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后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叫喊声,“爹——”
薛凉月停下脚步,回头果然看见那少年正飞奔而来,神色焦急,脸涨得通红,他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又出事了!”
猎户微微睁大双眼,大声道:“怎么了?!”
少年终于跑到了两人跟前,扶着膝盖喘着粗气,“小…小狸也不见了!”
小狸,是昨日那两个小团子中间较高的那一个。
猎户睁大了眼:“啊?!怎么会……”
“最关键的是,”少年直起身,终于捋顺了呼吸,“他弟弟躲在树洞里,看见了抓走他的人!”
半刻钟后,通过少年的讲述,猎户与薛凉月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的起因是村头的某个闲汉,一口咬定就是妖怪干的,还编出了个故事,说的绘声绘色,自个儿画了两张‘镇妖符’,叫俩孩子挂在身上,便告诉他们可以随便出去玩了,俩小娃娃便也信以为真,今天一早偷偷去后山抓兔子,结果就碰上了坏事。
猎户生气了,“狗日的,必定是刘拐子!天天骗小孩,这下出事了,我瞧他怎么担!”
薛凉月问:“你说,小狸他弟弟看见了抓走他哥哥的‘人’?”
“对!”少年比划道,“穿着黑衣服,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好几个人,手上拿了个帕子,朝小狸鼻子上一拍,他就晕过去了,然后就被抓走了!”
薛凉月瞳孔微微一缩——这描述是,血衣门?
……他终于知道赵汩炼的那些药人是从哪里来的了!
猎户道义愤填膺:“这是拍花子啊,必须报官!这下他们没理由推卸了,光天化日下偷孩子,这还有王法吗?!”
少年:“走!”
在愤怒的加持下,猎户父子步子快了不少,猎户本来还担心薛凉月一个城里的富家公子跟不上,扭头一看却发现人家看上去比自己还轻松,但此刻也来不及关心这个,他只是略微吃惊了一下,便再度加快步伐,朝洪城的方向走去。
进了城,走在前头的猎户忽然顿住脚步,疑惑道:“奇了怪了,这城里,为什么这么安静?”
薛凉月默默走上前去,只见城中一片寂然,家家户户门户紧闭,没有一点人声。
这时,不远处的小巷子内,忽然拐出了一个人影,手上拎着一篮子鸡蛋,猎户连忙疾步迎了上去,“兄台,冒昧……”
没想到该路人连连摆手,“我急着回家,别拦着我!”
眼见他要走,猎户顿觉不妙,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等等!这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为什么街上没有一个人?”
那人扭过头,一边摇头一边拿手冲他们摆摆,做出赶人的动作,语速飞快,“你们是城外人吧?赶紧走,这两天城里面进了怪物,几十只呢,昨天集市上咬死了几十人,城主都被咬伤了,谁还敢出门啊?!”
说着便挣脱了猎户的束缚,抱着自己篮子里面的鸡蛋,飞快地跑走了。
猎户回头看二人一眼,神情不知所措。
少年怯生生问:“爹,这官,还报不?”
“报,怎么不报?!”猎户揉了揉眉心 ,“只不过……”
这时,薛凉月忽然开口了,“城主都伤了,报官也没用,这里既然危险,你们先回去罢。”
猎户和少年同时转过头来看着他,“那怎么行?!”
薛凉月微微一笑,轻声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我去想办法解决,放心,都会没事的。”
与此同时,沉水上游云州往北的官道上,有两骑正迎着日头疾驰,陌上花开遍野,春风得意马蹄疾,可是这两人脸上却无半分笑意,而是绷着脸如丧考妣。
“吁!”
齐衡轩一甩马鞭,气得牙痒,“他奶奶的!一个没看住就叫人给跑了!莫远那臭小子最好别叫我逮着!!”
沐流熙擦了擦侧颊上滚下的汗珠,长叹一声,“……我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病人,简直不把自己命当回事。”
齐衡轩偏头看他一眼,疑惑问道:“话说回来,我稀罕他是因为小莫愁,沐医仙你为何也如此着急?”
“第一,我好歹是个医生,不说悬壶济世,至少得对自己手上过的病人负责。”
沐流熙顿了顿,接着道,“第二,陈阁主临走前拜托我照顾莫六,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小莫愁,那姑娘当年叫过陈剑圣义兄,莫六相当于是他的半个侄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长叹一声。
——确认过眼神,都是累死累活看熊孩子的人哪。
薛凉月说完那番话,轻轻一笑,轻飘飘地越过他们,朝城内走去。
猎户父子只觉一阵风从自己身旁经过,一转头,却发现那个白色身影就这样消失了。
两人在寒风中呆立片刻,少年忍不住喃喃出声:“老天,他……他该不会真的是雪人精吧?”
猎户咽了咽唾沫,蓦然回想起这年轻人身上的处处诡异之处,不似凡人的美貌,大雪天穿着单衣……他忽然想起什么,猛一回头,只见来时的地面积雪上,赫然只有两个人的脚印!
半晌,他嗓子里挤出来一句话:“真真……真是妖怪啊?!”
消失在猎户父子视线中后,薛凉月放慢了脚步,不紧不慢朝血门塔的方向走去,忽然,他眉头一皱,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咳咳咳!”
薛凉月用袖子掩住嘴,一阵闷咳后,他若无其事放下沾满鲜血的袖子,心里想的却是,他大概知道自己这次失去意识多久了。
之前卞柔带给他的是他曾经吃的一种药——或许不能称之为药,应该叫“毒”,名为“白虹”,毒性属火偏金,正好中和玉蠓子的寒毒,效果大概在三四天左右。
也就是说,自己昏迷的时间,也就在两三天左右。
薛凉月按了按眉心,缓步继续朝前走,大约一刻钟时候,他出现在血门塔面前,垂下睫毛,伸手推开血门塔的大门。
黑暗中,十九双眼睛一齐看过来。
——血门塔第一层,上通毒殿,下通地宫,有十九个弟子看守,其中三名三瓣莲,七名七瓣莲,九名九瓣莲,两个时辰一换班。
再往里去,还有十三瓣莲和十七瓣莲的二代弟子,称“幽冥鬼使”或“五龙毒使”,隐藏在毒殿和地宫的阴影处,哪怕有人侥幸从闯入了第一层,稍不留神就会被暗处的毒虫和暗器夺去性命。
黑暗中跃出两个少年,大吼:“什么人?!”
薛凉月没有回答,他仿佛根本没看到这些披甲带刀的弟子,只是自顾自朝地宫的方向踱去。
“唰!”
见无人应答,两名弟子举起短刀便朝薛凉月挥来,顷刻间,黑暗中传来两声清脆的“咔嚓”,两个人跪倒在地,身前什么东西闪动着雪亮的光,定睛一看,那是折断的刀身,已经插进两个人的气管。
而薛凉月仍然在往前走,仿佛手臂都未曾抬起。
三个方向,数十枚银针飞来,没有一点破空的声音,薛凉月掀起眼皮,身形一闪,一瞬间出现在十步以外,黑暗中有人瞳孔一缩,这人的速度,居然比银针还快!
这时,薛凉月脚步忽然一顿,掩唇再次咳嗽起来。
机会来了!
剩余的十七个人一起冲上前来,三人持刀站在薛凉月身后,两人站在他前面,四人人分别站在他两侧,剩下八个人站在外围,手上银光闪烁,显然是暗器,他们配合得很默契!
薛凉月笑了,漂亮的桃花眼弯起来,仿若月牙。
他放下袖子,伸出手——
赵汩今天很不开心。
自从五年前他头顶压着的一座大山——薛凉月吹灯拔蜡后,他就很少不开心了。
下属:“门主,暗探来报,武林盟召集十八方豪杰,在龙首山开了个会,要来围攻血门塔。”
赵汩:“……”
下属:“门主,惊雷堂发来急信,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并表示资金流转不足,后续药人不要了,希望您退钱。”
赵汩:“回信告诉他们做梦,叫席裘帮我我润色一下。”
下属:“门主,归雪楼也来信了,说您上次卖给他们的药人不见了,要求补偿。”
赵汩:“交给席裘去办。”
下属:“门主……”
赵汩一拍扶手,怒吼:“滚出去!”
下属:“……是。”
下属走后,偌大的主殿内,只剩下赵汩一个人。
这里原本是前朝的墓室,四周烛火跳跃,驱不散地宫的阴冷和黑暗,赵汩坐在石制王座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具尸体,有些坐不住了。
然而他曾经是很喜欢这个位子的,它前面有十节台阶,很高,石椅也很宽大,坐下两个人绰绰有余,铺满了松软而暖和的、织棉的垫子。
当所有坛主,护法,长老在主殿内开会的时候,自己足足比他们高了一人半,能够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滋味别提多美妙了,那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要争着当皇帝。
堂前一呼,阶下百应!
人生一世,不就是要这种感觉吗?
所以赵汩过去就特别不能理解薛凉月——薛门主很少坐在那个位子上,也很少召集所有人,几乎所有命令都是由小厮传递、单独下发给特定人的。
而他本人可能会出现在血门塔的任何角落,有时候冷不丁一转角,眼前忽然晃出来一个红衣的鬼面,幽魂似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看人,能活活给人吓半条命去!
话说回来,赵汩今天很不开心,就连最爱的宝贝王座坐得都不舒服,归根结底,是因为武林盟发现了他干的好事,并且决定要制裁他。
诚然,武林盟不算什么大组织,可是林卷海这个“交际花”,背靠听剑阁,松风下,屠月宗,白马寺四大门派,任何人都得给他三分薄面,更何况血衣门这五年来干的事的确天怒人怨。
总之,林卷海这半个月来四处游走,说服了很多人,如今正式磨刀霍霍向血衣,其他暗中跟血衣门交易的门派此时全都恨不得撇清关系,退货的退货,要赔偿的要赔偿,京剧都没他们会变脸!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行更遇顶头风,昨日,地牢里的药人忽然发生暴动,门又没关紧,跑出了十几只到街上,现在弄得人心惶惶,不少人连夜搬出洪城。
各种事情纷至沓来……弄得赵门主头痛欲裂,他原本就不擅长处理琐事,如今只好全权交给席裘,然而总有一些不长眼的下属,找不到席裘的时候,就来烦他。
他可是门主!怎么可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赵汩在冰凉的王座上又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一拂衣袖准备从侧门离开主殿,回自己的寝宫,那里至少有两三个温软暖和嘴还甜的美娇娘等着自己。
这时,主殿的门却再次被推开。
“门主!!”
“谁啊?!”赵汩转头,看见是一名黑衣的十三瓣莲弟子,于是不耐烦道,“去找席护法!”
可那人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一进门便仆倒在地,浑身颤抖,“门主!他他他……他回来了!”
赵汩动作一顿,心中浮现一股不祥的预感,“谁?谁回来了?!”
弟子声音里带着哭腔:“门主!”
赵汩厉声道:“又叫我干嘛?!”
“不……不是,”弟子仰起头,脸上惊恐万状,“我说的是,前……回来了的是……前任门主!”
赵汩一愣,瞪大了双眼,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他朝前冲了两大步,瞪着那名小弟子,“你说什么?!”
该弟子满脸泪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忽然间浑身一震,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怪声,下一秒,嘴角淌出黑色的血液,瞳孔一点点放大,向前颓然倒去。
“砰!”
额头与地面相触,沉闷的声音在地的宫里回荡。
赵汩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毒发身亡的小弟子,刹那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又好像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最终,千头万绪汇聚成一句——“不可能!”
当年,薛凉月的尸体甚至是他去收的,烧成了一堆灰烬,连诈尸都没法诈,难不成……他真的是恶鬼,从阴曹地府里爬回来了?!
赵汩瞳孔一震,打了个寒战,瞬间清醒过来,这时候还想什么?赶紧跑才是正事!!
他慌忙伸手去拉侧门,可扯了半天,那门好像从里面反锁了一样,根本打不开。
嗒嗒嗒。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主殿外传来。
“吱呀——”
主殿的门被推开了。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进来,紧接着走进了一个红衣的人。
然而定睛一看,他穿的并不是红衣,那鲜红的颜色,分明全是由热腾腾的鲜血染就!
大门敞开,赵汩看清了他身后的情景,那是一具具的尸体,死法千奇百怪,唯一相同的是,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痕迹,都是在一瞬间死去的。
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赵汩血液几乎要结冰了,他更加慌张更加用力地扯着侧门的把手,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整个铁制的门把手被他生生拔了下来。
红衣鬼抬起了头,那张脸上一半都是血,仿若恶鬼,看清这张脸,赵汩瞳孔一缩,愣在了原地,他失声叫道,“是你?!”
那张脸美艳动人,任何人只要见了一面就不会忘记,分明是武林大会上惊鸿一现的江南大美人颜容!
薛凉月勾起唇角,声音慢条斯理,“赵护法,好久不见。”
第34章 重逢
烛火通明,阿燕在过道里急匆匆地走过,身上环佩脆响,织锦的裙摆很长,拖在地上,发出风吹树叶一般的“沙沙”声。
这里是赵汩的寝宫。
——地宫的深处,曾经师无夜用来关押“罪人”的炼药堂地牢,被赵汩改造成了自己的寝宫。中间大堂放着他老人家的床,其余美妾分入改造过的牢房里。
阿燕急匆匆地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正要抬步走进去,突然间却停住了脚步。
因为她房间里有个人。
昏暗的烛光下,一个颀长的人影投在红帐上,有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她床上,两个长条形的东西从他背上露出来,一左一右。
阿燕瞳孔一颤,脚步顿了片刻,随即便好像什么的没看到一样,径直走了进去。
白皙柔软的纤纤玉手掀开红色纱帐,阿燕挑眉朝里看,与一双狭长锋利的眸子对了个正着,帐中床上坐着的是个年轻男人,背着两把剑,灰衣领口半敞,露出带血迹的纱布。
“哎呀,人家还以为是赵汩那个老头子呢。”阿燕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旋即掩唇笑起来,“没想到是个年轻的郎君……好弟弟,你藏在姐姐床上做什么呢。”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杏目柳眉,身材纤细,笑吟吟地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好像含着一汪春水,轻易就能叫人沦陷其中,笑起来两个小梨涡尤其可爱。
年轻人很给面子地笑了,“你猜?”
阿燕眨眨眼睛,扶着他的肩膀顺势靠坐下来,身子像没有骨头的蛇,她一手环过年轻人的脖子,吃吃笑道:“我猜哪,你是吃了豹子胆,想送赵门主顶绿油油的帽子。”
年轻人垂下睫毛,淡淡地看着她,微微摇头,“猜错了。”
阿燕伸手去挑他下巴,缓缓摩挲着,笑得暧昧极了,“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变成对的。”
“可惜,我已有妻。”年轻人岿然不动,握住阿燕的手腕,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况且我喜欢男人,无福消受美人恩了。”
阿燕凑得更近了,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委屈,“男人有什么好的,又臭又硬,难道有我好看吗?”
年轻人诚恳道:“他还真比你好看。”
“我不信。”阿燕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道,“除非……你老婆是江南那位颜公子,那你是莫六!”
“对,我就是莫六,所以……”年轻人笑了起来,抓着她手腕的的力道一点点收紧,“你猜到我是来干什么的了吗?机关兵人……端木燕。”
阿燕——端木燕听见这话神色未变,她依旧笑着,“猜不到,怎么猜得到?这世上最难猜的就是男人的心!”
话音刚落,那根柔夷般的手竟然直接从手腕处断开,端木燕的骨骼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着,一瞬间飞出两丈远!
有人快,有人更快!
红纱翻滚,被从中间劈开成两半,莫远屈指一弹,其中一把剑从他背后飞出,直取端木燕要害!
端木燕人在半空,失去手腕的衣袖中伸出一只银钩,格开那把剑,长剑即将掉到地上的那一瞬间,被年轻人用脚挑起,收回手中,雪亮的剑光没有丝毫停滞朝端木燕刺去。
只听“咔嚓”两声,端木燕从大腿处向后以一个恐怖的角度翻折过去,一手一钩撑在地上,旋即长裙扬起,两腿向莫远蹬去。
年轻人微微眯眼,一个侧身躲过,伸手捉住她的小腿,寻找到腿上机关节点,一个发力把她的腿卸了下来。
不料一声“锵”,寒光霎时朝他袭来——那双机关腿中间骨骼居然是一把折叠刀,在小腿被拧断的一瞬间就弹了出来,袭向年轻人喉间,哪怕他动作很快,侧脸依然被划了一道口子,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哎呀呀,被刺中了呢,小郎君,你猜猜我刀上擦了几种毒?”
端木燕后背衣服裂开,八条带刺的铁臂从后背深出,弯成三节扣在地上,使她像一个巨型的蜘蛛,她趴在地上,用仅剩的那只手理了理鬓边的长发,脸上笑容还是那么甜美。
年轻人勾了勾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什么东西,看也没看便扔进嘴里,咽了下去。
端木燕脸色一变,“吞天?!你……你跟谁学的蛊术?”
“回去告诉你主子,他要的东西不日送到。”年轻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接着对她做什么,而是收敛了所有笑容,淡淡地看着端木燕,“希望他记得自己的承诺。”
端木燕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那个小瓷瓶,喉头微微一动,目光中充满渴望,“你……你还有‘吞天’吗?”
年轻人慢条斯理地收起瓷瓶,冲她轻轻一笑,“可以有,但也可以没有,端木姑娘自己掂量吧。”
说着便越过她,朝门外走去。
端木燕愣在原地,忽地暴跳如雷,收起八根“蜘蛛脚”,冲他后背骂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还以为是哪个仇家呢,搞半天不想杀老娘,那你是来干嘛的?!姑奶奶裙子都弄坏了!”
“本来也不是来找你的,碰巧而已。”
年轻人脚步略微一顿,抬起手,懒洋洋的挥了两下,“路过故居,进来坐坐,不打不相识,想要吞天,等我下次有什么事找你办吧。”
“有毛病!”
端木燕气得牙痒痒,骂了一句仍觉不解气,指着他又骂了一句,“断子绝孙的死断袖!”
年轻人此刻已经走得远了,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地宫里回荡,传出去很远。
赵汩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一瞬间恐惧都停滞了,只有一股巨大的荒谬从心中升起。
“你……你不是颜容吗?”
这句话如同废话一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薛凉月就已经明白了,这个人是真的废物,能当上门主恐怕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个挡箭牌替死鬼罢了。
那也该死。
薛凉月笑了笑,没说话,慢慢地一步步踱过来,手掌握着不知道从谁手里捡来的一把短刀。
赵汩大骇,指着他,“你不要过来!你不要逼我!不然我我我……”
薛凉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奇异地看着他,“逼你如何?”
赵汩浑身颤抖,脸部肌肉有些扭曲,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竹笛,怼在嘴边,一边用小碎步朝后退去,一边狠狠一吹——
……没吹响。
薛凉月目光更奇异了……他居然不知道,血衣门内还有这个品种的废物,他不禁停住了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赵汩,眼神仿佛在看戏班子里的杂耍猴子。
赵汩脸涨的通红,两腮鼓起,对着那个眼儿又是狠命一吹,连吹三下仍然没有声音,终于在吹笛四下的时候,笛腔内发出一声嘶哑而悠长的尖音!
“呀——”
一时间,整个地宫回荡着这格外难听的声音,与此同时,赵汩终于退到了主殿石柱旁,他手慌张地支柱上的蟒蛇,狠狠一按,下一秒,机关转动声响起,王座背后的石壁转动开来,伴随着怪物的嘶吼声,无数孩童模样的药人冲了出来!
薛凉月弯了弯眼角,上前一步,伸出一拨,动作轻柔,赏心悦目,仿佛漫步于湖心莲丛中,轻轻抚开挡路的荷叶。
当前扑上来的药人被这轻轻一拨扫开,飞出去老远,狠狠撞在石柱上,脑浆流了一地,正好淌到赵门主脚下,立时吓得他吱哇乱叫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薛凉月只站在原地没有动。
半柱香功夫,药人的尸体躺了一地,薛凉月再次一点点地朝赵汩走过去,此时,在赵汩眼里已经什么美人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恶鬼!跟过去一模一样的红衣恶鬼!!
他手摸到第二根蟒蛇浮雕,狠命按了下去!
两边地板凹陷,同样的嘶吼声中,药人跳了上来,这一波的药人脸上黑色纹路更加密集,乍一看,几乎整张脸都是黑的,薛凉月手刚刚接触到第一只药人时就感觉到了不同,同样的力道,这一波的药人居然只能略微被打的后退。
他刚想调动内力,这时,那个赵汩一直拉不开的侧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推开了,一个薛凉月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怎么会?!!
薛凉月瞳孔一缩,刹那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身后带着腥气的獠牙向他扑来,偏生他一动不动,下一秒,昏暗的地宫中闪过一道澄亮的剑光,血花在薛凉月身侧绽放。
“你呆了吗?”
低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薛凉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莫远在他面前第二次使出了那很像“三十里落梅花”的身法。
足若踏风,身若蛟龙,三十里血落如梅花。
第二波药人的尸体倒下,重叠在第一波药人身上。
地狱一般的景象中,莫远停在薛凉月面前三步处,收剑回鞘,他将薛凉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记得我第一天怎么跟你说的吗?”莫远用手捻起他的长发,慢慢道,“像你这样的美人,不该杀人,平白脏了手,不值当。”
薛凉月抿了抿唇,声音很低,“要你管?”
莫远又冲他笑了笑,紧接着,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