夹克青年:“??!”
明闻看看白熠,白熠看着他,从虚空中抓住一叠钞票,又丢给了夹克青年。
青年飞快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钱,害怕地躲远了一点。
白熠晃晃明闻的手,依然心情很好:“哥哥,我们回去吧。”
明闻:“嗯。”
蹲在阴暗角落里的夹克青年看着那个危险而阴沉的少年亲亲蜜蜜地黏着那个年轻男子,和他一起往外走,酸溜溜地说:“多大人了,还叫哥哥,好像谁没有似的。”
白熠瞥了他一眼,抱住明闻手臂,下颌轻轻压在他的肩上。
“哥哥,他欺负我。”
话音刚落,明闻冷冷地看了过来。
夹克青年:“……”
“木牌就算了,那件雨衣很贵的,仅此一件。”
明闻知道她指的是雨衣店里那件特殊的掉色雨衣,微微摇头:“抱歉,已经没有了。”
谢姐惊讶:“没有了?那件雨衣可是连渡尘者都摧毁不了的东西,你们丢垃圾桶了?”
明闻身边,银发红瞳的少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吃掉了。”
谢姐:“……”
这一刻,所有人,包括那个夹克青年,都齐齐往后缩了一步。
他们的目光充满恐惧与戒备,气氛骤然绷紧。明闻一言不发,挡在白熠之前。
白熠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弯起,脸庞轻轻贴上他的肩膀。
“干什么干什么!”谢姐回头,训斥其他人,“一件雨衣而已,没了就没了,难道还犯得上得罪两位渡尘者吗?”
“……那可是我们的底牌啊。”有人的声音带着不甘,“这么大损失,难道就这样算了?”
“是吗?”
白熠走到明闻面前,血红的眼眸扫过众人,嘴角牵起一个冷笑。
“当时,你们不是为了杀死我们吗。”
黑暗攀上四周的石壁,深渊的裂口在阴冷苍白的少年脚下扩散而开,仿若传闻中鬼魅森然的地狱,随时都会将人吞噬。
幢幢鬼影里,披着人皮的怪物微笑着说:“你们失手了,请问,现在我可以杀了你们吗?”
众人齐齐色变。
明闻上前,轻轻拉住白熠的手。
白熠看着他,乖乖地凑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用脸庞磨蹭他的肩膀。
明闻的目光落在谢姐身上:“木牌和雨衣,都是你们制作出来的道具?”
谢姐飞快回答:“是村长给我们的。”
“木牌不稀奇,随便就能买到。那件雨衣倒是很少见,是由一只规则系污染物制成,因为无法识破那个规则,所以触碰必死,平时我们使用,都是用特制的防污染布包着的。”
“之前确实是我的同伴不对,发现你们是外来者后,他们动了杀心。不过,大家都很担心槐来村将有灾难的预言,一时昏了头。我保证,绝没有下次了。”
明闻没再说什么,对白熠道:“走吧。”
白熠甜甜地说:“好。”
黑暗退去,乖巧而温顺的少年任由明闻牵着自己,将自己带走了。
两道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谢姐松了一口气,扭头厉色道:“早就说了,让你们不要事事做绝!还没摸清人家底细,是敌是友都不清楚,上来就下死手?在这里待久了,满脑子都是杀人了吗!”
“好在,那位渡尘者脾气好,压住了他的怪物,如果没有他,谁知道那只怪物会做出什么事情!”
有人沉声说:“是我的失误,那个时候,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他们。”
谢姐:“试探?你明知道雨衣触碰必死,管这叫试探?如果不是他们够强,你就真的沾上两条命了!”
“这次的损失,全部由你负责!”
那人没有说话,默默地退了下去。
周围陷入片刻的死寂,有人难以置信地惊叹:“它吃掉了一只污染物……真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说怎么感受不到渡尘者的气息,原来它根本连人都不是!”
“它身边的那个渡尘者,是怎么驯服它的?”
黑暗从地板上渗透而出,明亮的房间里,多了两道身影。
重新回到民宿,明闻说:“我好像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了。”
白熠:“那,哥哥还要留在这里吗?”
明闻点点头:“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解决,那对兄妹——”
白熠幽幽地看着他。
“如果他们真的无法离开,”明闻揉揉少年脑袋,“那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
白熠一声不吭,飞快抱住明闻的腰,表情酸酸的。
明闻摸摸这只酸溜溜的少年,心想,下次吃饺子可以沾沾这只小黑球。
他正要说什么,被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
咚咚咚。
重重的敲门声接连响起,明闻打开房门,民宿老板李哥站在走廊上。
“原来你们在啊。”
走廊没有开灯,李哥大半个人都被笼在阴影里,说:“我刚刚听到什么声音,还以为你们出去了。”
明闻:“没有,我们一直在这。”
李哥“哦”了一声:“被子够用吧?”
明闻颔首,李哥没再说什么,沿着走廊回去了。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黑暗的走廊里,有那么几秒,他的后脑似乎凹陷了下去。
明闻收回目光,关上房门,回头。
银发红瞳的少年躺在枕边,被子拉到腰间。
“哥哥,睡觉了。”
明闻脚步微停:“你不变回去吗?”
白熠:“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哥哥嫌弃我……”
“……”
片刻后,明闻躺在床上,看着脸庞蹭进自己颈侧的少年,略微沉思。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白熠搂着他的腰,四肢变成数不清的黑漆漆触手,嗖嗖嗖地缠住了他,从脚踝到腰间,再一路蔓延到胸口。
直到他整个人都陷落于柔软而无法挣断的触手之中,一半怪物模样的少年才心满意足,甜甜地说:“哥哥,晚安。”
明闻:……好像是少了一床被子。
房间的灯被触手关上了
第二天一早,明闻和白熠一起,去看望了许家那对兄妹。
门口的小木几上,许黎黎捏着一截拇指长短的铅笔,在一个皱巴巴的草稿本上涂涂画画。草稿本已经快被用完了,所以她很小心地在边角的位置涂了一颗苹果树。
“大哥哥!小哥哥!”看到明闻和白熠,许黎黎非常高兴,“今天有几个叔叔阿姨过来了,送了我们好多东西!”
明闻点点头,知道那是村长的人。
听到声音,屋子里的许天天跑出来,仰起小脸:“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读书呀?”
明闻:“可能还要再等等,到时候,我请老师来这里。”
许黎黎:“好呀好呀!我们有老师啦!”
她蹦跶着鼓掌,跑进屋子,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个亮晶晶的发圈。
“送给两个哥哥!”
走在路边,白熠盯着手腕上,哥哥给它戴上的那个亮晶晶的粉色发圈。
“哥哥,为什么是这个颜色。”
明闻:“红粉色,和你的眼睛有点像,我喜欢。”
白熠:“!”
白熠的几缕银发嗖嗖飘来飘去,将袖子拉起一点,好让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个因为哥哥喜欢它,所以才给它戴上的发圈。
当他们回到古街,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刚才还高悬的太阳,转眼被乌云遮蔽,阴霾满布的天空似乎一下离地面很近,随时都会坍塌,将整个村子掩埋。
“灾难提前爆发了?!”
古街上一下涌出了许多人影,是这里的进化者。
“为什么会提前?明明离第七天还有几天的时间!”
“怪物呢?怎么什么都没有!”
进化者们七嘴八舌,不安地盯着那压顶的天空,没人出手,也没人敢出手。
谢姐面色阴晴不定,看向明闻和白熠:“渡尘者大人,这次还要请你们尽力相助,如果能帮槐来村撑过这一劫,我们必有重谢。”
“先让普通人去地下避难。”明闻说,“答应过的,我会做到。”
谢姐:“没问题,这个早有准备。”
警报在村子中间拉响,一些进化者开始引导村民藏入地下。混乱的人群中,明闻看到了许天天和许黎黎的身影。
这对兄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牵着手,还拿着没啃完的包子,见到明闻,想向他跑来。
明闻微微摇头,这对兄妹乖乖地停下来,跟着人流走了。
很快,一家家屋门紧闭,所有普通人都被转移到了地下山洞。村子中间的槐树下,站满了进化者。
这个村子的进化者数量,比明闻想象的还要多一些。不知为什么,村长一直没有出现。
“为什么灾难会提前……难道,是因为村子里出现了外人……”
有人在低语,谢姐一个眼风扫过去,那边顿时噤声。
明闻并未在意那些声音,他凝视黑沉的天空,从白熠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魏年拍下的第一张槐来村的照片,背面记下的时间,正是七天前。
也许那时,魏年无意间来到这里,发现了这个村子的特殊,于是,他开始观察,每天都拍下了几张照片。
第五天,魏年意外拍到执法者。又过一天,魏年一家死亡,明闻和白熠寻着照片,找到槐来村。
今天,刚好就是第七天。
灾难并没有提前,预言中的七天,从槐来村被“观测”到的那一刻起,就已开始。
明闻拿着照片,在其他人面前轻轻晃过。
那些人毫无反应,好像他手中的照片根本不存在。
他们都紧紧地盯着天空,警惕着即将到来的灾难——忽然,有人惊呼一声:“来了!”
天空之上,乌云毫无征兆地转为鲜红,大片大片的血色在苍穹铺开,仿若沸腾的血海,蔓延至遥远的天际。
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眸,都被鲜红淹没了。
“……”
无端的,明闻按住胸口,衣服之下,靠近心脏的位置,那道沉寂了许久的陈年旧伤,忽地泛起了尖锐的疼痛。
“哥哥。”
白熠轻轻拉住他的手,没有情绪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
“我感应到了我的本源,我真正的诞生之地。”
“就在那里。”
明闻心头一跳,看向身边的少年,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要走了吗?”
白熠沉沉地注视着他,似乎想说什么——
下一秒,偌大的苍穹压顶而下,血红的浪潮吞没了视野,明闻被迫后退一步,心脏仿佛被撕裂,熟悉而久远的疼痛压得他无法呼吸,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
银发红瞳的少年消失在了他的身边,没有留下一丝踪迹。
天空中的血色倾泻而下,整个槐来村,都被一片汹涌的红雾覆盖。
鲜红的雾气弥漫在四周,遮蔽了视野,眼中找不到银发红瞳的少年身影,明闻向前走了一步,心脏仿佛要从胸口中破开,他攥紧心口的衣服,痛苦地弯下了腰。
“哥哥!”
黑暗从地面卷起,呼啸而开,震散周围的红雾,银发红瞳的少年一步踏出,抱住明闻。
“找到你了。”
熟悉的气息与冰凉的体温再次回到他的身边,明闻抬眼,抓住白熠手臂:“你——”
“刚刚,我差点就和哥哥分开了。”白熠的脸庞贴上明闻,双手紧紧环过他的腰,胸膛相抵,不留一丝缝隙,“还好,抓住你了。”
明闻:“……我以为,你要回到本源那里。”
“我不走,”白熠磨蹭他的额角,轻轻地说,“哥哥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归处。”
“……”
明闻望着那双血色沉凝,深沉而又专注的眼眸,没有言语,垂下眼睫,轻轻抵着少年额头。
白熠抚上他的心口:“哥哥,难受吗?”
明闻摇了摇头。
白熠:“哥哥说谎。”
“不过,”它的声音温柔,就像手掌抚摸明闻心脏的力度,“很快就结束了。”
话音刚落,以白熠为中心,黑暗沸腾,咆哮着掀起惊涛骇浪。
大地裂开巨口,透出延伸向下的漆黑,那是不见底的深壑,仿若连接了传闻中的幽冥地狱。比夜色还幽冷的黑暗从深渊内汹涌而出,吞没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空间。被扯落的夜幕里,狰狞的触手翻腾,间杂着一只只冷漠的血红眼睛。
倾颓的天空被一种难以想象的力量支撑而起,苍穹中的血色被一点点剥离,原本覆盖了整座槐来村的血雾也在退去,被黑暗寸寸吞噬。
直到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弭于阴冷的黑暗里,大地裂开的深渊忽而收缩,隐没于白熠的脚下。
重归正常的槐来村,一张张进化者的脸庞,充满惊愕。
就在刚才,他们被分散到了各个角落,与同伴失联,只能自己徒劳地对抗那鲜血弥漫的雾气。
而现在……天空重归蔚蓝,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灾难结束了?
进化者们不解,怀疑,没有人敢开口,一双双眼睛含着畏惧,投向村子中间的那两道身影。
他们刚才看的很清楚,吞没了血红的,是冰冷的黑暗。
黑暗,来自那个恐怖的怪物。
此刻,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没有分给其他人任何一点眼神,它垂着头颅,贴上那个被它圈于怀中的年轻男子,似乎在轻声和他说些什么。
“哥哥,还是很难受吗?”
明闻轻轻摇头。
——实际上,从刚才起,他的心口,仿若被撕裂的疼痛从未停止过。
明闻眸底涣散,强撑着思绪,思考一件事情。
试图毁去槐来村的力量,与白熠同源,来自它的诞生之地。然而,为什么他会受到那样的力量影响,产生了某种共鸣?
心脏上的旧伤,他早已记不清从何而来,就像他的其他记忆,被刻意封存。
可是此刻,那道本该愈合的伤疤,似乎正被一点点揭开,露出血淋淋的皮肉。
白熠眼眸冰冷:“我带哥哥离开这里。”
明闻按住它的手臂,轻声说:“再等等。”
槐树底下,村长一步步走了出来,望向天空,高声道:“各位执法者,还不露面吗?”
“执法者?!”
有人震惊。
“这场灾难是执法者带来的吗?!”
“没错,是他们的手段。”村长说,“看来,有人想让槐来村从这个世上永远地消失。”
“就因为我们不愿意被他们掌握,所以想铲草除根?!”
“执法者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家和他们拼了!”
进化者们情绪激动,纷纷聚拢到一起。村长转身,向明闻和白熠点了点头。
“有二位帮助,想必这一次,槐来村可以……”
村长的话忽然停住了,他的动作也停住了。
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子定在原地,低着头,眼睛紧紧地盯着一个地方——那是他的脚下。
一片淡淡的阴影,出现在他的脚下,出现在所有人脚下。
头顶的天空被乌云遮蔽,投下的阴影,覆盖了所有人。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恐惧蔓延开来,这一刻,槐来村的所有进化者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在死寂的无声里,缓缓抬起头颅——
晴朗的天空,蔚蓝无云。
一轮巨大的黑日,高悬于明亮的苍穹之上。
村长踉跄地后退一步,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垮下,仿佛被抽去了脊椎,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的面容都苍老几分,声嘶力竭:“怎么可能!来的不是执法者,是——”
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仅是他,槐来村所有人的声音,所有未曾发出的呐喊,都在同一时间,被抹去了。
明光烁亮的天空之上,高悬的黑日,缓缓转动。
灼目而冰冷的日光刺入明闻双眼,陈年的伤痕仿佛经历了时间倒流,回到了尚未愈合的时候。他的身上并没有鲜血流出,伤疤却像被硬生生从皮肉上揭开,露出了疤痕之下的可怕空洞。
难以想象的痛楚卷席而来,明闻的脸庞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冷汗浸湿鬓角,他整个人都像坠入水底。视野发黑,眼中的世界模糊而扭曲,一切知觉流失,唯有心脏的痛楚如此清晰——仿佛被某种巨力贯穿,粉碎了心脏,炸开了胸膛。
剧烈的疼痛搅动着浑身的血肉,疼到发冷,难以忍受的寒冷钻入全身的血液,刺进每一寸骨髓。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下坠,坠入深渊——
有人在喊他,一声一声,似乎是白熠的声音,穿透阴霾,落到了他的身边。
下坠的意识被硬生生止住,明闻睁开了眼睛,他被白熠紧紧拥在怀中,冷汗浸湿的眼底,整个槐来村都被某种力量拍为平面的纸张,一寸一寸折叠了起来。
许多张鲜活的面庞,许多曾经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人,就这样定格在凝固的空白里。
天空之上,高悬的黑日化为巨大的漩涡,铺满了整片天幕,槐来村拔地而起,如狂风中的纸片,被轻而易举地卷入漩涡之中——
用尽仅剩的力气,明闻抬了下手。
他苍白的指间,一朵鲜妍的小花钻破皮肉,沐浴着他的鲜血,绽开层叠的花瓣。
下一秒,空气扭曲,虚空之中破开无数花藤,交织为牢不可破的锁链,穿透了高高在上的黑色太阳——锁链没入黑暗,从那碾碎一切的漩涡里,将整个槐来村拽回!
旋转的黑日静止,虚空中,似乎有一道冷到冰点的视线,锁住了明闻。
黑色太阳骤然收缩,化为一柄横亘天地的漆黑长枪,仿佛被神明之手投向大地,长枪裹挟着破碎天地的气势,直指明闻,穿透而下!
所有的景物都在破碎,所有的建筑都在坍塌,崩陷的大地上,明闻一步踏出,挡在白熠身前。
冰雪风暴轰然咆哮,漫天彻地的寒雪里,花藤交织为倒悬的沙漏虚影,一粒流沙坠落、凝结——
时间停止,万物定格!
毁天灭地的长枪停滞于定格的时间里,被冰雪层层覆盖。一秒,两秒,三秒……
第四秒。
长枪悍然撞碎了时间,粉碎了寒冰,只一击——贯穿明闻的身躯!
冰层崩裂,霜雪飞溅,明闻的瞳孔中映出那柄裹挟着毁灭与死寂气息的长枪——如此熟悉,如此似曾相识。
这一幕,也曾发生于他的记忆之中。
可是,这一次,长枪贯穿的并不是他——而是那道挡在他之前的身影。
黑暗在白熠脚下翻腾,一层层涌上,一层层破碎,前仆后继,源源不绝。
像是感觉不到痛苦,白熠冰冷的手指握住长枪枪身,枪尖从怪物后背穿透而出,它的身体寸寸崩裂,又被黑暗合拢,寸寸愈合,而后再度崩裂。
从始至终,这只怪物都没有后退一步。
这一幕清晰而静止地定格于明闻眼中,他看见,白熠身上淌下漆黑的血液,血污遍染身躯。他的污染物,为了他,被长枪撕裂了胸膛。
下一秒,明闻眼中,爆发了炽烈如太阳的金芒。
铛、铛、铛!
似乎有厚重的钟声,回荡过三下。楚钟诧异地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早餐店里,并没有悬挂钟表。
她的面前,热锅翻腾着雾气,店老板陷入了某种回忆:“应该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天,村子里忽然死了好几个人。”
“对面那个民宿老板,刚开民宿没多久,从二楼摔了下来,头着地摔死了。”
“还有一家姓许的人,本来都要建新屋了,结果家里起火,一家八口人,两个小孩四个老人,全都没有跑出来。”
“因为起火,那天村子乱糟糟的,混进了小偷,村长被小偷捅了几刀,没救过来。”
说到这里,店老板摇了摇头:“真是造孽啊,一天里死了那么多人,后来,我们这个村子再也没人来了……”
仿佛有什么重物坠地,沙石飞溅,路边的地面崩裂,凹下深坑。
店老板的惊叫声中,楚钟和成承豁然站起。
——从那个深坑里,爬出了一只狰狞骇人的怪物,露出半张人类的脸庞。
银发红瞳的少年脸色阴沉得可怕,半边身体依然是人形,半边已经完全成了蠕动的触手。它紧紧抱着明闻,低头看了眼自己。
——它的胸口,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而它怀中的明闻,已经失去了意识。
“……”
白熠的神情更恐怖了,楚钟和成承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这个浑身弥漫死气的怪物,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它怀里还有明闻,恐怕早已大开杀戒。
楚钟:“我现在就联系基地,让他们请S级治愈系过来!”
成承:“别急!要不要吃个饼冷静一下?”
白熠没有理会他们任何一人,它垂下脑袋,贴上明闻失去意识的脸庞,冰冷的唇蹭过他的额角。
黑暗汹涌蔓延,将怪物和它怀中的人类吞没——转眼,他们消失在了原地。
“……”
成承和楚钟面面相觑一会,又默默坐了回去。
楚钟:“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造啊,”成承说,“还是吃饼吧 ”
楚钟:“…………”
意识沉入深潭,明闻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场景混乱而繁杂,碎片般不断从他眼前划过——流血的大地,遮蔽天空的黑色太阳,漆黑的长枪从天际投落,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倒在冰冷的血泊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
画面跳转,巨大的黑色太阳缓缓沉没,惊雷劈开阴云满布的天空,一只染血的手,轻轻抵住了他的眉心。
“不要怪我们……”
那是父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他耳边响起。
“希望你余生,都能平安喜乐……”
“小心……巫燃!”
梦境破碎,身体从高空坠落,明闻睁开了眼睛。
双眼刺痛,视线模糊,他没有在意身上的异常,第一时间找起了他的小污染物:“白熠?”
【哥哥,我在这里】
少年低沉的声音响起,一根触手轻扬,随后,更多触手从被子里涌了出来,还有不少从明闻的衣底钻出——明闻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躺在怪物的触手之间。
模糊的视线里,一只只红色的眼睛于昏暗中格外鲜明,明闻紧紧抱住这坨触手怪物,抚摸它冰凉的身躯,低头,脸庞贴上那些蠕动的触手。
“伤好了吗?”他说,“疼不疼?让我看看。”
被他的脸庞主动贴上的触手一下子停住,触手顶端,一只只血红的眼睛微微睁大,一眨不眨。
【……没有受伤】
隔了几秒,少年小声地说。
【哥哥不要担心,我很好】
明闻并不怎么放心,小心翼翼地把这坨触手怪物抱起来一点,想要翻看触手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