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不乖—— by林啸也

作者:林啸也  录入:09-13

他能在这里极大限度的放空自己,脑海中像过电影般闪回过很多片段。
想哥哥,想怎么追人,想他们过去的十八年,想那颗一直在尝试着去接受的定时炸弹,最后再想想茶社……茶社好像没什么好想的,那就继续想哥哥。
诚如靳寒所言,他真的很不会追人。
自认为辛辛苦苦地忙碌大半年,实则一直在执拗地逼哥哥和他见面,逼靳寒心软原谅。
他忘了做错事后第一步应该是补偿。
人的劣根性作祟,总是对唾手可得的宝物不知道珍惜。
他这辈子得到靳寒的每一个关卡,都打通得太过容易。
五岁时在福利院,用一周的泪水换到靳寒把他带回家。
七岁时拿出十九颗瓜子仁,靳寒就答应要把他养大。
十八岁抛出一句青涩又蹩脚的告白,靳寒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双手捧着献给他。
二十三岁因为一颗定时炸弹,居然昏头到想把靳寒抛下。
离婚前他冷了靳寒大半年,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接受分开生活的相处模式,但连裴溪洄自己都忘了,他们和普通情侣不一样。
爱人之前是兄弟,比血缘更深的羁绊是十八年。
两颗共生缠绕的病态的大树,攀附在对方身上的每一根藤蔓都竖着数不清的根茎,刺进彼此的血肉深处。互相吸食,互相寄生,互相供养,互相哺育。
那是连接着他们灵魂的脐带。
他们的生命是一个共同体,是交织在一起的上万个瞬息。
想要把这根脐带斩断,只能把两棵树都连根拔起。
说白了,谁离开谁都别想活。
一旦想通这一点,裴溪洄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有多可笑。
喂完最后一只猫,他收竿转身回到湖心亭。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闷头乱撞,要做个周密的计划才行。
计划一做就是三天。
这三天裴溪洄也没闲着,时不时就去靳寒跟前刷个存在感。
当然不是当面刷,顶多发发消息。
他哥放话可以见面之前,他压根不敢露脸。
小裴老板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想干啥干啥,哪用得着这么瞻前顾后。现在怂得要死,消息都不敢多发,一天就两条,还得斟酌着来,怕把他哥整烦了收到拉黑警告。
-哥!园子里荷花开得好,我嚯嚯了几朵做了盘新茶点,让你助理带上去了,你尝尝。
-哥哥哥!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去小金山?别从海底隧道过,这儿有旅游团把路堵了。
-哥!雨太大了我看你刚才出门淋湿了,给你拿了套换洗衣服,挂你办公室门把手上了。
-哥,你今天怎么加班到这么晚啊都十一点了,码头那边要做的事我帮你做了,仓库查了最后一批货出了,你不要过来了工作结束就在办公室睡吧,给你送了晚饭你记得吃。
裴溪洄给自己定的一天两条,绝不多发,但今天靳寒淋了雨又加班到半夜,听助理说中午饭都没吃几口就被一场紧急会议叫走了,一直忙到现在。
他心里难受,又实在担心,攥着手机犹豫大半天还是发了第三条。
-哥,你累不累啊?胃疼吗?
这条发完他就把手机揣兜里了,直接开车去了中心大厦。
他没指望靳寒会回他,这几天他发的消息靳寒一条都没回过,因此车开到一半来信通知突然响起时,他完全没往靳寒那想。
直到他把手机掏出来,看到屏幕上弹出来一朵紫蘑菇——那是靳寒的微信头像,裴溪洄给选的。
他俩刚注册微信时互相给彼此选头像,靳寒给他挑了个小水獭,裴溪洄问为啥是水獭?
靳寒说:我捡到你的那天,你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被海浪打到鱼排上,湿漉漉地一小团趴在那里一动都不动,就像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水獭。
裴溪洄哈哈笑,说那我觉得你像蘑菇。
植物大战僵尸里那个噗噗噗吐泡泡的紫色小喷菇,一个不需要花阳光购买、不心疼被僵尸吃掉、即便前方一无所有也会默默守护着身后家园的蘑菇。
小喷菇后面只跟着一个字:
这一个字把裴溪洄的心砍成了好几块。
他关上手机,什么话都没说,任何甜言蜜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红灯一过,他一脚油门踩到底,最快速度赶到中心大厦。
午夜将至,高耸入云的大楼亮着寥寥几扇窗,他能精准定位到哥哥在哪一扇窗里。
抬头看了一眼,他飞快跑上楼,把东西放在靳寒办公室门口然后躲到楼道拐角去,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哥,我给你送了药,在办公室门口。
靳寒不回他,也不出来拿。
裴溪洄急得整颗心被揪起来,大着胆子发条语音:“求你了哥哥,出来拿好不好?”
大约两三分钟后,空荡荡的楼道里响起齿轮转动声,裴溪洄瞬间蹿起来跑向门口。
他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冲出拐角了才想起来不该出现,于是紧急刹车想退回去。
可靳寒已经打开门,精准地看向他露出拐角的半边身体。
两人之间相隔不到一米。
靳寒身后亮着灯,裴溪洄站在一片阴影里,他们对视了很短暂又很漫长的一眼。
裴溪洄的手指紧紧扒着墙边,拼命克制着没冲出去,很小声很小声地哀求道:“我不出去,哥你用药……”
靳寒不说话,站在光里沉默无声地看着他,直到裴溪洄急得想冲过去把药塞他嘴里时,他终于不轻不重地开口:“裴溪洄。”
裴溪洄感觉自己的耳朵边炸开一朵小烟花,他很努力地睁着眼睛,不让眼眶变红,下唇不自然地抖动几下,以至于发出来的声音是颤的:“……嗯?”
“我让你追人,没让你淋雨。”
“……淋、什么?”
裴溪洄眨巴下眼,低头看,自己身上有一层小水点,又扭头看窗外,居然在下毛毛雨。
但他出来得太急,跑得太急,一路上全部思绪都被那个“疼”占据,根本没发现下雨。
雨浇在他身上,他都没注意到在下雨。
他站在阴影里,他哥却可以一眼就看到他身上延迟的雨滴。
裴溪洄从心窝里呼出一口气,眼睁睁看着靳寒窄窄的一条背影被门缝吞没,才退回阴影里,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太酸了……
鼻腔连着脑仁酸得发疼。
心脏仿佛被开了个洞灌了一碗醋进去。
他顺着墙壁慢慢滑下来,把自己蹲成一小团,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不太湿,只是落了层雨点。
送进去的药上面都贴着服用说明,但他怕靳寒看不到,仔细地发了条语音过去。
“哥,那个紫色盒子的药你吃两粒,红盒子的吃一粒,吃药之前先喝点汤,我给你送的晚饭里有乌鸡汤,吃完药你把那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中药,拿出一片来贴在肚脐上,那个是发热的,贴着会舒服点。”
消息发过去后他就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看,期待着小喷菇再次闪现。
走廊里的声控灯灭掉了,他的手机屏幕就是唯一光源。阴恻恻的光打在他急得皱起来的脸蛋上,画面恐怖中还带着几分喜感。
左等右等小喷菇也不出现,他怕靳寒根本就没用药,斟词酌句地试探:药会苦吗?
下一秒一张照片啪一下发过来,是一贴打开的中药贴。
【小喷菇】:这个贴很难闻。
小喷菇的攻击特效是吐泡泡,靳寒顶着那个头像发消息就像吐了一串泡泡。
裴溪洄如临大敌,用力看着那行泡。
难闻?有那么难闻吗?
他提前打开试过只有一股艾草味啊。
而且他哥什么时候嫌药难闻过,以前用比这个再苦再难闻的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啊。
他噼里啪啦打字:你是不是在撒娇啊,我觉得它没有很难闻。
【小喷菇】:骗你好玩?
裴溪洄吓得半死:没有没有!哥这么说那应该确实是很难闻的,那咋办啊,忍忍行吗?
【小喷菇】:再忍也难闻。
-那要不然,就不贴了?
-就……放我进去给哥揉揉,行吗?
-我抱着给哥捂捂?我脸上热乎。
三句话发过去他紧张得呼吸都屏住了,又着急又紧张又有些不应该的期待,三种情绪杂糅在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里,像是眼底亮着两把小火苗。
可刚发过去没几秒他又后悔了。
十二点多了,还是先让靳寒睡觉要紧。
他十分违心地打字:
-算了哥哥,我不进去了,吵你休息,明天我来给你揉好吗?
小喷菇没动静。
-你要不想看见我的话,我戴个口罩?
-再不行,我整个头套?打劫的那种?
小喷菇还是不动。
裴溪洄沮丧地抓抓头发,心道不见就不见吧,不能操之过急,要进退得宜。
正要给靳寒发条晚安就走人时,忽然发现他拍来的那张照片背景是沙发。
-怎么还坐在沙发上啊,去床上睡吧。
小喷菇居然动了!还弹了条语音过来!
他速速点开,就听哥哥说:
“横竖就我自己,在哪睡不一样。”
裴溪洄瞳孔骤缩,一双眼以过敏的速度迅速湿红,在心里骂了一串:操操操操操!
去他大爷的操之过急进退得宜,他心疼得要爆炸!今天这个门他就是硬闯也得进去!
他急得在楼道里转圈,研究该怎么闯进去才显得自己不像个土匪,想来想去发现怎么都像,于是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消磁卡,礼貌地给他哥发消息:我撬下你锁行吗?
小喷菇再次沉默。
但裴溪洄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他心一横眼一闭,在撬锁前给哥哥发过去一只汤姆猫双爪合十拜拜的动图表情包,后面跟着条十二秒的语音。
靳寒躺在沙发上把那条语音点开,听到弟弟没脸没皮的声音传来:“小喷菇啊小喷菇,再给我吐点泡泡吧,求求啦世界上最伟大的小喷菇,和崽崽见一面吧。”
这话说完,裴溪洄自己给自己臊得都够呛,被光照着的一张脸通红发胀。
七岁时求哥哥给买糖的小花招,二十三了居然还搬出来用,自认为十八年过去已经长成个硬汉的小裴老板恶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他按灭屏幕,背靠墙壁,拿后脑勺狠狠给了墙壁一拳,同时祈祷世界上掌管蘑菇的神仙快快显灵,最好能把他弹射到哥哥面前!
作者有话说
离婚前的猛1靳哥:
手臂差点被机器整断,不告诉小狗。
离婚后猛1变娇1:
这个药不好闻,我弟不哄我就不贴。
小狗双手合十祷告:全宇宙掌管蘑菇的神仙啊,快显灵吧!

噗噗噗噗——裴溪洄犹如僵尸被打掉了脑袋。
他耷拉着耳朵,有些神经质地啃咬自己的大拇指甲盖,揪着衣服下摆上比较干的一块布料拍张照给靳寒发过去,非常小心地说:“就一点点水,都让我蒸干了。”
【小喷菇】:讲不听是吧?
“没有没有!我听!我可听了!但是你贴药了吗?胃还疼吗?不疼了我再走。”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啊啊啊完蛋了!!!
裴溪洄看着那么老大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嗖地蹦起来。
这么小心还是被拉黑了,早知道就不多说那句话了!
他丢了魂似的扒在靳寒办公室的门板上,铛铛敲两下门。
“哥你不要生气,我这就走了。”
“真的走了!我听话了!”
为了让靳寒听到自己真的在走,他故意把步子踩得很重,一路都很用力地走到电梯口。
叮一下电梯来了,再叮一下又走了。
他藏在楼梯间里,做贼似的贴墙站着。
这里是监控死角,第一次发现是因为靳寒把他扯过来偷偷接吻。
之后他就经常藏在这里接哥哥下班还不告诉他,等人出来再突然冲出去跳进他怀里。
他太淘了,一天不欠就浑身难受。花样也多,接人下个班都能搞出那么多节目。
记得有一年万圣节,一个朋友在得闲包场搞化装舞会,他跟着凑热闹,披了张白床单扮小鬼儿,脑袋上还顶俩小恶魔角。
晚上舞会结束,他故意没换衣服,跑来大楼鬼模鬼样地躲进楼梯间,想等哥哥出来吓他一大跳。
结果人没吓到他先把自己等睡着了。
没办法,太暖和了。
这里本来是出风口,因为他老往里面藏,靳寒就让人安了排暖气片。
大冬天的他披着床单、抱着暖气、窝在那么个小角里,呼哈呼哈睡得昏天黑地。
等他醒时对面大楼的灯都灭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觉得旁边有人,歪头一看,靳寒正斜靠在暖气片上,拿腿给他当靠枕。
“……哥?”
他揉揉眼,看清真是哥后就露出个傻乎乎的笑,有点不好意思。
“你咋出来啦?我还没准备好呢。”
靳寒一脸无奈。
“我等你吓我等半天,你也不来,我以为你跑去吓别人了。”
“怎么可能!别人我也不想吓啊。”
他坐久了腿麻,又睡得浑身没劲儿,就朝靳寒伸手:“哥抱。”
靳寒俯身兜着屁股把他抱进怀里,拿大衣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个脑袋出来。
裴溪洄支着脑袋,靠在哥哥肩膀上,头顶的小恶魔角扎得人脖子痒痒。
“咋不给我叫醒啊?我睡了多久?”
“二十分钟。”靳寒抱着他走进电梯,“一直在笑。”
“嗯?什么一直在笑。”
“我说你,睡觉一直笑,做什么美梦呢?”
“哈哈,我说了你别揍我,我梦到我披着床单冲出去给你吓一跳,你当场蹦起来了!”
“我猜就是。”
靳寒太知道他弟的尿性了。
看到他窝在墙角靠着暖气片睡得可怜巴巴,从剪了一个洞的床单里露出来的脸蛋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却挂着奸计得逞的坏笑,真跟个小恶魔似的,就知道他肯定在梦里成功捉弄到了自己。
既然成功了那就是个美梦,美梦就不要叫醒了,让他多高兴一会儿。
裴溪洄打了个哈欠,“我下来走吧。”
靳寒没让:“睡你的,就到车库了。”
“别了,我怕抻你手。”
他始终惦记靳寒那只伤手,再想赖在哥哥身上也会忍住,推推人肩膀要往下蹦,还没蹦下去呢就让人在后面抽了一巴掌。
“干什么揍我!”他无辜地瞪着眼,委屈死了,“我都没吓到你呢!”
“那赖谁?”靳寒睨他一眼,“一天没见了,我抱会儿都不行?”
他这样说裴溪洄心里又软乎乎的了。
“行!咋不行!哥想和我车振都行。”
“闭嘴吧,到家再说。”
“好啊。”裴溪洄坐在他手上,两条腿咣当咣当地晃,把他当摇摇车骑,骑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哥你知道万圣节怎么要糖吗?”
“不知道。”
“有一句咒语,我教你吧。”
“你别教。”
“?什么啊你明明就知道!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他双手捧着哥哥的脸左看右看,“你就是不好意思!”
靳寒让他烦死:“说一天话了嘴不累吗?”
“不累,留着力气吃你呢。”
靳寒脚下一顿,撩起眼皮看他,充满欲望又竭力克制的眼神迫摄又危险。
“没完了是吧?”
裴溪洄有点怕又忍不住欠,赖赖叽叽地招他:“没完,你说了我再完,哎呀说吧哥哥,我想听你说,我刚才都没吓到你呢。”
靳寒让他磨笑了:“敢情你没吓到我,我还得补偿你?”
“那你就补偿一下么,说吧说吧,求求哥求求哥求求哥求求哥——”
“停。”
靳寒一个字让他打住,托着他的两只大手微微下移,一左一右掐住他。
那个地方最胖,他又掐得不轻。
裴溪洄一下子老实下来,只感觉一股小火苗腾地烧起来把他从头燎到脚,燎得他心里咕嘟咕嘟冒泡泡儿。
他这次是真想跑,跃跃欲试地往下蹦。
靳寒怎么可能让他跑得掉:“你敢下去我就在这抽你。”
“你……”裴溪洄赶紧收回脚,搂着他脖子哼哼,“你干嘛啊……”
“不是要糖吗。”
靳寒抱着他,走在自己的私人停车库里。
夜深了,车库里一片昏暗,只有远处窗口漏下浅浅月光。
他挑了辆底盘不低不高的跑车,把裴溪洄扔在冰凉的引擎盖上。
裴溪洄娇气巴拉,激灵一下弹起来,又被靳寒掐着按回去。
那一道浅浅的月光正好打在他们俩身上。
裴溪洄身子后仰,指尖痉挛着在车盖上划。
靳寒一手按着他,一手撑着车,低头用唇一寸寸拂过他脸颊,“万圣节怎么要糖?”
裴溪洄都烂成一滩泥了,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身上披着的布单早就被靳寒扯了,垫在车盖上,上面全是他挣动时弄出的褶儿。
都这样了还不老实:“是我先问你的……”
靳寒当即给了他一口“糖”,又问一遍:“怎么要?”
裴溪洄泪水涟涟。
“不给糖就捣蛋……这什么破咒语啊!我都给你糖了,你怎么还捣我的dan……”
靳寒轻笑,脸颊上有几滴汗水在淌,低头看着裴溪洄的眼睛,对着他的耳朵问:“我dao谁了?”
“我……”
“你是我的谁啊?”
“我……我是你的……崽崽……”说完自己不好意思地闭着眼撅在那儿了。
“嗯,所以我捣你有问题吗?”
裴溪洄头晕目眩,视野全被汗水覆盖,仰起脸来痴迷地看着哥哥性感的下颌和侧脸,咽了下口水道:“好像没什么问题……”
靳寒轻笑一声,亲吻他额头。
“乖孩子,自己抱着腿。”
宠溺的话音流进耳朵,裴溪洄失神地瞪着眼睛,脑袋里炸开一片烟花。
他乖乖照做,看头顶哥哥的身影忽明忽暗,时而陷在月光里,时而又隐没于黑暗。
空气中细小的微尘在晃。
车身在晃,他在晃,月影也在晃。
月光被百叶窗分成一格格,映在裴溪洄手指上。他抬起手,往嘴里放了根戒烟糖。
模拟尼古丁的焦糖味淡化了嘴里的苦。
他顺着楼梯间的墙壁滑下来,蹲在一片阴影中,强制自己赶紧住脑。
有些事就是怕想,越想越糟心。
往事历历在目,背上仿佛还有靳寒抱着他时的温度。可现在他却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这里,明知道哥哥和他只有一墙之隔,却不敢踏出去半步。
咔哧咔哧——他面无表情地嚼着戒烟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凌晨一点一到,他猛地蹿起来走出楼梯间,用消磁卡撬开靳寒办公室的门。
离婚到现在七个月,裴溪洄第二次踏入这里,第一次是被靳寒叫过来删照片。
那天的记忆实在太惨痛,疼得他迈不开脚步,甚至下意识地把手机往口袋里藏了藏,怕又被连在跳动着臭绿蝌蚪的电脑上,把他仅剩的两张照片给吞掉。
他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走进来,看到正对着门口的长条沙发上,靳寒一个人安静地躺在上面。
他背后是占据着整面墙的落地大窗,雨停了,柔得像纱一般的月光透过玻璃温柔地披在他身上。
窗外车水马龙经久不息,汽笛车鸣连绵不断,楼下呼啸驶过的车灯映在天花板上,变成一道又一道转瞬而逝的暗影。
不知道为什么,裴溪洄突然觉得靳寒很小。
小小薄薄的一条影子,孤独地缩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用那么乖的姿势躺着,仿佛在等人将他抱起。
裴溪洄忍不住想,过去的七个月,还有他故意冷落人的大半年,他哥是不是都是这样,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坐在椅子上,或者干脆整夜不睡,看着窗外的月亮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被抛弃。
他那么害怕孤独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办法来逼他就范呢?
他半夜发烧时、胃痛发作时、出车祸一个人坐在路边时,会不会想起幼年被卖的自己,会不会想不通为什么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是逃不过相同的命运。
裴溪洄把指甲掐进手心,心疼得喘不过气,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到沙发边坐下,安静地看着哥哥。
靳寒睡得很沉,但眉头是皱着的。
一只手按在胃部,作蜷缩状,说明他睡着前的最后一秒还在疼。
裴溪洄俯身,在他眉心印了个很轻很轻的吻,近乎耳语般念道:“哥,对不起,我一直都爱你,很爱很爱很爱。”
怎么会不爱呢?
他对哥哥的爱是放在肺里的,爱与呼吸同在,没有一天腻过,他活一天爱就在一天。
“但我选错了办法,也知道错了。”
“我再也不会逼你改了,我自己改。”
靳寒皱着的眉心展开,发出两声梦呓。
裴溪洄笑了,起身把冷气温度调高一些,加湿器打开,又拿了条毯子过来给他盖好。
做完这些,他就近在地板上坐下来,靠着沙发,掀起毯子钻进去,抬起靳寒捂着胃的手,把自己的脸垫上去轻轻压住。
怕把人吵醒,他不敢把重量全压上去,只能稍微梗着些脖子用侧脸去贴他。
这个姿势太累,他没一会儿就觉得脖子发僵,僵了就换另一边脸继续贴,还时不时把手心搓热给哥哥捂着胃部那一小块肚皮。
过去的十八年,每次靳寒胃疼他都会这样做。
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能缓解疼痛,能的话又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每次靳寒都很受用。
刚捂不到五分钟,他就看到哥哥的眉心完全展开,舒服得动了下腿。手不再蜷缩着,而是放在他头顶轻轻揉——这是他睡熟后的下意识动作,碰到弟弟就拍两下哄哄。
裴溪洄被拍得无所适从,心窝里又酸又胀,觉得他哥怎么这么乖又这么容易满足,就像一个没得到过多少爱的小朋友。
他抬起手放在哥哥揉着自己发顶的手背上,假装和他双手交握,能摸到他手背上树状的血管浮凸,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脸被压着动不了,他就撅起嘴巴,虔诚又温柔地在哥哥指尖亲吻一下。
“晚安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
夏日夜晚蓬勃安静,两人一夜好眠。
第二天天不亮裴溪洄就醒了。
他不想让靳寒知道他在,得在人醒前离开。
但他在地上坐了一宿,又一直梗着脖子给人捂肚子,醒来时腰酸背痛,两条腿连着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不能动,一动就听到自己的骨头跟要断了似的嘎巴嘎巴响。
他捂着脖子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毯子下爬出来,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起来时双腿一软差点栽在靳寒身上,愣是用两只手撑住了沙发靠背,弯着腰一点点把自己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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