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迟说:“别做梦了。”
温然霎时愣住,脸上出现了顾昀迟所熟悉的、过去常有的在讨好失败或遭受羞辱时会流露出的介于愕然与迷茫之间的表情。
他非常罕见地感到有点生气,觉得被狠狠瞧不起,抿了抿嘴,瓮声瓮气地申明:“顾昀迟,我已经有自己的新生活了。”
站在逼仄陈旧的小屋里,说自己已经有新生活,任谁看都很难信服,但如果是温然,顾昀迟想,所有人都会赞同这个说法的。
“那又怎么样,我没说要破坏你的新生活。”顾昀迟看着温然那张紧绷的小脸,心中的不悦很没道德地忽而消散了几分,道,“我是来加入你的新生活的,有冲突么。”
温然再次怔住了,发现和顾昀迟已然不能沟通,对方根本听不进去。他把大门推得更开,说:“所有的餐具都在这里了,你带回云湾吧,以后也不要送了,我自己会买早餐的。”
这个顾昀迟是知道的,温然很少在三餐上亏待自己,尤其是早餐,每天都买很多并且吃光,不过——
“你经常去的那家早餐店,包子里都是淋巴肉。”他告诉温然。
被震撼到脸都发青,温然张了张嘴,说:“那我还可以去别的……”
“s市里百分之八十的早餐店都是。”顾昀迟毫无愧色地否定了本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的的工作成果。
温然不肯相信:“哪有那么多淋巴肉,这样说的话,其他部位的正常猪肉去哪里了?”
顾昀迟答:“云湾。”
他走过去,拎起便当袋,对大受冲击脸色异样的温然说:“建议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吃我送的早饭,每天吃淋巴肉对你的新生活没有任何好处。”
回到车上,顾昀迟没立刻离开,晚上军区有会,他闭着眼睛小睡了半个小时,醒来抽了根烟,正要启动车子,手机响了,程铎打来的。
“都不敢用通讯器给你打,怕被组织监听到。”程铎说,“你送李工回家了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废话,我请李工去的基地,当然要关心他有没有安全到家。”程铎假咳几声,“你们……现在什么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没别的事先挂了。”
“哎哎哎,我不问了还不行吗!”程铎说,“是这样,过两天白狮的几个前队友要来开会,就老卫他们,我想大家好久没见了要不聚一聚,正好老卫说有个酒吧搞店庆办假面舞会,是他朋友的朋友开的,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去喝两杯。那酒吧叫什么来着……哦,十二点。”
食指指尖在方向盘上轻叩了叩,顾昀迟说:“可以。”
“啊,我就知道,顾中校是不是想一醉解千……”
顾昀迟把电话挂了。
挂断后随手打开聊天软件,发现保镖不久前发来消息。
:他出门了
:到了蓝玻璃
:买了一个面包
这是独属于温然的庆祝仪式,只要发生了开心的事,就会去蓝玻璃买面包,只是不知道今天哪件事值得他在大晚上也要冒着雨去。
到底是为庆祝获得了全联盟仅此一架的精美战斗机模型,是庆祝得知早餐店淋巴肉的真相从此食品安全更上一层楼,还是庆祝终于对顾昀迟说出了关于拒绝的心里话。
如果是最后者,顾昀迟只能说他是第一次发现温然这么没有良心。
作者有话说:
然:其实只是想用牛角包抚慰一下淋巴肉带来的悲伤TAT…
第64章 小猪调酒师1
周五晚,刚加完班的温然收到周灼的消息:明晚店庆,如果来上班的话,可以加两分平时分,有利于年度优秀员工评选
温然:今年优秀员工能拿多少奖金?
周灼:五百
温然:这很可笑
周灼:七百
温然:明天会按时到
退出这个显得他非常没有出息的聊天框,温然关掉电脑离开公司,乘末班地铁回家。
这个时间点车厢电视总在重播军事新闻,温然以为北战区终战胜利之后应该会暂时安定一段时间,但世界太大了,除联盟外,战火依然侵袭着无数个角落。
“……自本月中旬起,与联盟西南边境线接壤的Y国已陷入武装势力暴动,Y国政府向联盟政府与军部发起援助请求,对此,总军区已于近日召开会议,并拟定支援计划。关于具体队伍部署,将会在与Y国政府签署协议后进行公开……”
到站,地铁门开启,温然将视线从电视屏幕中收回,起身走出去。
回到家,开门进客厅,按亮电灯。灯光亮起的一瞬温然赶紧闭上眼——已经好多天,他还是没能适应这盏比从前明亮很多的灯,有一种阴暗鼠窝被摊在烈日下暴晒的感觉。
接着就会想到,这是顾昀迟给换的灯,非常大,非常亮。
还有其他家电也是,顾昀迟给换的冰箱,制冷效果如极地;顾昀迟给换的空调,静音不扰睡眠;顾昀迟给换的热水器,水温恒定又省电……
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塞满了顾昀迟送的东西,温然走到那架战斗机模型前,他那天在基地回来的路上才后知后觉,这应该也是顾昀迟为他挑的。
温然依旧困惑、担忧,但实在无法再硬着头皮向顾昀迟问出驾驶舱里的那个问题了,全身上下的勇气只够问一次。
这几天顾昀迟还是照常在他睡醒前送早饭过来,温然尝试过拒绝食用,但顾昀迟视若无睹接着送,认命于他的行事风格,且不愿再浪费食物,温然只有老实地每天把早饭吃完。
还有一个原因是食品安全问题,拒绝食用顾昀迟送的早饭的那天,温然没有吃包子,改吃了油条,但吃的过程中总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地沟油炸的,喝豆浆也怀疑是不是用粉冲的,吃菜包又会想着有没有农药残留……普通人的生活不能细想,一旦细想,似乎没有明天。
周六下午,温然提早出门去酒吧帮忙布置场地。前几天下的那场雨令s市一夜之间有了初秋的凉感,温然在T恤外面套了件起球的旧毛衣,一进酒吧就被周灼上下打量一眼说穷鬼来上班了。
对于这种称呼温然已不会感到窘迫,毕竟目前他正坐拥八万六千九百七十一块二毛五的巨额存款,再如何说他是穷鬼,也无法改变存折上庞大的数字。
“店里有只大苍蝇。”温然四处看了一下,说。
周灼马上听懂:“你骂我?!”
换上制服,温然到大厅和其他人一起摞酒塔,摞完顺便看了眼今天的菜单,才发现周灼这个奸商打着周年庆全场7.5折的噱头,实际却提前将所有单品的价格提了20%。
抽奖奖品也透露着自恋及抠搜,一等奖是店长香吻一枚,二等奖是可全场指定一人与你共舞。只有三等奖和四等奖略微像样,分别是本月在十二点的消费无限次免单和s市任意店铺500元充值卡一张。
忙碌到七点多,开始陆陆续续有客人入场,服务员在门外入口处给每位客人分发面具与抽奖号码卡。按预约情况看,今天人会很多,因此温然被安排在吧台协助两个调酒师,进行一些基础饮品的制作。
温然戴着面具很板正地站在吧台后边,严阵以待的样子。他有点紧张,几年以来首次正式出道给客人调酒,犹记得很久前周灼应邀品尝他调的第一杯鸡尾酒,给出的评价是:“第一次见有人把酒调得和洁厕灵一个味道。”
八点半左右,客人基本到齐,温然也在胆战心惊中调出了几杯味道尚可的鸡尾酒,至少没有接到投诉。稍微空下来一点的时候,他蹲在吧台的角落里猛吃盒饭,负责送酒的丁梦格忽然钻进来:“我们店里也是蓬荜生辉了,竟然有s级alpha来!”
温然面色痛苦地把嘴里那口质量不明的肉咽下去,才仿佛听到丁梦格的话一样,眨着眼睛‘哦’了一声。
“特别高,戴着面具都能看出来很帅,和他一起的那几个alpha也都不太普通的样子。”丁梦格将温然拽起来,“刚刚在门口看见他们的,应该马上要进来了。”
被拎得站直的瞬间,温然感觉到整个场子里蓦然安静了一秒,同时四五个衣着简单的alpha出现在通道口。
喧嚷声很快默契地重新响起,只剩无数偷偷打量的目光。
“卧槽,是不是阿sir来突击检查黄赌毒了。”Lucien摇酒的动作都老实地放轻。
温然看着人群中穿黑色卫衣和牛仔裤的alpha,通道口的旋转灯是周灼亲自挑的,以每24秒一转的速度缓缓运行,幻彩灯光游弋过那张戴着面具的脸,照出冷冰冰的无机制感。
隔着满场宾客对视片刻,温然低下头,把盒饭盖上。
“嗨。”
刚放好盒饭就听到有人打招呼,温然抬起头,视线却没第一时间落在面前的客人身上,而是越过他的肩膀往大厅另一端,见那几个alpha在服务生的引导下去了角落里的卡座。
“您好,有什么需要?”温然这才看向客人,对方戴着面具穿职业西装。
“C2座,一杯白色佳人。”alpha手臂搭在吧台上,身体前倾了一点,朝温然笑。
温然立时想起来,他应该就是周灼说的那位律师。
“这个我不会调,不好意思。”温然摸起抹布擦吧台,一边在音乐声中大声通知Lucien,“白色佳人一杯!”
“我不是教过你吗?又忘啦!”Lucien没好气地说。
温然装没听见,继续擦吧台,又听到律师问:“不知道你今天下班之后有没有空,一起吃个夜宵?”
“不好意思,希望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现在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温然停下动作,拒绝得干脆,语气认真,“我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
一旁Lucien顿时放肆地嘎嘎笑了两声,手里的调酒勺都飞出去,连忙趴地上去捡,温然瞪他一眼。
律师显然有些失望,却还是问:“如果只是交个朋友呢?”
“应该也不行。”温然环顾一圈,确定周灼不在附近,便很诚恳地劝他,“所以如果是因为我的话,你还是不要经常过来喝酒了,我们这里的白色佳人比别的酒吧贵十五块钱,很不划算。”
“好,我知道了。”律师有点哭笑不得,“谢谢你提醒我,也谢谢你给我这么明确的答复,我的名片你应该收到了?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找我帮忙。”
想到那张踩满顾昀迟脚印的名片,温然顿一秒,才点点头:“如果哪天我要打官司,一定联系您。”
“您的白色佳人。”Lucien动作很快地调好酒推到律师手边。
“那我不打扰了,我朋友还在那边,先过去了。”难掩失落,律师端起酒,朝温然挥挥手离开。
“我刚进来的时候还想说呢,吧台里那个服务员感觉特好看,果然这么快就有人上去搭讪了。”卫行喝了口酒道。
程铎朝吧台看去,omega的脸即使被半张面具遮盖也仍漂亮得惊人,只是不知为何有些眼熟……他转头看了看冷着脸窝在沙发里回复通讯器消息的顾昀迟,一刹那明白过来。
卫行还在目不转睛地八卦:“哎呦,看来是有戏,小服务员神神秘秘在说什么呢。”用手肘推推顾昀迟,“狙击手来读读唇语呗,你眼神好。”
关掉通讯器,顾昀迟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吧台方向。
“呃来来来,先喝酒,好久没聚了,干个杯。”程铎汗流浃背地举起酒杯,胡言乱语,“那什么,友谊地久天长。”
“哦?那人走了。”卫行不愧曾是高阶狙击小组的警戒员,观察过程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干扰,“没留联系方式,估计是直接约了下班要见面?”
程铎正要拿水果堵他的嘴,顾昀迟突然起身,无视卫行的疑问往外走,而此时全场灯光暗下来,乐队换了低缓的伴奏,周灼不知正在哪个角落装神秘,低沉做作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各位女士先生,想必你们已经有了想要共舞的人,现在,就请伸出手,邀请他和你跳一支舞吧……祝所有人,今夜愉快。”
话音还未落,一只只充满邀请意味的手就伸到顾昀迟面前,许多张戴着面具的陌生脸孔在昏暗中仰视他、询问他,顾昀迟漠不关心地避开,朝着整个大厅中唯一被灯光照亮的吧台走去——狙击手的目标向来只有一个。
温然正垂着头在擦拭酒杯,脑袋上翘起的发丝在柔黄色的光下仿佛闪烁的触角,应该出现在森林里,为迷途的旅人指引方向。
而不应该像他们的初见,夜风里推开一扇门,omega动物般冒冒失失一头闯进裹满欲望和邪恶的人类社会,被猎奇表演恶心到几欲作呕,惊魂未定地坐在月光下,小心地问他这里的水可以喝吗。
从小被控制与摆弄,磨灭个人意志,那场爆炸和‘死亡’是锥心刺骨的生长痛,温然在那之后终于开始正式成长,用七年时间融入正常世界的规则,完成自我的社会化进程。
光靠保镖发来的照片,无法窥见温然内心的真正变化,不论是否愿意承认,顾昀迟都已经缺席了这个曾对基础生理知识一窍不通的omega生命里的许多年。
他走到吧台前坐下,身后舞池里摇曳起成双成对的人影。
有所感应般的,温然抬起头,面具下的一双眼睛看向对面的alpha。
酒味、甜品味和香水味中,无数人的信息素都平淡似水无法被大脑所分辨,只有当顾昀迟出现,契合度带来的生理反应总是如同闹铃般第一时间叫醒他。
“好的,好的,稍等。”
见温然十分紧绷的样子,Lucien以为他不会做,便凑过去问:“要我来吗?我现在空。”
“不用。”
温然取下杜松子酒和汤力水,没在调酒台上操作,而是转过身背对着顾昀迟去水池边调,调了几次都觉得比例不对不够满意,于是偷偷把酒倒入水池,重新配比。
在他第四次把酒倒掉的时候,半醉的周灼出现了,拎住他的后衣领:“李述,我注意你很久了,不会调别调,在这儿倒着玩呢?你知道我的酒多贵吗?”
“你小点声可以吗?”温然不为所动地继续倒酒,“s级的客人,我谨慎一点有什么问题?”
想想有道理,周灼于是松开他,朝顾昀迟抬了下手打招呼:“不好意思哈,我这员工有个缺点就是太认真,您再稍等会儿。”
顾昀迟将目光从温然的背影移到周灼脸上瞥了眼,没搭理。
这个态度令周灼很是赞同起温然的谨慎来,认为该s级alpha虽然看着只是个大学生,实际必然是个挑剔的事儿b,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终于将杜松子酒和汤力水按绝对准确的比例兑好,倒在砌了冰块的高杯里,吧勺转几圈,再挤点青柠汁,最后夹一块鲜柠檬放进去,温然端起酒杯,仍不免有些心虚地放在顾昀迟面前:“您的金汤力好了。”
顾昀迟接过酒,同时把一张卡片递过去。
粉色的卡片,是用来抽奖的号码牌,温然说:“这是你们客人用的。”
“怕抽到一等奖。”
这确实可以理解,温然把卡片拿到手里,见顾昀迟没立刻回卡座,渐渐又不太自在起来,但只要顾昀迟不动用强制手段把他按住,双方尚且还勉强可以维持正常交流的表象,因此温然犹豫再三,问:“你、你会被派去支援吗?”
“这么关心军事新闻。”顾昀迟抿了口酒,道,“可能吧。”
食指在光滑的台面上抠了一下,温然尽量用普通的祝愿语气:“那希望你平安。”
顾昀迟抬眼看他:“还以为你希望我死在战场上。”
第一反应不是怪顾昀迟污蔑自己,而是觉得非常不吉利,温然一下子严肃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看起来是这么想的。”顾昀迟慢慢转着杯子,脸上却没有任何与该观念相符的不悦。
也可能是因为戴了面具,所以看不清晰。
总之这令温然产生一种被误解的有口难言,从小战战兢兢看人脸色,工作这一年多里也摸到了些人情世故的皮毛,他认为自己已经有能力读懂大多数的言下之意与对话意图,唯独在顾昀迟这里,总会发生类似于信心满满填上答案结果被对方挥笔打了个鲜红大叉的情况。
顾昀迟竟然认为自己盼着他死。
舞池灯光变为深蓝,绰绰人影仿佛海中游鱼,温然默默擦了会儿吧台,还是没有想明白,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没诅咒过他,总之又开始打算逃避,说:“我要去休息一下了。”
顾昀迟站起身,道:“下半场没看到你回来,会跟店长举报你跑出去约会。”
“……什么约会?”温然一头雾水。
顾昀迟却没答,背影没入一片深蓝。
吧台快要被擦出个洞,温然终于停下,手放进口袋里摸了摸那张号码牌,转身朝去往工作间的通道走。
大家都在跳舞,通道里空且静,面具戴久了有点难受,温然把它摘下来,没走几步,在拐角撞上一个刚接完电话的alpha。
“不好意思。”温然低了低头,继续往前走。
擦肩而过,alpha忽然停住脚步回过身:“等等。”
温然立即戒备起来,回头看过去,却发现对方似乎是和顾昀迟一起来的朋友。
“我靠……”卫行摘掉面具,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温然的脸,“你……”
他往自个儿空空如也的身后指了半天,终于问:“你是不是认识顾昀迟?”
猜测他可能是看到了顾昀迟在吧台和自己对话,温然想了想,回答:“不认识。”
“别骗人!我说他怎么好端端去吧台那边儿,原来是你,不对,他今天会愿意来这个酒吧就是因为你吧!”
听起来像认识自己,但温然确定对这个alpha没有任何印象,他问:“什么意思啊?”
“我叫卫行,昀迟的前队友。”卫行相当简单地进行自我介绍,接着说,“我见过你,在一张照片上。”
猝不及防,温然懵了一秒:“什么照片?”
“你俩的合照,应该是读高中的时候?在乡下,农家乐还是什么地方吧,一个小院子,牵着手的照片。”卫行道,“几年前他受伤,我帮他收拾证件的时候发现的,夹在军官证里。”
好像更安静了,音乐声模模糊糊远去,记忆从脚下的通道回溯,被海浪卷着,回到那年炎热的夏天,宁静的小渔村,不肯理人的顾昀迟和为自己又被讨厌了而感到气馁的温然,在秋秋的邀请下,并肩站着拍下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合照。
也并不是牵手,温然只是拉住了顾昀迟的手指。
“我这么说你别介意。”卫行笑了笑,“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了呢,不然实在很难想象昀迟会情感失利到把你俩的合照带在身上,不过他这些年确实在战场上抽不开身,也就这段时间才轻松点。”
温然没太听清他后面的那些话,抓着面具一动不动站立半晌,才发出点声音:“我不知道啊。”
“啊?不知道什么?”卫行虽不太理解,还是拍拍温然的肩,“没事儿,来日方长呗,有缘分的人是走不散的。”
卫行离开后,温然独自在通道站了很久,直到丁梦格来找他,催他回吧台,抽奖要开始了,场子里很热闹。
温然被她拉着回到了大厅,周灼已然酩酊大醉,正主持抽奖,在客人的调戏和起哄下脸都要笑烂了的样子,而一群同事聚在关了灯的吧台,背着老板与客人,于喧嚣之外偷闲举杯。
酒杯塞到手里,温然恍恍惚惚喝下去,接着又是一杯,灯球旋转,光线缭绕,他的视线穿过高举的一只只酒杯,在碰杯时撞落的滴滴酒水中望向顾昀迟的卡座,却只看到人头攒动彩片飞舞。
“首先让我们见证四等奖的诞生——!”周灼喊到最后还拉了个麦,“3、2、1!”
大屏幕上飞快变动的数字猛地停住。
“19号!”周灼食指指着天花板,“谁!是!19!号!”
温然的嘴巴动了动,从兜里掏出那张粉色号码牌——明晃晃印着数字19。
在同事们关于‘你怎么会有客人的号码牌’的尖叫中,他摇摇晃晃举起卡片:“我……我!”
“我要蓝玻璃的500元充值卡!”他非常大声地对周灼喊道。
本次抽奖以程铎抽到一等奖并在大厅疯狂逃窜以躲避店长的香吻以及二等奖获得者因没有找到那位想要与之共舞的穿黑卫衣牛仔裤的大学生而直接放弃奖品宣告结束。
下班已是凌晨一点多,同事们兴致未散,约了一起吃夜宵,温然摇摇头拒绝,说要回去睡觉了。
他在后半场被灌了不少酒,整个人疲惫晕沉,只想躺到床上。
“不能走!别想逃我告诉你,我们都看见那个s级alpha找你调酒了,你俩说了什么,必须给大家好好交代……”丁梦格一边醉醺醺地嘟囔一边翻箱倒柜找绳子,准备把温然绑走。
温然飞快收拾好东西,趁大家不注意,两腿一迈冲出后门,在小巷子里摸黑奔跑。
临近巷口,才看到那道黑色的颀长身影,温然停下脚步大口喘气。
黑暗中有一点星火,是烟,秋风抓了把烟味吹来,轻微呛鼻的尼古丁燃烧的味道。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温然的呼吸渐渐缓下来,慢吞吞地说。
顾昀迟灭了烟,将烟头扔进拐角的垃圾桶:“没地铁了。”
思维在酒精作用下变得迟缓,但温然还是听懂了:“我可以骑共享单车回去。”
“你这样只会骑到绿化带里。”顾昀迟说,“过来。”
看不清他的脸,温然朝前走了两步,然后不知怎么就神志不清地跟着顾昀迟走到了街边,一辆军用车停在那儿,司机打开后座门。
马路上空旷冷清,金色路灯把街道照得像黄昏,温然呆看着窗外,风吹进来,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毛衣上的小球不停哆嗦。
顾昀迟的手从他身前伸过,将车窗调上去。温然转头看了看他,又速度很慢地挪开视线。
酒吧离小区不远,道路又通畅,不到半小时便抵达。温然推门下车,刚要对顾昀迟说再见,转身就发现对方也已经下车了,只好和司机说了一声谢谢。
并肩走进小巷,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脚步声在响,走了十几步,顾昀迟突然开口:“你的发情期快到了,最近注意一点。”
温然听完,微微皱起眉,很困难地开始在脑子里算日子,这两年他的发情期差不多稳定在45天一次,如果按照顾昀迟说的,那这次明显提前了很多天……不对。
“你怎么能确定要到了?”他问。
“有过标记的高匹配度之间能感应到。”顾昀迟看了看他,“还以为上次你在说气话,原来真的一点生理知识都没多学。”
温然没有反驳,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又好像有心事。
走出巷子,小区里的店铺都已歇业,只剩飞虫不知疲倦地绕着路灯在飞。到了楼道口,顾昀迟停下没再往前,温然低头迈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