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不知道小田切怎么会突然出来讲话,但他紧接着站起,声音充满质疑和攻击性:“我们质疑的不是池医生的技术,而是他的医德!他能保证自己没有使用过度麻醉吗?”
池曦文胸口像是被重击了一下,大脑嗡了几秒钟,舆论被瞬间推到他的头上。
“我没有使用过度麻醉,”嘈杂的环境下,他忽然出声了。
池曦文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他的声音一开始有些颤抖,但随后变得坚定:“我没有使用过度麻醉,每一剂药物的用量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所有操作都是严格按照标准进行的。我愿意提供手术记录和数据,证明这一切。”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他的声音在整个会场回荡。
王教授仍然不相信,他甚至觉得手术过程也是剪辑的,沪康为了捧红年轻医生,视频剪辑造假,无所不用其极,过量使用麻醉,违背医学伦理,令他不齿!
他微微一笑:“我们现在讨论的,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问题,而是医德和职业操守。手术后动物的恢复速度过于迅速,不禁让人联想到是否使用了不当的手段,例如过度麻醉或不恰当的药物。沪康作为一家具有影响力的医院,如果为了展示年轻医生的成果,而在过程中做了任何妥协或造假,那这无疑是对我们整个行业的打击。”
他语气不疾不徐,但言语中每个字都重重压在池曦文的肩上。
“当然,”王教授缓缓扫视全场,“我们不是质疑沪康医院的能力,但我们需要一个公开、透明的方式来验证这个结果。也许,池医生愿意为我们现场展示他的技术,或者通过一种更直接的方式,来证明他所说的一切。”
池曦文望向郑院长,郑院长示意他点头,池曦文便抬首应下来:“我愿意在确保符合医学伦理和患者利益的情况下,进行公开手术,任何人都可以观察我如何处理术后动物的疼痛反应。”
刺目的闪光灯划过眼皮,池曦文心脏都在颤。
他的应对挑不出错,只要他能证明这一切。
这场风波很快被主办方掩盖过去,梁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想给池曦文发个消息,敲敲打打了两句话,却显示被拉黑了。
下午五点半,研讨会结束散场,池曦文手心还满是汗珠。
“不用担心。”郑院长对他说,“又不是明天让你手术,这个老王,真是傻叉啊,想打击我们医院,看见你年轻,故意抨击你,别太忧虑,手术而已。我去找老郑,你坐着休息会儿,别乱跑。等会儿带你一起回酒店。”
郑院长好像交代小孩一样交代他,池曦文有些无力地点头,坐在原位休息。散场过后,场馆里人少了大半,随即池曦文感觉身边坐下一道身影,他抬起头来,看见梁越的时候觉得在做梦,愕然:“……你怎么在这里。”
“谈合作。”梁越手掌搭在膝盖上,一身正装笔挺,双腿修长,他停顿了几秒钟,偏头说,“谈合作是借口,你今天生日,你自己在这里没有人陪,我就过来了。刚刚我坐在你前面。文文,我看见你的表现了,你长大了。”
第46章
池曦文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回应, 或许以前他很想要梁越说这句话,因为过去梁越总拿他当小孩看,池曦文总在他面前控制自己, 不想显得任性和情绪不稳, 但现在不需要了。
他不太礼貌地径直起身离开,一只有温度的手掌骤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这只手大而有力,让池曦文浑身一僵,仿佛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根敏感的弦, 猛地扭头看他。梁越坐在椅子上, 黑眸深深凝视着他, 深邃眉宇间透着压抑的沉郁,像有许多话要说,最后道:“我合作方是王教授医院的控股人,你不必担心下场手术。”
池曦文听懂他话中意思,就是让中间人介绍, 将事态压下,用一场简单的小手术,展现他对疼痛管理的精准控制,以化解医院和他的危机。
“我不需要。”池曦文对他摇头,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掌用力推了下去,动作干脆而决绝。梁越没有用太大的力气,怕把他抓疼了,指尖最后从池曦文的手指轻轻滑落, 像要坠落在地一样无力。
梁越眼神痛色一闪而过,黑眸中隐匿着无法言说的情感。他很想做点什么, 但发现池曦文根本不需要。他对医院的院长笑,对刚刚过来采访的记者笑, 却唯独不对自己笑。
郑院长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梁越,他瞅着有点眼熟:“这不是你男朋友吗?”
“你好。”梁越起身同他握手,身高的压迫感骤然袭来。
池曦文心里一紧,干脆拦在中间:“院长,你认错人了。”
郑院长小声:“哦哦,发现了,不好意思长得太像了。”
池曦文把郑院长直接拉走了,郑院长:“不是,你把我往哪儿带啊?”
“咱们不是回酒店吗。”池曦文说。
身后的视线一直残留在后背。
郑院长:“等会儿回,有饭局,明天是讲座,后天展会,刚刚很多记者采访我爸,我跟他说你不会说话,就帮你拦下了。但这回弄不好的话,舆论上对我们医院会是一次重大打击,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可你毕竟年轻,经验尚浅,对方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刁难你,我不清楚,如果是必死之局你出不去,所以就需要一个人来斡旋,免得不可收场……”
池曦文解释:“我不怕当众做手术。”
“我知道你不怕!”郑院长说,“但我怕啊!你知道那给你的病例会是什么?咱们医生能看懂,知道疼痛管理对某些病例的效果微乎其微,但大众知道吗?他们只看得见反应,疼或者不疼,病因没人深究。”
“哦……”
“哦什么。”郑院长拍他的肩膀,带他上了一辆商务车,郑教授就坐在车上,低头擦拭眼镜,见池曦文上车,他抬首:“池医生,我看过你的手术视频,你的手法精湛,年纪轻轻,便已展露出非凡的天赋,这点我很欣赏你。”
“谢谢教授。”池曦文在车上鞠躬颔首。
“不用这么客气,过几天的手术,我尽量帮你控制在你的把握范围,你有多少把握?”
池曦文嘴唇抿了一下,说:“如果是脊椎骨折修复手术,我做过很多台,术后患者反应都很轻微。”
郑教授仔细地看他:“脊椎骨折复位手术确实是你擅长的领域。不过,池医生,咱们都清楚,这类手术对疼痛管理的要求非常苛刻,尤其是神经密集的部位,哪怕手术再成功,术后疼痛的控制稍有偏差,都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你仍觉得有十足的把握?”
“是。”池曦文点头,但也有些犹豫,“但不能说百分百,患者不同情况不同,也有特殊病例。”
“我怕的就是特殊病例,好在动物不像人,不会被收卖假装故意陷害,不然这次……”他摇摇头,商务车出发前往餐厅,郑院长对池曦文道:“待会儿我们要见的是华泽医药公司的高总,咱们用的凝胶新药就是这家公司的,这是龙头企业,涉及药品研发、医疗器械、医疗服务等多个领域。供应给动物医疗的只是他们公司的一支小生产线,老王他们医院的新控股公司就是华泽。”
宠物医疗企业如沪康,每年的财报惊人,现在连医药公司也入场开始竞争。
池曦文点头表示知道了,却始终疲于接触商务。
尤其是郑院长说:“能喝酒吧?该喝酒的时候,你得喝。”
池曦文抿抿唇:“我喝雪碧行吗?”
“你怎么不喝白水?”郑院长翻了个白眼。
然而到的时候,进来的却是一个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穿米白色西装,气质温和,眉眼之间透出一股沉稳内敛的气度。年轻男人自我介绍:“郑教授,我是周熠,我们见过的。”
周熠的眼神在进入房间的瞬间,轻轻扫过池曦文。
池曦文的身形瘦削,穿着一件简洁的白色衬衫,线条利落,衬衫下是挺拔的背脊和干净清秀的气质。
那一秒的停留极其短暂,但周熠明显在对方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您好,周总,”郑教授认识他,低声给郑院长和池曦文介绍,“华泽的VP,战略合作部门的老大。”
这番介绍,话语权必定不小,但他们约的人是高总。
郑教授便问:“高总怎么没来?”
“高总正在陪一位重要客户进行会面。我听说他今天陪客户参加了你们的国际宠物医生研讨会,可能人多,没来得及打招呼吧。”
郑教授点点头:“是的,见到了,只是没能聊上。周总,今天的情况,您应该已经了解了?”
“了解了,”周熠的神色沉稳,显然已被告知了目前状况,“您是希望让我们转达一些信息给王教授,对吧?”
郑教授微微一笑,语调不急不缓:“是的。未来我们两家还有很多合作机会,华泽是国内医药巨头,而我们是最大的连锁宠物医院,尽管在某些领域可能有竞争,但合作始终是主旋律。”
“这个我知道,池医生,”周熠突然点到池曦文,“你和王教授打赌要当众手术验证,是你亲自手术,你想要降低难度?”
池曦文在一旁也不敢吃饭,也不敢玩手机,忽然被人提到,他抬起头来:“是我主刀,但我不需要降低难度。”
周熠闻言,轻声道:“池医生有这样的信心,确实难得。”
郑教授适时插话,推杯换盏:“池医生的技术毋庸置疑,不论手术难度如何,他都能完成。我们只希望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特殊病例。让池医生在手术中展现他的真正实力,而不是成为某些人的刁难对象。”
周熠说:“话我会带到的,至于王教授的想法……”
这么一次打击商业对手声誉的机会,太难得了,显然是要从长期的战略合作和利益交换角度提出条件了。郑教授心底一沉:“条件您尽管提。”
周熠的笑容依旧温和,但话锋一转,整个人锋锐了起来:“郑教授,既然您提到条件,那我们不妨开诚布公。我们华泽近期研发了一款全新的宠物镇痛药,效果显著,我们希望沪康医院能独家使用,并承诺未来五年内,华泽医药成为贵院的唯一药物供应商。除此之外,我们也希望在新药的临床试验中,沪康提供全力支持,包括病例数据的共享和推广渠道。”
郑教授脸色微微一沉,这条件显然比预期更为苛刻。独家供应意味着对其他药物渠道的完全封锁,而病例数据的共享更涉及医院的核心资源。周熠显然是在趁此机会将沪康牢牢掌控在华泽的药物供应链内。
“周总的条件...确实不轻。”
就在气氛凝结的时候,周熠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电显示是高总。
“稍等,我接个电话。”
周熠起身站到窗边接了电话:“喂,高总,在陪郑教授吃饭,是……还没谈好,好,”他有些意外地回头望向郑教授,对电话里低声道,“条件可以降……不需要条件么?知道,好。”
“郑教授,没想到你已经把我们高总给搞定了。”周熠挂了电话,却接触到郑教授也有些意外的神情,他探究地分别看了眼眼前三人,好像不确定是谁搞定了高总。
“高总答应帮你们带话,不会让王教授用特殊病例来为难池医生。”周熠说完,郑教授眼镜背后的眸光讶异一闪。
池曦文不明所以,他只知道几句话的工夫,一个电话后,事情就搞定了。他心里想到一个人,池曦文嘴唇都抿紧了。
饭局过后,晚上九点半,周熠加了池医生的微信,理由是:“我平时住上海,下次家里宠物有什么小病问题,池医生,我来找你。”
池曦文喝了一点点雪碧兑酒,脸颊绯红,对他道谢,两人握了下手,他就被郑院长带走了。郑院长嘀咕说:“妈的,这个周总我怎么看也挺像你们同性恋的。”
回到酒店已经是十点过了,前台看见池曦文,喊他:“1015的客人?”
“是。”池曦文点头,有些站不稳地双手靠在前台桌上,白皙的脸颊泛着红。
前台女生目不转睛地看他的脸,而后低头:“系统看到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礼宾给您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郑院长凑过来:“今天你生日啊?”
“嗯。”池曦文点点头,对前台说谢谢,前台拿给他一个小玩偶,说:“甜品稍后送到您房间。”
上楼后,池曦文和郑院长各自回房间,池曦文正在打电话,李夏煜说:“我刚下班,宝宝,忘了你今天生日,生日快乐,你开会开得怎么样?”
池曦文随便讲了一些李夏煜根本听不懂的前沿医疗,但两人依旧能顺畅沟通。李夏煜:“我马上回去了,我去撸猫了。”
没过多久,房间铃声响起,酒店的礼宾推着车送来一个蛋糕和一捧紫色的鸢尾花。
池曦文看见这些怔愣了片刻,礼宾客气道:“池先生,是您朋友留下的让我们送来的,我帮您放在桌上吧。”
“等等。”池曦文说,“谁送来的,你们退给他吧。”
礼宾为难地道:“那位先生送来就离开了,不过你不要的话,我们可以帮您处理掉。”
“我不要。”池曦文眼神落在鸢尾花上,说,“麻烦您了。”
礼宾推车离开,一张香卡随即从花束中落在地上,池曦文关门时才看见。
他弯腰捡起,上面留了一句手写的话,没有署名:
[文文,生日快乐]
梁越写了很多句话,他想强势介入,想陪池曦文过生日,想复合……但最后只留下一句。因为他发现以他的立场,似乎只能说这句。
池曦文对梁越的字很熟悉, 看见时能一瞬认出。
在一起的两年间,第一年他们一起过的生日,第二年不是, 池曦文在家等他彻夜也没有等到。梁越连他自己的生日都会忙得忘记, 过这么久,他竟然还记得前任的生日日期么。
池曦文不是毫无内心波动的,只是这份记忆深刻来得太迟了。记得前任的生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凝视在纸片上的目光收回,最终他将这张纸投入了垃圾桶。
展会在三天后结束, 池曦文在展上又一次碰见梁越, 他在其他的高科技展区里观看微创手术机器人用模型进行关节置换手术, 梁越在附近选购猫粮,池曦文没拿准他是不是又来找自己了,但梁越朝他过来了。
“池医生。”和池曦文看展的是沪康在北京的一位兽医,二十多岁的女生,她看了鹤立鸡群的大帅哥梁越好多眼, 最后扭头问池曦文,“池医生,那个人帅哥是谁,好像看着你呢,认识吗?”
池曦文想说不认识的,但梁越人已经走到面前了。
池曦文说:“以前认识的。”
他脸上笑容淡了下来,手指蜷进了衣兜里。
梁越站到他面前,低头放软声音道:“昨晚的蛋糕你吃了吗, 我根据你口味买的。”
如果池曦文尝了一口就会发现,是布丁馅的。
但池曦文没有。
“我丢掉了, 你又来找我做什么。”池曦文不希望在大庭广众下和他针锋相对,尤其是旁边女医生尴尬地看看他, 又看了看梁越,好像在揣摩两人的关系。
“……没关系,我再买给你就好。”
梁越的声音仍然很低:“文文,能不能再给我十分钟我们谈谈。”他的语气不像之前那样总是言简意赅了,低头注视池曦文,手微微一动,好像想抓他的袖子,却没有伸手,退一步道,“五分钟也可以。”
池曦文放在衣兜里的手指攥得紧紧的。
今天白天更早的时候,郑院长告诉他:“那个医药公司的高总,你没见到的那个,那天晚上突然打电话来松口,他不是那种有爱心的企业家。根据我的消息,这是他甲方爸爸提的条件,他和他那个甲方白天来看展了,那个甲方据说是家里养宠物,被咱们医院的医生给拯救过,深深地觉得我们医院的兽医都是有医德的好医生。”
虽然郑院长也是听说来的,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池曦文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自认可以解决好手术的事,但或许也做不到……可为什么梁越要来帮忙,他明明拒绝了,是要自己被迫欠他人情吗。
这让池曦文有种无力的烦闷,他摆脱不了又不想要,他没见过梁越这么低声下气的样子,他这样很陌生。
池曦文别过头说:“等展会结束了再说。”
他也不想让同事看这种事,对孔医生道:“我们回展台吧。”
孔医生一副想八卦又碍于不熟很难办的样子,偷瞄清隽的池医生的侧脸。
梁越两三步上前:“能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吗,我不能给你发消息。”
池曦文想问他不是总能知道自己在哪吗,拉黑不拉黑不一样吗,还知道他酒店房间号,但他忍住了:“等会儿再说吧,我现在很忙。”
“我看见了。”梁越说,“我忙完了。”
池曦文不关心他忙不忙完的,和孔医生直接走远,孔医生难得看见这种长相身材的帅哥,一步三回头,非常尴尬地望向池曦文:“你朋友哈,闹矛盾了?”
池曦文说:“是绝交了。”
孔医生很清楚多半是前任那一类的,心里对两个人的性取向感到惋惜,道:“他还挺诚恳的,求复合吗?”
池曦文回展台整理展品,没抬头道:“我不知道。”
孔医生就没再打听了。
池曦文把梁越从黑名单拉出来,给了他一个时间:“展会结束后五点半我去B区1号出口,五分钟。”
梁越回了个好:“我等你。”
“迟到也没关系,你忙完再说。”
池曦文视线停留在消息上,随即将手机锁屏,塞回衣兜。
五点半后,人潮退去,池曦文帮忙收拾展台,等展区清空了才出去,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二十分钟了,梁越没有催促,问他忙完了吗,池曦文:“没,你有事就先走。”
“没事,我在这边等你。”
梁越拍了一张B区出口门的照片给他:“我在枫树下面。”
梁越也拿一直拒绝他的池曦文没有办法,他能想到的唯一方式,就是找机会再和池曦文聊聊,婚姻观的事,是他一开始没告诉池曦文,那时候对于不确定的未来他觉得这种事没有什么好说的必要,池曦文这么聪明总能理解。
和智维千金吃饭见报的事,他也在短信里告诉过池曦文,是甲方为了加快并购的操作,而非事实。
梁越自认什么都做了,也拿出最多的时间陪池曦文了,可能做的还是不够。
六点,让他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的池曦文,独自从B区出口出来,梁越站在枫树下面,他身高腿长格外显眼,穿一件黑衬衫,没有领带,纽扣解开两颗露出锁骨,手里还拿着两个冰淇淋甜筒。
附近草坪有一些遛狗的铲屎官没有离去,几只小狗滚作一团地撒欢。
“快化了。”梁越拿着甜筒说,“我正要拿去丢掉,再重新给你买。”
池曦文觉得他太浪费,偏偏是巧克力口味的,也没有融化得很厉害,池曦文眼睁睁看着他浪费地丢掉,想起昨晚上被自己丢弃的蛋糕和鲜花,他难免烦躁:“你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哪种?”梁越用纸巾擦拭手指上融化的奶油。
池曦文冷淡地说:“买吃的,买花,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只会被白白浪费,我让马修传话给你,他没有告诉你吗?”
“传了。”梁越站在日落的方向,影子笼罩在池曦文脸上。
池曦文:“所以你是哪里没有明白?马修说的不清楚吗?”
梁越:“他说我给你带来了困扰。”
池曦文点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三分钟。”
梁越瞥见他的手机:“你在录音?”
池曦文:“我怕你说了什么我不好交代。”李夏煜现在提到梁越就炸。
梁越:“给李夏煜听吗,好,你乐意就好。我没关系。”他对池曦文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我是不婚主义,对不起文文。”
池曦文睫毛轻颤,望着他,继而摇头:“你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了。”
“我和智维老板的女儿吃饭,是假新闻,我不确定你有没有收到我的短信,”梁越想到了池曦文或许当时已经把自己拉黑了,因为用的短信,他并不知道,梁越说,“你可能没有收到。”
他拿出手机,新手机也保存了当时的通讯记录,梁越手指上划,池曦文看见他好像还给自己发了一些的信息,但拉黑的缘故,池曦文没有收到过。
最后梁越把消息划到三年多以前,池曦文的航班本该起飞那天。
[新闻是烟雾弹,去好好散心回来,智维的案子结束我们可以去山上露营一天。]
那条消息是这样。
在崭新的手机里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文字清晰如昨日。
池曦文面无波动,注意到日期,又记起那晚被刺痛到呼吸不上来的感受,他垂眸:“我看到了,所以呢?”
梁越观察他的表情,下颌绷得紧紧的,修长的手指将消息下拉:“你去肯尼亚,我给你发短信、微信、打电话,你都没有回应,我只好找到艾文,把猫接走后,你才肯接我电话。”
消息居然断断续续发了三年之久。
池曦文看见他居然在一年多前给自己发了一条:“猫生病了,你回来准备参加葬礼。”简直不可理喻。
梁越看他视线停顿,解释:“我以为这种方式你会回来的,抱歉,球球只是小感冒,我不在家的时候,都请人上门护理,有时候是让艾文来,我也会付钱给他,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池曦文看他解释那么多,都避重就轻,没有说过背叛的事,失望透顶,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觉得失望,明明都已经不在意了……
他呼吸变得些微急促,闭了闭眼道:“五分钟到了,梁越,你说完了吧。”
梁越想不到还有别的事了,他补充:“我聘用雇佣兵在马赛马拉保护你,你可能有所察觉,也或许没有。”
池曦文不知道这件事,但知道也没有用:“够了。”
梁越:“我们分开前的生日,你的,我没有陪你过,那天飞机晚点,雷暴天气,我回不来,我请人送了蛋糕上门。”
“你黏我的时候,我把你推开,告诉你你不是小孩子,那时候我有二十六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回家睡了三个钟头。”
梁越记得所有的事。
每一个日夜。
有时候他会刻意忽视池曦文在得不到自己的目光后的失落,那时候的池曦文太过爱他,离不开他,可梁越无法随时随地和他黏在一起,抱他和他说话给他安全感。适当让池曦文独立、而不是只会依赖自己是梁越的初衷。
真的失去的时候,梁越才发现心脏被回忆撕了一道口子,涌出悔意,他不想让池曦文继续对自己冷脸相待了,对旁人却不对自己笑,他接受不了。梁越想了很多的弥补方式,送礼物,说爱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