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不乖—— by林啸也

作者:林啸也  录入:09-13

裴溪洄一愣,眼底慢慢泛起水光。
是啊,他们的目标是谁有什么区别呢?
他和哥哥是一个不可分割的个体,是一条因为爱而变异的长着两个脑袋的畸形小鱼,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灵魂和思想,却共用一条生命、一副身体。
哥哥受伤他比哥哥要疼十倍,他死去哥哥也会同时枯萎。
裴溪洄的心脏变成了一块柔软的泥巴,他把它拿出来团成哥哥的形状。
“可是哥哥,我想和你站在一起,我们并肩作战,你明白我的心情的,不是吗?”
靳寒轻笑一声,嘴角勾起个很浅的弧度,这里面有骄傲有欣慰同时也有无奈。
他养大的孩子是全世界最善良、最勇敢、最聪明、最可爱、最有担当的孩子。他从没觉得裴溪洄有任何一点的不好,哪怕嘴上说的他那些臭毛病,比如爱哭,比如犯欠,比如满脑子坏主意,也只是小孩子的个性而已,真让他改他两天就能改好,是自己不舍得逼他去改。
但欣慰是一回事,真让他扛起担子又是一回事。
靳寒坐到车上,让司机开车去茶社,他手里很小心地捏着片枫叶,刚从地上捡的,本来想捏碎,但发现那叶子的形状像只猪头,他一看到就想起弟弟。
他摩挲着那片叶子,脑海里满是裴溪洄幼时胖嘟嘟的脸蛋。
他说:“宝贝,我明白,但我不允许。”
“天塌了塌我头上,和你没关系。”
“你以前怎么过,以后就还怎么过,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胡思乱想,我知道你长大了,变得很厉害了,但哥受不了你吃苦受难,一丁点都不行,我的心情你也明白,不是吗?”
他第一次叫裴溪洄宝贝,这是比崽崽更宠爱和珍惜的称呼,是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表达心里满到快溢出来的爱意时脱口而出的答案。
他也是第一次敞开心扉,用这样柔软的姿态和弟弟说这些腻人的话,柔软的都不像他。
听筒里传来吸鼻子的声音,裴溪洄眼睛鼻子红成一片,从椅子上滑下来蹲成一小团,揪起帽兜把自己罩住,像一株撑开伞盖的蘑菇。
“你突然这是干嘛啊……我哭……哭得不行了……还在大马路上呢……全被人看到了……”
靳寒哭笑不得:“那怎么办?我叫几个人去挡住你?”
“那不更明显么!”裴溪洄把喉间的哭腔用力压下去,开口黏糊糊的,“我明白哥的心情,但我也想保护你啊,我之前追你的时候说我来做哥哥,你做小孩儿,我宠着你。”
“你有这个心就够了,怎么可能真的我去做小孩儿,我不适应那样的身份,也不喜欢,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你再长得慢一点。”
靳寒侧过脸,望着窗外一株没绽放的花骨朵,眼底有层层涟漪。
“我就是让你做孩子,你又能再做几年呢?二十三就不爱撒娇了,再过两年二十五,三十岁,三十五岁……就和现在两模两样了。”
裴溪洄有些意外,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你很喜欢我撒娇吗?可我每次撒娇你都嫌烦。”
靳寒:“你不撒娇的时候也烦。”
裴溪洄一脑门子问号。
这回答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我以为你会说我一点都不烦你特别喜欢呢!嘴怎么这么硬啊,哥你是直男吧!”
“什么是直男?”
“解释不清,就是一种男的,如果没有你或许我也是直男了呢。”
“是吗,黄瓜被炒软之前也挺直的。”
“啊!”裴溪洄头顶冒火:“你这不是挺明白吗!”
靳寒忍笑:“行了别在路上丢人了,来茶社吧我就快到了,一起去看你的宝贝密室。”
一说密室裴溪洄又偃旗息鼓了,蔫蔫地垂下脑瓜:“可我有点不好意思,哥你自己看吧……”
“没跟你商量,五分钟后豹子去接你。”
“嗷……知道了。”
他拨愣拨愣脑袋后的小揪,挂上电话,心里一阵酸一阵甜一阵忐忑,人间百味来回体会。
脸都哭花了十分不酷,他想买瓶水洗洗脸,还不等洗豹子就到了,二话不说把他挟持上车。
要不是认识自家保镖他都以为自己被绑架了。
从小河湾到茶社只有十分钟路程,都不够他做好心理建设,车停时他还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求爷爷告奶奶地念叨:我不紧张我不紧张谁紧张谁是猪。
旁边车窗突然被哐哐敲了两下。
“裴溪洄,下车。”
靳寒站在外面,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呜……”裴溪洄整个垮掉,夹着肩膀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藏车座底下,“哥我真不行……不下去行不行啊……我怕你看完会抽我……”
靳寒更想知道密室里到底有什么了,打开车门把他抱下来,“放心吧,该你的抽一顿少不了。”
他捏着裴溪洄的后颈,半拖半抱地把人拽进去。
裴溪洄全程闭着眼睛没敢睁开,马上进内园时靳寒忽然停下脚步,“不对劲儿。”
“嗯?”裴溪洄睁开眼睛看他,“咋啦?”
“太安静了,你的猫呢?”
“猫?哎,对啊!我的大胖猫都哪去了?”他探着脑袋左右张望,一只猫都看不见。
如果是往常他一进园子就该有七八辆小猫车围上来才对啊。
“可能是龙龙带它们去湖边吃鱼了吧,找找。”他掉头往湖边走,手腕却被靳寒握住,扭头就看到哥哥面色凝重地看向西南方,他跟着看过去,在草坪上发现一串鲜红的血迹。
新鲜的血珠挂在草叶上,像个醒目的箭头,指向拐角后面。
裴溪洄心下一惊:“那边是……假山的方向!坏了!大花还在那呢!”
他给大花做的小窝就在西南方的假山里!
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忽然冒出来,裴溪洄拔腿就跑,靳寒想拦没拦住,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连忙跟上想把他拽住,但为时已晚。
裴溪洄跑出拐角的那个瞬间,听到一阵高过一阵的猫咪的惨叫,看到正对着自己的假山上,他最心爱的大花闭着眼睛被钉在曾经是它的安全小窝的石头上,一根小臂长的铁钉,穿过它假.孕隆起的肚子,血淋淋地直刺出来,钉子尖端挂着一排廊下雨水般的血珠。
滴答,滴答……
喵……喵……
血一刻不停地往下滴,其他猫咪围着它惨叫,大花眼睛下有两道血泪,好像什么东西从它眼睛里掉了出来,顺着它的毛毛一直滚到下面溅满血的石桌上。
桌上放着两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黑乎乎的球状物,和一行血字。
赛莉的儿子,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大K。
这几个血字变成某种恐怖符号,从桌上逃脱出来,飘到半空,围着他打转。
裴溪洄直愣愣地僵在原地,就像一具被利剑洞穿胸口的尸体,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眼皮眨动,失去了作为活人的一切特征。
“别看了!小洄!”
靳寒从后面捂住他的眼睛,将他拽进怀里。
视野从一片殷红变成一片昏暗的刹那间,裴溪洄脑海里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很多很多画面。
有些画面在他的记忆中出现过。
比如靳家小院的墙壁上,钉着一只同样姿势的干掉的动物尸体。
有些画面他从没见过。
比如靳寒死气沉沉地站在他面前,紧闭着的双眼里流出黑红色的鲜血,不知道从哪儿伸出来一只手,手里捧着两团看不出形状的血糊糊的小球,那人用英文对他说。
收好了,这是你哥的眼睛。
接下来送你点什么好呢?舌头?
院子里响起一声悲痛欲绝的尖叫。
裴溪洄抓着自己的头发跪倒在地,脖子一哽,一大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缺失的记忆和噩梦一同苏醒。

夜空低垂,滂沱大雨淹没了整座岛屿。
裴溪洄站在一条崎岖空旷的山谷里,向前是带子般长长的山路,向后是浓雾弥漫的万丈深渊。
夜是灰蓝色的,雨水如同一根根尖刺,从天而降,穿透他的身体。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只是耳边一直回响着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说:“小洄,往前走,闭上眼睛,不要看。”
这是哥哥的声音。
哥哥怎么了呢?
声音为什么会这么虚弱?
是受伤了吗?
严不严重呢?
裴溪洄心里很慌也很怕,想要赶紧找到哥哥,给哥哥一个拥抱,也让哥哥抱抱自己。
于是他抬起脚,踩着一条湿湿滑滑的黑色石头铺就的小路,进入山谷。
山谷里安静又空旷,有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
他站在溪水前,全身都很疼,抬起手来,看到有很多的血顺着自己的指尖往下滴。
他吓得尖叫,但一张嘴喉咙立刻被雨水灌满。
他想要逃离这里,但不管再怎么用力地奔跑,都会回到原点。
小溪是一圈结界,他永远都走不出去。
天空变得越来越黑,慢慢的他连自己都看不到了,空气中飘散着很腥的铁锈味,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两声凄厉的狞叫:“喵——喵——”
裴溪洄回过头去,看到大花躺在血泊里,伸出一只小爪子向自己求救。
他扑过去,抱住大花,摸到它毛茸茸的肚子上一个大洞。
泪水一串串滴下来,他拢住大花小小的身体,对它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我不该把你带回来……”
他那么努力才救回来的小猫,他当成小公主小宝宝当成自己的孩子去宠爱的小猫,他以为可以一辈子幸福快乐地活在自己身边的小猫,怎么能……怎么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被挖掉眼睛有多疼啊……
铁钉穿过肚子有多疼啊……
小猫到底做错什么了要这样对它,有什么深仇大恨冲我来啊……我的猫什么都不知道……
他搂着大花,用力捂着它肚子上的伤口,但殷红的血还是源源不断地从指缝里往外溢。
大花早已没了呼吸,身体变得冰凉僵硬。
他不相信,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大花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山谷里越来越多的猫咪的惨叫。
像是终于死心,他把大花抱到河边,用河水小心翼翼地洗干净它身上的血迹。
河水被染红成血水,河面上漂浮起越来越多的猫咪尸体。
裴溪洄痴傻地跪在河边,看着一只又一只小猫朝自己飘过来。
每一只他都认识,每一只都是他亲自起的名字,每一只都被它养得胖乎乎干干净净的。
他昨天还想着要在茶社里弄一片大沙坑给它们玩,池塘里的鱼也要换换品种了,不能老吃那几样,马上换季了,该约兽医上门给猫猫们体检了。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全死了……
都是被他害死的……裴溪洄呆滞地想。
大花是他害死的,其他猫也是他害死的,数十条小生命,都因为他被残忍地杀害了……
他抱着大花冲进河里,捞起小猫的尸体。
但太多了,太多太多了,他怎么捞都捞不完,捞起这只那只又掉下去。
他受不了了,他要被逼疯了,他跪在堆积的小猫山面前,向它们忏悔、道歉,磕得头破血流。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苍白的脸上绷起一根根青筋,两只手痉挛着抓进沙土里,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崩溃在此刻变成两把锋利的刀刃,撕开他的灵魂和身体。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害怕到了极点,想要靳寒来抱抱他。
“哥……你快出来啊……”
“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身后传来一股混着腐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越来越近。
他浑身颤抖地扭过头去,看到一具形容枯槁的尸体,裹着宽大的黑色袍子,飘向自己。
像一棵荒芜的枯树,像一块裸露的岩石,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垂死动物,唯独不像一个人。
他被折磨得失去了作为“人”的形状,面容灰败,双眼紧闭,眼睛底下流淌着两道黑红的血泪,眉骨上一条褐色小疤。
这是裴溪洄爱了十八年的人。
从五岁起,他的眼睛里就只看得到这一个人,他明知道自己会死的情况下还将全部十九颗瓜子都给出去的人,他相依为命互相依赖着长大的人,他宁愿违背自己的本能和意志也要去爱的人。
变成了这样一条……不人不鬼的东西……
“疯了吧……”
“我一定是疯了……”
他嘴里颠三倒四地自言自语,眼睛瞪得几乎要撕裂,一行行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孔、耳道里流出来,他使出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抬起手臂,碰了碰靳寒的脸颊。
可以摸到,不是做梦。
裴溪洄一下子瘫在地上,彻底崩溃了。
他想拿把刀杀了自己。
或者挖掉自己的眼睛。
不要再让他看到了,不要再让他面对了,这不是他哥,都是骗人的,他一定是在梦。
他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看到靳寒身上的黑袍被风吹开,露出来的小腿是两根白骨。
哥哥被风吹倒了,压在他身上。
他张开手臂抱住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哥哥揉进身体里。
雨水拍打着他们的身体,哥哥的血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淌。
他把哥哥和自己绑在一起,走到小猫旁边,用袖子抹掉哥哥脸上的血迹,在他唇上落下一个眷恋缱绻的吻,然后捡起块尖锐的石头,割开了自己的动脉。
不怕了哥哥,我们解脱了……
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没人能把我们分开,死亡也不可以……
在窒息而死前的最后几秒,裴溪洄尖叫着睁开眼睛,看到头顶摇晃的吊灯和满眼血丝的靳寒。
“小洄!放开手,别掐自己!”
靳寒跪在床上,用力掰开他要把自己活生生掐死的双手。
裴溪洄不放,也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钉在哥哥脸上,看着他完好的眼珠、还能说话的舌头、有血色的皮肤、充盈的肌肉……
如同已经死去的小兽在直通天堂的列车上看到了自己的主人,裴溪洄猛地坐起来扑进他怀里,终于喊出那句在噩梦里怎么都喊不出来的:“哥——”
“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靳寒听到他的话,心疼得喘不过气。
伸手把弟弟拦腰抱进怀里,双手兜着他的屁股下了床,像哄小时候被噩梦惊醒的弟弟睡觉那样,抱着他在卧室里慢慢踱步。
“好孩子,没事了,都是梦,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他只用一条手臂就可以稳稳地托住弟弟,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温热的吻落在裴溪洄的脸颊和额头上,温柔至极地哄他:“没事的,宝宝,你是在做梦,梦醒了就好了。”
“呜……”裴溪洄手脚并用紧紧扒在哥哥身上,缩在他怀里扯着嗓子哀叫哭喘,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只觉得这个梦太长太长,长得他精疲力尽也熬不过去。
难以忍受的委屈和恐惧像是一只不断胀大的气球填充进他的肺里,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挤爆了。
好不容易看到亲人,他把脸埋进哥哥的颈窝里,哭吼着向他求救。
“我做梦了,哥,我梦到大花死了,我的猫都死了,老裴死了,你也死了……”
“你躺在我怀里,只有脸和骨头,旁边有好多好多碎肉,我把它们捡起来,拼在你身上……可我拼一块就掉一块……拼一块就掉一块……怎么都拼不好……哥……我是不是疯了……”
他每说一句,脑海中的画面就加深一分,那些一闪而过的场景变得愈发真切,愈发清晰,仿佛根本不是他为自己织造的混沌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靳寒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成拳。
心脏像被人用锤子一下一下砸碎了。
“没有,崽崽,你是受了刺激才会做这样奇怪的梦。”他贴着弟弟的脸颊,将他更用力地嵌进怀里,“我没事,大花也没事,它没有死,豹子去救它时发现那只是一只和它很像的玩偶。”
裴溪洄从他怀里抬起脸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靳寒笑着吻去他的泪,“哥哥不会骗你的。”
“那大花在哪呢?我想看看它。”
“还没有找到,已经派人去找——”
“你骗我!”裴溪洄忽然咆哮起来,神情恍惚地看着靳寒:“你就是在骗我!大花死了!我亲眼看到的!你也死了!是我害死的……你们都是我害死的……”
我害死了靳寒。
我害死了我哥。
他眼睛被挖了,舌头被拔了,全身上下一块好肉都没有了,只剩一副骨头躺在我怀里。
可那是我哥啊……
怎么能这样对他……
求求了不要这样对他,来杀我吧不要欺负我哥……
裴溪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疯了似的冲到茶几边,“砰!”地摔碎茶杯,拿碎片往自己身上割。
“小洄不要!”
靳寒吓得心脏停跳,最快速度冲过去抢过他手里的瓷片,把他按进怀里。
“放开我!放开我……”裴溪洄胡乱挣扎着,一哽一哽地哭诉,“我哥死了,我也不要活了,我要去找他,我哥在等我呢我要去找他!”
“你去哪找?那根本就不是我!”
靳寒把他从怀里挖出来,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掰着他的脸,逼他冷静下来,正视自己。
“小洄,死的不是我,是靳炎,听懂了吗?”
“可是我看到了……”裴溪洄薄薄的眼皮里泡着两颗湿红的泪珠,一字一句说,“我亲眼看见的,你眉骨上有那条小疤,那不是梦,你在骗我。”
呼吸一窒,靳寒愣在原地。
英俊的脸上挂着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
“你想起来了?”
他念出这几个字的声音轻得都要听见了,透着一股垂死挣扎的希冀。
裴溪洄说:“想起了很多画面……”
靳寒闭上眼睛,低下头,几秒后,他朝门外喊了一声:“徐呈,进来。”
话音刚落,卧室门就从外面被撞开。
裴听寺比徐呈先冲进来,后面还跟着满脸焦急的夏三儿和陈佳慧,七嘴八舌地问他怎么样了。
裴溪洄傻呆呆地望着他们:“所以你们全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夏三儿和陈佳慧羞愧低头。
老裴欲言又止。
徐呈避开他的视线,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水,对靳寒说:“裴先生的精神已经错乱了,再这样下去很危险,不能再拖了。”
裴溪洄听不明白,看向哥哥:“他什么意思?什么不能再拖了?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靳寒潮湿的眼底满是无奈和疼惜:“崽崽,不用怕,很快就会忘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拿过那瓶药水,走向裴溪洄。
裴溪洄一步步向后退,像个被与自己天下第一好的朋友背叛的小孩子般看着哥哥:“你又要让我失忆一次吗?然后继续联合整个枫岛的人一起瞒我?”
靳寒脚下一顿,被他的眼神刺伤。
“对不起,但哥没别的办法了。”
他环抱住弟弟的腰,把人抵到墙角,一手握着他的脖子,一手打开药水,喂到他嘴边。
“别怕,很快就好了,好孩子,喝了药就没事了。”
“不要……我不想失忆……我要知道真相……哥哥求求你,别这样……”
裴溪洄哭着摇头,抱着他的手臂哀求,见不管怎么求哥哥都无动于衷,就矮下身子想跑。
靳寒一只手就把他抓了回来,压在怀里喂药。
他动作强硬,裴溪洄被呛了好几口,牙齿抵着瓶口往外推。
靳寒掰开他的齿关往里灌,呛出来就拍拍后背再喂下一口。
淌出来的药水顺着他的掌根往下滴,弟弟的泪水也顺着他的掌根往下滴。
他快要疼死了,却不能停下。
这件事换成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来做,裴溪洄都只会更害怕。
一瓶药灌完,裴溪洄顺着墙壁滑到地上,靳寒扯起没有弄脏的衣袖擦擦他的嘴角,把他抱起来,走向床边,同时对徐呈说:“准备吧。”
裴溪洄闻言瞳仁微颤,缩在哥哥怀里的身子打了个寒战。
靳寒感觉到了,连忙问他:“怎么了?哪儿疼吗?”
怀里的人没有回话,过了很久才抬起眼来看向他。
这一眼里包含着太深太杂的情绪。
恐惧、绝望、后怕、心疼……还有拼尽全力却发现只是徒劳的无奈。
靳寒第一次不敢和他对视,把头偏了过去。
弟弟湿漉漉的眼睛却贴到了他脸上。
“哥……为什么要这样啊……”
泪水淌过脸颊,他听到弟弟问他。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却没有知情的权利,你不觉得太过了吗?”
“我还不够听话吗?我还不够乖吗?”
“你在我腿里安定位芯片,我假装不知道。”
“你在我的舌钉里放监听器,我骗自己说没关系。”
“你不让我出岛,不准我离开你的视线,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的我的一举一动,把我身边的同学朋友甚至我常去的店、常逛的酒吧,都换成你的人,我接受了。”
“就连你在南屏山顶弄了个暗无天日的石头古堡要把我关起来,我都接受了……”
“不论你对我做什么我统统接受了,我已经在违背我所有的本能和意志去爱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想满足,但是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他泣不成声地说:“芯片在腿里真的好疼好疼,每到阴天下雨,它都会割我的肉……”
“舌钉里的监听器真的让我很不自在,我每次和别人说话都担心你会不会因此吃醋难过。”
“我不是不爱出门,我很想去我妈妈工作的地方看一看,想去枫岛之外的世界看一看,但是你不准,我就不去了,我安安心心地留在你身边,像你期望的那样陪着你。”
“但你现在是要干嘛呢?”
“连我的记忆都要归你管了吗?我的请求完全不重要吗?”
“靳寒……”七岁之后,裴溪洄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不能因为我没爸没妈,我只有你,就这样欺负我啊……”
到底是多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对即将对自己“行刑”的“刽子手”求救。
可裴溪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在座所有人,夏三儿陈佳慧还有老裴加在一起,都不够格去和靳寒对抗。
他只能寄希望于哥哥软下心肠,不要雷霆手段做到最后一步。
然而靳寒在听完他的话后没做出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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