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碎的啃噬声在角落响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臭,滴滴答答的水声一直没有停过。
伯伊靠着墙,坐在离那个发出奇怪声音最远的角落,眼睫低垂,融在黑暗中。
“你这穿得还挺好,你是哪家的随侍吗?”旁边嘶哑的声音喋喋不休,许是太久没有见到活人了,精神尤为振奋。
谁能想到,这个人刚刚还像一具尸体躺在地上,被踹了几脚都没个反应。
“你怎么知道我穿得好?”伯伊微微侧眸,深黑的眼底蕴着淡淡地探究。
眼前一片漆黑,也就是待的时间久了眼睛适应了黑暗,所以才模糊地能看出身边有人影在晃动。
但也仅此而已,更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那人哈哈笑了一声:“我闻出来的。”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牢房臭的很,你一进来跟撒了花粉一样,哪能闻不出来。”
伯伊了然。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家随侍呢,”那人说到,“这里都是犯了大事的死囚,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男人的语气随意,就好像在问伯伊进的什么饭店一样。
伯伊想了想说:“大祭司阿伊。”
那人语气里透出些许迷茫:“大祭司阿伊,这是谁?”
伯伊惊讶地说:“你竟然不知道我家大人,他可是神殿如今着重栽培的大祭司。”
男人略带尴尬地挠挠头:“对不住了,我进来好些年了,还真是不太清楚现在外面都是啥情况。”
“好些年?”伯伊说,“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以为进来的人很快就死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浓重的绝望和心灰意冷。
男人叹了口气,似是在安慰他:“我在这里面待了六七年了,这里其实也没啥不好的,有人管饭,吃了就睡,醒了就吃,就是没啥熟人可以说话。”
伯伊:“………”
很苛刻的要求了。
一只老鼠从他们的脚边叽叽叫着跑过,伯伊下意识收腿让开,那男人却像是能看到那老鼠般,利落地伸手抓住老鼠的尾巴,熟练地在地上一摔。
老鼠“叽——”地一声,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伯伊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能通过动作发出的声音猜测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微微偏头,男人的声音来源略高,说明对方个子比他高挺多,根据刚刚踹他的脚感,伯伊心里已经对这个人的身高体型有了大致的判断。
“所以你是怎么进来的,犯了什么事啦?”那男人仍旧不放弃这个话题。
伯伊沉默了下说:“我家大人惹怒了王后。”
男人皱起眉想了会儿,似乎是想明白了,恍然道:“王后一直在打压神殿,这个我知道,没想到王后如今竟然连祭司身边的小小随侍都不放过了。”
伯伊在黑暗中瞥了那人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这种能够判断对方在什么位置的感觉让他觉得有安全感。
“你懂什么,”他不高兴地说:“我家大人可厉害了,给王后使了不少绊子,治不了我家大人,王后才拿我开刀。”
男人嘿嘿笑了一声:“你急什么,我又没说瞧不起你家大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伯伊说:“阿曼特。”
虽然知道伯伊看不见,但男人还是习惯性地点点头:“我叫拉塔巴。”
“你家大人这么厉害会来救你吗?”拉塔巴说。
伯伊闭着眼,彻底失去视觉后,听力变得尤为敏感,他能听出这人在问这个问题时,虽然克制着语气,但呼吸声的频率变了。
伯伊笑了下:“阿伊大人一定会来救我。”
“你这么相信他?”在拉塔巴的印象中,权贵都是自私自利的,别说只是一个随侍,哪怕是血亲也有弃之不顾的,“你的命值得他和王后撕破脸吗?”
能被王后送进死牢的,又是神殿这么敏感的身份,想要把人救出来那可真就是撕破脸才行了。
至少在拉塔巴眼里是这样的。
伯伊刚要说是,却莫名顿了下。
他已经布置好了棋局,小法老只需要按照他的安排去执行就好,很简单的事情。
“你家大人要是不管你,你怎么办?”拉塔巴又问。
伯伊垂下眼,笑了笑说:“这种时候,信总比不信好,不是吗?”
就像当年在阿赫米姆小法老用命邀请他入局,赌局的魅力就在于此,没有人知道自己会不会是赢家,除非是像他这样出老千。
拉塔巴有瞬间的愣神,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许久才说:“也是,信总比不信好。”
“我以为这里进来就死了,”伯伊偏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似是感叹,“原来还可以活这么久啊。”
拉塔巴闻言又是哈哈一阵大笑,许是太久没和人说过话,许是这种地方没有什么秘密,因为所有人都会死,他难得起了点交心的意思:“不妨跟你说实话,王后想杀了我,但又不敢动手,因为我是……”
他的话才说出口,安静的牢狱里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嘎吱”声。
紧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阿曼特咋咋呼呼的声音在地牢里如惊雷落地——
“阿伊大人,我来给你送好吃的了!”
伯伊:“………”
只见三个人举着火把,后面还有一个人地牢的狱卒,同样举着火把。
前面的三个人拎着箱子,个头最为高大的巴特单手提着一个大箱子,肩头还扛着扫帚和一应清理工具。
伯伊能感觉到身边的人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偏头,借着隐隐绰绰的烛火,总算是看清了这个和自己聊了许久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一脸的络腮胡,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鸡窝,脸上脏得完全看不清五官,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双眼睛,眼窝深陷,浅灰色的瞳仁格外突出。
伯伊眼底略过一抹诧异,这双眼睛……
“阿伊大人,”阿曼特不知道大人在那个牢房,干脆扯着嗓子叫,“你在哪里!”
长久不见光几乎让拉塔巴的眼睛接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光,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眯着眼看伯伊,笑道:“阿伊大人倒是谦虚。”
伯伊无声地注视他片刻,也笑了:“你认识我。”
埃及人多是黑眼,棕色皮肤,这般少见的眸色,显然是异族人。
火把越来越近,拉塔巴眼睛都快流泪了,他捂着眼睛说:“我怎么不记得我们认识。”
伯伊轻笑:“我最后一次见你是在王后的后宫。”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这个人,在他刚刚穿到埃及的那天,拉塔巴站在一众男宠中间,因为他扎着小辫的发型和那双标志性的浅灰色眼眸,伯伊对他印象很是深刻。
金属灰尖晶石。
伯伊在心底默念出自己当时的评价,他的眼睛像是金属灰尖晶石,很独特的眼睛。
拉塔巴愣了下,没有再否认,反倒是哈哈笑起来:“确实说不上认识,那个时候你从来不屑与我们说话。”
明明都是生活在王后的后宫里,偏偏这人总是眼高于顶,叫人看着就厌烦。
所以后宫的人对阿伊都有着明显的界限,想要将这人排挤出自己的圈子。
“你怎么进来的?”他说,“我记得你已经是神殿的大祭司了。”
他是在法老的巡游队伍后被王后关进来的,自然是知道阿伊成为大祭司的事情。
伯伊一笑:“自然是得罪了王后。”
“神殿不保你?”拉塔巴有一点适应火光了,至少不会再一边说话一边狂流眼泪了。
伯伊不置可否地扬眉:“我可以自己保自己。”
拉塔巴不相信,有这能力还需要进地牢?
伯伊也不与他争辩,看向过道上越走越近的几人:“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阿曼特,后面两个是神殿的。”
拉塔巴眯着眼匆匆看了眼,刚刚消停的眼泪被光源一刺激,眼眶又湿润了。
他连忙收回视线,但已经是泪流满面了,伯伊偏头只当没有看到。
“阿伊大人!”阿曼特注意到坐在门边的伯伊,立刻高兴地大叫一声,“快开门快开门!”
跟在后面的狱卒走上前,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把手里的火把插到墙上的架子上,周围的黑暗被驱散。
待到看清牢房里的情景,阿曼特眼眶倏地就红了。
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地牢乌糟的心理准备,但毕竟从来没来过,真正看到了才觉心酸。
这脏的没处下脚的地方,墙角挖了一条细长的道儿通往外面,是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
环境如此恶劣,难怪空气中始终飘着恶臭。
阿曼特心疼地都要哭出来了:“大人您受苦了。”
巴特巴尔虽然没说话,但也是拧着眉,二话不说开始收拾牢房。
他们虽然是神殿的人,但这些年相处下来,他们也是真的崇拜这位阿伊大人,能力出众,待人也和善。
“你来得挺快。”伯伊说。
从他进死牢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之间。
阿曼特:“是比加女官告知我的,我立刻去见了陛……”
他话没说完,眼角余光注意到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一扭头,猛然看到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差点把魂都吓掉了:“呀,这什么的东西?”
拉塔巴坐着阴影里,光线昏暗,若是不出声确实是容易被忽略。
伯伊瞥了眼拉塔巴,轻笑出声:“狱友。”
阿曼特的心脏还砰砰狂跳呢,但这并不妨碍他吐槽:“怎么住个牢房还要与人同住的,没有单人间吗?”
他家阿伊大人什么身份,竟然还要和别人挤一间房。
狱卒看到拉塔巴时也是明显地一愣,迟疑了下说:“大人我给你换个囚室吧。”
这位可是王后特意交代了单独关押,不许和其他囚犯住在一起的。
“不用,”伯伊说,“他们已经开始打扫了。”
巴特手脚很利落,只这么一会儿,已经把牢房里地面上那些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茅草给扫出去了。
巴尔则是跪在地上擦拭地面,争取将地面擦得干干净净。
“我去帮忙。”阿曼特闻言立刻站起身,匆匆走到巴尔身边,从水盆里捞出一块巾子跟着一起擦。
狱卒十分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可,可是……”
他想了想看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拉塔巴说:“那要不给你换吧。”
拉塔巴耸耸肩,满是络腮胡的脸上露出一个略带遗憾的笑容,不太明显,但从他的语气还是能听出来:“很抱歉,我已经住习惯了。”
他在这牢房住了六年,没道理别人来了,他就要为别人挪窝的道理,更何况,现在还有人帮忙打扫卫生,那就更不能走了。
眼看他也说不通,狱卒急得抓耳挠腮,这要是被王后知道了,那还不得找他们这些人的麻烦。
牢房里火光明亮,整个空间一览无余。
发霉发臭的东西全都搬了出去,地面擦了两遍,阿曼特还觉得不够,要求大家再擦两遍。
“大人,您先将就坐这个椅子吧。”阿曼特又转了过来,把带进来的椅子搬过来给伯伊坐。
陛下早就料想到阿伊大人必然嫌弃地牢,所以交代他搬个椅子进去。
带人进来那会儿狱卒就看到这三人扛着个椅子,但没多想,现下却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椅子上铺着洁白的羊毛软垫,本就是贵人才能用的东西,放在死囚的牢房里,怎么看都叫人新奇。
伯伊嗯了一声,走过去坐下。
也幸亏他来的时候穿着斗篷,刚刚站得累了,便用斗篷垫着坐,不然还真是在牢里罚站了。
“大人,您看……”狱卒收回视线,不自在地搓搓手,想要再次和这位大祭司商量一下换牢房的事情。
伯伊对着他笑了笑:“你不说,我们也不说,王后怎么会知道呢?”
稍顿,他又说:“更何况,我不过是将死之人,让我在这里多住一两天又何妨,终归我是出不去说闲话的。”
关押在这里的人,用不了几天就会押往刑场,确实是活不了几天。
当然,除了这牢房里的那个老油子,好几年了,终判还没下来。
所有的犯人根据违反的律法关押在相应的楼层牢房里,越往下罪越重,最下层便是死刑犯,由大祭司赫姆恩批发终判,上三层一年一判,最下层一月一判。
狱卒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谈论生死这般坦然,正犹豫间,就看到刚刚那个小随侍走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这位好大哥,就不能通融通融吗?”
垂着的手心被塞进了什么东西,狱卒愣了下,是个小布袋子,他拆开上面的线,借着火光去看,一小袋子的金豆子。
“这这这……”他两眼发直,话都不会说了。
“走,大哥,咱们去那边聊聊天。”阿曼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揽着人就往外走,“我好些年没在底比斯了,现在哪家酒馆的酒最好喝啊?”
狱卒抖着手,磕磕巴巴说:“城,城南的那家,还不就那家,一,一直都好喝。”
两个人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楼梯口。
伯伊勾了勾唇角,偏头对卖力擦地的两兄弟说:“把水换一换。”
地面擦了好几道了,水桶里的水都成了黑色,即便如此,地板也仍旧是灰色,很难想象它原来的颜色。
巴特巴尔说好,站起身,一人提着一桶水,也跟着出去了,走的时候顺带把脏污的茅草用亚麻布卷起来,一并带走。
拉塔巴默默看着,直到牢房没了人,他才出声说:“你看着不像是来坐牢的。”
更像是贵族突发奇想过来丰富人生体验的。
伯伊扬起眉,笑道:“确实,最多三天我应该就会出去了。”
拉塔巴眼皮兀地跳了一下:“你不是得罪了王后吗,王后能让你出去?”
伯伊向后靠,后背抵着椅背,僵硬了许久的腰背有了支撑,舒适感立刻大幅度提升,牢房里散发臭味的茅草没了,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我刚刚说过,我能自己保自己。”他说。
拉塔巴本来是不信的,但看到这些又不得不信,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坐牢是这样的。
牢房里沉默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拉塔巴是在思考,而伯伊则是在等他开口。
许久,拉塔巴终是下定决心:“你把我带出去,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消息。”
他咬紧牙关,加重了语气说:“一个能扳倒王后的消息,但你得向我证明,你不是王后的人。”
伯伊思考了下说:“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王后的人呢?”
拉塔巴瞪着眼:“我都在这里住了六年了,你不信可以问刚刚那个狱卒。”
为了套话,还不至于安排一个人在这里住六年。
伯伊一笑:“王后向来谨慎心细。”
拉塔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想,王后谨慎也比不过你。
“这是王后做的。”他捞起自己破破烂烂的上衣。
看到男人的上半身时,伯伊的眉头不自觉皱了下。
火光跳跃下,男人上半身十分消瘦,单薄的皮肉下包裹着根根分明的肋骨,但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在心脏的附近有一条又一条的伤疤,仿若巨大的蜈蚣,张开狰狞的步足。
伤疤有新有旧,新长出来的嫩肉上压着另一条新出现的疤痕。
伯伊撩起眼皮,对上那双淡灰色的眼睛,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我对你的条件不太感兴趣,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条消息。”
他笑了笑:“王后如今已经病重,即便没有你的消息,王后大概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胜利就在眼前,之于对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残忍至极。
拉塔巴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发出尖锐的鸣叫。
“怎么可能,”他愣愣地说:“明明上次她……”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收声,整天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他对时间已然失去了判断,王后多久没来了?
他不知道,但身上全部的伤口已经愈合,痂皮脱落,到现在,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疤除了偶尔发痒,已经没有多大的感觉。
地牢里的人来了又走,换了不知道多少波人,一开始他会试图和他们说话,但没有人搭理他,大家都是将死之人,聊天有什么意义呢。
后来他便沉默地数,数来了多少人,又走了多少人,再后来他的大脑变得迟缓,不再能想起那些没有意义的数字。
伯伊看着他,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自己出去是没问题的,但你被王后关了六年都没有处死,说明你对她很重要,虽然她确实是快死了,但我觉得这个时候好像没必要冒这个险。”
王后要死了,拉塔巴的脑子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本来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但王后死了,将没有人知道这个地牢里还有他这个活死人的存在。
哦不,也许赫姆恩知道,每个月他都会批复一次自己的判决,但王后死了,这拖延了六年的死判就该下来了吧。
“不,不行,我不想死。”拉塔巴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脆响,脖颈的青筋直跳,“王后想要我手上的东西,你带我出去,我可以把东西也给你。”
伯伊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似是在评估这件事于自己来说的利弊。
“那东西能指挥屋卡人,”拉塔巴急得额角浸出一层冷汗,虽然他说出了关键的一部分内容,但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是要出去,“东西我给了别人,只要你带我出去,我就给你。”
伯伊挑起唇角,淡淡一笑:“成交。”
这句话一出来,拉塔巴顿时浑身瘫软下来,眼眶通红,衣服因为着急恐慌被冷汗浸透,回想起来都是后怕。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会不会带自己出去,但哪怕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希望,都让他想要流泪,终于,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伯伊俯视着面前又哭又笑的人,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眼底笑意清浅。
屋卡,他没记错的话,这是阿蒙一世对外征伐的最后一个国家,以游商和巫术闻名,被埃及灭国后,只剩下少许屋卡人在各个国家流浪求生。
巡游结束,法老返回底比斯的当日傍晚。
底比斯的平民们讨论着法老归来的盛况,神庙人来人往,挤满了等待法老圣水的平民。
一高一矮的两个游商从小摊贩面前经过,走到道路的尽头,转身进了小巷子里。
“麦德那,我们为啥不直接去地牢救人啊?”身材高大的人揭开脸上的面纱,赫然是塔塔沙漠的悍匪乌姆。
个头稍矮的自是麦德那,他也拆开面纱,左右看了眼这才说到:“大人说了,只有他被押去刑场咱们才出手。”
乌姆啊哦一声,不太能理解这是为啥,不过他不懂的还有很多:“大人怎么知道他回底比斯会被抓啊?”
巡游队伍在经过塔塔沙漠时,阿伊大人便联系了他们,要求他们跟在队伍的后面一起秘密返回底比斯。
当时阿伊大人便说:“如果我被关押没有出来,那你们就在刑场上把我劫走。”
具体事由没说,乌姆和麦德那也不好多问。
“大人的聪慧哪是我们可以明白的,”麦德那想了想说:“晚些时候我们去寻阿曼特大人,探听下情况。”
乌姆点点头说好。
同行来的自是不止他们俩,还有一众兄弟,他们以游商做生意为由,潜入底比斯,游商的队伍向来庞大,加上底比斯每天进出的游商极多,倒也没人怀疑。
除此之外,在距离底比斯两百公里外的马斯以沙漠还有一队人马驻扎等待指令。
“我们先四处逛逛,熟悉下场地。”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底比斯,几乎是一路问着走的。
为了表现律法的威严,所有死刑犯都会在刑场进行最后的审判,刑场以花岗岩打造,石头的缝隙里都透着丝丝缕缕的暗红。
他们如同最普通的游商一边走一边聊天,时不时会停留在商贩面前挑挑拣拣,询问下价格,然后离开去下一家。
如今有了货币,想要买卖也变得简单便捷了许多。
底比斯的城门口——
一队游商缓缓走近,直到城门口,为首的侍卫跳下马,对着门口的卫兵行礼:“你好,我们是从孟斐斯过来的商队。”
卫兵抬头往他身后看去,顿时吸了口凉气。
只见队伍极其漫长,一眼看不完,仍旧有牵着骆驼的人在不断地走近。
“这都是你们的人?”他不确定地问道。
侍卫点点头,从腰袋里递过一个小布袋子,笑道:“是的,我们是大埃商会的,原来是在孟斐斯发展,如今决定搬迁过来。”
“大埃商会啊,这个我知道。”卫兵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里的布袋子,好家伙,出手这么阔绰!
大埃商会是三年前突然兴起的组织,汇集了大量的商人,听闻会长身体不好,鲜少出面,大多数时候都是副会长在主事。
进出底比斯的商人里至少有三成都是大埃商会的,在游商众多的埃及,这个数字算是非常惊人的了。
今年这个数字涨到了五成,据说是会长和悍匪达成了某种合作,只要是大埃商会的商人只收取二成过路费,而且绝不伤及性命。
一开始还有人怀疑真实性,后来发现是真的,加入大埃商会的人成倍的往上翻。
“想询问下大哥,请问底比斯有没有合适的房屋让我们用来做商会。”侍卫笑呵呵的,虽然有讨好的意思在,但态度倒也不谄媚。
卫兵又瞅了眼后面还没走完的队伍,暗暗咋舌,说:“你们这人和货物都太多了,一栋肯定不够用,城南有一片地,你们可以去和神殿购买,买下来盖,完了找麦得查人审批。”
侍卫哎哎两声,笑眯眯地说下次请大哥们一起喝酒,然后就回去复命了。
车队进城后,在底比斯最大的酒楼入住。
随侍和侍卫们开始拆卸骆驼身上的货物,东西堆了一地,这壮观的景象,引得不少经过的路人驻足观看。
酒楼的后门,一辆轻装简行的马车驶上通道。
车上坐着的人正是商会的副会长希比斯,除了他就只有一个最为亲近的随侍。
希比斯如今已是五十出头,年纪很大了,若非这次商会迁居,他已经不会在外走动了。
“大人,我们是去见会长吗?”随侍问道。
希比斯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见大人不再说话,随侍也安静下来。
马车很快行驶到一栋两层民居前,随侍搀扶着希比斯下车。
随侍走上前敲了敲门,很快有人过来开门,开门的是一个小孩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请问你找谁?”
希比斯笑道:“听说这里出售莎草纸,想要收购一些。”
小孩儿点点头:“你们出多少钱啊?”
希比斯:“八十八。”
“要多少?”小孩儿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