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炽低头看看韩远案给他擦胳膊的动作,都撩了眼皮看低着头的韩远案的脸,须臾过后,忽然就轻笑了一下。
“轻度贫血而已,怎么会没有血流?”韩炽知道他只是心疼,所以说的似乎格外严重一些,有心想要调节一下气氛。
只是他身体也确实不好,抽了两管的血,现下唇色都有些淡白,衬的笑都苍白不少,更是扯的韩远案心脏生疼。
韩远案摸着韩炽的针孔,抬眼看他,又伸手在韩炽唇上擦了擦,不敢使力,所以也擦不出什么血色来。
“等事情完了,我们去看中医。”
“……?”
韩炽的嘴角的笑意一下就僵住了,眯着眼看韩远案,不虞的神色论谁都能瞧出来。
韩远案只当没看见,皱着眉等号。
韩炽顿了半晌,带着些质问的语气:“我不是来体检了?”
“嗯。”
“为什么还要去看中医?”
“这也是体检的一项呀。”韩远案哄他。
韩炽不明白,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多少有点了解,前几天犯的胃痉挛导致好些天都吃不下东西,胃里仍旧隐隐作痛。
几天下来都消瘦不少。
故而如果要去看中医,一定会被强制要求喝一堆苦哈哈的中药。
他才不要。
“我不要喝中药。”韩炽蹙眉,“你想要我吃苦吗?”
“……”
韩远案有些无奈,拿这样的韩炽完全没有办法,一句“你想让我吃苦吗”将韩远案的话术都给挡了个干净。
韩炽捏住了韩远案的把柄,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他狠不下心。
“开不苦的药吃。”韩远案说,“先把身体养好一点,之后再慢慢养胃。”
无论中西药,吃多了难免伤胃,韩炽虚不受补,所以只能慢慢来。
“气死我了。”
韩炽面无表情的抱怨了一句,把胳膊从韩远案手中抽离,屁股挨着椅子坐的远了些。
突如其来的这样一句话,的的确确让韩远案愣了许久,愕然地盯着韩炽看,好久才捂着眼脸笑。
韩炽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只是见他笑,韩炽也生不起气来,慢慢抿了抿唇,无奈地将屁股挪了回去。
算了吧,他们还要过日子的,虽然不知道韩远案在笑什么,但忍忍吧。
韩炽这样想。
“6号,韩炽——”
前面有护士出来叫号,检查室韩远案不能进,只把他送到了门口,交代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你,别害怕。”
“……”
都走进去了的韩炽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眼神不太友好,好像觉得韩远案哪儿不太正常。
只是一个CT检查而已,需要害怕什么?害怕进去后被挖心挖肾吗?
这样的检查,韩炽不知道一个人做了多少,数不清了。
今天胃镜不需要做,检查不用费多少时间,报告会加急送到家里,所以下午两点的时候,所有的检查差不多已经全部完成。
检查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尽管没有耗时太长,韩炽还是有些撑不住了。
从检查室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出虚汗,低血糖的症状尤其明显,得靠韩远案搂着才可以撑住身体走路。
不过韩远案照顾了他这样久,身体到底有点好转,换做以前,此刻的韩炽估计都已经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韩炽手里捧着韩远案给他弄的一杯甜水,他低血糖的时候有点不太受得了甜,觉得这杯甜度过于高了,所以小口小口的抿着,时不时还皱皱鼻子。
甜水喝完,状态有些缓和,韩炽才被韩远案带出了医院。
韩炽没什么胃口吃饭,韩远案便叫阿姨煮了点馄饨送到公司,带着韩炽回了百庭。
这个关头,要处理的事情其实比较多,韩鸣回韩氏,之前韩远案派人去谈的收购案也应该收回手了。
眼下应该转合作,而不是并购。
百庭的效率非常快,想跟韩氏合作的消息一放出去,热搜便被霸占,股市动荡不停。
从并购案变成合作案,造成这样差别的显然不是时间,而是韩氏的掌舵人。
百庭当天下午就发布官方消息,决定与韩鸣合作,并且表示十分赞赏韩鸣的工作能力和管理能力,希望能长期合作。
两大龙头合作,其规模是其他企业不可望其项背的。
新闻正报道的如火如荼,何武这边也陷入水深火热中。
郑生带着几个人找到了何武的庄园,一声不吭地查封了何武的入股企业,跟着遭殃的自然也有韩覃。
看着屋里闯进来的几个人,何武眼神平和,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当它是小孩儿的把戏。
“这是做什么?”何武拄着拐杖,笑眯眯的问眼前的人。
郑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给贴封条的人打手势。
见他不说话,何武又道:“我记得你,你是郑家的独子,叫——郑生,我没记错吧?”
“记性不错。”郑生终于舍得开口回了一句。
“那你这是……?”
“听说你老谋深算?看不出来我在做什么?”
何武顿了顿,正打算再说话,郑生身边戴着手套的助理礼貌地递给何武一份文件。
接在手里沉甸甸的,牛皮纸,密封袋,显然是很重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
“您的罪证。”助理弯唇解释,“包括受贿贪污,包括投资洗钱,包括开绿灯以权压人,还有——”
“包庇韩覃。”
“证据?”何武反问,“什么是证据?单凭你们做出几份文件就是证据了?”
他哼笑一声,朝郑生看去,道:“还有你,郑家允许你打破平衡?你这样登堂入室,不是太好吧?”
“郑家?郑家算什么?”
郑生冷眼盯着他,他的视线犹如一条粗壮冰凉的蟒蛇,缠绕着何武的脖颈,似乎一收紧,便能让他尸首分离。
气氛剑拔弩张起来,空气几近凝滞。
“我姓郑,的的确确是郑家独子,”郑生向后退了两步,整理了一番衣裳,慢条斯理道,“我是郑生,也不是郑生。”
他放下这句话,朝带来的那几人挥挥手指,对何武说:“您先好好待在这里,韩覃不能出来,您自然也不能。”
随后转身离开,庄园大门被人从外面封锁。
习惯发号施令的人此时站在空荡安静的客厅里,别墅里佣人的窃窃私语不断传入何武的耳朵里。
疑惑或嘲笑,或不齿,这一切都将一贯坐在上位的何武淹没,呈摧城之势。
何武的情况, 韩炽只能从韩远案的口中得知。
不过他出事后,韩远案也不常提及何武,何武如何, 到底与他们没有直接关系。
那边只需要郑生处理便能了结, 韩覃才是韩炽真正要应对的。
近来要入春, 雨下的勤了些,地上湿漉漉的,扰的人心烦。
韩炽不喜欢下雨天, 踩到地上的坑洼会把裤脚打湿, 也会弄脏衣服, 一如现在这般。
——他不喜欢雨天出门。
这里是一条小巷子,看上去像是一条已经废弃的商业街,左右两侧摆着是简陋装置的摊贩, 地上坑洼不不平, 到处都是垃圾。
下过雨后, 有些垃圾和味道并没有被冲刷掉,而是被行人踩在脚底, 从而滞留在道路中间, 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就像垃圾场设置在了路中央。
雨水顺着地势低矮处流向下水管道,在被泥土和垃圾阻拦的地方汇聚,那里有虫子聚居。
韩远案将车停在了路口,撑着伞,一路牵着韩炽,找方便落脚的地方走进去。
两人穿着周到,个子高挑又十分养眼, 周围的商贩摊主和路人难免多看两眼。
这里的味道难闻,韩炽许久不来这里, 已经不习惯了。这些年,即便是算上韩远案不在的这三年,韩炽都没有再次接触过这样的生活环境和日子。
他环视了一圈,这里跟记忆里没什么两样,依旧破烂且让人生理不适。
韩炽压下胸口的憋闷,缓了缓胃里的翻涌,忽然想到什么,稍微偏头看向韩远案。
这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的神情,带着韩炽走路的模样反倒像是轻车熟路。
察觉到韩炽的视线,韩远案略微低头询问:“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韩炽摇头,仔细脚下的路,亦步亦趋的跟在韩远案身侧走。
见他否认,韩远案没有着急追问,而是观察了他片刻,脸色如常,至少身体上应该是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韩炽与韩远案的思维模式不同,在他看来,韩远案虽称不上娇生惯养长大,可也是从不接触这样环境的天之骄子。
算起来,估计是帮他打官司的那一年来过这里,而且那时候是韩远案的朋友来的比较多,韩炽没怎么见着韩远案。
如今却是一副常态的模样,想必近三年在国外也吃了不少苦。
正想着,韩炽忽然被韩远案捞了一把,身侧擦边开过一辆摩托车,溅起一地的雨水,要不是韩远案眼疾手快,韩炽就要被溅一身泥了。
“注意看路,”韩远案叮嘱他,又问,“在想什么,怎么心不在焉?”
韩炽随口搪塞:“没事。”
“小池,不要骗人。”
韩炽动了动嘴巴,犹豫了几瞬,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了:“韩远案,你在外面,怎么过的?”
“嗯?”韩远案不解,反问,“什么怎么过的?”
“生活。”
“有吃苦吗?”“是不是过的不好?”“是不是也待过……像这样环境的地方?”
他一下子问了太多,声线稳定且平静,微微皱着眉,反手握住韩远案的手。
后者没说话,定定的看着他几秒,虽然韩炽的语气听起来只是想了解这些他所问的事情,可烟眼尾却开始渐渐泛红。
他或许自己都没发觉。
“没有,我哪儿能吃什么苦。”
韩炽压根儿不信,反驳他:“你也骗人。”
不骗人又能怎么样呢?韩远案不敢把那些事跟韩炽说,也舍不得他心疼。他垂眸想了半天,找了个折中的法子,说:“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带你去看看?”
“好。”
总算是把这事儿给敷衍过去了,韩远案暗暗叹了口气,调侃他:“这么关心我的生活?我不在那段时间,你不会是成天盘算着我是不是在哪个黑市做苦力呢?”
“没有最好。”韩炽由着他敷衍过去。
他没有傻到相信韩远案口中言语的地步,这话的真实性有待考究,总是要慢慢知道的。
“走吧,”韩远案牵着他,让他靠近一点自己,彻底被罩在雨伞下,“快到了。”
雨其实没下多大,现在下的是毛毛细雨,滴滴答答的,站在伞外面,雨落在身上也不会湿到哪里去。
不过是韩远案担心韩炽淋雨生病,所以尽管路程不长,也给他撑着伞。
破旧的商业小吃街往里走,七弯八绕的到了一处老破小面前,楼与楼之间紧密相连,墙壁角落处的蜘蛛缠着虫子,堪称破败。
这是韩炽以前住的地方,和那对父母一起。
再次站到已经不是很熟悉的防盗门前时,韩炽心里五味杂陈。以往这扇门在这块治安不好的地方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却也数次挡住了韩炽逃离的脚步。
他在这里面——这个以前称之为家的地方,遭受着非人的虐待。
这一点从未改变过,因为现在也是。
韩炽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出声,他又敲了两下,里面发出一声重响,不知是什么被弄倒了。
一道声响过后,又没了声音,韩炽冷着脸敲了第三下。
短暂的沉寂过后,屋内才有人声传出来。
“——谁啊?!”
韩炽没做声,他察觉到韩远案看了他一眼,他也回望过去。
于是换成了韩远案来敲门。
坚持不懈的敲门下,门终于开了,不过只开了一层铁门,外面的防盗门没被打开,好像也没有要被打开的意思。
见到门前的两人,屋内的女人显而易见的慌乱起来,手足无措地看向韩炽,又好似有些畏惧的看了眼韩远案。
也不怪她害怕,当初送她进去的人就是韩远案和他朋友,那时的她也只当韩远案是一个烂好人,却不想他竟如此厉害。
这场官司,直接将她送进去十多年,让她犹如在地狱一般苟延残喘。
即便她对韩远案与韩炽的恨意居多,但仍然是十分忌惮。
只是……
“不认识我了?”韩炽隔着防盗门的栏杆缝隙与她对视,说出口的话带着讥讽与寒意,“觉得在这这里见到我很奇怪?”
“韩覃出钱找你帮忙,你都不问他事能不能成吗?”
“我没死你觉得惊讶么?”
韩炽较女人实在高出太多,原本他个子就高,女人这几年在里面过得辛苦,腰背都有些佝偻,因此便显得韩炽更高了。
这样的高度往下看,的确会让人觉得韩炽对面前女人的藐视与不屑。
女人无话可说,更是无话辩解,索性破罐子破摔,讽刺道:“怎么?两位韩律师怎么有空到我这破地方来?”
“想和你谈一下关于再次成为被告的感受。”
韩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却骤然激起女人的怒火,她顿时瞪大眼睛,呲目欲裂,颇有一种怒火冲天的气势。
“你什么意思?!”女人大喊,“你还想把我送进去是吗?我是你妈!就算断了关系,你身上流的也是我的血!!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大而尖锐,韩炽皱皱眉,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韩远案偏头看他,发觉他皱眉,立刻上前两步,稍微站在他的前侧,眼神凛厉的对女人开口:“他现在姓韩,和我姓,跟我是一家人,和我住一个屋,吃一个碟子里的饭,睡一张床。”
“他身上的血已经在我们家被代谢干净了,你现在——是被告。”
韩远案重复她自己说的这个词,于女人来说,不亚于戳心窝子。
“不可能,不可能!”女人大叫,“他说我们拿了钱就可以走的!他说过的!”
见她精神快要不正常,韩远案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韩炽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顺势将防盗门给撬开了。
早些年,韩炽幼时这防盗门的作用是起效的,只是这里许久不住人,潮湿且年久失修,像这样的设置几乎算作报废,所以很轻易的便能被撬开。
门被打开后,韩炽使力推门进去,里面的房间瞬间溢出一股刺鼻的烟味和酒味,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忍住想要呛咳的冲动。
刚才站在门外还不觉得,此时进到屋子里才发觉这里面的味道没有比外面道路上垃圾的味道好闻。
“庄女士。”韩炽拿出文件,放到她桌子上,“你跟韩覃的勾当,包括到律所找我给我下套,这些我都有录音,这场官司,我自己来打。”
“原告是我,委托律师也是我。”
“不!你做梦!我不会去的!”女人一把将文件掀开,下一秒又捡起来,把里面的A4纸拿出来,三两下撕了个干净。
韩炽忽然就笑出了声:“撕了有什么用?这只是律师函而已,我可以给你打印无数张出来,你可以到法庭上撕着玩。”
闻言,女人顿住了动作,满眼红血丝,上前一步,毫无预兆的扬起巴掌,铆足了力要抡下去。
韩远案心一跳,刚要将韩炽拉回到身边时,韩炽便拦住了她挥下来的手。
韩炽是个成年男子,力气怎么说都比面前的女人要大一些,他捏着女人的手腕,力气大到想要直接把她的手腕掰断。
还好,韩炽理智尚存,他猛地甩开女人的手,不悦道:“我不欠你什么,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还想扇我一巴掌,你是有多恬不知耻?”
“混账!”
女人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也只吐出这两个字。
韩炽懒得跟她争论,今天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确认她还没有逃走。
不过也是可惜,要是逃了更好,这样还能算上畏罪潜逃的罪名,现在倒是给她少了一份罪去。
“来了吗?”韩炽扭头问韩远案。
后者点点头,刚想说话,便从外面涌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朝韩远案点头示意,说:“来了。”
随即又看向韩炽,眼神若有所思,须臾道:“我是郑生。”
韩炽:“……”
看看韩远案,又看看郑生,最后皱眉——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了郑生。
第61章
郑生带着人走之后, 屋内便如同另一个世界,仿佛是撕裂的时空缝隙骤然被合上,那些可怖的嘶吼声被一道关在了另一个空间里。
此时的屋子, 皆是静悄悄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动静太大, 房内一直挨着门的酒瓶忽然倒下, 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了客厅。
随即,房门被关上了。
发出的响动成功让韩炽回神,他缓了缓心神, 脑子里盘旋的女人的叫声被顺利赶出去。
韩炽将酒瓶捡起来, 顺势扔进垃圾桶, 引得韩远案看向他,以为他在发起脾气。
毕竟酒瓶落到垃圾桶里的声音还是有些二大的。
韩远案不愿意去想韩炽眼下的心情怎么样,即使看上去一切如常。
时隔多年, 再次即将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进去, 心静如何, 不是他能感同身受的。
棒子没挨到自己身上,韩远案永远感受不到肌肤切实的疼痛。
只是他只知道, 无论韩炽是什么心情, 他总是感觉胸腔滞闷。
韩炽正要转身,忽然被韩远案拉住了手,他下意识回握,而后怔住了。
他感觉韩远案刚才牵他手的力道不太对,似乎很紧,但一瞬之后又松了。
韩炽低头看了看牵住的双手,然后抬眼疑惑道:“怎么了?”
韩远案一声不吭, 只是片刻后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环视了一遭周围。
问道:“房子卖了?”
闻言, 韩炽顿了顿,也扫视了一眼这个他曾经生活过许多年的地方。
“不了。”
“不用卖。”
“这不是我的。”
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好。”韩远案点头,“需要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拿走吗?”
“……”
韩炽没说话了,他转身进了房间,每一个房间都看了一遍。
他没有在找什么东西,只是简单的都看了一眼。
记忆中,这个屋子带给他的都是都是不好的回忆,父母对他来说好像只是一个名词。
他有爸爸妈妈,但有时觉得没有更好。
房间里的碎花的飘窗窗帘被拉扯掉在地上,有一角还能看出原本的模样,那是一帘干净又温馨的飘窗。
如今不知是因为年久没人打扫清洗,或者什么别的原因,已经落满了灰尘。
什么颜色都被灰尘掩盖过去。
这里没有他留恋的地方,这是他拼尽全力都想要逃离的地方。
转了这一圈,只是想看看,现在面对这间屋子的心情与当时有何不同。
现在看来,没有任何差别。
都是令人厌恶的地方。
韩炽知道韩远案跟在他身后,他看完之后转身,类似抱怨地说:“他们好像不讲卫生。”
“嗯。”韩远案很难不赞同,“回来这么些天也不打扫一下。”
“说不定他们知道待不久。”
韩炽笑着回。
可韩远案却笑不出来,心头被韩炽稍红的眼眶激起阵阵酸痛。
像使力呼吸导致搏动不规律,却又骤然平静下来的疼痛和泄力。
韩远案手心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太疼了,牵扯了手指都扯着疼。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抬手按了按韩炽的眼睛,哑声问:“怎么了?难过吗?”
“不是。”
韩炽摇头:“是庆幸。”
是一种终于能自己了结噩梦的庆幸。
雨没停,也没下的更大,韩远案撑的伞刚刚好将两人都遮住,连潮湿都进不来。
“之前你朋友给我打官司的时候,我还是挺怕的。”韩炽说。
“为什么?”
“我那时候根本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机会停留在我面前,那场官司对我来说就是救命稻草。”
韩炽死命儿的抓住了,他献上了他所有的期望和信心。
在一次又一次的泄气和绝望之后,将所有生的希望寄托在了韩远案的身上。
韩炽抿唇,在路边的一个糖炒栗子摊贩处停下:“这个官司是你接下的,我知道。”
“怎么知道的。”
“我听见你跟你朋友说话了。”
韩远案也顿住了脚步,侧过头看韩炽,微微蹙眉想着之前的细节。
当时他好像正和同门做研究项目,那会儿需要到杨院长介绍的律所里去接触和熟悉各种业务。
刚巧碰到这个巷子里有一个小纷争。
因为案子太小,又偏,所以没什么人来。
韩远案对大案小案没什么评判标准,那会儿和他一起的同门本不打算来,是他突然提起什么,这才来到这边。
“哦,我记得,那会儿我——”韩远案点点头。
摊贩的主人看他们停在这里,便抓住了商机:“需要板栗吗?大颗很甜的!还是热乎的!刚炒出来的嘞!”
“壳好剥吗?”韩炽接话。
“好剥,好剥呢!”大爷从筐子里拿出一个递给韩炽,笑道,“尝尝,不好吃可以不买!”
韩炽道了声谢之后接过来。
板栗确实很大一颗,只裂开了一条缝,很容易就将里面的肉剥了出来。
他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半,另一半喂到韩远案嘴里。
板栗肉是糯的,不硬,确实跟大爷说的一样,很甜。
和他闻到的也一样。
——他本就是被这香味吸引住的。
“甜吗?”韩炽嚼完后问韩远案。
后者老实回答:“好吃。”
韩远案知道他的意思,果断付钱买了一大袋。
说是给韩鸣他们送去一点。
两人边走边吃,韩炽又提及:“你刚才话还没说完。”
“嗯。”韩远案点头表示他知道,又往韩炽嘴里塞了颗板栗,叮嘱他慢慢吃。
“这里环境不好,本来不打算掺和进来,但是那天我跟朋友来考察,看见了你。”
“发现你也住在这里。”
“你那时候就认识我?”韩炽嘴里含着板栗,正细嚼慢咽,忽然被他这话惊讶到,于是都顾不得嘴里还没吃完,便嘟囔着问。
韩远案轻笑:“想不认识都难。”
“你在光荣榜上的位置都没变过,就算注意不到,走过的时间久了,无论谁提起来,都会有些印象。”
“哦。”
韩炽听起来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只是有些印象而已。”
或许是出于对后生的欣赏,韩远案并不是有些印象,而是对他过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