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厄说的是“你”,而非“你们”,但狮背上一前一后跨坐着的两人,前方的人被后面的人亲昵从后背贴靠,一时行动不便,后方的人又仿佛没听出这句话中“你”与“你们”之间的一字之差。
梁幸懒洋洋地将下巴搁到霍序则肩头:“序则,我今晚想吃桥头排骨。”
霍序则对于某人的动作,身体反应是不可遏制地额角跳了跳,他微不可察地动了下肩,枕在他肩头的梁幸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暗啐了一口,梁幸磨了磨牙,却还是死皮赖脸就是不从霍序则肩头下去。
碍于还有第三人在侧,霍序则不好动作太大,只能退而求其次扔开某人环在他腰上的手,淡淡回话:“你还是适合吃素。”
赖在霍序则肩头的梁幸抬杠:“我这叫入乡随俗。”
哦,素食基地的异能者到了肉食基地自然入乡随俗跟着吃肉,梁幸十足理直气壮。
霍序则懒得再接话,梁幸说了几句没人回答自觉无趣也闭了嘴,而一向寡言的刑厄当然不会主动出声,于是三人一狮周边的氛围也就一时冷了下来。
其实霍序则从没有提过自己的住址,而刑厄也没问过,但白狮的行进方向没有任何迟疑。
在即将到达北部基地“异能住宅区”,也就是霍序则最初从自己的独栋别墅新居离开的区域,梁幸瞥见别墅区外正常开张的物资处,忽地又笑道:“还说不是去找我,舍近求远跑那么远领什么物资,嘴倒是硬。”
不想接抽风好友话茬的霍序则静了一秒,说:“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闻言,梁幸状似无意扫过白狮旁一路无话的人,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手又开始不老实,这次干脆往霍序则眼睛上蒙着的白丝巾上作乱,嘴里继续轻挑:
“你一个瞎子能干什么,我包养你不就……”
不等话音落地,身下的狮背猛地一颠,梁幸毫无防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前后不平衡便被一股大力甩了下去。
因为狮身的不平衡主要集中在狮背后侧,前方坐着的霍序则本能伸手护了下梁幸,而梁幸本来在稳不住身形要摔下狮背前都松开了霍序则,但不知是忙中出错还是怎的,最后霍序则拉他,他却忽然一反常态差点大力将霍序则一道拉下了狮背。
好在……
不知为何忽而猛颠后腿的白狮及时回头叼住霍序则的一片衣袖。
同时腰上来自第三人的外力稳稳将他重新扶正。
霍序则下意识低头“看”去,腰上的外力只一瞬便飞快撤离,倒是摔落狮背后,干脆就地躺在白狮右后腿下哀嚎的梁幸眯起眼睛将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梁幸,别装。”霍序则最终没再追寻那道稳住自己的外力去处,而是低头低声以全名警告好友。
南部基地最后的代表异能者如果摔个地就能受伤,那北部基地实在没有接受南部基地迁徙合并请求的必要了。
梁幸“啧”地一声,从地上利落起身,霍序则这时也自己跳下狮背。
他没管作妖了一路的好友,准确寻到刑厄所在方位,歉意地笑了笑说:“耽误你太长时间了,后面的路我跟他走回去吧。”
霍序则没有忘记刑厄先前接过的通讯,也没忘刑厄最后回答的“半小时”,而现在“半小时”显然所剩无几。
刑厄没第一时间回应他,霍序则毫不介意只当做对方默认了,摸索着向侧方探了探,触到白狮蓬松柔软的毛发,才靠近凑到耳边,低语道谢:“也辛苦你了,谢谢哦。”
霍序则的声音轻而温柔,白狮在忽然不受控震下背上的梁幸后,一直原地不停焦躁踱步,霍序则有意安抚,可他还只是凑到毛茸茸的白狮耳边,一句话没说完藏在毛发中的狮耳猛地一阵急速抖动。
四肢健壮的腿足却仿佛被按下了什么暂停键,保持着抬起一只前脚,以一个三足落地,单足悬空并不稳定的姿势蓦地定住。
霍序则是个瞎子,注定看不到这个场面有多突兀古怪,可站在他身后的梁幸倒是目光定定落在在场第三人如同白狮一般同样僵立紧握双拳的身影上,眼神十足好奇探究。
掌心下蓬松的毛发又软又舒服,霍序则修长的手指没忍住轻拍狮头,一下下轻柔抚摸白狮,不想脸上湿热一触而过。
白狮喉间发出一串低频的咕噜声,霍序则愣了愣,他刚才是被什么舔……
下一秒,庞大的白狮蓦地凭空消失。
仿佛意识到什么,霍序则下意识扭过头“看”向狮子主人,然而原本在霍序则表明要自己走后一声没吭的刑厄这时却毫无征兆突然转身离开。
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
霍序则原地站了半天,看了好一会儿戏没开口的梁幸嗤笑了声:“人都没影了,你在这演深情望夫石给谁看?”
闻言,霍序则这才默默转了个向,面上所有的表情全都不见踪影,握着手中一直没用的手帕,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说:“你试探他干嘛?”
梁幸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霍序则,搞搞清楚到底谁他妈在试探他?”
似乎尤嫌不够,梁幸夹着嗓子,又意有所指补了句:“谢谢你哦~”
是学的霍序则先前凑到白狮耳边说的那句话,结尾那个“哦”字还极其添油加醋地加了波浪形重音。
“……”
霍序则顿了下,摇了摇头,面色不变说:“没。”
过了会儿才又说:“算了,走吧。”
他抬脚,一扫“盲人”走路谨慎的行动方式,像是忘了自己是个瞎子,曾经用作盲杖的雨伞也早已送人,脚下步子既稳且快。
梁幸现在十分气不顺,跟上去,继续故意道:“呵,把你威风凛凛的白狮坐骑气走了,不然霍少爷屈尊降贵坐坐我的金刚?”
明白梁幸只是在借机讽刺自己,霍序则如履平地般绕过前方所有障碍物进入独栋别墅区,想了想还是解释:“他就是看我瞎了挺可怜的,借了精神体给我当个代步工具而已。”
梁幸气得发笑:“而已?这话说出来,你自己心虚吗,霍大少爷?”
梁幸刚才有句话没说错,他与霍序则五年生死之交,这家伙以前在大学时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看过一遍的操作复刻起来从无偏差,后来末世多次死里逃生,走过一遍的路,霍序则闭着眼睛,脑子里也能一分一毫不差还原出完整路线。
霍序则问梁幸为什么试探刑厄,梁幸反问霍序则到底谁在试探对方。
“霍序则,你瞎久了,怕不是装傻扮弱演上瘾了吧?”
霍序则可不是真正的普通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精神体对于异能者是怎样的存在,精神体在,异能者在,精神体一丁点损伤,异能者百倍反噬!
哪个傻缺异能者会把精神体给人当代步工具,霍序则如果不是为了试探,又怎么可能这么没分寸真的坐上对方的精神体招摇过市?
联想起那张协议附录名单,还有那让人眼红的独栋别墅,梁幸“嘶”的一声,突然又想起个事:“操,你他妈都骑上新姘头精神体了,还刷老子的支付手环?”
霍序则出门半天,两笔手环支出走的都是梁幸的身份账户,还都是转给陌生的个人账户。
霍大少爷自己不打算活了,见不得人间疾苦的撒钱行为倒是愈演愈烈,梁幸坐在北部基地大楼开会,一看手机上接收的全是莫名其妙的转账信息,气得简直牙痒痒。
“说了我的财产留给你,你自己嫌弃。”霍序则毫无愧疚之心,只是对好友的措辞颇感头疼,“而且什么新姘头旧姘头,同学关系被你说的这么难听,你刚不是还说要包养我?”
梁幸破口大骂:“养你妹!老子头上都绿成大草原了!”
走在前面的霍序则听到“妹”这个字时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下,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冷静地“哦”了声,随后点破:
“如果你碰完我没用消毒湿巾擦手,我想刚才的台词可信度会高一点。”
梁幸这人说话糙,外表更糙,但他是个实实在在有洁癖的人,霍序则虽然目不能视,鼻子却闻得明明白白。
攥了攥手里揉成团的消毒湿巾,梁幸终于语塞了一回。
但不管什么台词可不可信的,因为霍序则的异能属性是曾经南部基地的最高机密,过去在基地里很多人不解霍序则的优厚待遇原因,后来传来传去不知怎么就变成了霍序则是梁幸养的小菟丝花。
现在“小菟丝花”当着他们的面坐在一看就知道等级极高的北部基地陌生异能者的精神体上高调出入了一趟基地大楼,南部基地那些一起出会议室的幸存异能者看他的眼神都变成了同情!
操!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天降“绿帽”!
霍序则与梁幸此时已经走回了独栋别墅区最内里安静的别墅花园,霍序则轻车熟路用指纹打开门,梁幸没跟进门,与下午出门前一样,倚在门框上,舌尖顶了顶侧颊,转眼眯起眼睛:“看不出来啊,霍大少爷。”
霍序则回头坦然“看”向好友:“怎么?”
梁幸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北部基地的首席执行官?”
刑厄,北部幸存者基地等级排行第一的身体强化异能者。
因精神体异化出的一招无创口血液凝固异能,可以瞬间杀人于无形,现任北部基地首席执行官,专门负责绞杀传染性极高的高阶丧尸与高危感染异能者。
南部基地合并进北部基地前,刑厄从没出席过基地合并相关远程谈判会议,但对方霸道的异能实力摆在那里。
梁幸作为南部基地异能者代表之一,不可能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霍序则出门淋了场雨,回来路上折腾来折腾去,头发、衬衣、西裤湿了又干,形容本该十分狼狈,但耐不住这家伙底子好得天怒人怨。
这会儿刚刚摘掉眼睛上吸了水潮湿的白丝巾,闻言愣了下,雨水清洗过的瘦削干净的俊脸上竟显出几分无辜。
他叹了口气:“之前只以为是同名同姓。”
其实“刑厄”这个名字并不多见,无论是姓氏还是名,都称得上稀有特别。
霍序则不是没联想过二者的关系,他只是没想到……
梁幸此刻也收了脸上假模假式的兴师问罪表情,霍序则不敢看人,不能看人,他在刚刚短短的一通闹剧里却看得清楚分明:“我说,这么多年没见面,精神体说骑就给你骑了……”
“霍序则,你这高中同学真能下得了手送你归西?”梁幸慢慢问。
霍序则来北部基地的目的,是寻死。
全球丧尸化病毒之所以可以传播肆虐五年之久,使得人类幸存者人数锐减至不足百分之一,主要源于它的变异速度极快,感染途径从最开始的啃咬见血,到后来与潜伏期感染者哪怕只是无意识眼神对视上、搭句话都可能被连带感染。
一个人被摧毁脑域神经系统的丧尸病毒感染,从人到变成丧尸的潜伏期越来越捉摸不定,目前人类掌握的任何生物医学技术都无法确切分辨一个看起来十分正常的人突然失控前,是否自身已经携带了可传播的丧尸病毒。
而这个问题,曾经全球东南西北四大人类幸存者基地之首的南部基地却不用担心,因为他们的异能者中藏着一张王牌——
目前所知,全球范围内唯一的脑域进化异能者。
不同于身体强化异能者,脑域进化因其罕见性与特殊性,南部基地用了无数次实验证实得出,脑域进化异能者不仅自身拥有免疫丧尸病毒感染、轻易辨析潜伏期感染者的能力,进阶后甚至还能防护他人不受丧尸病毒侵袭。
可惜,怀揣着这样一张王牌的南部基地现在却已经覆灭。
霍序则手中还握着刑厄之前替他拿回来的手帕,跟他自己刚刚摘下眼睛上的白丝巾一起,英俊的眉宇显露无疑的同时,唇边扬起一点坦然的笑。
“在人类生死存亡面前,一层老同学身份算得了什么?”
霍序则平静说完,站在玄关换鞋,顺便邀请梁幸进门,然而门外的梁幸一摆手:“我回家。”
霍序则弯腰将两只鞋子摆放整齐,淡淡问:“不是要吃桥头排骨?”
梁幸“呵”的一声:“可不是,我舅妈做好就等我回家了。”
语气中还带了那么点显摆自豪。
“异能”住宅区除了有豪华独栋别墅,更多的还是一间一间的环形独立安全屋。
末世五年过去死的人实在太多了,霍序则的家人在末世初期就早已一个不剩,梁幸倒还有个舅妈,因着梁幸的关系也住在安全屋里,就在梁幸隔壁。
梁幸看看时间不再耽误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蓦地绕了回来。
霍序则没回头,背对着他:“忘什么了?”
梁幸从玄关仪容镜中看霍序则,霍序则在梁幸看过来的瞬间,垂下了眼。
动作幅度很小,不刻意也不引人注意,梁幸看着仪容镜却还是问:“你的眼睛这次好这么快?”
不等霍序则回话,又或者这个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梁幸恍然大悟:“难怪你这几天非要绑个这么娘的白带出门。”
霍序则:“……”
他纠正好友:“这是丝巾。”
“我妈妈的。”他又补充说。
梁幸这人说话虽糙,却出奇尊老爱幼,尤其是尊老,丝巾话题就此带过,梁幸顿了顿又说:“既然好了,就别戳瞎了,你眼睛……挺好看的。”
霍序则父辈有些混血基因,瞳孔颜色并不是纯正的黑色或棕色,而是一种带着奇异花纹的灰,瞳孔中心仿佛是染了迷雾的迷宫,边缘才有一圈极黑的虹膜将他们包裹紧锁。
不过在霍序则觉醒异能后,梁幸好奇地第一次认真观察他的瞳孔,只十分没情调地评价过一句:“像大理石摔碎了。”
现在玄关仪容镜前,被夸眼睛好看的人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警告道:“别乱看。”
梁幸扯着嘴角,无所谓说:“要感染给我,也早感染了,不差这一眼。”
霍序则干脆闭上眼睛,直接赶客:“回家吃你的桥头排骨吧。”
他反手就将别墅大门关上,最后一句话是:“物资给阿姨吧,代我问个好。”
独栋别墅门外堆放着满满一箱生活物资,是“特权”别墅住宅一周的物资用量,梁幸在北部基地大楼外遇上霍序则他们时没有说谎,他的确抽空帮不太方便与他人过多接触的霍序则领了物资。
“神经病。”
被毫无征兆关在门外的梁幸啐了一口,看也没看那些属于独栋别墅区特供的丰腴物资,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而在走出属于霍序则家别墅的小花园门后,梁幸脚步慢了下来,接着长出了一口气。
霍序则站在别墅一楼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梁幸的身影远去。
无意识摸了摸距离上次自己亲手弄瞎不到半个月便恢复如初的眼睛,霍序则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打开别墅门,又将门外的物资箱搬进屋内。
末世资源紧缺,夏季食物又容易坏,他不可能真放着这些东西在外面白白浪费掉。
洗完澡后,霍序则换了身衣服开始慢慢收拾起物资箱,他的头发许久没理过了,有些长,但洗过澡后也没有擦干,水滴顺着发丝落到食物保鲜袋上,滴滴答答的响。
整理完食物,末世里十分珍贵且容易坏的蔬菜今晚就得吃完最好,肉食类放进冰箱冷冻层可以保存很久,霍序则不准备动。
可当他在整理物资时看到一袋新鲜排骨后,霍序则想了想,还是另外又挑出了四块长肋排留在了外面。
霍序则有一手不赖的厨艺,他出生在一个财富自由的家庭,在外也有人称他这种家庭为豪门,不过霍序则小时候看电视,觉得自己家和电视里的豪门不太一样。
霍序则家的财富自由能追溯到往前很多代,或许是财富自由久了,对财富的追求欲望反而不再那么强烈。
霍序则的爸妈给霍序则取名“序则”,希望他将来凡事不骄不躁循序守则,活在他们为他撑起的秩序稳固平淡的规则之中,不用经历太多起伏风浪。
他的父母不会要求霍序则一定要多优秀,不会整天只在外应酬工作忽略陪他,还有,霍序则小时候也玩泥巴。
甚至霍序则的父母还会陪着他一起玩。
后来,霍序则展现出惊人的读书效率,他的成绩在学校名列前茅,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实际却算不上多。
霍序则的父亲看儿子太闲也不是个事儿,开始一日三餐军训似的叫上儿子在开放式厨房岛台观摩学习。
霍序则的父亲认为做饭是一种生活的浪漫,他热衷于钻研全球各个不同地域风味的美食,会的多,还爱自己琢磨改良。
从最开始学着打下手到后来自己独自掌勺,霍序则没花太长时间,他也挺喜欢做饭的。
遗传基因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挺玄乎。
炸肋排出锅后,曾经不知柴米贵的“豪门大少爷”又将剩余炸排骨用过的油用食物过滤纸过滤干净,妥帖放回冰箱保存。
霍序则只简单做了三个菜,两素一荤,不算多,但在末世第五年,这样的单人单餐规格已经堪称奢侈。
明明只是自己一个人吃晚饭,霍序则却还是很有仪式感的将三个菜都端到了独栋别墅二楼小餐厅的餐桌上,并在桌上四个方位摆上了四副碗筷。
等用完晚餐,餐桌上的其他三副碗筷干干净净的。
霍序则叹了口气,又将这三个饭碗中的米饭一碗一碗倒回保鲜盒,同时将三块没人动过的香酥长肋排也一并存放起来。
抱着保鲜盒塞进冰箱前,霍序则想的是,如果梁幸和他的舅妈不愿意吃隔夜饭菜。
他是不是解决完这三个保鲜盒再死比较不浪费食物?
刑厄很晚才回到家,屋子里没开灯,刑运一个人坐在窗前不知在看什么,听到门锁的声音扭过头。
“哥。”
刑运推着轮椅向入户玄关移动,刑厄直接几步走过来握住妹妹的轮椅扶手,皱眉说:“不是让你不要等我吃饭?”
餐桌上摆着没动的饭菜,刑厄一进门就看见了。
刑运吐吐舌头:“我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刑厄从基地大楼出来已经晚上11点多了,他端着饭菜回厨房重新加热了一下,才和妹妹两人简单吃上今天的“宵夜”晚餐。
刑厄是北部幸存者基地首席执行官。
三年前全球丧尸病毒变异速度加剧,研究证实,丧尸及被丧尸病毒感染的潜伏期感染者死后,体内传播性极强的丧尸病毒可能独立存活在无宿主空间中,长达数小时到数月、数年之久不等。
虽然尚无独立存活在空气中的丧尸病毒直接感染人类脑域神经的案例出现,但丧尸病毒变异太快,而人类幸存者基地不容有失。
于是北部基地内所有被确认感染了丧尸病毒的人员,都会由专门的特殊异能执行官在特定场所进行处置。
说委婉点是处置,直接点就是处死。
所以要说刑厄的工作职务,同样是说的好听点叫“执行官”,其实又和古代提着大刀砍人头的刽子手没什么差别。
刑厄从小话少,哪怕对面坐着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也极少主动开口。
刑运整天被困在小小的轮椅上,现在这种末世特殊时期,出门条件严苛不说,她一个女孩子不良于行,外出更是不方便也不安全。
刑运白天没怎么活动,也就吃的少,吃过半碗饭就吃不下了。
刑厄知道妹妹的饭量,没说什么,自然地将刑运碗里剩余的半碗饭直接倒进自己碗里。
不过他没有立即继续用餐,而是放下筷子先一把将轮椅上的妹妹抱进了浴室。
刑运被哥哥先放到了马桶座上,又看着哥哥离开浴室,没多久再拿着她的私人换洗衣物进来。
这些事刑厄做的顺手,这些年兄妹相依为命,刑运行动不便,哥哥抱她进浴室、拿衣服算什么,从前刑运刚出事不久只能整日躺在床上的时候,吃饭,上厕所,甚至洗内衣内裤都由刑厄一手包办。
刑厄将妹妹的衣物放在浴缸一侧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又弯腰在经过特殊改造方便刑运使用的浴缸内壁先耐心冲洗了一遍,再放好水。
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刑运突然叫住哥哥。
“哥,南部基地幸存人员的观察期结束了吗?”
刑厄高大的身形一顿,像是有一瞬走神。
过了会儿,刑厄“嗯”了一声。
刑运看着浴室门口的哥哥,她的哥哥总是强大、沉默、坚韧,刑运想了想,又慢慢问:“那哥哥认识的那个人,安全出来了吗?”
一个月前,刑厄刚负责执行处置完一批高危丧尸病毒感染者,在经过七天的短期生物观察后,在家呆了三天休息。
身为北部基地首席执行官兼等级最高的身体强化异能者,刑厄除了定期对丧尸病毒感染者执行处决,还偶尔需要执行一些外出基地的紧急任务。
而除此以外,刑厄从不理会北部基地的任何管理、决策。
然而就在一个月前的那三天中,刑运却意外地看见哥哥总是安静地在盯着一份什么文件在看。
刑运有分寸,从不干涉哥哥的工作与任务,所以她并不知道哥哥当时一直盯着看的,一看就看了三天的文件上究竟有什么内容。
直到那一天,哥哥在厨房做饭,刑运坐在旁边的轮椅上帮着打下手,刚好有人给哥哥发来了通讯请求。
知道但凡有人联系哥哥,必定是基地的任务相关事务,哥哥拿着手环走出到厨房外,暂时帮哥哥翻炒锅子的刑运也并没有刻意分神想听哥哥打通讯的内容。
只不过当时由于刑运坐在轮椅上,她的水平高度太低,不小心被锅中热油溅到了眼皮上。
刑运没忍住“啊”了一声,那时候就在厨房外接通讯的刑厄立即返回厨房,快步走上前查看刑运的眼睛。
大概是太过匆忙,通讯还没来得及挂断,在帮刑运用凉水冲洗眼皮的时候,刑运听到从哥哥的手环中传来哥哥的副官刘磊承的声音:
“南部基地排名第一的异能者要求把两名普通人安排进独居室,可是现在基地住房紧张,也没有普通人住单间的先例,其中还有一名普通人连那个异能者的血缘亲属都不是,这实在不合规矩……”
刘副官洋洋洒洒一个人在通讯手环中说了许多,刑厄当时看着妹妹红了的眼睛,语气不耐烦地打断:“我不管这些东西。”
哥哥的确从来不管基地管理事务,更何况是这种鸡毛蒜皮的住宿问题。
刑运正奇怪刘副官怎么这种事情都要找哥哥报告,随后哥哥的手环中传来刘副官的下一句话,却让刑运连又辣又痒的眼皮都忘了眨。
刘磊承小声迟疑说:“刑哥,但其中那个跟南部基地异能者没有血缘关系的普通人刚好是您之前特意要求核查过一次信息的那个人名,就是那个叫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