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发疯前,一口咬定一定是“那个人”陷害他,是那个人亲口说的,他是送他上路的人。
而“那个人”如今就住在异能别墅区,南部基地异能者戚怀仁前不久刚从里面被送出来,已经感染身亡。
没给在场各位太多消化时间,天台边的人继续吐露残酷真相:“你们想杀了他,但他死后,空气、水源、阳光都会被污染,全世界都会变成他的傀儡。”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场所有人,北部基地各个职能部门的负责人、士兵、远方的狙击手,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末世五年,丧尸病毒已经进化到人类决定暂时放弃清剿丧尸,全力发展幸存者基地,以求保留人类火种,而现在这个人却告诉他们,空气、水源、阳光都会被污染……
王展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没关系,你们基地不是还有一张王牌?”天台上的人笑了笑,话锋一转,“你们想终结末世,刑厄就必须活着。”
“只要刑厄活着,他的异能就是人类的保障,你们将那人的尸身保存完整,病毒就会永远封存在他体内。”
没有人知道,所谓新型丧尸病毒的传播其实并不真正通过对话、对视,对话对视只是让人的潜意识放松警惕,便于精神丝入侵感染人类脑域。
但霍序则的精神丝无形无状,真正的传播途径根本不在意接触与否、看见与否、说话与否,如今的传播之所以还只限制在可控范围,只因为霍序则还活着。
而且……还未完全失控。
然而,失控却是迟早的。
“丧尸病毒无法真正死亡,至少目前的人类研究达不到杀死病毒的程度,刑厄活着一天,丧尸病毒就永远冻结在那个人体内,不会增加、复制、外泄。”
正常人的死亡,人死即身体机能消散,但霍序则的精神丝不会凭空消失,一旦血液冻结回暖,肉身阻挡不了精神丝四散,只需一丝外泄,全球就可能再次陷入末世危机。
天台上的人歪了歪头,笑着说:“只要刑厄活着一天,你们就有时间研究如何处置封存那些‘丧尸病毒’。”
“你们应该祈祷刑厄活久一点,再活个一百年给人类足够的时间解决生化危机!”
“刑厄不会处决那个人。”能坐上全球四大人类幸存者基地之一高位的人,首先心理素质遇事决断必须过关。
王展望没有质疑“瞿星瀚”话中的真实性,如何证明他说的这些,而是直接凝重摇头道:“人类到了最后生死存亡时刻,不到逼不得已没人愿意牺牲强大的异能者,可就算我们以命相胁,刑厄也不会杀那个人。”
北部基地第一异能者刑厄,做事自有自己的行事原则,从最初刑厄上任首席执行官开始,研究所、城防部、观察中心等等各个基地核心部门拉拢,刑厄统统不屑一顾。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执行官换了一批又一批,刑厄在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上却始终岿然不动。
王展望接任城防部部长的时间比刑厄在首席执行官位置上的时间要短,但他从前就与刑厄有过交集,刑厄认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不然他们也不会搬出心脏程序威胁,可惜……
“这个不劳你们费心。”天台上的人扭头看了眼北部基地城防外围源源不断还在日夜增加的丧尸,“我既然提出来,当然有我的办法。”
“那么……你的条件是?”
王展望已经明白,这人孤身找到北部基地大楼,又将所有人员有意无意引到这里,必定有其目的。
“销毁刑厄身体里的炸弹程序。”天台上的人垂下眼,慢慢回答。
王展望一秒都没有犹豫:“没问题。”
观察中心办公室陈主任欲言又止:“王部长,这个人可能只是诈我们……”
“不用多说。”王展望抬手,“到了现在,管控异能者重要还是结束末世重要?责任我来担,只要有一点机会是真的都值得。”
对方提出的这个条件,王展望在天台上的人第一次提到炸弹时就已经想到了,刑厄根本无惧身体里的威胁,那么这个保障执行官受控的东西就已经没了意义。
至于后续隐忧……所有问题都必须为人类存亡让步。
王展望扭回头,对着天台边的人朗声道:“第二个条件是?”
天台上的人耸耸肩,一脸无辜:“没了。”
王展望一愣:“……没了?”
对方兴师动众,只为了销毁刑厄心脏中的炸弹程序?
“我要亲眼看着销毁。”天台上的人说。
“好,现在就可以。”王展望立即转头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句,又回头道,“研究所的负责人就在这里,但她是女性,她将程序打开,我送过来亲自在您面前销毁您看可以吗?”
然而天台上的人摇头:“不用,你们就在原地待着,销毁了我自然看得到。”
他看得到?王展望又是一愣。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天台上的人应该是一名异能者,可对方的异能如此出神入化,到底是什么能力呢?
王展望吩咐下去的事,很快得到了回复。
他刚准备告知天台上的人进度,那人却先开了口:“我听到了,也看到了。”
王展望:“……”
“好,那么现在该——”天台上的人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王展望还未反应过来,那个本以一种松弛姿态撑脸坐在围栏边缘的人蓦地坐直了身体,望向某处。
王展望下意识顺着那人的视线看过去,一顿,那是——
刑厄走上天台,每走一步,所有穿着隔离防护服的士兵都不自觉为他让路。
而刑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旁人,只一错不错盯着天台边缘坐着的那个人。
天台上的人在刑厄身影出现时只愣一秒,随即又坦然地笑了。
他朝他伸出手,喃喃低语:“刑刑来了啊……来了也好。”
霍序则没想到对刑厄的催眠竟然只坚持了不到一个小时,刑厄竟然这个时候就醒了过来……不愧是他家刑刑。
刑厄一步步走到霍序则面前,他没有碰霍序则伸出的手,而是直接摸了摸霍序则的头发。
霍序则任由恋人抚摸自己的脑袋,过了会儿,他无奈地说:“刑刑,现在在别人眼里你在摸瞿星瀚,我会不开心。”
霍序则的嘴角耷拉下来了一点,像个被分走了糖的孩子。
爱是占有,在没遇到刑厄,霍序则好像一直理解不了爱情是什么?
他很难心动,他只是看着父母认为互相理解、互相尊重、互相扶持就是爱,可在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光里,他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能做到这点。
直到刑厄出现,霍序则终于明白,爱的基础是理解尊重扶持,但真正的爱其实是无声的、赤诚的、无条件的。
是这人不说话,喜欢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是他倔强强悍却只对你一个人顺从,是心疼在意你肩膀有没有被雨淋湿,为你鞋尖踩到污水而懊恼生气。
被偏爱的感觉太好了,被坚定不移一直选择的感觉太好了,让从小拥有太多,大方了大半辈子的霍序则不愿意分一点点给其他人。
他独占过刑厄的偏爱,每当霍序则清醒明白自己是时候该死去时,都会在后一秒由衷微笑起来,深感死而无憾。
刑厄旁若无人地抚摸霍序则白金色的头发,声音嘶哑:“你想做什么?”
他没有因为霍序则处心积虑催眠他生气,没有因为霍序则不告而别生气,没有因为霍序则出现在这里生气,刑厄只是站在他的面前,白狮轰然落地跃上围栏,面朝所有附近高楼,可能狙击霍序则位置的方向。
将霍序则的背后挡得严严实实。
霍序则仰头看着刑厄,血红色的眼底花纹艳丽而惑人,有种天真的错觉:“刑刑,不用太紧张,他们不敢动我。”
“只有你能杀我,刑刑。”他笑着对刑厄说。
刑厄呼吸粗喘:“不,我不会。”
霍序则是普通人也好,丧尸王也罢,刑厄不管,他绝对不会让霍序则死。
刑厄的精神体白狮目光阴沉扫向在场每一个人,这个世界容得下霍序则就容,容不下霍序则他就毁了这个世界重新造个能容的!
刑厄的手掌还珍惜怜爱地落在霍序则白金色的发顶上,霍序则能接收到刑厄的心声,不禁无奈又动容。
他家刑刑还真有昏君潜质呢……
霍序则喜欢听刑厄的心声,他的世界破碎又凌乱,丑陋还血腥,只有听到刑厄心声时,霍序则才能短暂摈除那些血腥可怖,感受到片刻安宁。
“我不会死,我们只是融为一体而已。”霍序则面带笑容,张合的嘴角却有血迹浸染出来。
“我看过的世界,也想让你看看,我没看过的,你就替我看看。”
霍序则是个不称职的恋人,让从前经历多少苦难不曾折腰的恋人几次为他红眼。
他轻轻叹息,眼神缱绻温柔,覆住刑厄的手:“刑厄,你要看看真正的月光,你的世界不应该只看得到我,看完再来找我。”
刑厄摇头,嗓音完全哑下来,带着恳求:“我陪你。”
霍序则爱刑厄爱得太晚,让他的恋人独自在孤立无援的角落看他繁花似锦的人生。
一看便是九年。
霍序则无数次为此遗憾,他没时间了,来不及带恋人领略这个世界,霍序则必须要死,为了人类,为了恢复世界秩序,也为了自己……他都是要死的。
好在他的人生似乎是先甜后苦,他早已享尽生命的荣华、鲜花、掌声和爱。
可他的刑厄不是啊……刑厄才刚刚熬过自己人生的苦,先苦后甜,他甚至还来不及尝一口甜呢。
“我们做个约定,我也等你九年怎么样?”
话音未落,霍序则忽然放开刑厄的手,他的身体放松向后倒去,白狮若有所感倏然抵住他的后背。
刑厄剧烈喘息,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已经说不出话,他知道霍序则如此平静的背后,是下定决定的离开。
霍序则还是在笑,轻抚身侧的白狮,明明是毛发旺盛的雄狮却仿佛怕冷似的,霍序则摸一下,白狮抖一下。
没人知道,在这个混乱绝望的末世,极其罕见的脑域异能者其实出现过两个。
除了霍序则,还有一名脑域异能者……即是上一代丧尸王。
所谓“丧尸王”,不过是被疯狂暴涨的精神丝逼疯了的脑域异能者,而丧尸王之所以可以驱使无数丧尸,只因脑域异能者最强悍的异能其实是——
控制与幻觉。
说不清是恋人间的心电感应还是什么,刑厄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红得滴血的瞳孔猛缩,蓦地攥紧霍序则的手,像是在违抗本能抵御着什么。
有力的手背上条条青筋暴起,力气却软绵绵毫无威慑力。
“不……”
“别难过。”霍序则血色的眼睛里久违的平静,他说,“我爱你,我也想让你得到独一无二的偏爱。”
他骗了刑厄,不止九年,霍序则今天死在这里,死在恋人怀里,他将永远等待他的恋人。
多久都等。
霍序则仰头,亲吻刑厄的眉心,做最后的告别。
刑厄徒劳无力甩头,试图想要清醒,可他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白狮抬起前爪。
北部基地首席执行官的精神体异化出的一招“血液冻结”异能,让刑厄的名字长年稳居人类幸存者基地异能者排行榜首。
它每次发动异能攻击前,前爪都会变白、毛发结霜,刑厄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白狮不受控制向霍序则伸出爪子。
“霍序则,不……吼———”
下一秒,原本眼神发直应该已经深陷幻觉的白狮狰狞嘶吼,伸向霍序则心脏的右爪中途猛地转向,狠狠一利爪拍在了自己脸上。
白狮脸上瞬间出现数道血痕,精神体与主人高度共感,他的主人口中也同步呛出一口鲜血!
接着不等霍序则反应,只听“咔”的一声——
霍序则怔住,刑厄为了挣脱幻觉竟干脆利落卸去了自己的一只手关节!
“刑厄……”
刑厄眉心有一道很长很长差点致命的长疤,霍序则每次轻抚,亲吻那条长疤,刑厄都会不由自主颤抖。
霍序则说,刑厄的这条疤,像二郎神。
而现在这条愈合多年的长疤再次开裂,真如霍序则所说那样,就像英伟神武的二郎神开了天眼。
“霍序则,你连名字都是我私藏的,谁都不能动你,你自己也不行!”
刚刚挣脱幻觉控制的刑厄右手无力扭曲地低垂着,浑身战栗发抖不可抑制跪倒在地,却红了眼用仅剩的左手恶狠狠拽紧霍序则的衣领。
“如果你爱我的代价是你一个人孤零零去死,让我享受世界,那你就不要爱我!”
众目睽睽之下,刑厄带走了霍序则。
结着冰霜的白狮驮着霍序则,北部基地大楼天台上无数持枪士兵、基地各大部门指挥层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刑厄还是将霍序则带回了独栋别墅,如同恶龙带回了他的小王子。
从北部基地大楼到独栋别墅的一路上,刑厄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在霍序则稍有动作的时候,身下的白狮背脊就会不自觉绷紧,连毛绒绒的毛发都掩盖不了的紧张僵硬。
霍序则自知理亏,一路任由白狮驮着,尽量安静也尽量乖巧。
直到……
“房间里有手铐和止咬器。”当刑厄将霍序则单手抱上床,之后就站在房门边一动不动看着他许久以后。
霍序则大概能猜到,自己这次“逃跑”出门让恋人有些不安,也不再信任他了,所以刑厄不再像前一天一样要他一句“别走”的承诺,只是一言不发从回来就守在房间门口自己盯着他。
但刑厄总不能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
霍序则好心提醒:“你把我锁起来,我的蜘蛛丝腺体还没恢复,我就没办法逃……”
可惜霍序则的话说到一半终究没能说下去,刑厄看着霍序则的眼神让霍序则一个字都再说不出来。
“刑刑……”霍序则叹息,“你的手需要处理,脱臼不疼吗?”
刑厄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错不错看着霍序则,仿佛准备这样看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后来,霍序则又一个人说了很多的话,他不太敢动,因为只要他稍微动一下,一声不吭站在房门口看着他的刑厄还没什么反应。
床边闭眼伏着的白狮却会在他每动一次时,重复睁开眼睛,直立起身,直到霍序则许久不动,白狮才又会重新趴回去,再闭上眼。
这样警惕地睁眼、起身、再趴下、闭眼周而反复的次数多了,白狮的右前腿又“有伤”,霍序则看着都替白狮感到累。
精神体直观反应主人的意志,霍序则在重新安静良久后,开口说:“刑刑,我想喝口水。”
带霍序则回来后,站在卧室门口始终不说话也没动作的刑厄终于动了,当刑厄转身下楼,白狮又一次睁开眼睛,像是在代替主人监视随时会跑的“猎物”。
半分钟,或许不过十几秒,刑厄返回,同时将水杯放到霍序则床边的床头柜上。
还是没有说话。
霍序则在心里再次叹气,他端起水杯,从床上起身,白狮亦警惕盯着他,跟着站起身。
霍序则下床,白狮鼻息加重,目光紧紧盯着霍序则。
霍序则下床后安抚地摸了摸白狮脖颈那圈鬃毛:“别担心,不走。”
只是“前科累累”的人说话没什么作用,白狮喉间发出“咕噜”的粗喘,受伤的右前腿空悬着,还是毅然坚持亦步亦趋跟着霍序则。
霍序则拿着水杯在卧室门口的刑厄面前停下:“先喝点水。”
刑厄没动。
霍序则又说:“你先喝,我的唾液有感染性,你喝完,我把剩下的喝了。”
他又一次惹了恋人生气,但恋人不懂得跟他发火,就只是自己憋着,刑厄带他回来后进过一次洗手间,出来时衣领上沾了一滴血,脸上还有刚洗过没来得及擦干的水珠。
床上的霍序则闭了闭眼……只觉自己罪该万死。
“别上火,有什么气冲我发出来。”霍序则将水杯喂到刑厄唇边,轻抚刑厄高挺的鼻梁,“我劣迹斑斑,不求你原谅,但不要折磨自己。”
要折磨也该折磨他才对。
只是这句话霍序则没说出口,他想,恋人应该不会想听这句。
刑厄终究还是喝了霍序则递过去的水,不知算不算一种态度软化,也可能他只是真的学不会拒绝霍序则。
下午时,刑厄在一声不吭看着霍序则超过四小时后,去二楼厨房做了顿饭,霍序则帮忙在旁边打下手。
而由于厨房不够大,挤不下两人一狮,刑厄的精神体无法跟进来,反而导致刑厄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用余光看顾霍序则,从而致使本来就只有一只左手能用的刑厄被滚烫的汤锅烫了下。
“我来做饭,你看着我?”霍序则忍了忍,在皱眉拉着刑厄的手到凉水下冲洗时,主动提议。
其实霍序则发觉刑厄现在有一些些抵触自己的接触。
除了最初他们刚重逢那会儿刑厄不习惯接触霍序则,他们在一起后,无论是他碰触白狮还是刑厄,刑厄面上表情不变,可永远挺直的背脊却会不自觉在被抚摸时松懈下来一点,像一只难得偷闲的慵懒大猫。
是什么让恋人忽然一夜回到解放前,抗拒自己的接触呢?
霍序则很不想承认,但极大可能源于自己昨晚把什么亲密的事都做遍了,却原来只是处心积虑让他沉睡,伤了刑厄的心……
好在刑厄不肯跟霍序则说话,但霍序则说什么,他依旧保留着习惯性听从的反应,霍序则掌勺后,刑厄就站在身后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一顿寂静无声的饭,谁都没有胃口,但霍序则出于想要哄恋人开心的目的,一口气扒了整碗饭,直到刑厄将他手中的碗抢走。
吃过饭,两人也没心思收拾碗筷,霍序则主动去牵刑厄的左手:“刑刑,我有点累,你陪我上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霍序则拉着刑厄上了楼,可刑厄似乎并没有上床的打算,他走到三楼卧室门边脚步就停了下来。
霍序则忍了很久,从他跟着刑厄回来,到刑厄站在门边看着他的四个小时,再到做饭、吃饭,他盯着刑厄不自然扭曲的右手终于一刻都忍不下去了。
“刑刑,别折磨自己。”霍序则闭了闭眼,目光压抑难过,“我做得不对,你该生气就生气,对我发火,不要自己憋着。”
刑厄说:“你没做错。”
这是刑厄带霍序则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几乎辨不出他原本的声音。
霍序则:“刑厄……”
刑厄看着霍序则,不同于霍序则弥漫血色花纹的眼,刑厄眼中的红血丝更像是愤怒狰狞爆裂开的眼部毛细血管,霍序则不忍直视恋人的眼睛。
“过来,抱抱。”他别无他法,展开双臂。
刑厄喉结动了下,身形僵住。
霍序则的怀抱,在任何时候对刑厄的吸引力都是致命的。
霍序则不能也不敢再强迫恋人,他只是站在刑厄面前,敞开了自己的怀抱:“刑刑,我吃饱了胃疼,你抱抱我。”
他没有说刑厄需要他的怀抱,没有说他要抱刑厄,霍序则说的是,你抱抱我。
刑厄全线溃败。
仿佛入了魔一般,无力抗拒,义无反顾走进霍序则的怀抱。
“刑刑乖。”霍序则收紧怀抱,揽住怀中的恋人。
刑厄如同一只在天空中日夜不停飞翔终于飞倦了的雄鹰,他喉头哽咽,任由自己靠进霍序则明明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依旧让他感到安全的怀抱里。
“霍、序、则……”
刑厄嗓音嘶哑,一字一顿,霍序则以为刑厄想说什么,可刑厄只说了这三个字便没了声音,就好像只要说出这三个字就已经可以从中汲取无穷无尽的力量。
霍序则和刑厄还是回到了卧室床榻上,刑厄记挂着霍序则说自己“胃疼”,想给他去找胃药,霍序则抱着刑厄没放手。
“你给我暖暖,你的右手好凉,没法给我暖胃,我帮你接好可以吗?”
经过今天早上北部基地大楼天台的事,霍序则不愿意再不顾恋人意愿做任何事,他一遍遍尝试询问刑厄让他帮忙接回脱臼的右手,一种方法不行便换另一种。
“刑刑。”霍序则抚摸刑厄后脑勺靠近后脖颈的那一层最短的发茬,又耐心地询问了第二次,“好不好?”
“……好。”刑厄终于点头。
霍序则陡然松了口气,却没立即去接刑厄的右手,反而继续抚摸恋人的发茬,如同随意聊天地说:“刑刑这么久不和我说话,我好难过,能和我说点什么吗?什么都好。”
“提要求也行,任何要求都可以,这次我要是再食言,我就……”
不等霍序则说完,刑厄哑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担心感染他们,我们离开这里。”
霍序则一顿。
刑厄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霍序则,重复一遍:“我带你走,远离人群。”
“可是……”霍序则沉默了会儿,艰难道,“他们已经……”
霍序则昨天知道北部基地在刑厄心脏埋炸弹时太生气了,他要让所有试图伤害刑厄的人陪他一起死。
天台上,所有人眼里看到的都是“瞿星瀚”,因为他们都被霍序则的精神丝影响了幻觉,霍序则原本就是计划让他们看着刑厄杀了自己,然后再让他们一个个在痛苦中挣扎死去。
霍序则要让他们既是刑厄手刃病毒源头“丧尸王”的见证者,从今往后刑厄就将是终结末世唯一的英雄,又要让他们接下来的凄惨死亡进一步震慑世人。
霍序则要用自己的死,将他的刑厄捧上神坛……
随着“咔”的一声脆响,刑厄口中溢出一声闷哼,霍序则揽紧恋人劲瘦的腰身,毫无征兆接好了刑厄脱臼的右臂。
“没事了,不疼了。”
在独栋别墅中陷入死局时,另一边的北部基地众人也没有坐以待毙。
北部基地十二层基地城防处会议室中,观察中心陈主任与首席执行官刑厄在过往工作中交集不少,他提议道:“刑厄还有个腿部行动不便的妹妹住在基地里,我们可以利用他的妹妹……”
没给陈主任把话说完的机会,王展望闻言直接否决。
“用刑厄自己的生命威胁,刑厄都不为所动,贸然利用他的妹妹相逼,一旦谈判失败激怒了刑厄,北部基地现今内忧外患,已经经不起半点动荡了。”
只是不动荡,再这样束手无策等下去同样死路一条。
北部基地外的丧尸数量没完没了持续增加着,弹药会用完,粮食、电力、水力都会有弹尽粮绝的一天……
这时,另一名身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扎着干练低马尾就来参加会议的女性发言:“硬的不行,那就试试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