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琦好几次端着茶杯说:“林妄你不像这个年纪的人,说话办事是真稳,池渊在你身边我放心。”
这话有点戴高帽的意思,林妄不着痕迹地避过去,笑了声:“偶尔吧,也有不成熟的时候,池渊没那么难相处。”
余琦就摇头:“那是跟你。”
吃的差不多了,余琦掏出盒烟,给林妄递了一根,林妄摆手:“我戒了。”
“我都忘了,池渊闻不了烟味,你肯定不抽,”余琦收回去,自己点了一根,“戒烟太难,我戒了好几回也没成……现在看我抽馋吧?”
“馋,一开始嘴里难受,弄根牙签也得叼着,”林妄实话实说,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现在好多了,馋了就吃块糖。”
余琦一句话总结:“他是真听你话,你也是真惯着。”
林妄喝了口茶,默认了这句。
说完两个人都有点沉默,过了几秒,余琦笑了,说:“你也能看出来,我这回找你是有别的事,我也不藏着了。”
林妄也不藏着了,问:“跟池渊有关系吧?”
“嗯,最近我看他情况不太好,”余琦抽了口烟,“我跟池渊差了六岁,他妈,我给叫姜姨,前几天联系我,让我想办法带他去曲医生那看看。”
余琦苦笑了下:“我说我哪有那本事啊,池渊听了不揍我一顿都是认我这个哥。”
林妄笑笑没说话,等他下面的话。
“姜姨也没想为难我,知道我还没到那个档次,她想找的其实是你。”
“找我?”
几杯茶下肚,余琦也品出来了。
和林妄说话还是直来直往的好,想弄拐弯抹角那一套,他还真不一定能拐得过林妄。
“嗯,找你,”余琦很直接地说,“姜姨觉得突然找你聊这个太唐突了,就托我给你递个话,要是可以,你和池渊说说,让池渊能面对面和曲医生聊一次。”
林妄动作一顿:“面对面聊?池渊不是和曲医生每个月都打电话么?”
“他连这个都和你说了,”余琦抽着烟,也是没办法了,“以前都是面对面,后来池渊不愿意去了,就改成电话了,效果肯定没有见面来得好。这回他突然开始乱吃药,姜姨怕有变化,就想让他亲自过去一趟。”
事关池渊,林妄不可能推脱:“我和他说说,尽量让他过去。”
余琦说了声谢谢。
想想姜岚馨跟他说过的话,余琦倒了杯茶,推到林妄面前:“林妄,你叫我一声哥,我这个当哥的得提醒你一句。池渊的情况他自己大致跟你说过,你心里肯定有数,但是这个病……不好治。”
林妄接过茶杯,单手拿着:“这个我清楚,那天他说完我去查了挺多,我知道这个病多难,也知道池渊这些年多遭罪。”
余琦眼神有些触动,林妄看着他,语气很认真:“池渊现在哪儿都好,他看着什么问题都没有,有的时候比我还成熟,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感觉我挺多时候受他照顾……”
提了池渊林妄眼神就有些柔软,但是声音很沉:“我是真喜欢,他这么优秀的人一门心思对你好的时候,谁能不喜欢。但是我心里也比谁都清楚,他肯定有病情控制不好的时候,我也见过身边有这样的人,发病了干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我都有准备,”林妄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什么激昂的山盟海誓,他眼神始终平静,“这么大人了,做决定不可能还是头脑一热,我选了这条路只可能是因为我相信我有能力处理好。”
余琦深吸了一口气,跟林妄碰了一下茶杯,“我还是小看你了。”
“不至于,”林妄喝尽杯里的茶,正经谈事的时候身上有让人信服的气场,“余哥,我说这些没有显摆我多能耐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放心,让他妈妈放心。池渊的眼光不差,你们不用试探我。”
余琦也坦白:“病人家属不好当,你有准备我就放心了。”
菜吃完,茶喝完,时针指向十一了。
余琦最后和林妄说:“池渊以前去曲医生那,哪回反应都挺大,回来可能得蔫儿一天两天的,蔫儿的时候谁也不搭理,姜姨打电话都不接。这回估计也一样。要是有时间你就多给他发发消息,管他回不回呢,看见你消息了心里也能好受点。”
林妄回去的时候池渊果然没睡,换了睡衣躺在沙发上等他,看着特别乖。
林妄坐到池渊旁边,先揉了揉他耳朵,直接把余琦的话说了一遍,说完把自己的心情加上去,哄着说:“不喜欢去我陪你一起去,我还没见过曲医生呢。”
池渊脑袋挪到林妄腿上,仰头看着他,眼神黑沉沉的,好半天都没说话。
林妄心疼也没办法,和他说:“余琦说……面对面聊效果更好。”
池渊抓住林妄的手,放在嘴边,遮住了说话时嘴唇的动作,眼睛紧盯着他:“我不愿意和她聊,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她说的我不爱听。”
林妄哄着他,说聊了这一次如果有效果就继续,不然这就是最后一次。
池渊这次把脸全埋在林妄肚子上了,搂着他的腰,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想我去?”
林妄说想,手搭在他后背拍了拍:“这样你能舒服点儿,不用那么大把大把地吃药了。”
池渊沉默了很久,低声说:“我知道了。”
第二天池渊要走,林妄想送他去机场,结果方导临时决定围读剧本,谁都不许缺席。
事儿赶得太巧了,林妄本来定的是路上再哄哄,让池渊别那么紧张,这下连门都出不去了。
微信上池渊说马上上飞机了,林妄拿着剧本,避着方导的眼神开小差给他回消息,让他在飞机上睡一会儿。
唐水书按道理应该和男一男二挨着,那天和林妄聊完池渊之后,唐水书就把林妄划成同好了,两个人干什么都坐一起。
看见林妄敲手机,还帮他拿剧本挡了一下,林妄看出来了,就低声说了句谢谢。
林妄这边牵肠挂肚的,池渊在飞机上也不能玩手机,就戴着眼罩靠在座位上,整个人不明显地绷着。
余琦没发现,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话。
“让你昨天走你不听,非赖着林妄又待一天。”
余琦昨天亲自过来接人,林妄当时不在酒店,他苦口婆心地求了两个多小时,池渊硬是没松口。
下午姜岚馨来了电话,余琦就去找林妄谈了那一场。
“今天上午落地先去曲医生那儿,小半年没去了,也不知道得待多长时间。完事儿就得往鹿导那边赶,幸亏俩地方离得也近,不用太费事。”
下飞机十一点多,等池渊坐车到曲桦的地方,已经十二点了。
综艺可能要迟到,余琦给鹿鸣胜打了个电话,鹿鸣胜和他们老熟人了,说池老板明儿来都行,他找理由解释。
曲桦早接到了电话,今天一整天都空了下来。
余琦站门口叮嘱池渊,怕他不听话,搬出两个救兵:“姜姨和林妄的话没忘吧?进去之后好好说,别紧张。”
池渊看了他一眼,敲了敲门,听见里面答应直接推门进去了。
余琦在外面等着,边等边给姜岚馨发消息,告诉她池渊刚进去,现在正在做咨询,目前看没什么抵触情绪。
姜岚馨心细,让余琦也告诉林妄一声,余琦赶紧又给林妄发了条。
一小时说过去就过去了,里面还是没什么动静,余琦开了走廊的窗户,点了根烟。
这条走廊他太熟了,从池渊十四岁到今天,来了不知道多少回,眼看着它前几年翻新成蓝底的墙漆,到现在又有点显旧了。
余琦总说他全家老小的生计都指望池渊,池老板千万要保重身体。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池渊就跟他亲弟弟一样,余琦真心希望池渊能治好。
一开始实在太严重了,谁看了都不敢抱希望,能有一点儿好转他都能跟姜姨聊半天。
前两年池渊眼见着除了失眠和定期的焦虑外别的毛病都没了,不做咨询也能稳定。
今年中秋那天听姜姨说池渊连着好几年没吃过药了,余琦真以为熬出头了,快要痊愈了。
余琦深吸了口烟,把窗户关小点。
可现在突然又开始吃药。
余琦亲眼看见池渊从瓶里倒出来一把药全放嘴里了,拦都没拦住,想说什么,池渊先他一步说:“不想我上不了台就闭嘴。”
演出马上开始,这边要是出了问题下一秒就能上热搜,余琦什么都没敢说。
姜姨的消息池渊回的不勤,有事只能找卢金鹤詹灵溪去探口风,上回探的挺失败,让人赶出来了。
这么多年一直这样,要么找这对小情侣,要么找余琦,几个人轮番上阵劝,把池渊劝烦了或许能有点希望。
这回小情侣把池渊惹着了,余琦人微言轻的,说什么在池渊那都不太顶用。
幸好还有林妄,余琦在心里想,池渊能过来多亏林妄。
余琦抽完一根烟就关了窗户,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
不知道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来了,这次咨询的时间比之前都长,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门才打开。
出来的不是池渊,是曲桦。
余琦立刻站起来了,紧张地问:“曲医生,池渊怎么样?”
“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待会儿,”曲桦是个面容平和的女医生,笑起来很亲切,今年已经五十多了,说话的语气和声音让人安心,“我这边冰箱坏了,你去帮他买几瓶冰水,他有点热。”
旧楼暖气差,余琦在外面等的手脚冰凉,十二月的天都零下十多度了,怎么能热到喝冰水。
可能是又犯了……
余琦没多说什么,赶紧跑下楼去买水。
买回来了曲桦也没让余琦进去,余琦连看都没往里面看,门关上就坐下继续等着。
记得清楚,池渊十六岁那年的中秋,也是来这,曲桦不让他进去,他不放心往里面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给余琦魂儿吓飞了。
池渊就站在门口,两只眼睛里全是血丝,面无表情地等着他往里看。
曲桦想拦没拦住,余琦让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儿打进了医院,胳膊和肋骨骨折,胃出血,轻微脑震荡。
这次之后余琦才对池渊的问题有了清晰的认知,再也不敢不听曲桦的话,也不敢再把池渊当成普通的未成年小孩儿。
曲桦警告余琦,池渊是一个在不满十四岁的时候就被上过束缚带和镇静剂的非常非常危险的病人。
他平时再正常,犯病的时候都不一定把你当自己人,说打就打,攻击性比求生欲还要强。
那次要不是姜岚馨也跟着,光靠曲桦一个人拦,余琦都能让池渊生生打死了。
姜岚馨为了拉架也伤着了,池渊后来就只让余琦陪他来,再后来就不来了。
这一等又是两个多小时,门再推开,出来的是池渊。
口罩帽子都戴着,低着头看不清楚眼睛,没管余琦自己往楼下走。
余琦拿着东西在后面跟着,一句话没敢多问。
上车后余琦开着直接去了酒店,给鹿鸣胜打电话说真得明天早上去了,鹿导关心了两句,说没问题。
车上池渊一直在按手机,低着头,肩膀僵硬地抵着靠背。
手指头在屏幕上点的飞快,快得特别神经质,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焦虑。
余琦在后视镜看得紧张,曲桦临走跟他说“别打扰他,让他安静待几天”。
安静的度是什么余琦也不知道,现在也不能张嘴问。
好在他也算有经验,不确定的事就不做,让池渊一个人待着。
送池渊下楼,曲桦回咨询室给姜岚馨打了个电话,两个人聊了两个多小时,曲桦的脸色很凝重。
“……完全不配合,这件事不能提,提了反应很大,”曲桦说,“我尝试引导他,他非常抵触,后面我几乎是不停换方式试探他。”
姜岚馨皱着眉,心都纠在一起了:“他现在很忙,是不是暂停工作比较好?”
曲桦说不行,“尽量维持他平时的生活,别让他感受到改变,他现在很紧张,每时每刻都很紧张。”
姜岚馨问:“他现在是接受不了变化吗?”
曲桦说:“他不想改变,但是也很害怕不变,他比谁都清楚问题出在哪,但是他不想面对,我也没办法强迫他去想。之前的那些问题全回来了,而且越来越严重,还有药物成瘾的迹象。我和他说了很久,他才答应我试试……”
林妄中午收到池渊的消息,说在去见曲医生的路上。
当时林妄给他打了个电话,池渊没接,林妄以为他在做咨询就没再打扰,只发了几条消息。
下午林妄心里惦记池渊,免不了总按手机,没消息的时候也一下一下按亮了再按灭,看看是不是自己错过了。
平时还能控制,今天心里装着事儿就没太藏着。
唐水书和当初的陶允晴一样,以为他有情况了。
她开玩笑地问出来,也没多好奇,林妄就没觉得冒犯,只不过回答变成了:“没有。”
唐水书不是八卦的人,但心里还是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生活助理说,看见林妄没住自己的酒店房间,这几天一直在楼上住的。
圈里的人都注意隐私,唐水书当时让助理别多话,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助理说他就看见林妄上去了,没看见里面有人出来,也可能是林妄自己升了套房。
晚上九点多林妄回到酒店,和池渊的聊天页面左侧还是干干净净的,只有他发的消息。
六点多的时候余琦发了条“出来了,没什么事,别惦记”。
池老板咨询完难受了,蔫儿了。
林妄隔着好几座城市,在酒店里心也跟着乱了。
池渊的电话打不通,林妄就联系了余琦。
没说什么客套话,林妄直接问:“余哥,池渊电话打不通,消息也没回,他现在干什么呢,好点了么?”
余琦站池渊房间门口愁得眉毛都皱起来了。
他也不知道池渊在里面干什么呢,进门之前留下一句“别乱说话”就没动静了,上次反应这么大都是多少年前了,那时候严重得……
“睡觉呢,手机可能没电了,”池渊进门之前叮嘱过,余琦没敢说实话,“我跟你说过来着,哪次都这样,咨询回来得蔫儿半天,今天综艺我都没让他去。”
林妄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说:“你们晚上吃饭了吗?”
他想问的是谁余琦还能不明白吗,睁眼说瞎话:“凑合吃了几口就扔了筷子,明天早上我让他多吃点。”
林妄又聊了两句就撂了,还客客气气地跟余琦说辛苦了,有事儿随时联系他。
几分钟给余琦说一身汗。
照理说他应付林妄这种小年轻一拿一个准,但是跟林妄接触这几个月之后,他还真有点没底。
没人跟他说,也没人能问,林妄挂了电话站窗边站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等到手机响的那一声。
没等到就洗澡睡觉,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发了句晚安,还加了个很可爱的小表情。
担心,特别担心。
但是两个人里总得有一个沉稳的,池渊难受的时候林妄不能倒下。
他得好好的,等着池渊慢慢变好。
不是什么你疼我就陪你疼、咱俩都别好好活的小年轻了,林妄心里清楚,他得扛事儿。
连着七天床上都有人热乎乎地暖着,忽然凉了,这一晚林妄睡得不好,总觉得不安稳。
习惯确实是个让人又爱又恨,无可奈何的东西。多能糊弄的人都能让它养的一身娇气,缺这个少那个就不行。
第二天早上手机也没动静,林妄又发了早上好,还拍了下楼的时候路边偶遇的一只小黑猫。
【林妄:这小猫总对着我喵喵】
【林妄:天这么冷,要是没有主人我就捡回家了】
【林妄:跟你有点儿像,眼珠这么黑】
再听见池渊的声音是在《寻爱》综艺直播间里。
上午休息的间隙,唐水书拿着手机和林妄一起看,说:“池老板怎么有点懒洋洋的,都不和别人说话,是不是没睡醒。”
直播间弹幕也一片疑问。
【池渊怎么蔫儿哒哒的,呜呜我老公怎么了】
【你老公的老公这期没来,对人生失去兴趣了吧】
【“渊妄”是真的呜呜呜呜呜】
【谁取的cp名?有毒吧!你们cp粉我蒸的栓Q】
【鹿导是不是故意的,林妄不来还让这群人做饭,鱼都糊了】
【《这个家没我林哥真的散了》】
【林哥请假的第一天,想他】
【池老板:+1】
林妄眼神没看弹幕,注意力全在池渊身上了。
穿着薄外套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按手机,一遍遍按,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黑眼圈这么重……”林妄说话的时候嗓音有点低,和平时带笑的模样很大差别,自言自语地说:“一宿没睡吧。”
林妄拿手机把直播画面拍了下来,给池渊发了过去,语气就又是轻松的了。
【林妄:帅的,池老板】
直播间有点延迟,过了十几秒,屏幕里池渊忽然放下手机,揣兜里了,揣完没一会儿又拿出来,敲敲打打,完事又揣进去。
池渊重复了得有五六遍这个动作,太明显了。
鹿鸣胜看见了,其他人正手忙脚乱做饭呢,就池渊在那边玩手机走神。
鹿鸣胜喊他:“池老板!你总玩手机干什么?过来给大家看看你玩什么呢。”
说完让工作人员去拍池渊的手机,池渊居然也没拦着,就摊着给看。
鹿鸣胜本来是开玩笑,想给池渊个镜头,池渊不躲他也就不客气了,指挥摄影怼着拍。
“我们池老板还挺勤俭持家,钢化膜碎的跟雪花儿似的,也不换一张。”
再往下拍,是手机的录音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鹿鸣胜就爱这种爆炸新闻,起哄说:“完了,池老板要给我录下来。哎?有人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啊?走神这么半天我还想你干嘛呢,原来是跟人聊天呢。你不回我们帮你回。”
林妄看到这是真担心了,还有点后悔发了那么一串,池渊要是点开直接漏馅儿。
幸好池渊心里也有数,没点那条消息,按灭手机不给看了。
一段插曲过去,林妄手机又是一整天没动静。
到晚上组里给他们发了苹果和橙子,林妄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了,明天就是圣诞节。
林妄对这些洋节没什么感觉,以前在社交场上免不了提及,才总记着送东西。
这回是真忘了,温存一周脑子都温存慢了。
包得花花绿绿的柚子橙子,林妄分给孟小晚一多半,剩下的自己拿回去了。
池渊临走给酒店房间续了一个月,林妄就还在楼上住着。
吃完饭林妄坐沙发上剥了个橙子吃,捧着剧本边看边读,读完给池渊发了两条消息就睡了。
池老板这次是真难受了,消息连着好几天石沉大海,电话也不接,跟林妄单方面断了似的。
林妄心里比谁都明白病想好就得看医生,但还是不忍心,有几回半夜想想,甚至有点后悔劝池渊去找曲桦。
但也就是想想,林妄又不是小孩儿了,不成熟的想法刚起来就让他自己掐灭了。
上次谈完,林妄对池渊身体状况的了解还停留在表面,这次林妄才更深地意识到他和池渊要一起面对的困难是什么样的。
越这样越不能乱了阵脚,林妄怎么惦记怎么担心都藏在心里,外表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天天还是语气高高兴兴地给池渊发消息,一天发几十条,大事小情想起来就立刻发过去,和以前一样聊天页面疯狂往上刷。
只不过这次主动的变成了林妄。
但是电话不打了,林妄想想,怕影响池渊睡觉。
元旦剧组提前一天给放了七天假,孟小晚问林妄去哪。
别墅是回不去了,池渊在外面东奔西走就是不回家,意思很明显,还没缓过劲儿,还难受呢。
林妄有自觉,肯定不能回去堵人,像当初池渊不逼着他改毛病一样,他也得给池渊留着喘一口气的空间。
想来想去,林妄给孟小晚包了个跨年红包,给她也放了个假。
林妄自己按之前计划的,回了趟家。
郎芝和林汉川提前一天接到电话,第二天两个人开车去机场接的林妄。
北方可比那边冷多了,林妄就穿了身单衣,下飞机冻得脸都麻了,一路跑出去的,上了车直搓手。
看见他那身衣服,郎芝眉头都皱起来了:“穿这么点儿,手都冻青了,这么穿好看啊?”
“不好看,”林妄笑着说,牙有点打颤,“我没想到这么冷。”
“一天天脑袋里都想什么呢,”郎芝说他,“昨天白天我就给你发消息,告诉你又降温了。”
家里菜都备好了,林妄到家郎芝就让他去浴室,“赶紧洗个热水澡,我看你要感冒。”
“不能感冒了,”林妄说,“这几个月我都感两回了。”
郎芝瞪他一眼:“还有脸说,不够你嘚瑟的。”
林妄边笑边把浴室门拉上了。
洗完澡出来,林妄想去厨房帮忙,又让郎芝赶回来了,让他吃点水果坐沙发上看电视,别过来添乱。
家里的沙发和池渊别墅一楼的那个很像,都是绒布面,坐着特别软,特别舒服。
林妄靠在上面脖子都不想抬,电视上放着新闻,他模模糊糊地听着,也不进耳朵。
林妄闭上眼睛,肩膀塌下来,一瞬间感觉忽然就放松了,放松得都有点困了。
无论什么时候,回家见爸妈这件事儿都是最让人熨帖的。
外面遭了什么碰了什么,回来了爸妈都能包容,在他们面前你总还是个孩子,想哭哭想笑笑,不用撑着扛着。
闭着眼的时候林妄免不了想起池渊,想他那些年是怎么在那样的家里撑下来的。
一个早熟的,什么都懂的孩子,清醒地保护妈妈,清醒地遭着那些别人想都不忍心想的罪。
整整八年。
那些遭过的罪日积月累背在身上,沉得能生生压垮他。
池渊已经二十多了,是个成年人了,还是每天每天受折磨,让他连想都不能往深了想,想了一次要用说不清多少时间才能缓过来。
那天林妄和余琦说他都有准备,他能和池渊一起面对,话不是假的,林妄说出来就能做到。
但他还是心里发紧,他没法不想。
每天每时每刻,都会想现在池渊是什么心情,吃没吃饭喝没喝水睡没睡觉……
这些日子池渊的演出林妄每一场都看了,都很完美,让人喜欢的不行。
林妄又忍不住想,演出结束池渊是不是也能像台上那么平静,是不是回去就得大把吃药。
郎芝喊林妄吃饭,林妄答应了一声,拿起手机给池渊发了条消息。
【林妄:祝我们池老板提前一天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