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第一天,他就带裴溪洄去了文具店。
上学要用的铅笔橡皮本子直尺,全都按照店员推荐给弟弟买了两套。
之后他又带弟弟去吃汉堡薯条,坐旋转木马,玩套圈游戏。
晚上他把弟弟哄睡后,坐到书桌前,拿出一个带密码锁的本子,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下四个字。
——教育基金。
最后一笔落成时,他能感觉到心脏在颤。
教育在他心里是严肃而神圣的事,让他向往却又不敢企及。
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一天拿出纸笔坐在桌上,来思考一笔名为教育基金的钱该怎么分配。
这笔钱能解决弟弟的户口和学籍,能让他去最好的学校上小学,之后是初中,高中,大学,大学毕业后拿到一份体面的文凭,开始他光明灿烂的未来。
房间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来自靳寒跑船时捡到的一部老式留声机。
调到最小音量,播放着他藏在船舱里时最常听的一首歌。
这首歌很长,他从没听完过,每次都是放到后半段就被叫起来去抵抗海盗。
现在他从头到尾把这首歌听完。
在歌声和海浪的间隙里,捕捉着弟弟平稳的呼吸。
教育基金四个字下,是他认认真真画好的表格。
表格有两列,左侧是用途,右侧是金额。
户口和学籍:25万
学费:5万/每年
住宿费伙食费:3万/每年
零花钱:500块/每月
这张表格占据两页纸,除了户口学籍零花钱,还有每个月给弟弟置办衣物鞋子的钱,带他去游乐园的钱,给他订牛奶买退烧药的钱……林林总总三十七项,每一项花销都严格计算有零有整。
表格最后一行写的是,每周带他去吃一次汉堡薯条:40块/每次。
在表格最下方,挤着一行吝啬的小字——
剩余自用:374块。
四十五万现金,沉甸甸一大包,被他埋在床底下的土坑里。
他先拿出五万给霍深送过去。
弟弟要去找小伙伴玩,不跟他去。
靳寒送完钱又去裴溪洄马上要读的学校看了看,回来时天色渐暗,他接上弟弟一起回家。
刚打开门就觉得不对,门口有一堆洒落的土。
他立刻冲到卧室,果不其然,钱没了。
床铺被搬到一边,坑里空空如也。
土渣从床下一路洒到门口,早被人转移走了。
靳寒眼前一黑,当场瘫倒在地。
再顶天立地的男人,也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自己拿命赚来的血汗钱,说没就没了。
这半年白干了,那么多伤白受了。
他咬着牙吊着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才拿到的钱,他刚计划好要怎么分配的钱,全没了。
弟弟还怎么上学?
再拖就八岁了,更没学校愿意要了。
再去跑一次船吗?
可这样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就算再有,他也不能保证还能活着回来。
他傻了一样望着那个空掉的土坑。
心跳呼吸全停,脸上身上如同被火烤一样烫。
绝望、崩溃、无助和恨一股脑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甚至想要跳进那个坑里把自己活埋了。
就在这时裴溪洄冒出来,说:“哥,钱是我拿的,请小伙伴吃饭了,已经花完了。”
靳寒没有反应,过了几秒后,视线平直地移到弟弟脸上:“……你在说胡话吗?”
“没有,我请朋友吃饭花完了,他们平时总请我,我有钱了也想请回来。”
靳寒已经气糊涂了,脑子都不转了,完全没怀疑吃什么饭能花掉四十五万。
他安静地看了弟弟几秒,起身走到墙角,踩住拖布脑袋将棍子拽下来,转身一棍砸到弟弟背上!
棍子落下的前一秒,他看到弟弟瞪圆的眼睛,被惊恐和无助填满。
脑海里闪过他爸提着棍子把他吊在房顶上打的样子,靳寒心里一疼,当时就后悔了,但劲儿甩出去就很难收住,他只能咬着牙把手往墙上砸。
棍子被墙挡住,没挨到裴溪洄一点。
他右手手背被墙擦掉一层皮,那层皮卷曲着向上翻到手腕处。
裴溪洄吓得摔了一跤,爬起来时满鼻子的血,两个膝盖全磕破了。
靳寒都没发现自己在流血,想把弟弟抱起来。
但裴溪洄倒退着往后躲他:“你打我……”
他没叫“哥”,而是“你”。
靳寒垂着流血的右手,觉得这三个字是捅向自己的一把刀。
他想说我没有,我收住了,我没变成我爸那样的人。
但他确确实实产生了要揍裴溪洄的想法,确确实实挥了棍子,所以他没为自己辩驳。
“我刚走半年,你就学会偷钱了,还请人……吃饭?”他说出那两个字只觉得荒谬,然后才是委屈,“你知不知道这笔钱是怎么来的,你拿去请人吃饭……”
裴溪洄身上很疼,心里也很疼,但看到哥哥手上的血就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疼了,“我没偷,没花掉,我藏在衣柜里了,我只是……不想上学……”
“我没问你想不想上。”
靳寒的声音恢复平静,却比吼出来更绝望。
裴溪洄的鼻血流的满脸都是,和泪水糊成一团,像只可怜却固执的小鬼。
“我不上,说了不上就不上……上学好贵啊,你那么辛苦赚来的钱一下子就没了,374块……你只给自己留了374块……你又要因为我去啃馒头……”
“别和我扯别的,明天我带你去报名。”
“为啥非让我上啊?我投票不上不可以吗?我不上也能看书学知识你给我讲也行啊!”
“我给你讲?”靳寒觉得这话特别好笑。
他直白告诉弟弟:“这事没得商量,你必须要有一个文凭。”
裴溪洄不明白:“你不是就没有,没有就不活了吗?”
“你想像我这么活?你没文凭没毕业证找工作谁会用你?你想像我一样活成个泥腿子是不是!你也想扛大包打黑拳是不是!你那破烂身体三天两头发烧,大包都扛不动,你怎么养活自己!”
“我有你啊!”裴溪洄站起来,抱住哥哥的手臂,“我不需要很多的钱,我有哥哥就够了。”
靳寒气得咬牙:“要是我死了呢!”
“我做的工作,每次都可能会死,我他妈本来无牵无挂死就死了,没人惦记我我也不用惦记别人!你非要跑到我家里让我给你当哥,我给你当了你还这么不消停!你就想我死了还要在底下操心你养不活自己是不是!”
裴溪洄觉得自己的心脏要碎掉了。
眼泪如同瓢泼大雨,混着鼻血往下流淌。
他几乎在哀求道:“不要这么说,哥……我惦记你,我心疼你,我不是不听话,我……舍不得……太多钱了,你赚了那么久,我不想你因为我,再去啃馒头……”
他像只被丢弃的小猫一边哭一边抖,不断说我知道错了,哀求主人把他抱回去。
靳寒也在哭。
他的眼泪没有声音,却带着温度,啪嗒啪嗒滴在弟弟脸上。
那张被他养得胖嘟嘟的脸蛋上沾着恐怖的鲜血,脆弱的膝盖上有两个血洞,靳寒在某个瞬间,从心底里疯长出一股浓重到要把自己烧了的恨意。
既恨把裴溪洄吓成这样的自己,更恨让他产生这么难受的情绪的裴溪洄。
他讨厌一切拉拉扯扯的牵绊,人有了牵绊就会活得很累。
他本来就觉得活着很累,裴溪洄让他更累。
他抱着裴溪洄,给他上药,向他道歉。
裴溪洄摸摸他的脸:“哥哥没错,是我不好,我以后都会听话的,我发誓好不好?”
靳寒不要他发誓,誓言一文不值。
他抵着弟弟的额头宣告:“崽崽,哥真的好累,再有一次,你就和我一起跳海吧。”
海风卷走回忆,往事如同被火点燃的纸片,化成灰烬消散。
一条刺眼的光从车窗缝隙中漏进来。
裴溪洄被刺得睁开眼睛,脸上泪痕还没干,就看到一块随着摇晃的长命锁。
他面朝里侧躺在靳寒腿上,被揽着一边肩膀。
“醒了。”
哥哥的声音落在头顶。
裴溪洄抬眼看向他。
“还疼吗?”靳寒问。
裴溪洄能感觉到那里已经被涂过药,不答反问:“哥疼吗?”
靳寒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线都是不稳的:“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嗯……我知道,对不起,daddy……”
裴溪洄爬起来,强忍着屁股的剧痛,坐进他怀里,手臂环住他的后颈,脸颊贴着他的脸颊。
两人隔着本就不存在的距离和彼此对视。
他知道,哥哥是整个枫岛最富有却最贫穷的人。
因为他明明拥有那么多东西,真正想要的却只有一个自己。
靳寒带着死志存活于世,日子也是得过且过,是裴溪洄闯进他的生命,让他和人世间有了牵绊。
夕阳西落,晚霞铺天。
他们行驶在跨海大桥上,日头悬在海平面,仿佛将手伸出窗外就能抓来一缕日落,海风和泪水一样苦咸。
此时此刻,靳寒该在接风宴上主持大局,茶社游园会也还没结束。
但他们都不想回去。
哪怕一分一秒,都不要分开。
靳寒让司机把车开向后海。
裴溪洄眸光流转,趴在哥哥耳边有些期待地问:“去后海干嘛呢?”
靳寒的回答简短有力。
“回家,gan.你。”
作者有话说
小裴:天啊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回去吃哥哥喽。
裴溪洄曾在孤独一人的夜晚幻想过无数次回家时的场景。
可能是哥哥牵着他的手踏入玄关,可能是客厅里摆着红酒和烛光晚餐,可能是在一个久违的拥抱里跌跌撞撞地扑进卧室,甚至还有可能,是他把自己藏进行李箱,偷渡进家门。
但等到这一天真正来临时,以上种种场景全都不适用。
从下车到进家前,他的脚都没沾过地板,靳寒全程将他抗在肩上。
门一打开,他人进来了,半条腿还悬在外面,就被攥住腰一把提起来扔在玄关鞋柜上。
后背猛地撞向玻璃柜,脑袋就要磕向柜门,靳寒把他拽回来,扯入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炽热怀抱。
等待了三百多天的吻,铺天盖地地将他包裹。
夕阳落尽,他们没来得及开灯。
后海码头传来聒噪的鼓声。
玄关仿佛变成微醺的酒池,窗帘被海风吹得扬起,远海上的灯塔射来遥遥一柱刺眼的圆形光圈,正好将他们两个包围其间。
像在某个私密场合偷q被用手电筒照住的情侣。
裴溪洄有些害羞,抬手挡住眼睛。
靳寒不准,攥住他两只手腕向后反拧,用领带绑上,让他在光下明明白白地被自己侵占。
“唔……你太坏了……哥……”
嘴巴被吃麻了,舌头好像在融化。
靳寒掐着他的脖子撕咬,会在他喘不过气的间隙大发慈悲把他放开,转去攻占耳后和脖颈。
哥哥的嘴唇是一种刑具。
裴溪洄心脏狂跳,脑袋里嗡嗡作响,慢慢地招架不住。
“哥,开灯好不好……我想看看家里……”
“看什么,家里一点没变。”
他的嗓音性感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想看看……哥住过的痕迹……”
“没有。”靳寒捧着他的脸,鼻尖蹭着他的鼻尖,“你不在我不住家里。”
裴溪洄心口暖融融的。
“那脏了怎么办?请人打扫吗?”
“不请,我们家,我自己回来打扫。”
再无暇应承这些扫兴的话,靳寒封住他叭叭个不停的嘴巴。
裴溪洄大脑缺氧,好几次接近窒息,在哥哥怀里晕晕乎乎地化成一滩水。
“怎么了?”靳寒拍拍他的脸,“眼睛都不聚焦了,变小傻子了?”
小狗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嘴唇水亮亮,呆呆的样子显得格外乖驯。
三四秒后他的眼睛才重新对上焦,视线一点点爬回哥哥脸上,嘴巴一扁哑声哀求:“亲慢一点好不好啊,哥……缓一缓,我想先看看家里,求你了……”
这眼泪吧嗒的可怜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靳寒在用强呢,可他虚软的两只手恢复力气后还不是第一时间圈到哥哥背上,生怕他哥不给他了。
靳寒揩去他眼尾的泪,拿出条链子给他戴上。
借着微弱的灯光,裴溪洄看到自己脖子上一圈胖乎乎的金瓜子。
是他之前偷拿了十九颗金瓜子去打的项链,后来被哥哥要了回去。
“我还以为这个被拆掉了……”
他珍惜地摸着链子,眼睛里碎光浮动。
“哭成那样就和我要十九颗瓜子,我得多狠心才会给你拆了。”
“可我那天对哥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他到现在想起来都后悔。
靳寒抬手在他嘴上抽了个小巴掌,“消停了?”
这过家家似的力道,裴溪洄没绷住笑出声:“消停了。”
“能亲了吗?”
“您请便。”
靳寒把他抱起来,边亲边往里走。
裴溪洄仰着脑袋,小口小口吞咽着,按在他背上的指尖时而痉挛,时而虚软。
卧室的温度在升高,窗外一阵阵鼓声遮盖住他们急促的心跳。
裴溪洄忽然响起什么:“daddy,换我亲亲你……”
他圈住靳寒的脖颈,温软的唇就像两片羽毛,从靳寒的额头缓缓滑落,再是眼睛、鼻尖……
他不会哥哥那样激烈的亲法,在一起五年了还是只会小动物和主人贴贴的招数。
靳寒却很受用,心脏像是被包裹在一片羽毛里,珍惜地捧着。
“又卖乖干什么?”他抱着弟弟打悠悠。
裴溪洄被悠得醉醺醺的:“我的地毯,哥真的……烧掉了吗?”
靳寒垂眸注视着他,眼神无奈又心疼。
“你说呢?”
他把弟弟抱进卧室。
门一打开,裴溪洄就看到一角粉色绒毯,紧跟着泪水就滑出眼眶。
他从哥哥身上跳下来,迫不及待地跑进去,站在地毯前,甚至都不舍得踩。
靳寒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安心了?”
裴溪洄没作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地毯上,新印上去的二十三岁的小猪。
小猪缩在角落里,顶着一片大大的叶子,头顶在下雨,它闭着眼睛很害怕的样子。
“为什么是这样的?”裴溪洄问。
靳寒说:“二十三岁,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遇到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哥没保护好你。”
呼吸一窒,裴溪洄只觉心脏被碾碎了。
哥哥曾说,这块地毯是他签下离婚协议的前一天做好送过来的,给地毯印图案的工期是两个月,也就是说他哥最晚是在他们离婚前两个月,选定了这个图案。
离婚前两个月,是他闹得最凶的时候,即便在家里睡也不准哥哥抱他碰他。
可即便那样他哥都没怨他,而是愧疚自己没保护好弟弟。
裴溪洄转头扑进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哥,我太混蛋了,我压根就不是人……你不要亲我了,你抽我一顿出出气吧……”
靳寒又心疼又好笑,搂着他拍拍后背:“我的气早出了,我现在不想抽你,只想搞.你。”
裴溪洄脸上还挂着泪呢,一下子悲伤的情绪全散了。
他瞟一眼地毯,小声打商量:“能不能在这里试试啊?”
“不能。”靳寒拒绝得非常干脆。
“为啥?以前在哪儿都听我的!”
“我怕你尿床。”
“我——”裴溪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自己狗横狗横地非要问,问完又恨不得钻地缝。
靳寒火上浇油:“真弄脏了送洗的时候我怎么说?我的小狗不听话在地毯上撒niao?”
裴溪洄没脸活了。
“我不会的!我就算真那个……也会忍着点的!”
“行吧。”
这就答应了?
裴溪洄忍不住得寸进尺:“那如果我实在忍不住还是弄脏了,哥你送洗的时候咋和人说啊?”
“还说什么,脏了就不送了,我自己弄的自己洗。”
靳寒把他打横抱起,放在地毯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抬起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上到下扯开衬衫扣子。
“小时候尿床我给你洗床单被罩,长大了尿床我给你洗地毯,明天给你打个奖牌,尿床大王。”
靳寒俯身解开他的手腕,缠在自己脖子上。
“等……等一下!”
裴溪洄歪过头,感觉到哥哥那里边跟藏了把枪似的,再想要也有些怕。
怕的时候他本能去找哥哥。
“哥,我好期待啊,我好想好想,但我有点怕……”
“怕什么?”
他说不出口。
靳寒帮他说:“怕我当一年和尚,终于解禁了把你往死里整。”
“哥!”裴溪洄臊得抬不起头来,“你怎么总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啊!都不害臊的嘛?”
“为什么要害臊?”
靳寒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裴溪洄软声哼哼:“那你不要太凶,好不好?”
“不好。”
裴溪洄垮起个小脸。
靳寒捋过他耳边几根金发:“崽崽,你今天得哭一场。”
他自己作的妖就自己受,没得商量。
“就……哭一场吗?”
“可能要哭一宿。”
裴溪洄已经想哭了,跃跃欲试地想要往下滑,又被他哥给提了上去。
靳寒知道他想干什么。
怕一会儿被收拾得太惨,所以正式开始之前用嘴巴给他轻减一下。
但他不想,一点都不想。
他看着裴溪洄,堵住他最后的退路。
“今晚不准你做别的。”
就要真刀真枪,就要酣畅淋漓,就要做足了爽透了,一点花招别想用。
裴溪洄还在挣扎:“可是我想嘛……”
“等明天早上。”
“那还要等好几个小时呢,求求哥,好哥哥,让我——唔。”
话没说完,靳寒在他屁股上抽了一记。
“省着点撒娇吧,该哭的时候再哭。”
海风狂劲,月色朦胧。
浪花使出浑身力气拍打礁石。
卧室内正在上演车轮战。
第一轮小猪地毯就脏了。
然后是客厅沙发、厨房餐桌、书房里的秋千。
第二轮开始前靳寒把他抱去洗澡,洗完回来人不见了。
他往床底下一看,裴溪洄正藏在里面。
“哥……我真不行了……真来不了了……能不能留着明天……”
“已经是明天了。”靳寒提醒他,“自己出来,别等我去抓你。”
裴溪洄摇头,打死都不出去。
靳寒朝他伸出手:“爬出来。”
“可是哥哥——啊!”
他话没说完就被拽了出去。
再醒过来是第二天的晚上,墙上挂钟指向七点,他们是昨晚七点开始的。
裴溪洄瘫在床上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还真是长了个……铁锭……
照这个以后也不敢闹离婚了,再闹两次小命没了。
他想起来,但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骨头都散架了,眼睛肿得完全睁不开。
靳寒推门进来,嘴对嘴给他喂蜂蜜桂花水。
裴溪洄说:“我觉得我要嗝屁了……”
“别乱说话。”
“可是我唧唧疼。”
“不疼,给你抹药了。”
“腰子也疼。”
“腰子不疼,腰子没了。”
“嗯?我腰子哪去了?”
“我给你切下来卖了。”
“……”他哼哼唧唧地窝进哥哥怀里,“哥我这算是,追到了吗?”
靳寒反问:“问这话之前,不该先告诉我那颗定时炸弹到底是什么吗?”
裴溪洄笑起来,声音哑得厉害:“我以前觉得它是定时炸弹,因为我一旦把它摊开了放在明面上讲,我就没退路了,我不知道它最终会是一个什么走向,我怕我接受不了又再无选择的余地。”
“那现在呢?”靳寒问。
“现在,它或许会是个礼物吧。”
“我想好了。”他说,“我不要退路了,我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他拿过自己的衣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交给哥哥。
“我在茶社的书房里藏了一间密室。”
“哥进去看看,就全都知道了。”
第二天早九点,阴雨朦胧。
卧室厚重的遮光窗帘只拉开一条小缝,风从窗外吹拂进来,窗帘晃动,帘下坠着的流苏轻响,凉风扫过搭在床脚的绒毯和半只露在绒毯外面的脚踝。
裴溪洄嫌冷,嘟囔着把脚缩回来。
他被子盖得严实,从头蒙到脚。
只两只手一左一右跟投降似的举在耳朵边,右手掌心被塞了张纸条。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把掌心里的纸条拿下来一看,是靳寒给他留的。
【我先去开会,再去茶社,早饭在桌上,记得量体温。】
昨天晚上他就想去,但怕裴溪洄半夜发烧,没敢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今早七点多时又想去,但裴溪洄赖赖叽叽地不让他走,钻进被窝里给他吃了出来才放人离开。
完事时已经七点过五十了,今天又是周一,他只好先去公司开个例会再去茶社。
对于这种事,靳寒其实并不钟爱。
是裴溪洄喜欢给他做,每次都吵着要。
裴溪洄的喜好有些古怪。
相较于真刀真枪的实战,他更喜欢温情的前.戏
拥抱、接吻、对视……
这些都能让他满足。
他喜欢在接吻时吞咽,喜欢给哥哥用嘴,靳寒的任何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奖励。
况且他在床上向来没有主动权,总是被他哥收拾得五迷三道神志不清的。
只有做这个的时候能稍微掌握下主动权,也收拾一下哥哥。
但靳寒是真不喜欢这个,因为裴溪洄的技术实在不怎么好。
光靠这个想要他爽,裴溪洄肯定要受伤,不受伤按裴溪洄喜欢的方式和节奏来,那就是小孩儿嗦棒棒糖,甜蜜的折磨。
“嗡——嗡——”
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两声,裴溪洄伸手拿过来,是靳寒发来的消息。
-起了吗?
-有没有发烧?
再往上半小时前、一小时前,还各自有两条一模一样的消息。
裴溪洄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是有多怕他发烧啊,半小时问一次。
他赶紧爬起来,拿过床头温度表夹在腋下,感觉左边小腿有点痒痒,掀开被子一看,腿上贴着块暖贴。今天阴天,应该是靳寒怕他腿疼提前给他贴上的。
裴溪洄心口暖融融的,眯着眼偷笑,体温一量好就拍照发给哥哥。
【小水獭】:图片
【小水獭】:没烧,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