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不熟—— by一只怀野

作者:一只怀野  录入:10-02

雁商把腿放了下去,旁观他被轻易挑起的怒气,如同逗弄一只不足为惧的小兽那般享受。
冲动之余,雁放想起叶阮、想到亲妈之前说过的话,他勉强把分寸找了回来,木着一张脸,强压脾气对他提出条件:“去总部可以,我不要跟着什么副的,你把我接回来不就是想让我跟着你吗?”
雁商笑了,“无能的犬类才会咆哮,你还没有狼的本领,远不配做我的儿子。”
雁放直觉脑子搬出来被他愚弄了一番,在卖弄精明上,他显然不是亲爹的对手,但他皮惯了,还是忍不住小声叨叨:“哪来的道理,你当我爸也没经过我同意啊。”后半句极没出息地消了音。
雁商站起来,两人间隔不过半米远。迎着雁放难看的脸色,那笑容逐渐演变成一些异样的神色,他似乎觉得有趣,这才肯赐教一句:“世界上没有真理,真理只出自于强者的威信力。”
“你的意志力太过薄弱,改掉它。”说完,他不顾雁放傻愣的表情,直走到门口,才抛来一句:“时间。”
雁放脑子拐了个弯,没料到他会同意,飞速接上一句:“等我妈彻底醒过来。”
雁商没说好与不好,丢下他推门离开。留雁放一个人站在原地,想破天地回忆刚才那句厉害话,好半天想不明白,怎么真理出自强者的“微信里”?
晚上七点过,护工换班,雁放终于决定回趟家,这些天气温回升的快,似乎一过了冬天,春夏的界线就混淆起来。
他没让老董叫家里的司机,而是自己打了辆车,半途接上炭头送来的设备。
到别院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一楼地板上事故的痕迹早已被清除过,连漆都补了新,头顶的壁灯幽幽照着,边缘很干净,有全部换新拧上去的迹象。
雁放盯着灯泡看了一眼,抱着笔电趁夜色溜出了别院。
一直以来,“三楼”都像一条暗线伸出的触角一般勾动着他的好奇心,也许潜意识投射出的某种思考并不算空穴来风。记忆拉回到更久远之前,他醉酒口误把叶阮惹生气,似乎也曾无意中提到过“三楼”。
“三楼”到底有什么?跟叶阮的打扮、跟他的耳朵有关系吗?繁莹又为什么会在从主宅回去后,失足摔下楼?这些零散的线索缺乏一个将他们串起来的共线。
雁放站在主宅外,望着隐没进黑夜中的阁楼尖顶,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如果他的胡思乱想没有错,出了事,三楼想必会被锁起来,再上去也没用了。于是雁放没走大厅,而是一回生二回熟地翻进了二楼叶阮的房间——章世秋在自己的地盘明显游刃有余,从游轮被他丢下来的三人就像棋盘上用废了的棋子,在天罗地网中经历了大逃杀。
淮青无力顾及一同共事几个月的兄弟,要不是队里紧急协调了泰国警力,恐怕他也没法活下来。
在最后一场针对他们的围追堵截过后,淮青迟滞地想明白,也许他的身份在章世秋面前从来都是明牌。而章世秋看似对小书有几分宠爱的情意,也不过是拿他们当紧要关头牵绊叶阮的砝码。
他太愚蠢,太自大了。
彼时他差点被开瓢,队里的兄弟赶来,开枪击毙那人也是他们在福利院时曾朝夕相处的同伴。淮青满手满脸都是血,血倒流进瞳孔里,他仰面躺在担架上,被泰国的热风蒸出豆大的汗珠,却悲凉地笑起来。
——这是个圈套,小书不在泰国。
获取这条消息时,叶阮料想到的最坏结果也一同到来。他收到了章世秋发来的最后通牒,话是由一颗弃子口头带到的,很简单,要他独自开车去往一百三十公里外的新港。
那颗弃子吃了药,说完这句就自行了断。宁远瞠目结舌了好一阵,神色惊骇,“这绝对是个圈套!”
是啊,怎么不是。
叶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个圈套,这圈套里还有雁商把持的成分。
这些年,除了躲在伦敦59b的那些屈指可数的夜晚,他不曾有一刻逃离雁商的掌控。
他们为他规划了两条路,要么向上位者求救,坦白一切,回到那个精致的樊笼里去;要么穷途末路,靠自己去换亲近的人。
结局并无两样,他就像笼中鸟一样扑棱、拼死挣扎,而上位者爱惨了观赏他的凄厉,再动一动手指,把它按死在微不足道的人生里。
笼中鸟,金丝雀,这是他活下来的位置。
叶阮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的暑假,愚笨的金丝雀在樊笼中跳跃栖息,他搬进原本为妈妈准备的牢笼里,代替妈妈成为战利品。稚鸟每夜都在啼哭,他也在哭,哭到声带啼血,嗓子坏掉。
他们一起流血,一起跌入尘埃里。
他们彼此都听不到对方的哭声,便都庆幸对方还拥有着自由。

第80章
监控摄像头的保存周期是由很多因素组成的,一般来说,家用摄像头的机身内存并不高,就算加入内存卡,最久保存周期不过15天。
更加不凑巧的是,三楼可能真如红姐她们所说,已经许久未启用了。安置的“红眼”是好些年前的高档货,记录极少,且因内存不足,保存周期只有4-6天。
过去发生在三楼的事早已无从追溯,覆盖周期刷新的当下,雁放恐将一无所获。但就在他不死心追查设备运行情况时,意外发现在三天前的凌晨,摄像头因信号受阻暂停运行了几分钟。
那只是很短暂的几分钟,一通电话的时间,却给雁放提供了最后的拦截机会。
运行中止的设备续接上,周期自然延续。雁放鼻尖冒着汗,好险保住了六天前那晚接近零点,一段不足十秒的录像。
——繁莹慌慌张张地从墙的一侧跑出来。
画面中,他那孱弱的母亲那一刻爆发的动力不亚于二三十岁的青年人,她只用了四秒!就从偌大的房间横穿过、夺门而出。
光线太暗了,摄像头的分辨率很低,连她跑过的动势都晃成虚影。
雁放推近了眼镜,这是个很没意义的动作,人经常是能骗过自己的,好像这一刻平光镜真能让他看得清楚些、离看透真相再近一些。
一帧一帧的画面重复了无数次,定格在稍微清晰的一刻。雁放抹去鼻尖上的汗,尝试将画面放大。
陡然间,透过漆黑的窗外反射到瞳孔中的白光,他看出繁莹在奔跑过程中,眼睛时刻是盯着身后的,就好像一直有人在背后看着她、威胁着她一样。她是在逃跑!
雁放脑仁当场炸开,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从叶阮的办公桌前爬了起来。
繁女士为什么会出现在三楼?是谁在威胁她?是雁商吗?墙的那一侧有什么?
雁放心跳慌乱,有如擂鼓,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在这时,门从外边推开了,叶阮在这个不恰当的时间点突然出现。
两双满是惊惧的眼神对上,空气就像一根骤然紧绷的弦,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不断拧紧、再拧紧。
叶阮愣在原地看了他两秒,突然活过来似的,宽恕了他的不请自来,或者说压根没工夫理会他。
高跟鞋的声音在木地板上一刻不停地乱撞着,撞的人心慌,叶阮似乎是刚参加过什么酒宴,里边还穿着黑丝绒钉珠的长礼裙,经过雁放时扑面迎来一股淡淡的酒香。
他根本来不及换下礼裙,打开半扇衣柜门随便扯了件风衣出来,走动时拾起银簪爽利地簪起头发。
最后终于走到雁放身边,叶阮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地用密码打开下层抽屉,拿出一叠厚厚的牛皮文件袋。
离得近了,那香味冶丽起来,雁放看到他一双手都在隐隐颤抖,发白的骨节紧抓着那一大包文件袋,像抓着什么换取一线生机的筹码。
雁放很想抽空插一句话,混乱的思绪在脑子里穿梭,造成“堵车”的迹象,他半张着嘴,难得卡壳。
再回过神来,叶阮已经走到门口,闪烁的颤抖花乱颤着,星点的微光晃进雁放眼里。他把碍事的高跟鞋踢掉,光着脚就要拉开门往外冲。
雁放一急,总算越过拥堵的脑回路把话给加塞进来:“等等!你急着干嘛去?”
叶阮往外冲的架势顿了一下,他的手抓在门把上,连头也没回,冷冷地说了一句:“别管我。”
三天前的夜里,“老婆”还热切地叫着。得到了他的回应,雁放喜出望外,他以为那就算一种答应、或是一种允可,不可能、也不能够只是一种可怜。
“这三天我手机一直充着电,怕你有事找我。”雁放艰难地咽了一下,“但你没有联系我。”
听完这句,叶阮总算有些和缓,顿了几秒,扭过头看向他,虽然脸色仍然不算好。
“你现在应该回到医院去,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人。”
雁放不知道该怎么泡软他的冷淡,他现在六神无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得很繁琐,也很没意义:“医生说我妈恢复得挺好的,不用太操心。其实说起来,她一直都在操劳,以前是为了生计,现在回来又为了看别人的脸色,这下躺了,也挺好,总算能歇一歇。”
叶阮安静听着,没有表露出不耐烦,哪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根弦越来越紧,他知道雁放要说的不止是这回事这么简单。
终于,那根弦被大手毫不留情地拉到极致,“砰”一声断了。
“我拦截了一小段监控录像,这上边显示出事那天我妈来过主宅。”
雁放把电脑屏幕转过去给他看,但叶阮丝毫不赏光,他的眼神一动不动,那张脸上排斥的情绪倒是愈发明显。
雁放的记忆力不错,尽管很多事不当心,但干活时用惯逻辑思维的大脑还是会在关键时刻抽丝剥茧,把能够排列组合的有用信息呈现给他。
从年前深夜回家,繁莹受了委屈开始往后追溯,年二十九那晚繁莹仓皇的举动;三十那天雁放在叶阮房间发现的保温盒;再到家宴上繁莹反常的神色……这一切都紧密地串连在一起,就像蝴蝶效应那样。
而最开始煽动翅膀的蝴蝶是谁?
突然之间,一个更加恐怖的念头如同幽灵一样闯进了雁放的思维里,迫使他浑身的血液流速都缓滞下来。
四年前雁玺和孟娴宁的死,归根结底源于他们掌握了雁商什么致命的秘密……秘密……也许与叶阮有关……而繁莹也不幸撞破了这个秘密……
雁放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但他脸上的惊恐和质问已经出卖了他。他感觉自己像只充满了气的气球,只等着被抽放掉全部的气力,迎接宣判到来的那一刻。
叶阮在这变得艰涩的空气中,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每个人都踩在冰面上,只是不到破碎的那一刻就假装侥幸罢了。”
“三楼到底有什么?!”雁放震声问,“你知道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
半开的门外,那只大功率灯泡的光见缝插针地挤进来,半明半暗间,叶阮终于肯施舍地看他一眼。他的眼神近乎于镀上一层神性的金边,那里边透露着一丝怜悯,这怜悯也曾普照在繁莹身上。
另一对母子、另一对无辜的母子、另一对被前尘往事卷入仇恨中的无辜的母子。
“不该知道的事,还是装糊涂比较好。”叶阮转过身,声音被削薄了,使它当中包含的意味无限趋近于祈求:“别问了,雁放。你妈妈躺在医院,就是希望你别再追问这件事。忘掉这些,就当是为了我。”
他说完这番云里雾里的话,抓起车钥匙离开,连门也顾不上关。
雁放还保持着撑在桌面的姿势,上半身都弯僵了。气球没有迎来解脱,反而被系上了更加窒息的绳结,惴惴不安地悬在半空中。
良久,他才骂了一声,一股无名火从心口窜到头顶,他随手抓起旁边的东西想砸,刹那间又回想起这是在叶阮的房间。
这时,手机又咋咋呼呼地响起来。
雁放深呼吸了一口气,按下接听拿到耳边。林圃在那边吱哇乱叫几声,听起来重获了自由,潇洒至极。
“Bonjour.”林圃笑嘻嘻拽了句洋的,“你猜兄弟现在在哪呢?”
雁放拉开椅子坐下来,抬手合上了糟心的电脑屏幕,把眼镜也随手甩了:“还在世上就出来喝酒。”
林圃散漫道:“那失陪了,我在国外呢。”
“你怎么跑国外去了?”
“啧。”林圃语气忒不耐烦:“还不是康小宇说有什么设计展让我陪他来,来了一看是他学校的什么展演,非请我看!不早说我连衣服都没准备,这模特个个盘靓条顺,我不得打扮打扮泡个洋妞啊。”
雁放点评:“你这种渣男就活该让康小宇粘着。”
“得,又数落起我来了,您多痴情啊。”林圃嗤了一声:“哎,情种,明儿我打算拐趟泰国,出都出来了,多玩儿几天,给你代购泰国特产啊,巧克力味的套,你要几箱?”
敢情纨绔买套都成箱进货,雁放惊了,一惊之下想起刚跟对象闹过别扭,又气了,“不要,什么稀奇古怪的味儿。”
“哟,又闹别扭啦?”林圃对于感情的事相当鸡贼。
“善语结善缘,恶语伤人心。”雁放叹口气,眼神一转挪到门口那双东倒西歪的鞋上,他“噌”一声站了起来,“你找我就这事儿?”
“还真有件正经的。”林圃那边推开几扇门,走到稍微安静的室外,能听见一阵风声。
雁放手机“嗡”地收到一则网页链接,那小心翼翼的后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网站。
“收着了吗?”林圃问。
“干啥给我发小网站啊?要我说你真……”
“嘘!”林圃十分反常地制止了他,语气竟然有些严肃,“我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兄弟,你知道我这人虽然花心,但违法的事咱一概不干。”
“啊。”这倒是实在话,要不然雁放也不可能跟他玩。
“是这么着,出国前有人请我去个不太正经的会所喝酒,我不乐意去,但过年那几天康小宇实在黏人,我就躲了。闹到半夜都喝大了,有个酒肉捋着舌头在那说大话,发表崇洋媚外论,说先前去了芭提雅一家私人会所,什么样的都有,照死了玩儿都成。”
雁放听着,眉头皱得愈发紧。
“我套了他好久的话,从他那要来的网址,是个暗网。不瞒你,我点开看了一眼,上边还他妈有未成年!X!”
林圃骂了好几声,推开身边的金属栏杆,丁零当啷一阵响,这事儿哪个正常人看到都得气着。
“那网站还是会员制,我给你发的是最普通的,保不齐还有什么更过分的。我是真不想管这事儿,但架不住哥们儿正义啊!这两天我老是忍不住去想,加上康小宇总拿崇拜的眼神看我,越看我越觉得自己就得出个头。”
林圃重重出了口气,“就当我闲得蛋疼拯救世界吧,明儿我跑一趟,看能不能把暗网的链接给你搞来。你要是有法子把这贼窝给捅了,这单的酬劳我给报。”
吊儿郎当二十载,很多事看在眼里就不能不管,小时候救康小宇也是,活该孽缘找上他。
林圃说完又觉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匆匆唠了一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雁放眉心一条小坑都给皱出来,他消化了好一会,把这事儿记下了。
手机揣进兜里,走到门口掂起叶阮的鞋,阔步走了出去。

第81章
“叶sir,派去芭提雅的人在章家的私人会所前蹲点了三天,都没看到有形似小书的人出来。”
银白色的玛莎拉蒂MC20在高速路段疾驰而过,于如墨的夜色中滑出一道仓促的残影。
车载电流时断时续,宁远抽了一口气,很小声地猜测:“他会不会根本没下游轮?”
“找几个脸生的人混进去。”叶阮望着前车玻璃,天色渐浓,车灯范围有限,前路一片黑茫茫的,这条路就像不归路一样。
“已经吩咐了。会所是会员制的,准备手续需要耽误一些时间。”宁远朝着属下吩咐了一句什么,转而问他:“叶sir,您还在酒会吗?有没有什么收获?”
年假早已结束,出城的高速难得一片沉寂。跑车减震性极差,车窗开了条小缝,钻进来的风和颠簸时刻鞭笞着他的大脑,把沾染的酒气也差不多散净了。
“那个人是去过,但时间对不上,他撒谎了。这条线可以不用再往下追。我已经……”叶阮抿了下唇,“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我这就派人……不,我亲自!”
宁远无意识的吼声震得叶阮耳膜疼,他一边把油门踩下限速边缘,一边下命令道:“不用管我,所有人都去找小书,只要能确保他的安全,我随时折返。”
“那您……您跟淮小哥说过吗?他对这个圈套根本不知情吧!”宁远在电话那头急的宛如热锅上蚂蚁,语无伦次起来。
“别告诉他。”叶阮整张脸铁青着,“跟他的队长时刻保持联系,看好他,让他好好养伤。”
宁远急的连声叹气,絮叨的毛病又犯起来:“新港近日根本没有游轮靠岸!您怎么能不打招呼就……唉!”他同样深知叶阮没得选,一种深深的无力便攒住了他。
宁远从小跟在哥哥屁股后边长大,虽说宁致只比他早出生几分钟,这声“哥哥”还是像山重的责任感一样压在他头顶上。他也担得起,从小他就要比宁远成熟、冷静,宁远捣蛋惹事的时候向来有哥哥兜底。
哥哥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在这方面宁远远不如他,哪怕从体型面相上看来,他都更该是兄弟里爱出头的那一个。但很多时候宁远都无法摆脱人性里本能的自私和自保。在香港时,整个剧组都知道这个大块头其实很“窝囊”,是最好剥掉脸皮的那种人。
宁远知道这样很不敞亮,但足够让他平凡地生存下去,因为这是无数平常人实践过的道理。
四年前的变故,宁远有足足半年沉浸在失去哥哥的悲痛中,他埋怨过、痛恨过那种毫无回报的正义。直到叶阮先于雁商找到他,他才恍然,原来正义并不是一种鲁莽。
宁远走上这一条路,简直打心底里变了一个人,为着叶阮这份恩情,为着这份给人带来光明而不是娱乐的事业。
他喜欢这个敞亮的、崭新的自己。
叶阮的声音在风里有些不稳,像含着一口无法下咽的气,“宁远你听着,冷静下来。如果你的人查到小书还在会所里,我立刻折返。但如果他还在游轮上,我只有只身前去,他才能安全。”
宁远鼻腔肺腑一阵酸涩,像聚起一堆发酵的气泡那样蒸腾直上,他捏着通讯设备,坚定沉闷地点了点头:“收到!”
电话打出一脑门汗,宁远十分没形象地掀起衣服下摆擦了擦,手臂肌肉紧绷着,通讯器都险些给他捏爆的程度。
他思索了半秒,还是很不放心,既然章世秋明着拒绝他们这些外人介入,那自家人呢?
好像只是一念之间,他掏出手机把求助短信发给了大少爷,随后收起全部外展的神经,忙不迭去排查私人会所的那条线。
殊不知,发出去的消息音信全无——机车巨大的引擎嗡鸣声将夜色都劈开一条逆风的通道。出了市区,雁放就把车灯拧灭了,隔一段距离尾随着那辆显眼的玛莎拉蒂。
过收费站时值夜班的大姐从ETC通道好奇探了个头,隔俩通道口瞅见雁放这身拉风的打扮,以及车把上挂着的那双奢侈品牌女士系带高跟鞋,嘴里的饺子“啪嗒”掉铁盒里了。
雁放从自行通道口出去,冲大姐比了个手势,又指了指前边开出去那辆玛莎拉蒂,拧动把手风一样窜了出去。
大姐惊了,小平板上的偶像剧都不看了。电视剧哪比现实刺激,这是见着有钱人高速追妻了!
叶阮一路上一直踩着限速点加速,雁放油门拧得翻起花,手套下的掌心跟铁钳似的,重机车开得飞也似,靠后轮驱动抓地,前轮胎蹭出好几番火花来。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国道,眼瞅着叶阮没终点似的往前开过去,雁放提心吊胆,险些想违反一次交规窜过去把他别停。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到了限速路段,前方惊现幽幽的隧道口,像铺天盖地的黑洞一样张开口,玛莎拉蒂却丝毫没有缓速的架势,它依旧携着疾风一般往前冲去!
雁放心里没来由一紧,良好的遵纪守法精神使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附近的监控摄像头。这一看不要紧,那红眼死了似的,居然是故障状态。
这绝不是一种巧合!
车里的叶阮当然要比他更加直观地感受到失控。
他是在减速时意外发现刹车失灵的,赤着的脚掌拼命将刹车踏板踩到底,重复几次也毫无反应。那一瞬间,疲惫和紧急状态下大脑的规避反应占据了头筹,叶阮几乎只能从逐渐僵死的大脑里想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发生在高架上的事故。
他出门前放弃其他车型,就是在赌他们不会把主意落到这辆毫无舒适性的跑车上。结果显而易见,想对他动手的人做了万全的准备。
难道章世秋想导演一出重蹈覆辙的悲剧?
底盘在夸张的摩擦中损耗,车灯的白光像地狱裂口那般萦绕着。叶阮皱了皱眉,他在心慌意乱之下强迫自己把那块阴影挥去,头脑反而升起一阵反射般的清醒,同时刹车踩到底,拉动EPB按钮。
下一秒,他就发现电子手刹也失灵了!
自己果然一脚踩进了为他设计好的圈套里,他几乎要嘲讽地笑了。
章世秋根本不想让他顺利到达新港,他写好的剧本与二十年前如出一辙。
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叶阮不断从肺里倒气,这里离下一个收费站还远,也没有避险车道。他不知道这辆车还有哪里被动了手脚,眼看前方已经快要进入隧道,眼下只剩一个自救的办法——在不引发巨大的爆炸前,利用隧道山体的摩擦力减缓车速,把车身逼停!
这无疑是最危险、也是唯一的办法。
他根本没有时间可以考虑,半秒之内,跑车就在丝毫未经减缓的车速下一头扎进隧道!叶阮咬了咬牙,在车头穿进隧道的刹那间往右侧打转方向盘,想象中的令人发憷的“嘶啦”声还未来得及传来,左侧驾驶舱的车窗突然被人大力拍响!
叶阮惊慌地扭过头去。
车窗外一袭亮眼的红,红色的车身、红色的机车皮衣、红色的头盔,隔着一层护目镜的双眼紧紧攫住他,就像一双有力而布满安全感的手伸了过来。
叶阮愣怔的瞬间,玛莎拉蒂的右侧车灯整个刮蹭在隧道里,玻璃瞬间绽裂,车灯登时暗掉一半。紧接着“哐当”一声,拦腰劈断的后车镜在冲击下向后飞去。
雁放在这撕心裂肺的巨响中拍开他的车窗,往驾驶位溜了一圈便明了八分,当即大吼道:“别怕啊别怕!老公驾到!”
叶阮一脑门子无语在这个时间点都化成了淋漓的热汗,他细长的手指还扭着方向盘,试图通过自救将车身从山体方向挪出一些,可惜国家队的基建相当负责,这一点冲击力在刹车失灵下简直杯水车薪。
推书 20234-10-02 :风草漫生by凛月戟》:[近代现代] 《风草漫生》作者:凛月戟【CP完结】长佩2024-9-26完结20.74万字 1,482人阅读 14.16万人气 3,459海星文案:天真少爷离家出走之后我,李京如,富家帅少,离家出走了。好吧,其实落地东非那天是挺沮丧的。家也回不去,研也读不成,对象跑了,霸道老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