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锐利的目光立刻转向她,问:“昨晚天黑之后,你没事?”
小曼不明所以,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不由伸手摸了摸脖子:“没、没事啊,昨晚一切正常,我看天色转黑了,心里怪害怕的,把门窗锁好就睡了。”
荆白想起郝阳刚之前同他说过的话,郝阳刚当时说过,早上唯一和他有过对话的人就是小曼。
他联想到什么,当即追问:“那早上呢?早上你怎么应的卯?”
小曼这下当真诧异起来,众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让她很不习惯。
她像是想起什么,神色变得有些恼怒,不肯正面回答,反而像是带着气似的,问道:“不是,你们早上不都来应卯了吗?怎么指着我一个人问呢?”
这个普通的问句,却让凉亭里的气氛陷入了僵局。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沉默了。暮光照在每一个人脸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
小曼的气恼在这静默中逐渐转为不安,她从在场的人脸上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发现有人的神色惊惶,有人几乎麻木,有人面带忧虑……
她越看越觉得不对,不由又将目光挪回站得自己身边的青年身上。
那张俊俏的面容依旧赏心悦目,表情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小曼之前觉得他面冷,像是个无心无情的人,这时再看他,便只觉得安心了。
至少青年看着她的目光虽然专注锐利,但除了征询之意,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显得十分纯粹。
荆白一直在观察小曼,可女孩的眼睛里除了恼怒和迷惑,别无他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特殊。
见其他人都缄默着,谁也没有率先开口的意思,他薄薄的唇角掀起一丝讽意。
这些人的表现原本也与他无干,荆白并没有时间同他们耽搁,干脆利索地回答了小曼的问题:“早上应卯的时候,我并没有清醒的意识,甚至不知道我自己去过。”
卫宁见荆白先承认了,才道:“我也是。”
小舒和于东见卫宁都说了,连忙附和道:“我们也是。”
小曼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是唯一的异类!
她回想起早上时的经历,她只来得及和郝阳刚说了两句话,因为其他人都是在鸡叫之后才来的,个个低眉顺目,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在应卯之前,他们连眼神都没和她对上过。
她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只以为集合时间太早,大家都贪睡,所以才来晚了,根本没想到当时只有她和郝阳刚有意识!
这时,小曼反而变成了在场最不可思议的人。
她睁大眼睛,好容易才咽下了已经涌到喉咙口的尖叫:“怎、怎么会这样?早上的时候,我明明……”
早上应卯结束之后,郝阳刚被管家单独留下,小曼就和众人一起出的院门。
小曼喃喃道:“难怪,我当时就觉得不对……”
当时出了院门,小曼以为大家会在一起碰个头。她原本想找路玄,但见他面无表情,多少有些胆怯,就又想去找唯一相熟一点的卫宁,问问他们昨晚到底何时找到的地方住宿。
但当时所有人都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小曼犹豫了片刻,卫宁就走去了另一个方向。
小曼见状往前追了几步,叫了声她的名字,但卫宁没多看她一眼,就自顾自走了。
小曼当时还很失落,以为是卫宁生了她的气。但因为担心耽搁时间,她也没追上去,只好失落地走了。
她走的是回花园那段路,因为早上路玄和卫宁都不搭理她,她总有种自己被孤立了的感觉,心情也很烦躁,一个人气冲冲地走得飞快。
直到感觉有些累了,才逐渐放慢了脚步。
触目所及依然是空无一人,不过大早上的,老天爷又给面子,阳光灿烂,虽然说不上鸟语花香,也比昨天多了点活气儿。
小曼本来也没有很害怕,放慢脚步慢慢走着,但快到花园门口时,看着不远处那个月亮门,她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难不成有什么东西在跟踪她不成?
她心里发憷,索性一闪身进了花园,藏在花园里一个修剪得圆头圆脑的树丛后面,屏息静气地等待来人。
啪嗒,啪嗒,啪嗒。
那脚步声很有规律,没有因为她忽然消失而停下过,似乎不是有意追着她来的。
小曼心里松了口气,但在不确定来人的身份之前,她都不打算从这里出去了,于是只悄悄探出小半个头,露出一双眼睛,紧张地看着外面,看这个人会不会进花园。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响,也离她越来越近了。
等脚步声到近前时,小曼已经紧张得手都出汗了。
她双脚直发软,她身体蜷缩成一团,使劲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楚来人的模样,直到那双黑色的粗布布鞋和棉裤的裤脚映入她的眼帘,她才恍然一抬头。
这个人早上应卯的时候才见过!
她还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了对方的名字——这不是于东么!
她狂乱的心跳这才慢慢平息,手抚着心口,正要站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于东忽然侧过头,向她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无波无澜,看不出任何感情。
两人骤然对视,小曼惊得往后一坐,于东看她像看个物件似的,上下打量了几眼,却什么也没说,也没打声招呼,自顾自地走了。
小曼腿都软了,好容易缓过劲儿,才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追上去找于东问个究竟——
不管这人是不是跟踪她过来的,好歹也是同伴,碰面不至于一言不发吧,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她当时倒是没怀疑于东有问题,毕竟早上应卯的时候来的都是活人,总不至于这么二十分钟过去,于东就不是本人了吧?
花园要在看到红梅树之前才分道,之前都只有一条路,小曼心里有气,只待追上于东问个究竟,没想到于东个头高大,步速也快,她紧赶慢赶,眼看着于东站到红梅树前,压着嗓子叫了一声:“于东,你站住!”
她虽然不敢大声喊,但花园里又没别的声音,于东肯定是听到了的。但他头也没回,朝着他看到的方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小曼大早上的连吃了两个闭门羹,气得不轻,等她自己走到红梅树前,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于东昨天和小舒在前院等他们,并没有到这里来过。
除了小曼本人,知情的卫宁、荆白都是她眼看着一个人离开的,郝阳刚被管家留住了,所以,于东是怎么知道看红梅树那根树枝的指向的?
他甚至没有片刻犹豫!
小曼知道卫宁和于东这群人是一起的,她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卫宁找机会告诉了于东,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小看他了,于东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天才。
小曼满肚子疑惑,却找不到人问,唯一比较安慰的是郝阳刚中午来给她送饭时表现一切正常,这好歹让小曼心里安稳了一些。
郝阳刚当时急着离开,并没有多问小曼的状况。
他告诉小曼,她是他来送餐食的第一个人,因为无法预计接下来的路程,所以他必须赶快动身,于是只交代了小曼工作结束后,就到八角凉亭处集合。
两人因此只是匆匆交流了几句,小曼说了昨晚的事,还有自己的工作职责,至于卫宁那群人孤立她的事情,她没说,因为她不敢将自己被人排挤的事情告诉郝阳刚。
进来的时候,郝阳刚已经因为帮她得罪了两个人,要是卫宁他们这事也说出来,她担心郝阳刚也嫌她不会做人。
事实上,连小曼自己已经都开始反思自己的一言一行了——她是不是真的做人有问题,才会莫名其妙被人排挤?
但她想来想去也没想通自己哪儿做得有问题,一天过去,反倒积了一肚子气,只是强忍着。下午在八角凉亭处汇合时,她比卫宁晚些到,卫宁又像没事儿发生一般,主动跟她打招呼。
小曼好不容易平息了的怒火腾地燃了起来,她实在是没法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于是只冲卫宁点了点头,独自走到了一边;等于东和小舒来了,更不愿意上前寒暄,见三人在那里说话,还主动走开了一些。
卫宁听到这里,才恍然道:“啊,我说你为什么不理我!”
小曼的脸越说越白,见卫宁这么说,她心里虽然芥蒂全消,但想到早上发生的事情,反而更害怕了,颤声道:“卫、卫姐,早上那会儿,真不是你?”
卫宁脸色倒比她好一点,她昨晚就已经体验过身不由己的滋味,虽然深觉不妙,但到底有了心理准备。
她苦笑着摇头:“可能身体是我,但是我本人对此全无印象。要不是中午郝哥说了,我都不知道我去应过卯。”
于东更是脸色煞白,他看着小曼,失声道:“我、我早上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柴房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别说不理你了,从昨天下午开始,我就不记得我见过你!”
他这一嗓子让亭子里再次蒙上了一层阴云。
谁也不喜欢身体失控的感觉,但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人看见再直观地描述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唯一一直保持清醒的小曼也跌坐在凉亭的美人靠上,她现在想起“于东”看她的那一眼,只觉得寒意浸到骨子里。
如果那个“人”不是于东,那她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荆白从小曼说完她的经历开始就一直在思考,这时见众人个个愁云惨雾,便对小曼道:“昨晚和今早我都没有意识,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我赶时间。”
小曼还没回过神,见荆白双目凝视着自己,受宠若惊地道:“也、也没什么,那个,路哥,你今天的工作是什么?”
荆白言简意赅地道:“清道夫,在湖面上捞了一天的水草。”
卫宁见状,立即加入,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职业:“烧火丫头。”
于东恍了一下神,卫宁咳嗽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地道:“啊——我,我就是个杂役,在柴房负责劈柴。”
荆白打眼一瞧,于东的紫色棉服上确实有很多细小的木屑。
卫宁这时忽然注意到什么,纳闷地道:“我说我们烧火的柴怎么源源不断……难道都是你们这儿送过来的?”
于东被她问住了:“啊?不知道哇,反正不是我送的。我今天醒来就在柴房里,这一天下来光顾着闷头砍柴了,没离开过。”
荆白两道挺秀的眉毛皱了起来,他插了一句:“你有没有注意到柴火的增减?”
“没有……不是,这哪能发现啊!”于东想都没想就立即否定了,他用力摇头,表情甚至有点悲愤:“你们是没看见那个柴房有多大!而且那个柴垛,老高老高了,像座小山一样!
他拿手比划了一下,指着凉亭顶部道:“那柴都堆到天花板那么高了,劈柴的斧头还死沉,我劈了一天,感觉我劈的那点量就是九牛一毛,累得我是头昏眼花。那么大的柴垛,别说我没注意了,就算真的留心观察,那点量的变化,也看不出来什么。”
听他这么说,卫宁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我烧的那个炉子也很大,我这一天都忙着看火和添柴,虽然没细数过,但加的柴也不是小数目。这个用量的消耗,你但凡用心观察,不可能发现不了。”
“卫姐,话不能这么说吧?”于东不服气了,气呼呼抱起双臂:“你都没去我那儿看过,怎么能这么肯定……”
卫宁没说什么,只斜斜看了他一眼,于东的声音就越来越小,显然是不敢同她争辩。
他不自然地动了动自己的肩膀,咕哝着道:“知道了,我明天一定注意。”
卫宁这才点了点头,小舒见他们说完了,才怯怯地道:“我、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洗了一天的衣服。”
荆白听得眉头紧锁,现在所有人的工作里,只有卫宁和于东的工作挂得上钩,其他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看不出任何联系。
他思索了片刻,问:“洗衣服总得有水源,你在哪里洗的?”
小舒道:“我住的小院里有个小池子,就在那儿洗的。”
她说着搓了搓手,荆白的目光在她手上扫了一眼,果然他双手都是通红的。
他顿了顿,问:“你都洗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这问题卫宁已经问过她了,小舒抬起眼睛,悄悄看了卫宁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才道:“洗了三盆,都是冬衣。只有一件是蓝色的,其他都是紫色。”
第185章 头啖汤
荆白点了点头,他也不问其他人了,转过头,正好对上卫宁专注的目光:“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其他人说话时,卫宁一直在默默观察他,她自觉十分隐蔽,没想到荆白比她想的更加敏锐,猝不及防和他来了个对视,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不过她在组织里能混到高层,交际能力是不会差的,见荆白脸上并无恼意,很快整理好神色,若无其事地笑道:“路哥,我知道你是个爽快人,也不跟你客套了。我就想知道,你发现过的,控制不住身体的次数,到底有几回?”
荆白早就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绕着自己打转,但见她没什么恶意,也懒得问,如实道:“两次。昨天天黑以后,今天早上应卯。”
卫宁松了口气,她看着荆白身上还是和他一样服色的紫色棉服,神情也变得苦涩,缓缓叹了口气,道:“看来除了小曼和郝哥,咱们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小曼没被控制过,郝阳刚虽然被控制了一次,但服色比他们高,活动的范围也比他们大。
见荆白不说话,她试探地道:“路哥,你觉得,咱们今晚应该怎么做?”
根据众人的经历,目前为止,至少有一个规则已经摆在眼前了。
别说卫宁,只怕于东和小舒,这会儿都该心里有数。
卫宁这时问他,是想套出更多的信息?
但哪怕是荆白,面对这些毫不相干的信息,也无法拼凑出可用的线索。
他虽然烦透了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荆白瞥了卫宁一眼,她面上满是征询之色,看上去倒是十分真诚,于是平静地道:“一会儿天就要黑了,我要在那之前回去。”
卫宁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
他们三个昨天和小曼同路,除了比众人提前找到房间以外,小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而昨天天黑之后就无法控制身体的他们,在进入住宿的房屋后,也恢复了正常。
在场的人谁也不是傻子,听完小曼的经历,都意识到天黑之前回到房间,就是避免晚上身体被控制的关键。
至于没有说出口的,就是像郝阳刚一样,想办法改变自己的服色。今天他们这群人里只有郝阳刚能和管家直接交流,活动范围也更大。虽然有危险,但想出副本,哪有不冒险的?
只是服色升级这件事,谁都没有头绪,又可能涉及竞争,众人谁也没说出口,只好商定明天仍然在这里碰头,便于交流和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但比起他们,荆白还有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你们工作完之后……”他想了想,问:“都怎么处理你们的工具,还有收获?”
荆白走得很快。
或许是天气晴朗的缘故,天黑得比他想象中慢。
从凉亭中出来时,夕阳刚刚沉入地平线。他一路紧赶慢赶,原以为回到湖边时天就快黑了,但现在看来,头顶上的天空也只是稍微变暗了一些。
伴着急促的脚步,他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点。
荆白担心误了时间,一路走得飞快,哪怕体力极好,此时也难以自制地呼吸加速,胸口微微起伏。
但在眼前这幅如画的美景中,他的呼吸依然不自觉地暂停了一瞬。
暮色慷慨地洒落在清澈的湖面上,深碧的波光与灿金色的余晖交相辉映,连天色好像都被照亮了。
不知道为什么,满目的秀色中,荆白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湖边青年的背影。
他的姿势非常随意,一条长腿伸直,踏在靠岸的船头;一条腿蜷着,右手撑在膝盖上,懒洋洋地支着下颌。
他看上去非常放松,好像根本不在意时间的流逝。
他面前是一池残荷,严冬里,花朵早已凋敝,只有些许荷叶零零落落。
荆白的小舟横在这些凋零的荷叶中,同青年修长的背影一起,变成景色的一角,不仅不显得突兀,反而因为他自在的姿势,显出一种奇异的和谐。
残荷中的野舟,暮色里的孤影,硬要说的话,那是一种枯败的美感。
美则美矣,荆白却发现,他并不喜欢这画面出现在眼前的人身上。
荆白只顿了短短一息,便立刻放重脚步走了过去。
郝阳刚的姿势虽然自在,但他显然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一听见响动,立刻转头看了过来。
原本因为没有表情而显得凛冽的眉目,在看见荆白时变得柔和起来,他歪着头笑了笑,权当是打招呼:“聊得怎么样?”
那张英俊的面容在笑起来时更是熠熠生辉,荆白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只觉自己之前加速的心跳仍未平复,索性走到他身边坐下:“收获不大。”
他把得到的信息言简意赅地和郝阳刚叙述了一下,重点落在小曼的经历和众人的职责上。
郝阳刚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天黑之前,如果想身体不失控,我们必须回到房间里。”
荆白点了点头:“这是最明显的一点。”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催促道:“时候不早了,你最好现在就回去。”
郝阳刚等了片刻,见荆白没再说话,一直看着湖面的双眼忽然转向了他。
他放在船上的左腿轻轻点了一下船头,道:“现在离天黑最多只有三十分钟,你的船呢,要停去哪儿?”
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这时仿佛从他身上蒸发了,他坐直了身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荆白,显得非常严肃。
荆白无声地凝视着对方黑漆漆的眼睛。
他想说“与你无关”,或者“你不用管”,他知道这话肯定可以激怒对方,让他尽快回去自己的房间。
但看着那双漆黑的,深湖一般的眼睛,他说不出口。
船是荆白在湖上完成打捞工作不可或缺的工具,对他的重要性自不必说。
荆白原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计划,但郝阳刚发问时,他感受到的并不是像方才卫宁一般的试探,而是一种真实的关切。
郝阳刚就看见他淡红色的嘴唇抿了抿,没有说话,往前走了一步,踏上了船头。
郝阳刚没动,只是看着他。
荆白一手拿起木桨,指着东南的一个位置,对他道:“我准备划到那边,把船拖到岸上去。”
他指的其实就是他昨天身体不受控时,去拿灯笼的那个凉亭的方向。
范府修得讲究,湖岸离水面都有一定的高度,人想下船时,可以轻松上岸,想把船拖上去却很难。
虽然当时天色已晚,但他记得凉亭旁边的草堆有个明显的豁口,像是个小小的斜坡,应该可以从那儿把船拖上岸。
郝阳刚眉头皱了起来。就算他没有这方面的常识,也知道如果没有码头,正常情况下,船也只会停在岸边,至少是在水里。
荆白却要把它拖到岸上?
郝阳刚下意识地道:“你觉得湖水有问题?”
荆白扬了扬眉,他有些意外,郝阳刚没有急着反驳他,而是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了,说明对方潜意识里相当相信他的判断,哪怕看上去违背常识。
荆白没有点破他,也没有直接回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郝阳刚,道:“上船。”
郝阳刚还在想湖水的事儿,目光停留在在粼粼的波光上,一时竟没跟上荆白急转的思路,呆呆地“啊?”了一声。
“我们昨天在那边分的路,你不也要走那个方向?”荆白用足尖轻轻推了一下他搭在船上的脚,不耐烦地催道:“水路更近,不用绕路。快上来,别耽误时间。”
郝阳刚冷不丁被磕了一下,吓了一跳,闪电般地把腿收了回来。
荆白站在船上,微微偏过头,睨了他一眼:“别磨蹭。怎么,水有问题,你就不敢上船了?”
侧首时,他的下半张脸都藏在日光的阴影里,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笑,又像是挑衅。
郝阳刚注视着那双弯起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睛,浓眉一挑,哂然道:“那倒不至于。”
他起身,长腿一跨,稳稳在船上坐下,荆白也不耽搁,即刻撑船向前。
多一个大活人的重量,划船确实费力一些,不过对荆白来说,这点力气也不算什么。
小船在摇曳的水波中匀速向前,郝阳刚双臂抱在脑后,沐浴着斜阳温暖的余晖,片刻后才睁开眼,看着前方青年撑船的背影,问道:“要换我来吗?”
荆白头也没回,干脆地拒绝道:“不用。”
郝阳刚盯着近在咫尺的湖水,伸手沾了沾,拿起来在鼻尖细嗅,除了水腥味以外,并无闻到什么异常的气味,水质也是正常清澄。
他好奇地问:“我看这水也没什么问题,为什么船不能停在水里?”
荆白回头看了他一眼,无波无澜地道:“你把水弄到船里试试。”
他敢说,郝阳刚自然敢做,当即掬了一捧水,正要洒到船上,却发现这捧水一旦离开他的手心,就在空气中消失了。手底下的木板没有一丝水迹,连从指缝中滴落的水都没一滴。
他惊讶地道:“这水……不能离开湖?”
荆白点了点头,道:“人能沾上,物品不行。”
郝阳刚活动了一下自己湿润的掌心,发现果真如此。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荆白紧接着道:“其实最大的问题不是水,是我的职责问题。”
关于工具和自己的收获应该放在哪里,他想了一路。
在八角凉亭中,众人离开之前,他问过众人都怎么处理自己的工具和收获。
当时几个人都认真回忆了,除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观察他的卫宁面露深思,其他人似乎都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
第186章 头啖汤
小曼道:“我就觉得我的花锄应该放在那儿,我就放了。在一个角落的大花盆背后,我记得那个图样,反正我明天肯定能找着。”
于东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那儿砍好的柴都码得整整齐齐,斧头就在砍柴的木墩子旁边挂着,顺手,好拿。”
“我的就不用说了吧?”小舒又搓了搓手,这一天下来她的手都快搓破皮了,实在是疼得难受,叹了口气道:“我就一个洗衣盆,一个搓衣板,都放在原处。洗好的棉衣全都挂起来了,就这样。”
卫宁是最后说的,小曼几人说话时,她一直在思索,直到荆白看向她,才道:“我的工作其实是一直看着灶的火,绝对不能灭,时不时往里加柴……所以没有工具,也没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