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不会如他所料。
这想法刚掠过脑子,杨院长又开口说话了:“小韩啊,我知道你聪明,应该也猜到了我约你的目的吧?”
说着还当着韩炽的面瞥了眼韩远案,尤其明显的在告诉韩炽,这个所谓的目的跟韩远案有关。
不出意外,便是杨院长请韩远案来跟他商谈实习生泡汤的事。韩炽心中微微叹气,他心里明白是自己将情绪泄在了公事上,这是他不该犯得错误,是以前的韩远案教他的。
他明明时刻谨记着,却在面对韩远案时,那些公私分明,说一不二的原则总是不堪一击。
“杨院长,我知道——”
“小韩啊,”杨院长面带歉意地打断他,拍了拍脑门,说,“上回你跟远案一起吃饭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了。”
“……嗯。”
“这样啊,我替远案给你道个歉。”杨院长看起来十分愧疚,皱着张脸看了眼韩远案,仿佛在斥责他,“上次的事是远案说话不对。”
“院长……”韩炽张了张嘴,瞳仁微颤,心里不停地直打鼓。
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后又看了眼韩远案,眼神里细微的恐慌瞬间便刺痛了韩远案的五脏六腑。
韩远案很快若无其事地躲过那双眼睛,他知道韩炽在怕什么。怕他将他们俩人之间的事给说了个明白,怕他们俩在杨院长面前难堪,或许还怕着其他什么,韩远案没来得及细细的一一看清。
“院长,我——”
“小韩,远案他刚从国外回来,沟通上可能强硬了一些,这我替你道个歉,他确实非常不应该强迫你接受咱们的实习生!”杨院长这番话说的格外的公平公正、义正言辞、甚至义愤填膺!
不过,一直处于低气压的韩炽却愣住了,杨院长的话让他一头雾水,云里雾里的。
他迟疑着缓缓出声:“……啊?”
第08章 复诊?
“嗯?不是吗?”杨院长见他反应不对劲,偏头去看韩远案,那人垂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杨院长狠狠叹气,怒其不争。
他又问韩炽道:“不是这样吗?还是说远案他还说了些什么不尊重的话?”
杨院长满脸疑惑,头上飘过的都是问号。韩炽一言难尽地看着杨院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实在是摸不准杨院长到底知不知道他跟韩远案之间的事情。
“……没有。”
想了想,韩炽还是决定说没有,不论杨院长知不知道,韩炽都否认了。要是杨院长知道,但他没明说,韩炽也能勉强当他不知道。
“哦,那就行。”杨院长点头,“小韩,既然这样,那我叫远案给你赔个罪,远案说你很——”
说着说着,言语忽然顿住,韩炽看见杨院长一脸不解地朝韩远案看去,后者却漫不经心地捏着杯子,与刚才的神情并无不同。
韩炽微微蹙眉,搞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杨院长咳嗽了一声,打了两个哈哈,接着刚才的话道:“这个……呃,远案他说你……最善良了,应该会原谅他,但是我觉得他罪过太大了,所以亲自来道歉,希望小韩再给他一个机会,你看……?”
说得过于夸大其词了,韩炽不禁皱眉,越发觉得他俩之间瞒着自己什么事情,但一时又没头绪,索性便不想了。
“杨院长严重了,本来也是我的问题。”
“不!不不不,你没问题,都是他的错,全部都是远案的错!”杨院长笃定道,理所当然地将所有过错推到了韩远案身上。
偏偏韩远案依旧不说话,不过嘴角勾起了一点弧度,带着不是很明显的笑意,再加上眼神淡然,越发显得有些掩耳盗铃了。
桌上的小火炉的火星发出微小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坐着的茶壶也咕噜咕噜的小声冒着泡。这个时间点茶馆走了些人,韩炽这边便略显安静,更加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韩炽左看看韩远案,右看看杨院长,舔了舔嘴角,右手食指和拇指不断交替搓动。韩远案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抬眼看了看他,终是暗暗叹了声气。
他自认有些了解韩炽,知道他此时有些不自在。韩远案侧头给杨院长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得挺快,立马正经起来。
“小韩。”
“嗯。”
“你们律所还收实习生吗?”
“……”
“我这儿有几个研究生,学历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能力……学习能力倒是强,但至于其他的我还是不算太了解。”
韩炽:“……”
韩远案:“……”
杨院长的话题转的生涩又强硬,韩远案听得一头黑线。韩炽只是有些迟钝,但并不蠢,甚至智商很高,这样明显的转移话题,很难不被韩炽发现。
这俩人一齐看向杨院长,现在面无表情的变成了杨院长,不仅神情自然,而且连语气都很郑重,仿佛从一开始他就再说正事。
韩炽顿了顿,忽然就觉得好笑。杨院长今年70岁了,身高并没萎缩,头发打理得很好,以往给韩炽的感觉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同时带了些亲切的人。
今天算是颠覆了韩炽的认知,这杨院长分明像是一个爱逗人玩的老顽童。
韩炽吸了口气,闻到了满鼻子的茶香,他点了点头:“嗯,今年和往常一样,您有学生可以往我这里送。”
“今年大概是六个。”杨院长又问,“你还打算面向大众收吗?”
按照以往的惯例,韩炽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面向大众收七个实习生,免费培训独立办理案件的能力,然后酌情留下三个。
这也是原持律师所的优势之一,虽然很多毕业生都更希望留在这里,但因为韩炽的培训模式,即便是被刷下去也不会有怨言。
“应该,”韩炽也还没想清楚,像是蝴蝶效应一般,他很多计划都被突然回国的韩远案给打乱了,“先紧着桓大来。”
杨院长倒是没什么意见,他问:“那你工作室还打算扩大吗?人要是多了,我可以给你出资扩一扩,你律所名声已经打这么响了,完全有能力扩大工作室。”
闻言,韩远案也抬眸看向韩炽,一边将他面前凉透了的茶水倒掉重新添上一杯,一边倾耳听他们说话。
韩炽知道杨院长是在诚恳地提意见,但……
“不用了,这一两年定下的规矩都成型了,再扩大需要整改很多,多谢您好意。”
他目前还没有扩大工作室的想法,虽然他跟杨院长说的那些也是影响因素之一,但不愿意扩大更多的是他的私人原因。
“行,你再回去看看,要是不想要那么多,我再帮他们联系其他律所。”杨院长没有勉强,“我希望你帮我这忙,但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你放心,有什么问题大胆跟我说就行!”
“我跟你说啊,你——”
眼看杨院长又快要收不住,韩远案抬手喝了一杯茶,将茶盏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杨院长立刻警觉起来,朝韩炽看去。
还好韩炽好像没发现什么,正拿着手机看信息。
“怎么了?有事?”杨院长问他。
韩炽没做声,回了个消息后刚准备摁灭手机,铃声便大肆响了起来,在安静的环境中略显突兀,韩炽不得已立刻接通。
身边的韩远案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韩炽的手机,来电显示是林越。
他微微皱眉,林越?林越是谁?
一个名字而已,顷刻间将韩远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激起汹涌的波澜,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眼神,却怎么也没忍住将视线放在韩炽身上,仔细听他讲电话。
那头声音很小,隐约能听见在说什么怎么还不来,去哪儿了之类的话——看来是真有事。
或者说是有约。
韩远案敛了神色,周身的气压莫名低了下来,将茶盏放在唇边摩挲,叩着茶沿的食指之间泛白。
接下来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听到了韩炽嘟囔了几个字,至于具体是什么,韩远案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等人走之后,韩远案的神思才被杨院长给打了回来。
杨院长一把拍上他的肩膀,不留余力、重重的一击,以至于韩远案猛然回神的一刹那抬眼看到身边的座位没人时,心跳漏了一拍,紧接着便是擂鼓般的跳动。
瞳孔忽地涨缩,惊觉刚才韩炽确实就坐在他身边,只是刚刚离开了而已。
韩远案如梦惊醒,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掩盖什么似的喝了口茶,才朝杨院长看去。
杨院长正皱眉打量他,问道:“就这么魂不守舍,人家刚才离开也没见你说句话啊?”
“……嗯。”
韩远案叹了声,先不说方才心神被“林越”这个名字给绊住了,即便没有,韩炽真要走,他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将他留下多待一会儿,更不知道如何开口,说怎么样的话才不会惹韩炽难过和反感。
三年时间能改变很多,韩远案要学会小心翼翼地对待韩炽的真心,也要敞开胸怀将韩炽的坏情绪和态度一一接下。
冰冻三尺非一日寒,韩远案清楚韩炽与他之间的隔阂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的,需要无尽的耐心和柔软。
杨院长见他又开始分神,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何必呢,费心费力做那些事,人家也不知道,这不是多余做的么?你感动自己?”
“怎么是多余?”韩远案拧眉,不同意这话,“我对他的心意他知道,以前知道所以这几年不怎么好过,现在知道,所以现在面对我时也两难。”
“我对他是我情愿,要是这么点事也觉得是多余,那我怎么让他回来?”
韩远案难得的吐露心扉,将话说了些后,并没有觉得松快一些,那颗心脏反倒是越发沉甸甸的。他迫不及待地想听韩炽叫他“小韩哥”,想看韩炽像从前那般爱粘人但不说的模样。
而不是现今疏离礼貌的一声“韩教授”,也不是像现在这样连见一面都需要处心积虑找借口的状态。
有情人万般折磨,杨院长觉得真是憋得慌,不是因为这两人不愿意敞开心扉谈,而是为自己。
他长叹一声,道:“你倒是在国外发展好了,可把我辛苦坏了,我跟你父亲是交好,但你让我在韩炽面前装不认识你、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你们关系这档子磨人的事可真是把我折腾坏了!!”
“辛苦您了。”韩远案是由衷的感谢。
杨院长却不领情,依旧叨唠着抱怨:“我这三年都不敢跟他多说话,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对他过多关心,以免露出破绽——”
“我家有茶。”韩远案头疼,直接点破了杨院长的心思,补充道,“您有空自己去挑,或者我挑些给您送来也行。”
“哦。”杨院长佯装不怎么在意,道:“不麻烦你了,我去拿吧。”
“行。”
“……哎,”杨院长顿了半晌,摸了摸头发,忽然想到什么说,“你最好看看那孩子怎么样了,我刚听说什么复诊,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心脏骤热被提起,韩远案道:“复诊?”
第09章 偶遇
“是啊,刚下给他打电话的人说的。”杨院长其实不怎么了解韩炽,只知道他不怎么爱说话,说什么都是客客气气的,很难接近。
杨院长一边回忆着之前跟韩炽的接触,一边嫌弃韩远案:“你刚才没有听见他们打电话吗?虽然那边声音很小,但说复诊的时候电话那边的人好像在骂他。”
“估计是小韩没去复诊。”他说着自己的猜测。
韩远案一直沉默,听杨院长的话,那个林越估计是他的朋友,或者主治医生。想到这儿,韩远案有些庆幸,庆幸于他不在的这几年韩炽至少不是一个人;却又有一丝落寞和嫉妒,恶劣的希望自己是他最依赖的人。
可好像总是事与愿违,现状是韩炽身边或许已经有了一个他不知道底细的人,或许那人已经在韩炽心里边占了一席之地……各种各样的预想争先恐后地涌上来,让他蒙在海水里,溺水的人一般,看不见也无法呼吸。
杨院长得了给茶的承诺,也不管韩远案是什么心情了,自顾自地说着话,等自己八卦之后才想起来关心韩远案一句:
“对了,你现在还住宿舍吗?”
“嗯。”
“还不能找房子?”
韩远案点头:“原来的房子被他们卖了,我暂时不能出面,不好买房。”
“哦,也是,你行事注意一点!”杨院长提醒他,“那你现在还住宿舍?”
“嗯。”
“会不方便吗?我给你找个房子你先住着?”杨院长想了想,说,“要是住学校其实挺麻烦,小韩的律所会给是实习生安排住宿位置,你要是也有份就好了,更方便一点……”
杨院长本意只是将现状说明,韩远案却一下子抓住了重点,重复问:“律所安排宿舍?”
“是啊。”
韩远案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眼竹窗外逃进来的太阳,霎时好似心情也晴朗了起来。他将茶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跟杨院长道别:“我先走了,您有事跟我联系。”
“啊?啊!那茶……”杨院长着急道。
韩远案无奈,低笑一声,道:“随时恭候。”
“好好好,那就行那就行!”
第一医院精神科。
韩炽被林越一个电话给召了回去。
在打电话的时候林越就猜到韩炽这人指定没有去找他爸,不知道跟谁出去了。其实要是猜也猜得到,韩炽在这里几乎没有深交的人,除了林越之外就是杨院长和韩远案约他才会出去。
说到这个,林越真是无数次感叹,即便喊次再不愿意见韩远案,也会不由自主地去见韩远案——多浅薄的理由应该都行。
林越是这样猜测的。
实际上事实也是这样。
林坞和林越已经在办公室等了许久,今天空出来的时间是全部留给韩炽的。见人进来,林越带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韩炽。虽然韩炽不知道他已经猜到了自己去见了韩远案,心里却仍是心虚。
“去哪儿?不是说好了来复诊的?”
“有点事儿。”
“你能有什么事?谁能跟你有事?你还认识谁啊?”林越直接点破他,“是不是韩远案?”
“嗯。”
“找你干啥?”
“有点事儿。”
韩炽说着搪塞的实话,他不知道为什么韩远案会在茶馆,明明杨院长说他来亲自道歉,却又带着韩远案过来,那人更是一句话也没说。
林越看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就知道大概是问不出什么了,招呼他坐下后才起身将门锁上。
林坞笑着看他俩斗嘴,韩炽到他这儿来的年头已经三年了,韩炽是他见过的病人里最独特的那一类,药吃一下不吃一下,复诊爱来不来的习惯,还有想治又不想治的心态。
林坞在他身上看到了很多矛盾的地方,让他很头疼,以至于让他在韩炽身上花的心思就比较多,便对他跟林越也没什么差别,把他当小儿子对待。
至于为什么是小儿子,因为林坞说林越这小子大大咧咧的,他那个恶劣的性子不适合做小儿子,倒是适合当哥哥,刚好护着韩炽。
“最近怎么样?”林坞冲韩炽尽量和蔼的笑了一下,问他。
韩炽道:“还行。”
“还行是什么程度呢?”
“……”
等了片刻也没等到韩炽的回答,林坞便又说:“这样,我换个说法。”
“吃饭怎么样?”
“一日三餐有按时吃吗?吃多少?胃口怎么样?是有食欲还是强迫自己吃的?”
一连串堪称诘问的言语将韩炽喉咙里的所有音节全部都堵了回去。韩炽张了张嘴,唇瓣闭合扇动几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瞧他这反应,这几个问题林坞心里便有了些数。
继而,他问:“睡眠呢?还熬夜吗?按时谁吗?睡前需要吃安定吗?”
这次林坞没等韩炽回答,接连将之后的几个问题一并问了出来。
他拿过一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夹——那是韩炽专属。
林坞抽了支笔在上面写着什么,嘴里还一边问:“药呢?吃了吗?”
“吃了。”
出乎意料的,韩炽回答得很快,林坞略显诧异地抬头望他,笔尖顿了顿,紧接着在纸上将前几个字划掉。
林坞顿了顿,微微蹙眉,思考了几秒,才定睛看着韩炽,问:“什么时候吃的?一天几顿?”
“……”
韩炽又不说话了。
半晌,林坞了然地摇了摇头,继续在纸上记录,叹了声气道:“听林越说你爱人回来了?”
“……不是爱人。”韩炽捏着掌心,反驳他。
“是爱的人。”林越补充。
“……”
韩炽知道,但韩炽不愿意说。
听这俩人一来一回,林坞大概知道了是个什么情况——还是因为韩远案。
原本之前治疗的时候,韩炽嘴闭得很牢,什么都不愿意说,后来实在严重到撑不住,高烧了都没人发现,林越送他去医院的时候才听他迷迷糊糊喊哥啥的。
那时候林越还以为韩炽真有一个哥哥,后来软磨硬泡撬开了他的嘴,再加上治疗药物有时候会影响神志,意志会脆弱不少,这才知道韩远案这人的存在。
也是从前些天开始,韩炽嘴里的那人具象化了,林越更加坚定了韩炽一定是被韩远案的容色迷得神魂颠七荤八素的观念。
“韩炽。”林坞沉声喊他名字,道,“你想治吗?”
想治吗?韩炽也不知道,有时候出现幻觉的时候听到韩远案以前温柔的声音还挺好,但有时候也会看到离开的韩远案。
韩炽不知道韩远案是怎么离开的,但幻觉里的韩远案走得决绝又果断。
仿佛扔下韩炽是扔下来一个累赘一般,韩炽每每看到这一幕都难受的不行,在剧烈的心悸中醒过来。
谁也不会想到,韩远案离开的背影是将韩炽从幻觉中拉出来的枝桠,而韩远案的温柔和耐心,是让韩炽陷入幻觉的恶魔。
韩炽时常会想,韩远案还会不会回来,去了哪里,他要怎么去找他,这些问题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像瘴气一般缠在他身边,不远不近,不紧不松。
直到走出医院后,韩炽都没想出个结果来,甚至林坞后来的话他都没听清楚,满脑子都是“想不想治”。
林坞作为一个医生,是希望韩炽是一个健康的人,韩炽原本身体就不太好,再因为心理问题引发的各种生理状况,身体很难好起来,甚至会愈发沉疴。
但林坞作为一个长辈,自然遵从韩炽的意愿,有时候陷入幻觉时反倒比现实松快。
外面的太阳还高高挂着,照在身上很暖和,但因为是冬天,难免有寒风往衣服里灌,韩炽冷得一哆嗦。
——嘀嘀
——嘀嘀
急促的喇叭声响起,接韩炽没听到,直到身体腾空被挪到一边,接着便是猛烈的撞击声,韩炽才有些迟钝地回神。
他微微仰头看向来人,那人衣着都没变,紧锁着眉头,神情却不显山露水,还是看不清他心里边的真实情绪。
韩炽在那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总觉得韩远案变了一些,此刻明确了这种感受。以前的韩炽风光无限,身上恣意的光芒总是照着韩炽,慷慨无私地温暖韩炽,可现在周身的气质都沉敛了许多,锋芒尽数收敛,越发看不清他打的什么注意。
韩炽将口袋里的东西捏紧,垂下头不说话。
韩远案刚从惊魂中缓过来,他跟着韩炽来的医院,一直在马路对面等着,见他从医院出来原本想来一个偶遇,却叫他瞧见了差点吓飞他三魂六魄的一幕。
他转眼看了眼路中央的车祸现场,再仔细观察了韩炽,发觉没什么问题之后,吊在心口的那口气才算吐了出来。
“在想什么?”韩远案忍了又忍,也只是忍下了想斥责的语气。
说出口后就没想着韩炽会回答,却没想到韩炽小声道:“想事。”
——虽说说了和没说一样。
“来医院做什么?”韩远案试探性地得寸进尺。
韩炽抬眸看了眼车祸现场,只是在分神一会儿内,那里已经被鱼贯而出的医生护士围住了。
他呼出一口气,后知后觉手心发凉,看着韩远案,问:“你怎么在这儿?”
第10章 即将同居
韩远案没想到韩炽没回答而是率先发问,一下子被堵住,还好反应迅速将原先就想好的说辞拿出来。
“哦,我到附近看看房子。”
“看房子?”韩炽皱眉,“这里?”
“嗯。”
“找房子做什么?”
“方便带着学生实习。”
韩炽顿了顿,将信将疑地抬眸看韩远案,还没等他说话,韩远案又说:
“你知道这附近有便宜一些的房子吗?”说完韩远案停了一秒,接着补充,“租金便宜一点的。”
韩炽又不说话了。
按照他对韩远案的了解,他不应该是缺钱的人,怎么还需要重新找租金低的屋子。
见韩炽不说话,韩远案再次补充:“环境和内设可以忽略,只要租金便宜一些就行。”
“……预算多少,”韩炽虽然疑惑但还是问了一句。
"一万。"
“……一万?”韩炽不可置信。
第一医院是一所私立医院,拥有最好的医疗设备和医师,是设在市中心最大最好的一所医院。
医院离他的律所也不太远,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一个月租金一万的房子根本没有。
不过韩远案怎么会那么缺钱?韩炽不太明白,但在那一瞬间,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包括韩远案在国外过得不好的各种可能性。
韩远案一直在等他的反应,猝不及防地等到了他的又一次分神,要不是他了解韩炽,估计要以为他有注意力缺陷了。
“我有几年不在国内,不太清楚这里的物价,看你的反应,一万……不行?”韩远案的回答看似小心翼翼。
韩炽没话说,何止是不行,一万一月的租金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天方夜谭。
至于物价,之前在国内的时候,韩远案也不一定了解物价。那时候韩远案是一个金枝玉叶的贵公子,钱如流水,也不会去特意了解物价。
“你不是被桓大聘用了?”韩炽问。
韩远案露出拧了拧眉心,露出一种在韩炽看来是羞于启齿的表情,韩远案缓缓道:“但是工资不高,刚才说的就只最高限额了。”
“……”
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韩远案是落魄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如今要住一万租金的房子?
“一定要在这里找?”韩炽皱眉,“这里应该没有一万的,我估计是五万起价……”
他没说,五万起价也只能租到差一点的。韩炽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脏都紧缩一下,蜜蜂蛰了一般疼痒。
韩远案可能不知道市中心五万的房子是什么样,但韩炽不会不了解,他从贫民窟一步步爬上来,什么样的房子都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