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一开始暗暗担心付尘雨会牵他的手。走到中途,又不禁在心里犯起嘀咕,疑惑付尘雨为什么没想要牵他的手。
“你还好吗?”他问付尘雨,“是不是有点难受?头晕不晕?”
付尘雨点头。
见向阳面露忧色,他又说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会有点晕。”
表白来的猝不及防,向阳脸一热,低下头去。
与此同时,他抬起手,手心向上递向付尘雨:“……你把手给我。”
付尘雨很配合地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向阳收拢手指,沉默了会儿,说道:“你肯定又烧起来了。”
付尘雨的体温一贯比他低,此刻摸上去,却是热的。
所幸相比昨天,还是好上不少。
向阳很快松开了手:“你回去以后好好休息,如果明天还是不好,记得再去一次医院。”
“……我不喜欢医院。”付尘雨说。
向阳笑了起来:“又不是小孩子。你昨天不是也去过?”
付尘雨没吭声。
向阳意识到了什么:“等一下,你昨天真的去过医院吗?”
“我吃过药了。”付尘雨答非所问。
见向阳皱着眉盯着自己,他扭头看向了另一侧,轻声说道:“去过了啊。”
向阳愈发怀疑。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向阳问他:“你昨天什么时候去的?”
“……下午。”付尘雨说。
向阳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昨天在火锅店里跟我说,你睡了一整个下午。”
“……”
“你真的去了吗?”向阳问。
“我没事的。”付尘雨说。
向阳停下脚步,眉头紧皱。
付尘雨苍白的面颊皮肤在阳光下透着少见的鲜活色彩。
他的眼睛半眯着,看起来比平日里更迷蒙一些,没什么精神。
“学长,”向阳靠近他,红着脸低声问,“你……你想不想、亲、亲我?”
“欸?”付尘雨很明显地呆了一下,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他在向阳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很显然,他是在向阳提问以后才开始想的。而且虽然想,却没有立刻付诸行动。
种种迹象表明,付尘雨现在一定烧得很严重。
已经连续两天了,若真的已经看过医生,不应该的。
“你说你去过医院,有凭证吗?”向阳十分执着,追根究底,“你去的哪家医院?挂号的付费记录给我看看?”
“……”
付尘雨的眼神明显地闪躲起来。
“你怎么还骗人!”向阳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你得去,现在就去!”
“哦。”付尘雨低着头,“我知道了,我会去。”
他答应得倒是爽快,向阳松了口气。
两人对话间已经到了校门口。
向阳叮嘱:“你现在立刻就去,知道了吗?别拖延了。”
付尘雨点着头大步往前走,少见的没有依依不舍,看模样,倒像是在躲他似的。
向阳心中涌起不安,想干脆陪他走一趟,可偏偏下午还有课。那老师很严格,会点名,没法儿逃。
付尘雨走会儿,回头看了一眼。
向阳仰起脸来冲他笑了一下。
付尘雨脚步顿了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并未开口,离开了。
向阳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他们今天最亲密的接触,好像只有方才短暂地牵了一下手。
付尘雨是不是在心里有一个接吻额度表?
每天只有半分钟的量,因为上次一口气亲了二十分钟,所以接下来一个半月都无欲无求。
这不合理吧。
向阳也转过身去。
他抿着嘴唇,心里嘀咕着,觉得很舒服的事情,应该会有瘾才对啊。
下午上课时,他主动给付尘雨发消息,问他有没有去过医院。
直到吃过晚饭回到寝室,付尘雨才回复,说去过了,没什么大问题。
向阳疑神疑鬼,又问他要挂号证明,付尘雨给他看了一张照片,拍的是打印的付费凭证。
向阳把图片放大,认真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叫来了褚非凡。
“你帮我看看,”他说,“这个日期是不是有点不自然?会不会是P的?”
褚非凡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会儿:“好像是有点怪。这什么呀?”
“学长生病了,不肯去医院,”向阳把图片放到最大,“我怀疑他用假图片骗我。”
褚非凡当场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小学生!看个病而已,不至于吧!”
“你不觉得他这个人有些时候就是很幼稚吗?”向阳说,“不太能用常理推断的。”
他说着点了点落款的时间:“这里的像素点过度很不自然!”
“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褚非凡问,“你连这都要管。”
“……你要是生病,我也关心你啊。”向阳嘟囔。
“可别,没有可比性,”褚非凡说,“我跟他在你心目中是不是一样你自己心里清楚。”
向阳不吭声了。
他默默存下了付尘雨发来的照片,点开搜索引擎,上传识图。
页面跳转,搜索结果出现了上百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褚非凡在一旁看着,一脸惊讶:“他还真下载了张图片再P了骗你啊!”
向阳蹙着眉头沉思片刻,给付尘雨发了条消息。
——那你的烧退了吗?
付尘雨回得很快。
——退了。
向阳眯起眼,点击发送视频邀请。
付尘雨立刻接听。
几秒钟的画面跳转后,向阳屏幕上漆黑一片,只有右下角显示着自己的面孔。
“你为什么不开摄像头?”向阳问。
“我在休息,很邋遢。”付尘雨说。
向阳看了一眼一旁斜着眼看他们的褚非凡,起身走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你早上更邋遢的样子我都见过了,”向阳说,“你把摄像头打开。”
付尘雨不吱声。
向阳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然后宣布:“你准备一下,我现在过来。”
“啊?”付尘雨惊讶,“哦,好。”
“不是让你准备招待我,”向阳说,“你换一身能出门的衣服,拿好医保卡。我现在过来,陪你去医院。”
作者有话说:
向阳:看见你纯洁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有病!
向阳这辈子没见过那么抗拒去医院的成年人。
在去往付尘雨家的路上,他不由得胡思乱想,猜测付尘雨会不会是曾经在医院里遇上过什么伤心的事,造成了心理阴影。
付尘雨的性格如此扭曲,会不会也与此有关。
想着想着,向阳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他告诉自己,待会儿见到了付尘雨,态度得好一点儿。付尘雨还生着病呢,能哄则哄。
嫌走路太慢,他找了辆共享单车,一路风驰电掣,到达付尘雨楼下时,距离挂断通话只过去了十多分钟。
来到付尘雨家门口时,他短暂地迟疑了一下。
付尘雨不跟他走也就罢了。万一开门后一把将他拉进去,再锁上门把他关起来,那可怎么办?
自己这一趟,会不会是羊入虎口?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完全是多余的担心。
付尘雨连视频都不敢,无疑是烧得厉害,脑子里的脏东西应该也都被烧得干干净净了。
他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然后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向阳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又按了一次门铃,还是没反应。
难道付尘雨晕过去了?!
他吓得赶紧拨打付尘雨的电话。铃声响了两下,被切断了。
紧接着,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
——我真的没事,你回去吧。
向阳震惊了。
为了不去医院,连他的面都不肯见,至于吗?
饶是向阳这样的好脾气,在呆滞了片刻后,心口也冒出了点儿火气。
他发了一条语音。
“你开门,不然我在你们小区里裸奔。”
付尘雨飞速回复。
——别!
向阳左右看了看。这栋楼一梯两户,另一家人家紧锁的大门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应该很久没人出入了。
楼里有电梯,通常不会有上下楼的人经过,楼道里安安静静的。
于是他把手机踹进兜里,双手拉起T恤下摆就脱。
他原本想的是,脱了以后赶紧拍张照片发给付尘雨看再穿上,却不料衣服才刚掀过肚子,面前紧闭的大门“啪”一下开了。
付尘雨一把拉住他,将他扯进了房间,飞快地关上了门。
这场面与向阳之前的想象何其相似,却又大有不同。
付尘雨泛着红的面颊上透着显而易见的慌张。
“……你在猫眼里看我啊?”向阳问。
“我去过医院了,”付尘雨扣着他手腕的手发着烫,“医生说没什么事。”
向阳抬起手,拨开了他的刘海,覆在了他的头上。
热度惊人。
“你管这叫没事?”向阳气哼哼的,“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傻,别想拿网上下载的图片骗我。”
付尘雨自知事迹败露,心虚地撇过头:“你陪陪我,我很快就好了。”
“我昨天陪过你了,你现在不还是烧着?”向阳说。
“早上退了,”付尘雨说,“是你走了以后才又烧起来的。”
真是强词夺理。
“那我陪你一起去看医生,能好得更快。”向阳试图用他的逻辑打败他。
两人对视了会儿,付尘雨嘟囔:“……只是发烧而已。”
向阳抬手指他:“逼我出去果奔是吧!”
付尘雨赶紧拉住他。
沉默了片刻后,付尘雨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上了车,向阳态度迅速软化。
“你要不要先闭上眼眯一会儿,等到了我叫你。”他对付尘雨说。
付尘雨摇了摇头,并不看他,视线落在窗外,一副静不下心的样子。
“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去医院?”向阳问。
“没有人会喜欢医院吧。”付尘雨说。
但他的不喜欢,显然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样。
向阳犹豫了会儿,主动拉住了他的手,说道:“但是你愿意去,我很高兴!”
付尘雨回过头,向阳对他露出笑容,又说:“没什么好怕的啦,我陪你啊。”
付尘雨的嘴唇动了动,之后靠近了些许,轻声问道:“可以亲你吗?”
前排还坐着司机,不太好吧。
向阳这么想着,抿了一下嘴唇,然后用更小的声音回答:“……哦。”
没关系的,那只是个陌生人。
生着病的人总是有特权的。
付尘雨的嘴唇也很烫。
向阳以为自己应该张开嘴,可付尘雨却只是浅尝辄止。他短暂地碰触,很快分开,之后也对着向阳笑了起来。
一个纯粹的、不沾染任何欲望,只表达亲昵的吻。
“前面到了,停在路边可以吧?”司机突然开口。
向阳赶忙后退,非常大声地应道:“好的!”
本以为以付尘雨一贯的别扭性子,之后还会有一番折腾。
却不料进了医院以后,他却变得十分配合,全程乖巧又老实。
他们很快量了体温、挂了号,又开了检验单。
排队等待验血叫号时,付尘雨明显是困了,一副睁不开眼的萎靡模样。
急症大厅里坐满了人,并没有空座位。向阳看着心疼,想让他靠着自己,又偏偏个子不够高。
“你还好吗?”向阳担忧地问。
付尘雨闭着眼,点了点头。
明明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向阳忍不住抱怨:“……应该早点来的。”
付尘雨不吱声。
广播里报出了付尘雨的名字,向阳赶紧拉着他往里走。
排在他俩前面的,是一个由妈妈陪伴的小女孩。小女孩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被妈妈搂在怀里。
向阳看着身旁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付尘雨,不禁有些恍惚。
“学长,你先把袖子拉起来。”他提醒付尘雨。
原本快要睡过去的付尘雨瞬间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却没有动弹。
小女孩儿很快抽完了血。
护士十分麻利地取出了新的抽血针,喊道:“下一位。”
“快点快点!”向阳推他。
付尘雨坐在了窗口,这才慢悠悠地撸起了袖子。
他的手臂皮肤同样苍白,几乎透明一般,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十分明显。
一看就是很好抽血的类型,可护士在看到他的手臂后,却是极为短暂的愣了一下。
向阳也愣住了。
付尘雨的手臂上,显眼的不只是皮肤下的血管,还有从手腕到手肘分布着的至少十几道长短角度都几乎一致的浅色疤痕。
护士利落地抽完了血,把止血棉球按在了付尘雨手臂,叮嘱道:“半个小时后取报告。”
付尘雨站起身,同时快速地拉下了袖子。
“你要按一会儿才能止血!”向阳提醒他。
付尘雨看了一眼手里的棉球,轻声说道:“没事的。”
他说着走到了角落的垃圾桶边,把沾了一点血液的棉球丢了进去。
向阳看着他已经拉下袖子的手臂,想问,又开不了口。
时间短暂,他又过分惊诧,并没能看得太仔细,但也能大致分辨出那些伤痕应该是被极为锐利的器物所伤。
他下意识怀疑是割腕,很快又觉得不像。
伤口只有极少数在靠近手腕的位置,一道一道间隔均等,过分整齐,显得动手的人十分冷静。
见向阳愣愣地看着自己不说话,付尘雨对他笑了一下,然后问道:“可以不可以让我靠一会儿?”
向阳赶忙走了过去。
付尘雨伸出手臂,从正面抱住了他,之后几乎把所有分量都卸在了他的身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
向阳抱着他的背脊,只觉得肩头热烘烘的。
“学长,”他小声问,“你的手臂,痛吗?”
付尘雨动了动,好像在摇头。
“……我不是说抽血,”向阳抿了一下嘴唇,“是,是……”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付尘雨或许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所以没有回应。
“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向阳继续说道,“我在你的手臂上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印子。”
这好可能不是一个应该问出口的问题,但他忍不住。
“小阳。”付尘雨轻声唤。
向阳立刻回应:“我在!”
付尘雨侧过头,在他肩颈嗅了嗅:“你好好闻。”
“……”
向阳本能地缩着脖子闪躲。
“别动,”付尘雨收拢了手臂,“我站不稳。”
向阳不得不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付尘雨显然是刻意避而不谈,他也不好意思再去追问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会留下那么多的伤痕,一定不是什么开心的故事吧。
意识到付尘雨不愿意告诉自己,向阳不禁感到有些失落。
但他还是继续安慰。
“再忍一会儿,”向阳轻轻地拍着付尘雨的背脊,说道,“看完就立刻回去休息。”
“不急,慢一点也好,”付尘雨似乎是笑了一下,“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向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脑中依旧还是方才所看到的画面。
付尘雨苍白的皮肤,青色血管顺着钢针流出的深红色血液,还有那一道又一道的疤痕。
过去,他一直默认着付尘雨总是穿长袖是因为天生体寒,怕冷。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问了付尘雨一个过去曾经问过的问题:“学长,你喜欢痛吗?”
付尘雨的回答也和当时一样:“不喜欢。”
他说完顿了几秒,又轻声强调:“非常讨厌。”
第30章 变态学长和东郭先生
问诊时,当医生得知付尘雨已经烧了两天,并且昨天晚上就上了三十九度,当下便问为什么不早点来。
付尘雨沉默以对。
医生开了退热针和消炎药,需要挂水。
付尘雨依旧老实,半点不挣扎,乖乖地打了屁股针,又被向阳领着去了输液室。
明明一点也不害怕打针吃药,却讨厌医院,多奇怪。
付尘雨挂上了水,迷迷糊糊地靠着椅背,却并不睡,半睁着眼一直看着向阳。
向阳回看过去,他便对向阳露出笑容。
“休息一会儿吧。”向阳说。
付尘雨睫毛轻轻地颤了颤,闭上了眼,又睁开,说问道:“可以拉你的手吗?”
向阳把手递过去,让付尘雨将输着液的手覆在自己的掌心上。
冰凉的液体顺着钢针进入付尘雨的血管,让他的手也变得凉凉的,不再滚烫。
“我陪你,”向阳说,“睡吧。”
付尘雨终于老老实实地合上了眼。
向阳侧过头,看向他一直遮到手腕的长袖,脑中又一次浮现出了之前的画面。
就这么看了会儿,付尘雨忽然睁开了眼。
“我睡不着。”他说。
说完,见向阳担忧地看着自己,他又补充:“我在医院总是睡不好。”
向阳本就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见他主动提起,立刻问道:“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医院?”
付尘雨尚未回答,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哭喊声。
声音悲恸,声嘶力竭的,以至于乍一听根本分不清性别。
不远处正在为病人扎针的护士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一眼,之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工作。
付尘雨手上的针也是她打的,向阳方才短暂地同她交流几句,记得她是个非常温柔又耐心的年长女性。
输液室里还醒着的病人多多少少都被这哭喊声影响,还有好事的陪伴家属走到门口去张望。
但护士阿姨却波澜不惊。给病人固定好针头,她轻声细语地叮嘱过注意事项,之后便匆匆走向下一位病人。
“……好吵。”付尘雨皱起眉来,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头痛。”
“那怎么办,”向阳为难,“这里的门应该是不让关的吧。”
若那声响是恶意吵闹喧哗,还能上前制止。但眼下这种情况,是不好劝、也劝不住的。
“所以我才讨厌医院。”付尘雨说。
向阳心头也有些压抑。
方才那位护士为病人拔了针,从他们身旁经过,快步走向了护士台。
“……她好像见怪不怪了。”向阳感叹。
“你有没有戴耳机?”付尘雨问。
向阳摇头,问道:“就这么受不了?”
付尘雨抿着嘴唇,眉头紧锁。
所幸嚎哭是一件需要消耗巨大体力的事情。那声音持续了一会儿,逐渐轻了下去,很快听不见了,想来与他们离得并不近。
付尘雨浅浅地舒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向阳试探着问道:“学长,你是讨厌吵闹,还是单纯的讨厌……那种声音?”
“都不喜欢。”付尘雨说。
又过了片刻,走廊里再次传来了抽抽搭搭的声音,听着同方才是同一个人,只是隐忍了许多。
那声音逐渐靠近,从门口经过,又远离。
向阳终于看清,那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走起路来已经不太稳当,被一个中年男人搀扶着。
很难想象那样瘦小的身材能发出方才那般声响。
直到那声音远去,向阳收回视线,发现付尘雨睁开了眼,也看着门口的方向,脸色阴沉沉的。
“坚持一下,”向阳说,“挂完水,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他说着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付尘雨的额头。
退热针很有效,已经不那么烫了。
“你感觉好些了吗?”向阳问。
付尘雨浅浅地点了点头。
向阳笑道:“太好啦。”
话音刚落,门外老妇人的哭喊声再一次地爆发出来。因为离得近,听起来也更为清晰,向阳被吓得抖了一下。
付尘雨的眉头瞬间纠结在了一块儿。
“回去好不好?”他可怜地同向阳打商量,“反正烧已经在退了。”
向阳为难,之后很快想出了办法。
他抽回了和付尘雨握在一块儿的手,起身站在了付尘雨的面前,用手掌捂住了付尘雨的双耳。
“这样,不听。”他对付尘雨说。
付尘雨抬着头,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地闭上了眼。
“……我听到你心跳的声音了,”他轻声告诉向阳,“噗通、噗通的。”
向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
“还有轰隆隆的声音,”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了向阳的手背上,“和咯吱咯吱的声音。”
向阳笑了:“那没办法,你忍一忍。”
他知道,用手捂上耳朵后,世界并不会变得安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吵闹。
透过手掌,能隐约听见心跳声,听见血液隆隆流过血管的声响,还有骨骼关节摩擦的声音。
“很好听,”付尘雨依旧闭着眼,“我喜欢这个。”他说着终于又露出了笑容,“是小阳的,生命的声音。”
哭喊声终于彻底消失,向阳放下双手,付尘雨立刻睁开了眼。
“我还在听。”他不满地抗议。
“很累!”向阳一屁股坐了回去,“是限时服务。”
付尘雨不再勉强,动了动胳膊,说道:“那把手还给我。”
向阳重新把手塞进他冰凉凉的手心下,同时强调:“是借给你。”
向阳在临近门禁时间时给褚非凡发了消息,褚非凡回了他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非常阴阳怪气。
向阳为了自证,还拍了一张输液室的照片给他看,强调自己真的只是在陪付尘雨看病。
褚非凡给他回了一句:好一个温柔贤惠的小娇妻。
向阳生气,又懒得同他争辩,于是没回。
输完液,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向阳开始犯困,付尘雨反倒比来时精神了不少。
走出医院,他立刻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是逃离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地方。
上了出租车后,付尘雨理所当然地报了自家的地址。
向阳坐在他身旁,忽然警觉。
好像一不小心,让自己陷入了十分危险的境地。
这个点回寝室会被记名字,可若去付尘雨家,以付尘雨现在的状态,会发生什么实在不好说。
“学长,你的烧已经退了吧?”他试探。
付尘雨轻快点头:“应该是的,感觉非常轻松。”
他说着又一次拉住了向阳的手,手指嵌入了向阳的指缝间,又微微收拢。
“……其实这里离学校更近吧,”向阳干笑,“要不先在校门口停一下,我先下车。”
两者相害取其轻,相比与健康状态的付尘雨独处,学校处分反而显得不那么可怕。
付尘雨摇头:“去我家。”
“不太方便吧……”向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