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废物被迫登基后by谢沧浪

作者:谢沧浪  录入:09-23

“陛下过誉了。”
她让下人上茶,李昭漪坐下。
两人闲聊了几句,李昭漪表明了来意。
宛荣默然片刻:“是王爷的意思么?”
她很敏锐,李昭漪哑然。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他只得硬着头皮道:“……也不完全是。”
他小心地斟酌着词句,有些笨拙地道,“孤也觉得,阿姐不若就留在宫中。这样生活起居也方便些。”
宛荣勉强笑了笑,显然是没听进去。
没听进去也是李昭漪作为皇帝说的话,出了一小会儿神,她道:“谢陛下安慰。”
她也知道,话说到这,皇家这边就已盖棺定论,没有转圜余地。
换做往常,以李昭漪的性子就说到这了,说到底,他和宛荣虽是亲姐弟,但也确实不熟。
他已经预备起身了。只是垂眸之时,看到熟悉的陈设桌椅,一晃神,又想到了昨夜的那场梦。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有些不受控制地开了口:“阿姐……是不是和云殷很熟悉?”
昨日交谈,他听出了宛荣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份亲昵。他曾听人说过,云氏和皇室走得极近,尤其是元后的一双儿女,自小一起长大,无关风月,也是极好的关系。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宛荣原先有些飘忽的眼神定住了,抬起头,有些不安地看向了李昭漪。
片刻后,她才有些犹豫地道:“……确实和王爷有些交情。不过这些都是旧事了,王爷长年驻守边关,我与他并无什么联系。”
“孤没有别的意思。”李昭漪解释。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宛荣的紧张让他也跟着有些紧张,他结巴地道,“我,孤的意思是,云殷他……其实很担心你。”
那日他和云殷的交谈,不在意是假,想让他拒绝宛荣是真。
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
他的话音落下,宛荣就怔住了。
说都说了,李昭漪决定索性把想说的话说完。
“他很在乎你,以他的性格,能被他在乎的人应该不多。孤看得出来,阿姐应当也很在乎他。”他小声道,“如果阿姐离开了,他能说话的人又少了一个。孤觉得,他应该会挺孤单的。”
宛荣的眼睫蓦然一颤。
很显然,李昭漪的这句话戳中了她的心事。
她有些慌乱动了动唇:“我……”
李昭漪说完所有想说的,终于松了口气,善解人意地道:“阿姐可以再想想。”
他站起身,想了想,轻声道:“有空的话,阿姐可以常来走动,下次来若是碰上了,你们可以说说话。孤的寝宫没有外人,不需避嫌。”
说完,他跟宛荣道了别,离开了寰清宫。
刚出寰清宫,李昭漪就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不擅长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很生疏,总之他不习惯。
不过说的确实都是他的真心话。剩下的,就看宛荣怎么想了。
李昭漪觉得他尽力了。
他其实不太喜欢说很多话,尤其是继位之后,因为他总是说错。
但是宛荣是个很温柔的人,云殷也是,尽管他们的这份温柔不是对他,但他仍然觉得,他们彼此的心意对方不知晓这件事很可惜。
这应当是他第一次做“摆件”范围以外的事,这会儿,李昭漪的心还怦怦直跳,就像是刚刚考完一场小考。
他努力按下内心心虚的感觉,安慰自己反正云殷不知道这件事,劝动了宛荣目的就达成了。
这样一想,他心里轻松了许多。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黑影几个纵跃,悄然在一处别院落地。
他开始将寰清宫殿内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转述,凉亭中的人支着额,一边听,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书。
耳边的叙述平铺直叙,毫无感情,他起先听得甚至生出了些不耐烦,只是不知道何时,他手上翻书的动作却停了。
“主上。”木柯道,“这就是陛下和长公主交谈的全部内容了。”
“……主上?”
“知道了。”云殷翻了一页书,平静地道,“回去吧。”
等黑影离开,他垂了眸,目光落在白纸黑字上,却仍旧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嗤笑了一声,合上书,起身走向了前院。
跟着的仆从迎上来,他把手上的书丢给他,语气平淡:“备马,去城郊马场。”

常梓轩在城郊马场寻到他要找的人的时候,云殷已经跑了两圈。
骏马奔腾,其上的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玄衣,墨发飞扬,露出张扬而锐利的眉眼。
他越跑越近,自常梓轩面前径直掠过去,前往内场。就在常梓轩以为,他要就此下马之时,耳边响起惊呼声,马上的人张弓搭箭,蓦然瞄准了不远处的箭靶。
一箭破空,箭矢稳稳扎到靶心。
尾翼颤动之时,云殷已经下了马。常梓轩回过神,跟着他一起往马厩处走,一边走,他一边有些好奇地开了口:“怎么突然来郊外跑马?”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新帝登基之后,云殷就一直忙于朝政,已经很久没来城郊放松过。
云殷不答,只是反问:“你怎么在这?”
语气很冷淡。
常梓轩一脸无辜。
“我来找你啊。”他道,“听说李淳月那丫头一心想着要出家,闹了些日子了,问问情况。”
云殷没说话。
常梓轩察言观色,试探着道:“没劝动?”
“没事儿。”他安慰道,“再劝劝,先拦着她就成。那丫头确实倔,但你的话她应该肯听。”
云殷冷笑了一声。
常梓轩:“……”
得,戳到人逆鳞了这是。
他“嘶”了一声,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就见云殷垂了眼,张弓搭箭,又是一箭。
第二箭靶心,场外又是一片叫好之声。
常梓轩却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你这火气挺大啊。”他道,“这是谁惹到你了?应该不止是李淳月吧?”
那丫头虽说性子倔了点,但总体来说还是挺乖的,能有这气人的本事?
他又接连问了一串,云殷依旧没回答,自顾自地回答上一个:
“劝动了。”
常梓轩微讶,随即松了口气。
“好事啊。”他由衷地道。
“不是我劝动的。”云殷漠然地道。
常梓轩:……?
“陛下去了一趟。”云殷终于舍得多说几个字,满足了常梓轩抓耳挠腮的好奇心,“现在,李淳月应该改变主意了。所以,跟我没什么关系。听懂了?”
常梓轩听懂了。
常梓轩自己绊了自己一跤。
回去的路上,常梓轩还有些没回过神。
已是傍晚,天边的晚霞如火烧一般灿烂。
两人都骑着马,常梓轩慢云殷半步,语气尤是不可置信:“陛下……你说的是,当朝天子?”
云殷:“……”
他很认真地问:“你前些日子告假,原来是发烧烧坏了脑子?”
常梓轩:。
“许久不见。”他评价,“你这张嘴真是风采依旧。”
他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惊讶啊,你跟陛下很熟吗?他跟李淳月也不熟啊。他不是已经安安静静在宫里当了半个月的花瓶了,这么突然。”
他想了想,“木柯告诉你的?他有没有说陛下具体怎么劝的?”
这照理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但是云殷停顿了一瞬,却避而不谈,只是道:“没说。”
“行吧。”常梓轩在意的也不是这个,他若有所思,“奇怪,我记得小皇帝一直呆在冷宫,应该没怎么接触过外人啊。他是怎么想到通过李淳月来讨好你的?”
云殷的手一顿。
他重复了一遍常梓轩话里的两个字:
“讨好。”
“不然呢。”常梓轩摊了手,“还是我误会了你,你真跟民间话本说的那样,对我们漂亮的小皇帝囚/禁折磨、于床榻之上百般凌辱,让他竟然因恨生爱了?”
云殷:“……”
这人果然正经不过一刻。
眼看着云殷就要神色漠然地拔刀,常梓轩非常识趣地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道:“有点难搞啊。”
他生的是温文清秀的长相,偏偏长了双桃花眼,总是未语先笑,平白就多添了几分风流。
这本来应当是占便宜的长相,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反而是一种变相的伪装。
昔日朝局动荡,谁都知道太子殿下的三位伴读中,平南王世子凌霜傲雪,极难接近,但最不好惹的,是这位看上去脾气最好的宁远侯幼子。
他说这话,就是彻底收起玩笑的信号。
云殷“嗯”一声,然后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觉得呢?”
寂静了片刻,常梓轩道:“我觉得这事你不应该想不明白。”
云殷顿了顿:“他不知道木柯的存在。”
“那又怎么样。”常梓轩脸色不变,“你跟李淳月的关系摆在明面上,李淳月要出家,他知道,并且你很在乎这件事,他也知道你在乎。这就够了。”
说完,他有些后知后觉,微讶,“你这是在给小皇帝找理由?”
云殷眼皮微抬:“我只是陈述事实。”
“我可听说了。”常梓轩不上他的当,“你对他还挺不错的。今天你火气这么大,李淳月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因为他吧。喜欢不至于,我猜,你应该不讨厌他。”
他用的是陈述语气。显然是笃定了对云殷的了解。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云殷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否认。
“他挺乖的。”他道,“省心。”
他顿了顿:“我是说,在这之前。”
若真是像常梓轩说的那样,他为了讨好他去接近李淳月,那就是蠢。
“也很漂亮。”常梓轩顺畅地接过去,然后恨铁不成钢,“啧。我说云殷,你到底会不会当摄政王啊?都摄政王了,成天怼老头有什么意思,又乖又漂亮一小美人摆在你面前,你就看着啊?”
云殷:。
他掀了眼皮:“我不会当,那你来?”
常梓轩后退一步:“哈哈哈我随便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云殷的耐心基本耗尽,言简意赅:“就这件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常梓轩敛了笑意。
片刻后,他懒洋洋地道:“有一就有二,这会儿是费了心思讨好,来年就可能为了权力费心思除掉你。如果是我,我不会留这样的隐患。”
常梓轩离开的时候云殷送到了门口。
青年人绿衣长衫,风流倜傥的样子。让他不用送:“我一会儿还得去大理寺一趟,前段时间告假,最近案子多。”
他时任大理寺少卿,也算是公务繁忙。这一趟来找云殷确实是抽了闲。
只是临到门口,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道:“你最近,回过云府么?”
云殷说:“没有。”
常梓轩抿紧了唇。片刻后,他才道:“你那些叔伯你不想见,我也能理解。都说云氏百年名声,这名声大多也是你父亲一仗一仗打下的,说到底,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你继母和云珑毕竟还在府中,得了闲的话,还是回去看看。”
云殷沉默了一瞬:“我知道。”
常梓轩想了想:“小皇帝那边,也不用过分担忧。新帝初立,若是有动作,朝臣必然也会不满。我倒是觉得,你过段时间再处理也可以。”
云殷未置可否,只是道:“我有分寸。”
常梓轩其实也只是例行提醒。这些年云殷虽在边关,返京也不少,见过的阴谋诡计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李昭钰性子良善,夺嫡后期惨烈,许多决策都是过的云殷的手。
论起杀伐果断,他们这帮没见过血的,都比不过云殷。
只是想到李昭钰,他又有些恻然。
他轻声道:“真是……要我说,李氏王朝的气数也该尽了,费尽心思一身骂名,索性……”
云殷抬了眼:“常梓轩。”
常梓轩自知失言:“你就当我没说过。”
他沉默许久,又有些涩然,喃喃地道:“……要是殿下还在就好了。”
云殷没有说话。
两人一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来往的闹市行人,就这样,谁也没说话。在某个时刻,常梓轩勉强笑了一笑:“我先回去了。”
云殷说:“嗯。”
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口,云殷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小厮察言观色:“王爷,刚刚云府那派人来问了,晚上去那里用膳么?”
云殷沉默不语。
小厮等了一会儿,听到他开了口。
“算了。”他道,“让厨房随便做一点,晚上我进宫。”
他要去看看李昭漪。看看今日说了那样一番话做了那样一番事的人,这会儿又在做什么。
李昭漪并不知道木柯已经把他难得的秘密抖了个一干二净。
他这会儿正面临着一个少有的麻烦。
雅致怡然的御花园内,一袭富丽宫装的女子十指芊芊,指甲艳丽,正以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李昭漪,在某个时刻,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终于似笑非笑地开了口:“远远地就看见这儿的阵仗,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陛下。”
虽叫着敬称,她的语气却听不出丝毫的尊敬。一旁的德全皱了眉。
“长公主殿下。”他出言提醒,“您见到陛下,是要行礼的。”
女子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若有所思:“你是东厂的人。”
她看着李昭漪,“云殷对你不错。”
李昭漪看着她。
他没见过对方。但是先帝一共三位公主,成阳身死,宛荣住在宫中,剩下能被称为长公主的,也就只剩下了一位。
李昭漪很诚恳地问一旁的老太监:“大姐不是应该在禁足中么?”
话音落下,面前的女子却慨然变色。
昌平长公主李淳瑾与驸马对外声称卧床静养,谁都知就是变相的幽禁。
这是头一回,有人在她面前轻描淡写地点出这一既定的事实。
李淳瑾气得脸色发青,一旁的德全憋着笑回话:“回陛下,原是如此的。只是前些日子,魏驸马递了折子,说殿下想念家人,想必今日应当是得了王爷允准,来见宛荣公主的。”
“允准”两个字加了重音,李淳瑾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偏偏李昭漪浑然不觉,像是真的只是好奇,听到了答案,就“喔”了一声,抬眼看到了人,想了想,平铺直叙:“那他对你也不错。”
德全咳嗽了一声。
……先前没发现,他们这位小陛下,气人是有一套的。
果不其然,这句话说完,原先就已经神色难看的李淳瑾已经彻底变了脸色。
她不说话,李昭漪也不想主动跟她说话,他说了句“走吧”,便准备和人顺着原定的路回寝殿。
只是,他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了李淳瑾霍然提高的音调:
“李昭漪,你别以为你现在坐上了这个位置就是你赢了!你别忘了,再怎么样,你都姓李,是皇室的血脉!为了皇位对一个乱臣贼子予取予求丢尽皇室脸面,百年之后,我看你有何颜面去见李氏列祖列宗!”
话音落下,一旁的德全骤然变了脸色。与此同时,李昭漪住了脚步。
这话太重了。
昌平不是作为臣子在面对天子,更像是以长姐的身份在教训幼弟。
诚然她和李昭漪有着实际的血脉关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之间没有丝毫感情。
于是,这点教训还可以用另一个词代替:
那就是羞辱。
御花园鸦雀无声,侍候的宫女太监人人背上都沁出了冷汗。
李昭漪抬起头,平静地和面前的人对视。
后者终于扳回一城,冷笑道:“怎么,被戳着痛处了?”
李昭漪没有说话。
昌平走近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睛。
这是一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睛。
他们流着相似的血,却从未见过。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人,坐上了他们梦寐以求、为了争抢而互相撕咬得头破血流的位置。
她心中蓦然生出一股不甘,不甘催生恨意,让她拼命忍住,才能不当场失态。
御花园鸦雀无声,令她惊讶的是,李昭漪也并未说话。
他只是抬头看向了她的后方,漂亮的眼睛流露出几分讶异。
李淳瑾微怔。
只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男人语声微哑,声音里含着几分笑,“请问长公主殿下,这句‘乱臣贼子’,是在说臣么?”

几乎是云殷出现的那个刹那,李淳瑾的神情就立刻发生了变化。
她先是有些讶异地猛然抬头,随后又不可置信地抿紧了唇。
只是性子如此,她终究不肯示弱,听了云殷的话,攥紧了袖口,却仍强撑着冷笑:“本宫可未曾指名道姓,平南王何必自己心虚?”
云殷颔首:“殿下说得是。”
“只是殿下连指名道姓都不敢。”他笑着道,“却来指责旁人没有风骨气节,是不是太严于律人,宽于待己了些?”
李淳瑾脸上霎时一阵青一阵白。
她下意识地去看李昭漪,却见对方只是看着云殷出神,听了这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像是早已洞悉了一切。
例如,之所以会被李淳瑾当众羞辱,不过是因为她欺软怕硬。
李淳瑾脸色难看。
但她也确实不敢在这个时候跟云殷真的叫板,事实上——
她咬牙切齿地想。
事实上,自潜龙殿一夜,没有人再有这个能力。
她几乎有些后悔逞了这一时口舌之快,咬着牙道:“事实究竟如何,王爷心里清楚。本宫还有些事,就不在这陪王爷慢慢辩论了。”
说罢,她就想走。
“站住。”云殷道。
四周鸦雀无声,李昭漪抬起头,第一次看到男人眼底霜雪般的冷意。
这是毫无收敛的锋芒,带着沙场的血腥和威压,不远处,李淳瑾的侧脸微微抖动。
她在害怕。
云殷笑了笑,很温和地道:“殿下,见到天子,是要行礼的。”
他这么说,李淳瑾脸色煞白。一旁的德全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下终于恢复了镇定。他躬身在侧,替李昭漪打理了一下他有些乱的衣摆。
他镇定自若,另一旁的李淳瑾却已经嘴唇发抖,高声开了口:
“云殷!你别欺人太甚!”
话音落下,寒光闪过。李淳瑾瞳孔微张,有什么东西擦过她的耳畔,随后,身后便是一声巨响。
她颤着唇回过头,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正牢牢地钉在身后的假山之上。
“同样的话,本王不说第二遍。”
云殷淡淡地道。
一片死寂。
李淳瑾的脸色青白,鬓发微乱,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僵持了片刻后,她攥着袖子,走到了李昭漪面前,按照规矩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参见陛下。”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昭漪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淳瑾显然也不是要听他说什么,行完礼,她就径直转身,离开了现场。侍卫小跑着将匕首还给云殷。云殷收回去,将匕首挂回腰间,神色如常地看着李昭漪:
“陛下,回宫吧。”
回去的路上,李昭漪一直在偷偷看云殷。
不得不说,虽然他其实并不在乎昌平对他的态度,但是云殷今天,显然是在众人面前为他出了很大一口气。
他犹豫着要不要道个谢,就听到云殷开了口:
“木柯。”
李昭漪:?
他用眼神询问一旁的德全:你改名了?
德全一脸无辜。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黑衣青年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李昭漪眨了眨眼睛。
就见云殷平静地吩咐这个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人:“去一趟魏府,把今天的事告诉魏鉴。然后就说我说的,长公主看上去似乎还是身体欠佳,近些日子就不用再出来了。”
木柯躬身称是。
他飞走了,李昭漪瞪圆了眼睛,云殷仿佛这才想起来般,漫不经心地跟他解释:“影卫。”
“先前一直跟着陛下。”他道,“宫中刺客多,保护陛下安全。”
李昭漪看着他,有些局促:“……一直?”
云殷微怔。
李昭漪看着他,耳根有点红,想的是自己睡觉踢被子、沐浴偷偷玩水的“斑斑劣迹”。
他是心虚,云殷却也好几秒没说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会儿才道:“不至于十二个时辰。”
李昭漪稍稍放了点心。他继续琢磨着要不要道谢,云殷就突然道,“陛下,看路。”
李昭漪:?
下一秒,他就踩住了一块小碎石,重心不稳地向前跌去。
这一下吓了德全一跳,李昭漪自己也吓了一跳。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一双手稳稳地捞住了他。
云殷握着他纤细的手腕,半揽着让他站正,然后松开了他。
“……谢谢。”李昭漪惊魂未定地说。
云殷指尖触摸到的细腻和温热犹有余温,鼻尖是淡淡的安神香气,那是常年累月在室内浸染的幽香。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放开李昭漪:
“不客气。”
他说:“陛下,到了。”
李昭漪抬头,果不其然,他们已经走到了澄明殿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这天的傍晚格外闷热。
李昭漪不是很怕热,但怕闷。晚饭有云殷在倒是没敢少吃,但是吃过饭他还是觉得闷,想出去继续透个气,还想洗个澡。
他这么说了,盼着云殷走,但云殷却丝毫没有听懂他的画外音,而是径直去了里间。
李昭漪说:“……你今天要留下来批奏折?”
云殷说:“大概。”
李昭漪试图劝说:“马上要下雨了,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云殷漫不经心地道:“来不及的话,陛下就收留我一晚。我看侧殿就不错。”
李昭漪:“……”
他只好有些憋屈地在主桌前坐下来。
“对了。”他又想起了什么,道,“你的影卫走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云殷终于从奏折中抬头看了他一眼。
李昭漪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黑白的眼睛清澈,像是一眼能看到底。
云殷道:“应该不回来了。陛下问这个做什么?”
李昭漪也被他问懵了。
他说:“你说他来保护我的。”
云殷说:“然后?”
李昭漪说:“那我现在……是不是没有以前安全了?”
云殷:。
他没有回答,李昭漪讪讪的。
他说:“你忙吧。”
话音落下,外面应景地响起了一声惊雷。
果然下雨了。
一场春雨来得又急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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