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听他装似无意地说起:“工部尚书年事已高, 数次与圣上提及思乡之苦,也是时候告老还乡了。”
顾父皱眉,“公公与我说这些作甚,还指望我给他送行不成?”
“顾大人的性子还如当年一般, 丝毫未变。”
曹公公失笑,忽然又正色道:“咱家是要替圣上问一句, 两年多了,大人可想家了?若是想回...”
“呵,公公说笑了。”
顾父皮笑肉不笑, 一脸嘲讽,“顾某籍贯桂宁县五里镇, 家中几亩地刚播完种,我人就在这儿,回哪里去?”
“顾大人知道我的意思。”
“你在工部干了这么些年,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尚书的位置了,大人这也算是苦尽甘来,这么多年的付出,圣上一直都看在眼里呢。”
顾父顿时暴起,翻了个大白眼, 若不是有多年涵养在身,当场就要啐一口在地上了。
“他当我顾和礼是什么人,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都不要想。”
叶如尘暗地里为顾父竖了个大拇指,“有骨气。”
顾父气道:“当日做得那么绝,现在这是干嘛?缺人了又想起我来?哼,不是还有个右侍郎,难不成也被砍了?”
曹公公淡淡地回答,“流放了...”
呃,真令人意想不到。
顾父哑声,嘴角抽搐,面容纠结,曹公公在想,这是不是动容的表情?
“大人是在怨圣上吗?你该知道,当年的事也是无奈之举,圣上自有考虑的。”
顾父:“什么考虑?无非就是帝王之道,制衡之术,断了太子的路,又不想三皇子得势,自然要敲打一番。”
“拿我开刀正好不是?还能清净几日对吧?这就算了,他怎能狠心地将我妻儿一同赶出来?”
“大人慎言!”
曹公公连忙打断他,“这话可不能乱讲,叫有心人听去了又要遭罪,你快收回去,我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公公别装了,我还不清楚你吗?这头说与你的话,转身就会一字不差的落入圣上耳中,知道便知道吧,都已经这幅田地了,还能将我怎么样?”
“你!唉~”
曹公公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顾大人,不管当初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这是和圣上过不去,还是与自己赌气呢?”
“何苦呢,回去服个软,升个官,总比在村中田间耗了余生强,你的雄心壮志呢?我所认识的顾大人,向来越挫越勇,不会因此就一蹶不振吧?”
顾父冷静下来,坐回凳子抿了口茶,“多亏圣上,我如今恋上了悠闲宁静的乡野生活,喝喝茶,种种地,一人家熙熙融融,逍遥自在。”
“含饴弄孙的年纪,谁要回去吃宵旰忧勤的苦。”
曹公公笑了,摇摇头,“你种田的那些日子,还得了圣上的夸奖,只是好奇,大人会种地吗?可分的清麦苗稻谷?”
顾父捋着胡子瞪他一眼,“自然!”
这情形有些出乎意料,叶如尘与顾青辰趴在床上小小声地八卦。
“爹这脾气竟然毫不收敛,原来他在官场也是这幅样子。”
叶如尘好奇,“圣上对爹究竟是什么态度?要说好的话,怎会为了打压安王随意罢爹的官,要说不好,这又是什么情况?是爹飘了,还是他从前当圣上的面就这么大胆?”
顾青辰轻轻摇了摇头,与叶如尘头挨头趴得极近,压着声音说道:“爹以前在家,不会提及官场的事,更没有谈论过圣上。”
“只是爹那性子,经常在家骂同僚,我也不知他骂的是谁,反正爹看这个、那个都不顺眼。”
“所以他在朝堂上有些招人厌吧,整天被弹劾,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被圣上赶回家反省几日,还会气得闭门不出。”
“我想,圣上大抵是不喜欢爹的。”
“圣心难测,谁知道怎么想的。”
顾青辰有些感慨,“曾经,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耗在了政事上,除了被罚禁足思过时,一家人很少能正经聚在一起热闹。”
“叫我说,那日子远比上如今,就这样开开心心关起门过日子多好。”
叶如尘伸手将他拦到怀里,亲了一嘴,“我觉得也是。”
另一边曹公公对顾父说:“其实圣上挺挂念大人的,当初本要叫你养好伤再离京的,没想到晚了一步。”
顾父小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有这事儿,但他依旧语气淡淡,“说的那板子不是他让人打的一样。”
曹公公气不打一处来,“谁叫你站宫门口骂人的?”
顾父反驳,“谁叫他抄我全家的?我妻儿...”
“停!”
曹公公伸手打断他,“这事儿不再说了。”
“后来,你们这边刚落脚,顾世子就送来了一千两银票,你们以为圣上不知吗?是圣上默许了。”
这一场八卦听得有意思,叶如尘悄悄说,“这故事走向有些熟悉,放在书里,下一步就该追妻火葬场了...”
顾青辰一头雾水,“什么书?什么是火葬场?”
“杂书,回头我讲给你。”叶如尘眨眨眼,笑得像个狐狸。
“吃饭了~”
桂姨从厨房出来,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叶如尘和顾青辰爬起来,走正门出去有些尴尬,两人轻声慢步从耳房的门走了出去。
顾父与曹公公也止了话,去净手吃饭,顾父跨出门时还嘟囔了一句,“又不是他的银子...”
曹公公听见了,在心中给他打上了“无可救药”的标签。
叶如尘两人帮
着顾母和桂姨端菜盛饭,天色暗了,屋内光线不足,桂姨点起了灯。
今日饭桌上额外地安静,顾父与曹公公可能是顾忌其他人,也可能是说够了,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晚饭后,桂姨收拾出一间房给曹公公住,没多久,安王带着月息找来了。
叶如尘提前与顾父说过,顾父并不吃惊,但见到安王到底是比见曹公公热情几分。
顾青辰和顾母等人都回房了,院子里点了灯,叶如尘陪着几人围在石桌旁唠嗑。
他去厨房拿了些点心,取了壶茶过来,斟茶时发现少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月息跑屋顶上坐着去了。
叶如尘其实也想去坐着,当然他更想回房,在这里陪聊真没意思。
看得出来顾父与安王应该挺多话想说的,可惜曹公公杵在这里不太方便。
毕竟顾父还是戴罪之身,曹公公私下与他讲朝政就算了,但不能同时与安王和曹公公一起聊政事,哪怕民生都不易多谈,否则传到那位耳中,谁知道又会怎么想?
而当着安王的面,曹公公也没再提让顾父回京任工部尚书的事情,看起来这只是圣上的一个想法,甚至连安王都不知道。
顾父与安王叙了旧,几人可能真没什么说的了,不多时话题就转到了叶如尘身上。
—叶公子才华横溢...
—尚可尚可
—叶公子文武兼备...
—一般一般
几句话下来,安王就已经亲切的称呼叶如尘为“如尘”了。
没坐太久,安王带着月息走了。
第二日,月息接上曹公公也走了,他们还要赶路去溪平,不易久留。
叶如尘送曹公公出门,曹公公上车前笑着说了句:“叶公子,有缘再见。”
因为早上耽搁了一下,叶如尘上学迟到了,好在今早没课,是上自习,幸运地没被抓住。
午饭的时候,罗之清暗戳戳地问徐时年,“你的书都送出去好些日子了,怎么还没发?”
徐时年说:“可能插图还没画完吧。”
罗之清满怀期待,“这次会是那个画师吗?我只想看他画的绪娘,外面仿的那些太污眼睛了。”
徐时年失笑,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这次的书只送到了缘书阁,他没找人问,若是那画师未封笔的话,缘书阁自会安排。
叶如尘说道:“快了。”
顾青辰不久前就已经画好送到了缘书阁,刻印需要些日子,但也就这几日了,估计不等下一次休沐就会开售。
徐时年好奇,“如尘,你怎么知道?”
“如尘,你是不是缘书阁有人,有小道消息?”
罗之清眼中闪着智慧光芒,他想着顾父的书也是缘书阁发的,里面的萌版插画应该与绪娘是同一个人画的,说不定叶如尘认识呢。
叶如尘笑了笑,“猜的,都这么久了,算算时间也快了。”
下午几人去了文渊阁,其他人在练题,叶如尘在编改写的九章算术。
通过几人现在这个学习进度来看,西数版的九章算术并不好学,因为众人毫无基础,一下要吸收的东西太多了。
叶如尘本想直接用这种算法将九章算术的所有题解一遍就好,但这样的这书对众人来说就如天书一般。
或许有些奇才看了书后,能摸索着解出来,但大多数人都是看不懂的。
于是他又打算增添些东西进去,起码将各种符号意思,公式用法列出来。
即便这样,九章算术也是完整的成书,不是开蒙教育书,不会将全部内容拆分成一步步教给大家。
叶如尘估计,书发出来后能完全掌握的人依旧不多,但优秀学子钻研一下应该也能懂个几分。
路要慢慢走,先等众人,尤其是上层的算学家们,接受了这种算法并想要学习、推行时,再正式的分步教授。
第64章 送礼物
书院内又热闹起来了, 正如叶如尘所料,《梦仙》下册发书了,最令人兴奋的是有了三幅新插画。
“至美!”
书院的同窗们议论纷纷, 颇为感动, “一年多了, 终于等到了画师的新作!”
“市面上那么多仿此画法的, 我见过最好的也只能给七分。”
“这个画师不露面就算了,怎么连名号都没有?”
叶如尘静静地听着,在想是不是该让夫郎起个名号,省得大家提起来都是“那个画师”。
中午回到宿舍, 果然见到罗之清在看《梦仙》,脸上挂着既兴奋又失落的表情。
叶如尘走近一看, 发现他正盯着绪娘的新插图呢。
这一篇章绪娘换了新造型,比起之前华丽了许多,正因为此, 光是制作雕版就用了好长时间。
罗之清见叶如尘过来了,拉着他分享遗憾, “还是没有大图,掌柜的说画师又不接稿。”
“这么好看,怎么不画大图呢,太可惜了...”
叶如尘安慰道:“这才刚出书,说不定过些时候就有了呢。”
“我信你!”
罗之清闻言挑了下眉,“你总是能猜中,说什么都准!”
叶如尘笑了笑,他可没有乱猜, 是缘书阁已经在印制大图了,并不是顾青辰亲手画。
想要大图的人那么多, 顾青辰就是有八只手也画不过来,所幸缘书阁就抓住机会再挣一笔。
虽然印的终究比不上亲手画的,但基本能满足大众需求了。
因为制作不易,这一次缘书阁只选了三幅图,绪娘与书生各一副单人画,另有一幅两人初见图。
新出的插画中还有一幅绪娘与书生的双人图,但比起这个,还是初见图更令人印象深刻,两人对望的画面太过美好,无论是哥儿女子,还是书生们,都十分喜欢。
之前两次发书,都是在他们读书的时候,没能第一时间赶上太过遗憾了。
而这次售图,缘书阁提前好几日便放出消息,掌柜特意挑了书院学生的休沐日。
罗之清一大早就亲自带人去排队,然而他到的时候,缘书阁门前已经站满了人。
掌柜从后门出来悄悄看了一眼,头晕目眩,“失策了失策了。”
他连忙叫来小厮,“去通知刻印坊开始加印第二批。”
来的人远比他想的要多,目前印的怕是还不够卖呢。
时间不早了,眼看外面的人要等着急了,掌柜和数名小厮将东西收拾妥当,平复了下心情,缓缓开了门。
一个时辰后,画卖完了,掌柜和小厮们累得满头大汗,筋疲力尽。
一般刻印的画,只要将雕版制作出来,就能一直印下去,所以并不贵。
而这三幅图太过华丽了,且大图比小图更注重细节,制作过程艰难,穆大师带着一众雕刻师费了极大的功夫。
最后掌柜算了半天的账,定价半贯钱。
半贯钱一幅画,着实不便宜,却没想到能卖这么好这么快!
这里面有一份罗之清的功劳,他一个人买了三套,共九副画,一套自己留,剩下的送人。
第二日来到书院,罗之清喜气洋洋的,一见徐时年和叶如尘就问:“你们买到画了吗?”
叶如尘摇了摇头,徐时年回答:“我买了三幅。”
“哈哈,我买了九副!”
罗之清看向叶如尘,有些纠结,“如尘,你要吗?要的话我含泪送你一幅。”
叶如尘失笑,“不用了,对它不敢兴趣。”
“好吧。”
罗之清松了口气,他是帮姨娘家的表妹抢的,少了一幅估计要不愿意了,他也不舍得拿自己的去补。
昨日缘书阁卖完直接就关上了门,外面还有好些排队的呢,太可怕了,听说缘书阁已经没有一点儿库存了,谁知道下一批什么时候出来呢。
过了好些时日,这一波热度才渐渐降了下去。
由于没有好的话本,顾青辰就没怎么接人
物插画的本子了,多是些花鸟鱼虫景物图,偶尔会画些孩子们喜欢的萌版小人图。
而“浮生公子”呢,因为忙于学业暂时也不会再写话本了。
沉寂了些日子,罗之清也收了心,老老实实跟着大家天天向上。
这天,顾父带着团子从杨家村回来了,同行的还有李沧海和杨小天。
团子和杨小天通过了两个月前的县试,只要这次府试稳住,杨家村就要再多两个童生了。
三天三场后,叶如尘接回了团子和杨小天。
团子看起来十分平静,倒是杨小天,出场后重重呼了一口气,一路上都在紧张。
“叶大哥,我心里没底,感觉答不好。”
叶如尘捏了捏他的肩膀,“放松点,别想那么多,等结果就是了。”
几日后发榜,一家人过来陪着看榜,团子是太小不便和一群大人挤,而杨小天则心里打鼓,怂的不敢上前。
最后杨小天被李沧海生拉硬扯,拽着他挤了进去,而其他人,则在远离人群的一角等着他们。
元宵一岁了,被顾青辰抱在怀里咿咿呀呀地叫着“爹,爹...”
团子面无表情拿着拨浪鼓在旁边逗他玩,顾青辰每次看到这个场景就想笑,顾母有些头疼,很发愁团子的性格。
“中了!中了!”
李沧海和杨小天一边喊着,一边兴奋地跑了过来,杨小天神采焕发,和方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两个人都上榜了,杨小天排名有些靠后,而团子排到了第十名,是武同府近年来最小的童生,年近八岁。
“不错。”
顾父眯着眼捋着胡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李沧海也激动的很,就像自己考上了一般,他眼睛亮闪闪的,确实羡慕,但更多的是钦佩。
跟着顾父种了一年的地,李沧海也认了不少字,可他一看经书就头疼,着实没有读书的天赋,吃不了这碗饭。
顾父经过叶如尘的指点,精准地抓住了豌豆种的几种性状表现特征,并发现了它们出现的比例有规律可寻。
但规律不是那么容易抓住的,叶如尘提出了一些见解,顾父觉得很有道理,也正能解释他目前得出的结果。
可这些不能仅靠猜测来断定,必须要经过反复实验,用大量的数据来做支撑,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急不得,顾父还在这一阶段努力奋斗着。
除了读书,李沧海其他方面还是挺聪明的,比如特别能干活,算术也学的不错,能帮着顾父一起处理豌豆种子,分类计数。
虽然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顾父一说要怎么干,他总能很快的理解并上手,深得顾父满意。
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所幸就不回家做饭了,趁着人齐,大家决定下馆子吃顿丰盛的。
叶如尘提前说了中午会回来,顾青辰等人找好地方后,就派了李沧海去书院门口接人。
杨小天在府城玩了几天,顾父就带着他和李沧海回去了。
刚到杨小天家门口,刘婶儿就迎了出来,杨小天笑得一脸开心,“娘,我考上了!”
“真的?!”
“好,太好了!”
“我家小天考上童生了,我家小天是童生了!哈哈!”
刘婶儿激动坏了,喜极而泣,用衣袖抹了抹眼泪,连忙请顾父进屋里坐。
顾父摆摆手,杨平听见刘婶儿的喊声,大步流星从屋里出来将顾父拉了进去。
自然而然的,这顿饭是躲不掉了,杨平夫妇俩感激不尽,县试中榜对他们来说就像做梦一般,更何况是府试。
他们至今都不太相信,明明当初只是抱着多认几个字就好的愿望将杨小天送到顾父身边的,没想到杨小天会考个童生回来。
杨平跟顾父一起喝酒,一杯一杯下肚,这个沉闷憨厚的汉子也流泪了。
一下多了两个童生,对村里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杨家村再一次扬名十里八村。
第二日就有人带着孩子找上顾父,问还愿不愿意收学生,顾父哪有这些精力,统统拒绝了。
众人很失望,突然怀念起当初顾母开的识字班,就连大人也能学。
但那件事后,是他们主动放弃了机会,不让孩子们来学,现在想想肠子都悔青了。
免费识字的机会,正如天上掉馅饼一样,叫他们白白浪费了,唉~
书院内,罗之清兴冲冲地邀约,“如尘,月底我生辰,来我家吃饭呀。”
“好。”
叶如尘应下后,罗之清又跑去找别人说,没一会儿,身边就围上了一圈人。
有人直白地问罗之清想要什么礼物,罗之清敲敲桌子,“这应该是你们想的事情!”
“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李兄说的有道理。”
罗之清想了想,“我要绪娘的手绘大图,你送吗?”
众人哈哈一笑,“这要求可难了,有钱都买不到,还是换个吧。”
刚才那人改口道:“我不想知道了,之清,你看我空手去合适吗?”
罗之清点点头,“合适合适,你带张嘴就够了。”
叶如尘笑了笑,这么久了,罗之清还惦记着呢。
当初他无意间知道陆之昂和徐时年居然人手一张画时憋屈了好久,纠缠了几天要买下来,被两人坚定地拒了。
尤其是他们几个都知道了缘书阁是陆之昂家的,罗之清非想见画师一面,就连徐时年也很感兴趣,陆之昂看了叶如尘一眼,十分无奈,“别想了,就连我都见不到。”
晚上回家后,叶如尘与顾青辰说了此事,顾青辰莞尔一笑,“那就送他一幅,又不麻烦。”
第65章 乡试(捉虫)
罗之清的生日宴设在了自家府里, 门口有专门的仆役接待客人,叶如尘不是第一次来了,无须他人引路, 自己便轻车熟路找上了罗之清。
他来的不算晚, 但徐时年和陆子昂更早一步, 都已经在书房坐着聊天了。
叶如尘腰间插着折扇, 右手转着画轴,左手挑起纱帘,优游自如地走了进去。
陆子昂看见他手中拿的画,心下似是了然, “之清,你朝思暮想的美人到了。”
“啊?”罗之清看了看叶如尘, 满头问号,搞不懂陆子昂莫名其妙说的什么。
叶如尘抿唇轻笑,将画卷送给了罗之清, “生辰快乐。”
“咦,这是你画的吗?”
罗之清好奇, 他还没见过叶如尘正经作的画呢,当场就想打开看看。
“之清!”
门外一声呼喊打断了罗之清的想法,数名同窗一起跟着下人过来了。
罗之清放下画卷,走了出去,人多了起来,便不好在书房待了,大家就一起去到了院子里坐着。
酒菜上桌,祝酒词先行一圈, 一祝罗之清生辰快乐,二祝在场各位都能登上不久后的桂榜。
书生们聚在一起除了把酒言欢, 自然免不了吟诗作对,叶如尘也跟着念了一首凑凑热闹。
在书院读了这么久的书,他赋诗能力长进不少,起码也能叫先生点头称赞了。
酒阑人散,剩下的几人歪倒在凳子上,眯着眼,都带着醉意。
唯一清醒的叶如尘帮着仆人将他们几个送到了房间歇息,然后仆人端来了醒酒汤,喂给几人喝下。
叶如尘与管事的交代了一句,便回了家。
晚上罗之清昏昏沉沉地醒来时,其他几个醉酒的也都睡醒走完了。
洗了把脸,仆人已经把客人送的礼物整理到了一起,旁边还附上了礼单。
仆人统计的礼单上没有叶如尘的名字,因为他送的画卷还在罗之清书房放着,罗之清简单看了眼,想起了叶如尘的画,叫人去书房取了过来。
灯火摇曳,他头还有些晕,坐在桌前用手揉捻着额角。
清醒了一会儿,罗之清慢慢打开了画卷,姣姣
美人跃然其中,他呆愣了会儿,又闭上了眼睛,看来还醉着呢。
翌日中午回到宿舍,罗之清将叶如尘堵在墙角,叶如尘失笑,“我以为你该痛哭流涕,感激不尽。”
“不准转移话题,说,你到底是不是那个画师!”
叶如尘摇头,“不是。”
罗之清一拳锤在他的肩头,“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叶如尘坚持,“真不是。”
徐时年在一旁等得捉急,“如尘,你快说吧。”
叶如尘推开罗之清,一脸骄傲,“是我家阿辰。”
“你太不厚道了,竟然瞒了这么久!”
徐时年与罗之清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同时心中又无限感慨,这夫夫俩可真配。
【八月】
城中尤为热闹,三年一次的乡试来临了。
无数考生陆续从各地赶了过来,这次余朝云没有再回来,楚秋归独自带着一名小厮参加考试。
乡试考场在城东南角的贡院内,占地极大,由圣上钦命的主考官下来主持考试。
共三场考试,一场考三天,每人一个小单间,称为“号房”,三天的吃喝拉撒睡都要在小小的号房内进行。
乡试很重要,人也是真多,进场也要抓紧时间排队,不能像之前的考试那般磨磨唧唧。
顾青辰照例来送叶如尘,两人没有腻歪,抱了抱后叶如尘提着考篮进场,顾青辰则远远目送着他。
第一场考完后,叶如尘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但起码还保留着体面,而大多考生都是一脸菜色的走出来,甚至有人刚出了考场就扒着柱子吐了起来。
考场内实在令人绝望,这边吃着饭,那边拉着肚,味道和声音交相呼应。
叶如尘觉得,适当辟谷还是好的,可以调理身体,还能使头脑清醒,增强记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