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煜继续照镜子,睫毛耷拉下来,第一次恨自己长得这么帅。
下午五点半,池曦文大概忙完了,给他发了微信:“晚上加班吗?”
得加的。
李夏煜低头回:“不加,六点就可以走了。”
他紧盯着Marvin的动作,六点一到,和Marvin前后脚地离开公司,至于没做完的工作,他丢给了小张:“一千块,今晚帮我搞定,发我邮箱。”
李夏煜开车直接到池曦文家楼下,找了个车位停放,随即上楼。
池曦文穿着围裙开门,李夏煜嗅到里面很香:“在炖汤?”
“鱼丸汤。”池曦文说,“上次做的还剩一点,今天一起煮了。”
“我来帮你。”
池曦文说不用,李夏煜还是挤到了他身旁,低头看他用勺子在珐琅锅里搅动,他不知道怎么问比较好,选了个比较委婉的方式。
门铃响了。
李夏煜马上说:“我去开门!”
“哇,是谁订的花啊!”李夏煜抱进来一大束花,紫色得香气扑鼻,“这么好看,池医生,是你订的吗?”
池曦文从厨房扭头一看:“鸢尾?我没订过。”
李夏煜看着他的眼睛:“你喜欢这个吗?”
池曦文:“挺好看的,你订的吗?”
李夏煜点头,有点心不在焉。池曦文:“那我很喜欢,帮我放在花瓶里吧。”
他好像没有因此联想到梁越。
李夏煜去插花,边弄边展示给他看:“你是喜欢鸢尾,还是因为是我送的?”
“你送的。”池曦文说。
锅里传来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李夏煜嘴角也跟着上扬:“其实你不喜欢鸢尾?”
池曦文:“我觉得好看,本来也比较喜欢。”大概是因为李夏煜时不时送花,池曦文半点没有联想到前男友,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李夏煜放好花瓶,选了个向阳的位置,日落了,夕阳下紫色的光晕在房间里十分烂漫。
他又挤到池曦文身边:“生日我带你吃法国菜?”
池曦文:“不贵的都行。”
李夏煜:“那福建菜?”
池曦文说可以。
李夏煜:“你喜欢闽菜。”
池曦文点头说:“我是福建人,我爸是渔民。”
李夏煜低着头:“以前问你爱吃什么,你都不告诉我。”
池曦文说:“因为我不挑食,什么都吃,家乡菜也只是我菜单的一部分。”
“哦……”李夏煜心情又好了一点,眼睛弯弯的,“我看见附近商场里新开了一家乐高店,我们去买个回来一起拼好不好?”
“乐高?”
李夏煜:“不喜欢吗?”
池曦文:“倒不是,那个拼起来费时间,我最近挺忙的,但也可以买一个回来慢慢拼。”
李夏煜:“你以前玩过这个吗?”
汤好了,池曦文把火关了:“小时候没玩过,没有条件,长大了玩过。”
“我来盛,你别烫着了。”李夏煜帮他盛汤,“那你玩过的那一款叫什么?”
池曦文想了想:“非洲……非洲野生动物乐园吧。”
李夏煜心一沉,将汤端到餐桌,抬头问他:“那么大,自己拼好的吗?”
池曦文迟疑了,说不是。
那不是他自己拼好的,梁越有帮忙,两个人一起坐在地上拼很快,拼完了池曦文颇有成就感,也很喜欢和梁越一起玩游戏的感觉,因为他找不到的小零件,梁越会从背后伸手过来:“是这个,我帮你拼。”
李夏煜伪装出平静,问:“和谁啊,前男友吗?”
池曦文抿唇:“是。”
李夏煜把盛好的两碗饭往桌上一搁:“那个金融男?”
“是。”池曦文抬头,“夏煜,我,我有一件事要说。”可能李夏煜已经知道了,他不确定,手掌心捧着暖呼呼的小碗,池曦文已经没有了吃饭的胃口。
李夏煜摆出认真听讲的表情,池曦文飞快地说:“我有个前男友叫梁越,分手三年半了,是你大哥。”
因为做好了心理准备,真的听到的那一刻,李夏煜是尘埃落地的感受,他的难过今天上午就释放完了,自我怀疑还存在,但没有显露。
池曦文低着头:“上个月看见他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可是我没有,抱歉。”
“不用跟我道歉!!”李夏煜没法看他难过的样子,“是这样的,我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我有个前任,是你弟弟,或者你妹妹,我突然见到,那我也紧张,我也担心你知道了怎么办,不仅如此我还要发帖问网友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呢,那我不得回避?回避是最安全的,是人的第一反应。”
因为回避就可以假装事情不存在,事态表面看起来平息且安静。
李夏煜是真换位思考了,他初中有个女朋友,谈了才发现自己不喜欢女生,完全没感觉,等对方要出国才顺理成章提出分手;高中他换了个男朋友,比他年纪小点,长相符合他审美,就是喜欢穿裙子,还老问他要零花钱,李夏煜假装家庭破产才成功分手。大学也谈了一个,游戏里谈的,网恋三个月奔现才发现撞号了……两个都是1。
如果这三个人突然出现在他和池曦文的生活里,告诉他自己是池曦文的弟弟或者妹妹,李夏煜脑补一下都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完全理解池曦文的隐瞒。
李夏煜戳了戳碗里的饭粒,低头又抬头,眼睛黑白分明:“我不觉得你瞒着我很生气,我就是……觉得我长得和梁越挺像的,但我们是两个人,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池曦文怔了下,李夏煜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料里。
“你们是两个人。”池曦文坐在餐桌对面说,“我分得很清楚,是完全不一样的。在和你确认关系前,我们经常聊天,你来我家帮忙照料动物,我喜欢你的原因,不是因为你像某个人。”
第38章
李夏煜很接受他的说法, 池曦文边说,他边点头肯定,然后往前凑道:“可是我的确和梁越长得像, 你看见我不会想到他吗?”
池曦文没法违心地否认。
他在医院里看见一些宠主带来黑猫, 都会想到自家猫呢,相似度带来的第一既视感是无法消除的。
李夏煜眼神耷拉下来:“会吗?”
池曦文轻轻点头:“偶尔会……但我知道你是你。”他小心地看着对方的神情。
李夏煜叹气:“那我去染回银色头发吧。”
池曦文:“不要去,伤头发。”
李夏煜托脸:“那我去整容吧。”
池曦文:“……”
李夏煜在池曦文家里待得很晚,晚间收到上司的钉钉消息:“为什么!你!不在!工位?”
李夏煜简短回复:“我带回家完成了。”就没理Marvin了。
他一直在问池曦文关于梁越的事。
类似于:“你是读研究生的时候和他认识的?”这不对啊, 资料写, 池曦文在十八岁交换生期间去看网球赛, 认识了初恋。
如果只有一个前任,那就是初恋,时间上对不上,他想不通。
池曦文回答:“认识是更早,我大一下学期去当了一年交换生, 回国两年修完了大学全部学分,就去读研了。”
李夏煜:“那男的是不是脾气很差?”
池曦文:“……有时候会吧。”他不想谈论梁越,也不想恶意中伤前任。
李夏煜本来靠在沙发上,闻言凑了过来,一只手掌放在池曦文的脸颊:“那他对你不好。”
蜜糖和砒霜都有,池曦文实在不愿回答了,拉他的手指提醒:“可以好好看电影吗?”
“不好。”他更大幅度地倾身。
电视上播放着动画片。
池曦文向后仰,睫毛扑簌:“那你想做什么。”
“我刚刚偷偷去你卫生间漱口了, 你说我为什么漱口?”李夏煜靠近,碰了碰他的嘴唇, “你们也这样过吗?”
谈了两年,应该什么都做过, 他想想都心碎。
池曦文抿唇:“李夏煜。”
“你喊我全名了,好吧,我不提了,不提那个男的。”李夏煜覆身继续吻他的嘴唇,一下一下地轻啄,池曦文耳边一下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沉溺在其中。直到李夏煜想要更进一步,事态变化,他才陡然清醒过来。
他脱了上衣,运动裤半脱在腿上,把池曦文身上的扣子也解开了,他从池曦文的肚子上抬头,眼神是黑色的,问:“可不可以?”
池曦文心里有反应,但生理上反应很小,甚至是微弱,不管李夏煜怎么抚摸,他都无法正常勃起。
李夏煜也发现了:“小池,你怎么……”
池曦文将他的手拿开,看见一旁手机屏幕亮起,对他说:“你爸爸来电了。”
李夏煜就爬起来了,没穿衣服,一只手给池曦文弄扣子,一手接电话,池曦文摇头示意自己扣就好。
李夏煜点头,低头穿衣,对电话里说:“我马上回来……爸,我在加班。不、不用来接我!”
“我开了车的。”李夏煜说,“加完班就回家。”
池曦文安静坐在一旁,看他对家人撒谎。这无可厚非,他年纪小,父亲大约不是非常和蔼的长辈,在家里有威严。
所以李夏煜很快就离开他家,离开时裤子还被撑起来没下去,拿了一件池曦文的衣服围在腰间遮掩,就匆匆下楼。
池曦文送他到电梯,折返回家,收拾桌上散乱的零食,用吸尘器吸地毯上的薯片渣,而后将洗碗机里的碗筷拿出来摆放整齐。
他每天都有很多家务要做,弄完他去卫生间,打开镜柜,看着摆放整齐的药瓶,指尖轻轻碰到瓶盖,却迟迟没有拧开。
今天要不要吃药?他犹豫了片刻。
很显然药的副作用在他身上体现了,以前他没有这么频繁的吃药,在肯尼亚他几乎不需要药物控制情绪,这种现象是回国工作后开始的。
他病情加重了。
大概因为他处理的安乐变多了,几乎每天都有。
尤其他最近有些名气,很多主人慕名带着绝症动物来找他,有的或许他能处理,比其他医生要更有方案和能力,但他不是神,无法拯救每一个生命,他需要在诊疗室内独自面对复杂的问题和情绪化的主人。
今天,一位失控的女士闯进诊疗室,语气尖锐:“你开什么玩笑,我专门坐飞机过来找你!你告诉我你治不了,你是网上营销的吗?你不是很厉害吗?安乐?我不同意,我要起诉你!”
她的指责像刀子一样直戳池曦文的心脏。池曦文清楚地知道,这只狗已经病入膏肓,生命的每一刻都充满痛苦。看着狗狗虚弱和求生欲丧失的眼神,池曦文心头沉重。
郑院长出面调解,安抚了那位女士的情绪,她抱着明显痛苦的狗离开了医院。但池曦文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
他无力地靠在墙边,对郑院长解释:“我不是真的想让她的宠物安乐死……但它太痛苦了。再活着只是负担,对人对宠物都是。”
郑院长无奈:“五点半了,你该下班了,回家调节好你的情绪。准备一下下周和我去北京出差,今年是WSAVA大会在中国第一届的召开,我受邀前往,决定带你一起。”
这会儿池曦文准备洗澡,也收到李夏煜的短信,告诉他:“我到家了哦。”
池曦文回:“好的,那我去洗澡了。”
李夏煜看了眼车库里停放的车,知道梁越和父亲两个人都在,自己没加班的事可能穿帮了,他在地下车库里催促小张做文件:“快做好我发给Marvin!!”
小张焦急:“来了哥,马上马上!”
然后李夏煜听见车库的门被打开,他手机屏幕亮光在黑暗的车库里格外显眼,父亲开灯说:“小夏?站那儿做什么,我看见你开车回来都十分钟了,怎么还不上来?”
李夏煜:“……来了。”
他乖乖走过去。
父亲梁宏说:“我刚刚问你大哥,你的转正情况。”
李夏煜浑身绷紧。
梁宏探究地盯着他:“好像有些危险啊?工作不认真?”
李夏煜:“不是啊,我挺、挺认真的……大哥那是黑我呢。”
梁宏坐下,也让他坐下:“他黑你干什么?你只是个实习小员工,他是CEO。他说这不归他管,刚找了HR确认你的情况,我才知道你经常迟到早退,你就这样,有什么好黑的?”
李夏煜心道,他嫉妒我。
从梁越对提到池曦文的反应来看他就知道,梁越没有忘记池曦文,可能还想抢走。
梁宏说:“你晚上没有加班,去哪儿了?”
李夏煜:“加,加着的呢,我在星巴克加,公司工位坐着像监狱一样,我写不出来……”
“财务部那么重要的文件,你拿到星巴克用公共网络加班?”梁宏自己开办企业,有自己的一套办事思维,当初李夏煜自己提出毕业后想找个大企业实习,而不是来家族企业上班,他同意了,也认为这是个不可多得的锻炼机会。
“你态度不端正。”梁宏说。
李夏煜坐着不说话,他觉得自己最近挺端正的了,今天是意外,他的所有正常工作计划都被梁越的一句话打破。
梁宏敲打了他几句,放他上楼休息。李夏煜看见书房门开着,感觉梁越故意在等他进去一样。随即李夏煜也故意走过去,在他面前说:“我晚上没加班,你肯定知道,因为我去池医生家里了,他跟我坦白了关于你的一切,他说他爱我不是因为我像谁,只是因为我好,所以他爱我。”
梁越面无表情注视他。
李夏煜和他对视几秒,双手撑在他的办公桌上:“大哥,你这么厉害的人,喜欢谁得不到,别一天到晚盯着别人的对象,我们很好,不需要你关心。”
梁越抬眸:“你在说你母亲吗。”
李夏煜愕然了一下,嘴唇抖动,无法反驳。
梁越并不看他,语气冷冽:“收起你的得意,对我没用,把你的工作做完。出去。”
李夏煜回到房间,看见邮件提醒,是小张做完了他的工作,把文件发他了:“哥,审计报告做完了,你看看呢。”
李夏煜没心情检查,给小张打完钱,下载后直接发给了Marvin。
周六晚上,李夏煜和池曦文在商场碰面,两人开开心心地在电玩城玩了一会儿,主要是李夏煜比较开心,池曦文不太会玩游戏,他没什么天赋,就抓了个娃娃,但也理解不了抓娃娃有什么乐趣,花这么多钱抓,为什么不直接买。
最后两人还是提着一大包娃娃离开了电玩城。
李夏煜觉得池曦文一定很喜欢这个,因为:“你家里那么多娃娃了,这些都带回去,然后放沙发上?你沙发上还有空吗。”
“没什么空了,我带给医院的病患吧。”池曦文说,“他们大部分都很喜欢布娃娃。”
李夏煜说:“那也好,不过你下周要出差,我是不是就没办法陪你过生日了?我们可以明天提前过!去吃闽菜!再给你买个蛋糕!”
池曦文笑着点头,说好。两人未注意到一旁,来了一群人:“梁董,商场内现有租户的合同多数还剩下2到3年期限,我们需要确认收购后续约的灵活性。律师团队建议我们在交割前……”
梁董为了小儿子夏煜,打算给他留下好打理、很难经营失败的财产,因为刚好有一笔很大的现金流,就看上了这家市中心的商场打算收购。
合同到了最后一步,梁宏带着顾问团队在周六高峰期晚过来考察。
他对这里的地理位置和客流量都很满意,但这么大的收购案,还需要商讨很多细节。
梁宏听得很认真,顾问提到这家电玩城:“五楼这家电玩城和大型电影院,算是商场的流量主力之一,能持续吸引大量年轻人和家庭客群。根据调查……”
然后梁宏耳朵忽然失聪了,因为他看见小儿子和一个男生手牵手从电玩城出来,身上穿着相似的情侣服装。再一定睛看那男生的脸,梁宏认出来是谁,脸色倏地青白。
他没有喊李夏煜的名字,但小儿子还是看见了他。
“……爸?”他惊惶,几乎是下意识,丢开了池曦文的手。
几个玩偶从纸袋子里落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
池曦文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安静了几秒。他弯腰捡起玩偶,再抬首看那中年人铁青的面庞——仅凭五官,池曦文就认出来了。
那是梁越和李夏煜共同的父亲。
第39章
梁越有一两张小时候和父母在一起的照片, 池曦文看见过,没有摆放在相框里,只是随意地夹在不常看的书里, 被放在书柜的某个角落。
除此之外, 父母在他的生命里没有任何的痕迹了,梁越动手腕的手术后,池曦文在陪床,没有见到他的父母, 池曦文问了他妈妈, 梁越脸色平静地说:“不在了。”
“对不起。”池曦文停了好久说, “那爸爸呢。”
梁越:“在国内。”
池曦文问他:“你爸爸不知道你动手术么?”
梁越看着他:“不知道,没告诉别人,只有你过来看我。”
梁越让出一半的病床给池曦文,池曦文被他整个揽在怀里,他怀抱很宽敞, 有些消毒液的味道,也有香味。池曦文侧着身不敢乱动,耳朵红着对他说:“梁越,你的病床睡不下我们……我不打算在这里过夜。”
“我知道。”梁越挑眉,“你打算去住鬼屋一样的廉价旅馆对吧。”
池曦文不吭声了,他是打算去住便宜旅馆,因为太便宜了……的确像鬼屋一样。他都说对了。
梁越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告诉他:“我在附近有房子,密码给你, 你可以自己去住……不过现在别乱动,乖乖让我抱就好。”
他用没有缠绕绷带的那只右手, 将池曦文抱在怀里,然后闭上了眼睛。
好像在体会片刻的安宁。
池曦文便临时住在他这间房中。梁越好像拥有很多房产, 池曦文想拿本书来看,碰巧就找到了一本斯多葛派哲学旧书,中间夹着他幼年时期的全家福。
其中英俊高大的男人,就是眼前这个——人到中年没有发福、仍然看得出年轻时候帅气逼人的梁父。
池曦文不确定对方见过自己的照片没有。
梁宏没有走过来,因为周围全是下属,他丢不起这个人。他愤怒地转身离开,身旁的一位秘书见过李夏煜的,看见这一幕意识到事情大条,赶紧大步追上去:“梁董!!”
乙方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甲方,也立刻追道:“梁董!您是对五楼的客流量不满吗?大概是顾客都在电影院,还没出来消费呢!!”
梁宏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脸上仍然保持着冷静。他对乙方合伙人礼貌地点头,语气不急不缓:“抱歉,我突然有些紧急事务需要处理。接下来的考察,我的顾问团队会继续跟进,失陪了。”
随即他带着秘书离开,背身给李夏煜打了个电话。
李夏煜拿着手机像烫手山芋,他没想过被父亲发现会怎么办,他以为有梁越挡在前头,怎么也轮不到生自己气吧。
池曦文看见他低头盯着手机来电,却没有接,摇了下头,将他拉到角落:“接了吧。”
李夏煜说:“我没有准备好……”
池曦文:“没有准备好出柜?”
“嗯……”
李夏煜靠着墙站,低头注视池曦文说:“我原先想,大哥出柜后,我再出,风险要小一些。”
池曦文顿了一下,说:“你大哥对家里已经出柜了,你爸爸知道这个。”
“什么?”李夏煜眼神更迷茫了。
池曦文很耐心:“你没有准备好的话,对你爸爸说,我是你的朋友。”
李夏煜摇头:“不、不行,这样不成,哪有男的好朋友手牵手的,我从小到大他没打过我,应该也不会打我,”他想了想后果,说,“顶多不给我零花钱了,反正最近也没人给我,他就给了我三千块,给你买礼物都不够,算了算了,我接电话了。”
他重新牵着池曦文的手,池曦文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手掌心里,目光专注地告诉他:“夏煜,你没有准备好的话先不要,你可能不怕社会上别人的眼光,但那是你父亲,或许你的做法会让他受伤害。”
和李夏煜谈恋爱之前池曦文就知道他是无忧无虑的富二代,家庭健康、父母都溺爱他,能养得性格这么好没有被宠坏真的不容易。家庭对他不像自己这么可有可无。
李夏煜思绪有点杂乱,他撑着脑袋整理了下想法,说:“我爸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这点事儿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他身体也挺好的,凌晨四点起来去悬崖上钓鱼,上个月还去爬华山,应该不会让我气出身体问题吧。”
主要是手机一直在他手里嗡嗡响,像催命符一样,接也不好,不接也不是个事儿,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还是给我个痛快吧。”他眼一闭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不是父亲暴怒的声音。
“李夏煜。”梁宏喊他的名字,“我在恒耀广场停车场等你,下来说清楚。”
这种语气反而更叫人害怕,李夏煜:“……爸,我其实,我、我等会儿下来吧?”
梁宏:“你想让我等多久?”
李夏煜想先把池曦文送回家,来回不堵车的话,也得半小时。
“半小时,也可能四十分钟?您先回家吧,我回家和您说吧,停车场说这个也不太好,我怕你打我然后让人偷拍了上头条新闻然后公司股价跌了怎么办……”
梁宏一听要这么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音量直接提高:“你知不知道你牵着的男生是谁?!”
“我知道啊,他是沪康宠物医院的兽医。”李夏煜一本正经地回答,“非常厉害的。”
梁宏彻底暴怒:“他妈的,现在滚下来!谁都可以,那个兽医不行!”
“谁都可以?”李夏煜脑海里亮光一闪,“男的都行?这你都能接受,那我们优秀的兽医怎么不行?”
“他是梁越的——”梁宏一口气提不上来,坐在车厢里,从胸口袋里翻出钢笔,倒了粒药,车上只有他一个人,他伸手找水,已经气糊涂了,边吃药边大声说:“他和梁越以前在一起过!你不能和这个人在一起,别的男人也不行,是男人就不行。”
李夏煜对池曦文露出一个“完了,我爸咋也知道你和我大哥谈过”的眼神,对电话里道:“这有什么问题,大哥也认识,亲上加亲。”
梁宏气得快中风了,小儿子嘴巴甜会说话,总讨他欢心,这种时候还在说相声,无疑是火上浇油!他当时试图干预梁越变成同性恋的事,背后调查了池曦文,发现他就是个普通渔民家庭出身的小男孩,没见过什么世面,准备给池曦文施压了,让他离开梁越,被梁越制止了。
梁越告诉他:“你调查的不彻底,他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你惹不起他父亲,除非你买凶杀他,否则他这辈子都会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