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宸因为在巨型史莱姆里一直被护着,所以并没有受多重的伤。
但他怀中的贾德已经不成人形,只有一副骨架,抱在手里很轻,不像是骨头的重量,并且这副骨架近乎半透明。就好像一个人三魂已经去了两魂,七魄已经去了六魂,只剩一口气了。
原本大家都在排队接受治疗,局里人对居宸最大的印象就是礼貌,可这次,居宸却抱着贾德冲到了最前面。
他没有排队,也没有解释,他的新眼镜还没有到,人们能直接看到他眼神里那不同寻常的焦急和狠戾。
一名后勤人员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句电视剧里常出现的台词“如果TA活不下来,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陪葬”,很莫名的一句话,但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能明确能感觉到,如果贾德在此刻死掉,居宸真的会发疯到做出不可控的事。
后勤人员施展治愈系天赋,全力为贾德治疗。
其他调查员没有任何抱怨,他们很清楚,如果没有居宸和贾德义无反顾地进入巨型史莱姆的核心,这场战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或许他们所有人都会葬身在这次的污染事件中。
居宸的“插队”只为了让别人治疗贾德,他自己并不接受治疗。
一圈下来,贾德的骨血终于开始重新生长,居宸狠戾的眼神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抱着贾德退到了最后。
他自己排到最后才接受治疗。
唯一夏科给他治疗的时候,他排在倒数第二,因为王虎坚持排在更后面。
夏科拎着水管,往居宸的头上浇去,温暖的水流瞬间浸润了全身,那是治愈系天赋火山温泉。
居宸因为始终被护着,所以受伤本来就不严重,这一通治疗这下,他已经好了大半。
他抹过额前被打湿的碎发,快速退到了一边,凝望着贾德。
贾德仍在昏迷。
他的血肉已经恢复了大半,但SAN值还是很低,昏迷中,他的眉头紧皱,眼皮不停跳动,似乎是陷在了什么恐怖的梦境中。
居宸离开后,王虎才走上前。
夏科正准备对王虎使用火山温泉,王虎却先他一步把水管的龙头关了。
王虎:“我好得差不多了,少用点天赋,你今天的消耗够大了。”
夏科瞪了一眼他,说:“不让我治,那你还在这排队?”
王虎从口袋掏出一把药,说:“你看你,就光顾着治疗别人,你自己也受着伤呢。”
说话的时候,他指了指对方的肩。夏科的肩胛骨在战斗中受了伤,血肉全没了,到现在还没好。
“吃药。”王虎表情严肃地将药递给他。
夏科接过药,低着头,偷偷露出了笑容。
药是苦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过的王虎的手,吞下去后莫名有点甜。
吃完药,夏科的SAN值终于恢复了一些,疲惫也减少了几分。
然后,趁着王虎没注意的工夫,他又打开了龙头,朝着王虎喷洒火山温泉。
王虎立马回头看向他,却又拿他没办法。夏科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骨子里比谁都倔。
王虎反应过来之后,立马用双手接着温热的水流,朝着夏科的肩上浇去。
几分钟的火山温泉,一半浇到了王虎的身上,还有一半回到了夏科的身上。
看到夏科肩胛骨上的血肉重新开始生长,王虎总算放心了不少。
夏科也同时在观察王虎。
王虎的SAN值已经恢复了不少,但情绪并不太高。
夏科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问:“我看了你最近的数据,最近几次战斗,你的SAN值波动很大,是被污染影响产生了幻觉吗?”
他知道,当一个人SAN值过低的时候,会产生幻觉,通常不会是什么好的幻觉。
王虎沉默了一会儿。
关于他的幻觉,他本来不打算跟任何人说,他也确实从没跟人提起过。
但,此刻……
或许是火山温泉太过温暖,又或许是夏科的眼神太过温柔,他突然很想跟夏科倾诉。
王虎:“我在幻觉中看到了我以前的家和……那个男人……”
他无数次在幻觉中看到迷宫一样的家和追逐他的巨人。
虽然只是一个影子,但他一直清楚地知道巨人是谁。
巨人是一个男人,一个他本应该最熟悉的男人,但他现在甚至不愿意提起那个男人的称呼。
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
曾经是。
王虎的后脑勺上有一道很长的疤,那是他一岁的时候磕的。
一岁时的事,他自己并没有记忆,是他的母亲告诉他的。
他那个时候大概正在换牙,因为难受,所以控制不住地哭闹。一天半夜,他哭声把父亲吵醒了,父亲一脚将他踢下了床!
他摔在地上,后脑勺摔开了一个口子,缝7针。
从那以后,母亲睡觉的时候都会牢牢地将他护在怀里。
那之后,他的身上没有再添新的伤口,但他母亲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
听她母亲说,恋爱时跟刚结婚那会儿,他父亲还算是个不错的人。但就在他出生后不久,他父亲就开始出现了暴力行为,并且越来越严重。
等到他有记忆的时候,他父亲已经愈演愈烈,隔三差五就会出现暴力行径。
出去打牌输了,回来会打人;喝了大酒回来,更是会借醉打人;或者有时他只是单纯心情不好,也会打人……
而他的母亲身上像是安装了什么探测仪一样,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父亲暴力苗头,在火还没有完全烧起来之前,就将他藏起来。
有时候让他躲在床底下,有时候是用床单将他包住,有时候是将他关进柜子里……
将他藏好之后,母亲总会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温柔地说:“我们来玩捉迷藏,你闭上眼睛数100个数好不好?”
一开始,他总是笑着答应母亲,说:“好。”
那个时候,他还没法顺畅地数到100,数到十几就会往回重头数,所以总是过很久之后,她母亲将他抱出来。
每次抱他出来,母亲身上都会多很多伤口。
但那个时候他太小,还什么都不懂,只以为这是一个有趣的游戏。
直到他四岁那年。
那天是他的四岁生日,母亲在外面做零工赚了点钱,但那钱不知道为什么被父亲发现了,父亲把那钱全部拿了出去喝大酒。
大约是这样的事情母亲已经经历过很多遍了吧,所以她很有经验地藏了一部分钱下来。
那是很开心的一天,至少一直到那天晚上六点钟之前他都很开心。
母亲带他去附近的免费游乐场玩了一圈,然后给他买了一包大白兔奶糖。
晚饭之后,傍晚六点多钟,父亲回来了,满身酒气。
母亲当即就把他塞进了柜子里,照例亲了他,让他数到100,还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甜甜的大白兔奶糖。
只是,他已经四岁了,四岁的他已经能够流利地从1数到100。
大白兔奶糖还没舔完,他就推开了柜子。
他一边摇摇晃晃地走着,一边“咯咯”笑着,他觉得这次捉迷藏,他一定能赢了。
外面的声音十分喧闹,他以为那是游戏的欢闹声,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加入游戏了。
他笑着推开了房间的门……
很多年之后,当上调查员的他,见过很多次恐怖的污染现场,也见过很多恐怖的污染物,但都比不上他四岁生日那天推开门后看到的画面恐怖。
客厅里,玻璃茶几碎了一地,他的母亲被按在那些玻璃碎片上,玻璃扎进了母亲的腿、手和脸,红色的血将原本透明的玻璃染成了红色。
父亲表情狰狞,抬手一巴掌扇在母亲的脸上,口里还骂着污秽不堪的话。
外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游戏的欢闹声,只有母亲的哀嚎和父亲的暴怒。
幼小的他,瞬间被吓哭了出来。
原本已经被打到意识模糊的母亲在第一瞬间抬起头,看向了他。
母亲的表情变得无比紧张,张大了嘴,用口型让他“跑”。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父亲也发现了他。
父亲松开了身下的母亲,满身酒气地朝着他走来。
“我都要忘了,家里还有你这个小东西!”父亲说着就朝着他走过来。
他本能地抬腿往外跑,但他太小了,腿太短了。还没有跑到门边,他就被父亲抓住了。
他抽泣着,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但他在黑暗中抖了很久,父亲的拳头也没有落下来。
他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母亲的怀抱里。
母亲明明已经全身受伤,但那一刻,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起身冲过来,将他牢牢护在了怀中。
父亲拳头和咒骂如疾风骤雨一般落了下来。
母亲却始终都没有放开他。
那天晚上之后,母亲因为受伤严重,生了一场大病,死了。
父亲不久之后入狱。
他则被姨妈带走,养大。
王虎:“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我妈……”
硬汉如王虎,说到这里的时候,也忍不住哽咽了。
这是他藏在心里最深处的故事,这还是他第一次将这段故事对其他人说出来。
夏科一直安安静静地听完说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努力安抚他。
夏科:“可能就是因为你的这段童年的经历吧,所以你才总会看到那样的幻觉。可是,你也得明白,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况且那时候你还只有四岁,不要把一切都背在自己身上。如果阿姨能在天上看到你,肯定也希望你能开心活得开心。”
“不仅仅是因为以前的事,还因为……”王虎顿了一会儿才睡,“我听说,那个男人今年出狱了。”
夏科:“你准备去找他吗?”
“我不知道。”王虎的嗓音染上了几分沧桑和沙哑。
现在的他当然不可能惧怕那个男人,他怕的是自己。
他怕自己会将那个男人杀死。
————
休息室里,居宸、马小蕾都在等王虎。
等了一会儿之后,贾德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居宸抬腿就要去找王虎,却被马小蕾拦住了。
马小蕾:“我们就在休息室多休息一会儿嘛。”
说着,马小蕾朝着外面努了努嘴,说:“你没发现吗?”
“??”居宸回头看向她。
中间,后勤人员已经找了一副新眼镜给居宸戴上,所以马小蕾才敢这么轻松地跟居宸闲聊。
马小蕾:“王虎和夏科。”
居宸依旧是一脸问号地看着马小蕾。对于感情,他一向淡漠。
马小蕾笑着说:“治疗的时候,王虎的眼神一直追着夏科转,排队治疗的时候又硬要排在最后,不就是为了跟夏科多待一会儿嘛,你呀,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居宸回头看了眼贾德。
贾德刚醒,状态还不是太好。那就再休息一会儿吧,居宸重新坐了回去。
马小蕾八卦心起,又拽着居宸聊了起来:“要我看啊,王虎八成是喜欢上夏科了。”
她推了推居宸,又问:“你觉得王虎有戏吗?”
居宸往休息室的门口看了一眼,说不上来。
马小蕾扫了一眼居宸,叹了口气:“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聪明了,感情是技能点全点智商上了,情商一点都没有。”
吐槽完,马小蕾对着居宸耐心分析道:“当时战斗结束的时候我正好看到夏科了,他当时四处张望,特别着急的样子。我当时还纳闷来着,战斗都结束了,他还找什么呢?”
居宸收回眼神,看向马小蕾。
“后来才发现,他原来是在找王虎。他当时眼神在王虎身上停留了得有一分钟,我亲眼看见的。”分析到这里,马小蕾露出了八卦的笑容,“情况很明显了。”
在她看来,王虎喜欢夏科,夏科也喜欢王虎,这两人之间就隔着一层窗户纸了。
唉,也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才能够捅破这层窗户纸。
结果居宸仍旧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马小蕾心想,自己刚刚对居宸情商的评估都高了,居宸的情商何止是没有,根本就是负的。
马小蕾说:“夏科八成也喜欢王虎。你想啊,战斗完,人人身上都带着伤,难受都难受死了,谁工夫去关心别人?除非啊……是喜欢对方!”
话刚落音,就有第三个声音插进了他们的对话。
是刚苏醒的贾德,声音还很虚弱。他看着居宸,问:“是你带我去治疗的吗?”
居宸偏头看向贾德,上下扫了一眼,然后淡淡“嗯”了一声。
居宸的表情和语气都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平静、淡漠。
但……马小蕾莫名觉得有哪里一样。
她突然回想起来,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居宸抱着贾德,那表情比谁都紧张,就跟……
就跟夏科寻找王虎时的表情一样。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讲的话—
—“人人身上都带着伤,难受都难受死了,谁工夫去关心别人?除非啊……是喜欢对方!”
咦?马小蕾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八卦心太重了?
她怎么感觉居宸和贾德之间也有一些不太正常的氛围呢?
她正疑惑着,一偏头,就看到贾德的眼神正落在居宸的脸上,嘴角压抑不住地偷偷上翘。
————
当天晚上。
在宁市无人在意的一个角落里。
一个身穿黑色兜袍的人站在黑夜中等人,他是极夜的威廉。
过了几分钟后,一个包裹得比他更为严实的人出现了。
确认完身份之后,那人递给他一个玻璃瓶。
瓶子里装着一团紫色的凝胶状物体。
威廉摇了摇瓶子,那团紫色凝胶状物体便随着摇晃而变形。
威廉:“这就是今天出现在城区的巨型史莱姆。”
对方点了点头,说:“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我要的东西你什么时候拿来?”
威廉:“别急嘛,快了。”
对方不愿意多留,转身就要走。
威廉喊住了对方,说:“听说你们有一个工具,可以检测污染?”
对面的人停住了脚步:“你说监测仪?”
威廉:“对,就是监测仪,你能弄一台来吗?主教想要研究研究。”
对面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机器,扔给了威廉,说:“研究完还我,别拖太长时间。”
威廉伸出两根手指,说:“两天,两天之后就还你。”
对方不再跟威廉多话,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巨型史莱姆事件之后半个月,城区重新恢复了平静。
因为污染物能对人的精神造成污染,所以人们对污染事件的记忆是模糊的,很容易就遗忘在了脑海里。
人们该上班的上班,该娱乐的娱乐。
周日,宁市的陇洇江边,有一段最适合钓鱼的区域,这里每隔十米就有一根钓鱼竿。
周末正是钓鱼佬们难得的休闲时光,江渔也是这些钓鱼佬中的一员。
他戴着渔夫帽,支着一根杆,脚边放着一个桶。
他早上六点钟就来了,现在已经是下午的三点钟了,但他的收获却不多,桶里一条鱼都没有。
他靠在躺椅上,将帽子拉下来,眯起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河边坐了太久,他眼睛一闭上,他就坠入了噩梦。
“哇……”
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让人心悸的哭声。
是一个小孩子溺水了。小孩不停地挣扎,但似乎是被水草缠住了脚,越挣扎就越往下沉。
突然,那个小孩一转头,他终于看清,那根本就是……他的脸!
就在这时,他猛然惊醒了!
那种水中窒息的绝望太真实了,他大口喘着气,连衣服都汗湿了。
突然,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倾,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挂住了。
半梦半醒间,他想:糟糕!不会真缠上水草吧?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在岸上,哪来的什么水草?是他的鱼竿动了!
江渔瞬间把刚刚的噩梦抛到了一边,起身拉鱼竿。
他准备收线,却发现对面的阻力很大,鱼竿都弯了。
是条大鱼!
他心中一扫噩梦的阴霾,开心了起来。
他摆好姿势,用上了最大的力气,手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察觉江渔这里的动静,周围的人也涌过来帮忙,这才终于将东西拉了上来。
果然是条大鱼,有半个人那么长,江渔的桶都装不下,只能用绳子将这鱼绑了起来。
旁边的钓鱼佬们绕着这条鱼围成了一圈。
“你这条鱼得有五十斤往上哦。”
“这是我见过在这附近钓上来最大的一条鱼了。”
“咦?大家知道这鱼是什么品种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这条鱼头很小,很尖锐,像是一把能将人对穿的矛,两边的眼珠是蓝色的,它身上的鳞片也闪着微蓝色的光,背脊和鱼鳍都是锯齿状的,一不小心就能将人的手割开口子。
这鱼虽然大,但挺丑的,甚至有些畸形,像是什么海洋污染之后形成的变异物种,看起来让人觉得不适。
一群人讨论了一圈,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没人能认出这是什么鱼。
大家甚至用上了各种搜图软件和搜索工具,但都没找到有关这条鱼的信息。
不过,不管是什么鱼,只要够大,就足以让其他的钓鱼佬羡慕了。
“你今天手气够好的啊!”
“你这条绝对是今年这里的鱼王了!”
“鱼借我拍张照发朋友圈,我也沾沾运气!”
江渔得意得嘴都要咧到耳后了。
他将东西钓鱼的工具收起来,说:“今天不钓了,收了。”
嘴上说着“收”,但他没有立马回家,而是抱着这条大鱼,沿着江边转了一圈,炫耀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其中一位钓鱼佬的身边。
他们这些钓鱼佬的穿着远看都差不多,渔夫帽、背心和防晒衫,但细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比如江渔这一套全身上下都有名牌logo,价格不菲;那位钓鱼佬的衣服却十分素净,全身上下一个logo都找不到,似乎就是最简单的款式。
江渔却停了下来,笑嘻嘻地喊了一声:“王总。”
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那位王总虽然衣服简单,但他手中的鱼竿是顶级的。光是这一个鱼竿就比江渔全身上下的装备都要贵不知道多少倍。
江渔把鱼抱到江总面前倒不是炫耀,而是讨好。
其实他们这群人里,有一半是真的痴迷钓鱼,有一半是借着钓鱼来讨好王总。
王总是宁红投资的老总,著名天使投资人,宁市有一半的企业都是靠着他的投资起来的。
王总起身,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那条大鱼上。
江渔看对方果然感兴趣,连忙说:“我们家人少,这么大一条鱼也吃不掉。我听说王总今天晚上要宴客,人多,王总要是看得上,这条鱼我就送给王总了。”
王总抬手摸了摸那条大鱼。
那鱼还活着,感受到人的触碰,鱼尾拍了一下,十分有力,江渔差点没抱住。
江渔将鱼又往王总那边送了送,说:“王总,你看,多有活力。”
王总确实很喜欢这条鱼,但最后还是将手收了回来,没收。
能做到王总这种段位的,都是人精,只听了一句,他就明白了江渔的意图。
王总今天晚上确实要宴客,并且规格不低,江渔送鱼不过是个由头,他的真实目的是想参加这场晚宴。
但很显然,江渔不够格。
王总婉转回了一句:“君子不夺人所好。”
江渔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一分,有些着急。
但好不容易才跟王总搭上话,他不打算放弃。他不饶弯弯了,直接说道:“你做生意这么多年肯定知道,做生意有时候要靠时运的,我之前那次不过就是差了一点时运。但现在不同了……”
江渔把手上的大鱼稍稍举高了一点,说:“我能吊起来这条大鱼,说明我现在时运到了。而且,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溺水了,醒来之后我就钓到这条鱼了。这明显是个好兆头啊,遇水则发!我接下来这个项目绝对能赚钱……”
王总抬手抬手,打断了江渔接下来的话,随口敷衍了一句:“那我就祝你马到成功。”
说完,王总就坐了下来,准备继续钓鱼。
这姿势,是要“送客”了。
江渔有些不服气,说:“王总,您可以先听听我这个项目,花不了您多长时间的。”
王总头都没有回,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不怕花时间,你那个项目可以细谈……”
江渔高兴坏了,正准备开口,但就听见王总接着说:“但不是跟你谈,我要跟狄丽谈。”
江渔瞬间哑了口,抱着大鱼讪讪离开了。
狄丽是江渔的老婆。
江渔走后,王总旁边的人凑过来,问:“这人谁啊?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的,可以给个机会听听他的项目嘛。”
这人明显跟王总要更熟络一点。
他是福杉网络的川总,而福杉网络是宁市的互联网巨头。当年福杉网络也是拿了王总的投资才起来的。
川总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条大鱼。他也觉得那条大鱼是好运的象征。
王总不屑地说:“狄丽的老公。”
川总不认识江渔,却知道狄丽。
宁市最大的玻璃厂就是狄家的,现在传到了二代狄丽手上。狄丽是个很有能力的二代,工厂到她手上之后,规模又扩大了一倍。
听到狄丽的名字,川总立马说:“那更可以听一听啊。”
王总摇了摇头:“狄丽是狄丽,他是他。我曾经看在狄丽的面子上给过他一次机会。他之前搞了个轻奢潮牌,PPT倒是做得很漂亮,我投了点钱,结果没想到项目落地后,他搞得一塌糊涂。这人能力不行。”
一旁的川总点了点头,立马明白了。
王总撇了撇嘴,紧接着不客气地评价道:“而且,他跟狄丽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狄丽投资的眼光很毒辣,挑老公的眼光却不怎么行。如果是在古代,他这样的人叫赘婿,现代呢,叫倒插门的,我的评价呢,他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也就只剩一副好皮囊了。”
王总几乎用鄙夷的最后补充了一句:“绣花枕头一个。”
川总这下也理清了狄丽跟江渔的关系。
江渔只是一个小人物,只是……川总偏头看向王总,有些奇怪。
王总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怎么这会儿说起江渔这个小角色,情绪这么重,都露出了几分戾气。
旁边几个人也悄悄挪动椅子,凑近了一点。
一来他们是好奇狄丽跟江渔之间的八卦,二来这八卦从王总的口中说出,就更显得不一样了。
王总在他们心中向来是严肃的形象,从没想过能有一天从王总口中听到这种感情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