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要再在平贺源外处继续逗留。一来是作为神社太刀去消灭那些提取能源的机器上沾染的污秽之气;二来则是像是太郎太刀担心的那样,避免机器甚至平贺源外本人被人窥探。
这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在已经遇到过一个能指使妖魔的人类藤崎后、三郎的穿越目标又未完成时,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
这或许也是注视着织田信长争霸天下、直面过硝烟战火后,遗留在他们身上的些许痕迹。
三郎和平贺源外这里都是风平浪静,除了因为次郎太刀外貌过于出色、打扮又像花魁,反而让一些粉丝(没错次郎太刀已经有粉丝了)试图围观以外,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而夜斗为了能源的事情一连几天早出晚归,奈何一无所获——之前还是他想躲着藤崎,如今确实他苦寻藤崎和螭却无果,不得不说是风水轮流转。责任心在线、再外加目睹过三郎让藤崎吃瘪的现场,夜斗对于三郎的态度也颇为尊敬,于是每天回来即使没有找到藤崎、他也会飞快地将今天一天扒拉到的所有关于能源方面的报道、照片甚至不靠谱小传单交给三郎一行人过目。
相比之下毫无进展,因为没有新的委托人,简直闲得在家抠脚的万事屋……
被比下去了啊!完全被捡来的猫(神明)比下去了啊!!已经不是在养猫而是在被猫养了啊!!!
尽管夜斗有了三郎赞助的小床,已经不用再躺不知从哪拿来的写着“请领养我”的纸箱,但万事屋楼下房东登势婆婆等人一直没能解开、万事屋不是养了猫而是被神明强势入驻的误会。因此即使没能看到有猫,偶尔也会有猫粮被她们送给银时……具体是被谁吃掉了,这一点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虽然每次把新的小广告交给三郎都能或多或少拿到一点钱,但看三郎毫无行动,夜斗也就知道委托人要的不是这些解决办法。万事屋……算了,这群时不时就会跌破下限、再在必要时保持底线的家伙已经开始撺掇夜斗把以前交给过三郎的广告重复利用、多吃几口大户了。
尚在磕磕绊绊地学习如何独自生活、以及分辨事情该做与不该做的少年神明,当然受到了这群人的影响并且很快就有了如出一辙的厚脸皮,只是在看到同为神明的太郎太刀认真阅读那些小广告的时候,还是出于莫名的自尊心败了下来,以致于每天仍然会花费大量时间经历去找藤崎与新的广告。
眼看又是到了中午,夜斗擦了一把汗,仍有些微妙的忿忿与别扭。
他只揣了几张传单在怀里。新印出来的传单油墨味很重,被汗一捂,上面的字迹染了湿意,边缘便隐约有些化开。一小袋铜币和几张零散纸钞在他的口袋里晃来晃去,有种令人安心的沉甸甸。
还想着今天是否能奢侈一把,用攒下来的私房钱(所以已经是私房钱而不是工钱了吗?)去买个豪华冰淇淋吃——夜斗甩掉手上的汗水,蹲到河边洗手,兀自思考着。河面上水波层层泛起,将他的倒影连同他后面的白色人影一并切得七零八落。
尚在分神的夜斗无意一低头,立刻扭头向后看去,说不清是惊是喜:“——野良!”
“好久不见。”穿着一身白色和服、相貌精致秀丽的少女甜甜地笑了起来,神情却分不出是喜悦还是恶意,“你变迟钝了,夜斗。”
“……我不这样觉得。”
尽管之前天天都想着找到藤崎和螭,但当对方真的出现在眼前、开口说话后,夜斗反而条件反射地警惕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正蹲在河边,他恐怕马上就会起身后退——但这一次,螭也没有急着接近,而是仍在原地笑容甜美,仿佛双方还是亲密至极、未曾分开的神明与神器。
“之前夜斗不是一直在找我和父亲大人吗?”螭说道,“这一次夜斗又是有什么事呢?”
“……不要用这种口气。”
夜斗站起身,也不挑拣,直接将手掌在衣服上擦干。或许是过于紧张,才刚洗过的手不一会儿手心就又有了隐约的汗意,微痒得让他有些不太愉快。
“不是我要找你们,是三郎。你还记得吧,之前三郎不是找老爸做了交易吗?我只是代他问一句这个能不能继续下去而已。”
他自觉说得合理——实际上也很合理。但是螭却没有立刻应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原本就精致到没有瑕疵的少女一旦收敛神色、平平地看过来,顿时就给人以一种人偶般的悚然。她仔细地上下打量夜斗,直至少年神明的不安忐忑都被看得渐渐明显,才微启唇瓣,不悦地说道:
“真糟糕。”
“……啊?”夜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次也是,这次也是。”螭神色淡淡地说道,“你为了其他人去向父亲大人索要面妖,伤害父亲大人这里的利益和战力。一见面又是想要更多东西……”
“真可怜啊,夜斗完全向着别人了。”
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螭的唇角又微微弯起了。但是区别于之前对于“父亲大人”的维护与冷酷,她说着的是为藤崎抱不平的话,但神情似乎又有种高高在上、洞察了一切、于是反过来对仍然茫然无知的夜斗的嘲讽。连那句“真可怜”,都像是在说夜斗本身。
这比原本直白表现出来的不悦,要更让人不安。
“不过没关系。因为我知道夜斗还是会回到我们身边的。所以就算夜斗向着别人,我和父亲大人也会原谅你的。”
螭平静地、以一张温柔甜美、仿佛定格成了假面的笑脸道。
“没问题喔。虽然面妖可能来不及做,但是我可以帮夜斗把妖魔驱赶过去。要多少都可以。”
“所以现在,使用我吧。”
撕裂,撕裂,撕裂。
在夜斗与螭搭档的期间,这类事情是如此寻常。比起斩杀妖魔更常做的是斩断缘线,比起斩断缘线还要频繁的是杀人……这种记忆是如此繁多、如此深刻。以致于在螭笑着张开手的时候,夜斗第一时间想起的那些顺着刀锋流下来、混入水中的鲜血,以及那些被草绳串成一串、摇摇晃晃的人耳。
甚至不能第一时间将螭与螭所说的“驱赶妖魔”对应起来。
螭在原地等了一会,并没有等到夜斗呼唤她作为神器的名字,也就重新放下了双手。白袖垂下后立刻盖住了她写满字样的手臂,连指尖都被藏住。少女似以关心的口吻问道:“怎么了吗?夜斗不是一直想尝试别的工作吗?”
夜斗抬起眼,看见她抬袖半掩住唇、如淑女般矜持端庄的样子。他不能否认,自己确实在想做其他的、杀人以外的工作,但是这类的事情一旦和螭挂钩,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竟然给他一种从后背蔓延向外的凉意。
这或许是因为,从不知何时,螭已经不再仅是他的神器,还代表着他的老爸的立场。
“不过也是。毕竟夜斗从来就没有做过杀人以外的事,一下子让你要驱赶妖魔难度太高了吧。”螭微微抬头看向夜斗,袖子掩住唇的同时也盖住了她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尤其是要控制住不斩杀掉——就算是神明,染上太多的恙也可能致命。”
“我不是因为这个!”夜斗反驳道,“只是驱赶妖魔而已——”
“那么就使用我啊?”螭笑意盈盈地说道,“呼唤名字有那么难吗?要是夜斗说记不起来了,那我会很生气的。”
夜斗一时间有种骑虎难下的错觉。只是在短暂地哑然后,他很快就有些烦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强硬转变话题道:“总之,面妖也好妖魔也好,都是三郎要的东西。我要不要送、什么时候送只有三郎能做决定。我今天不会使用你的。”
“真的是这样吗?”螭喟叹道,“夜斗连试都不枫敢试呢?”
“我都说了不是这个原因!”
但比起夜斗的烦躁恼怒,螭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样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一旦那种假面般的、危险的微笑从脸上撤去,她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像是个与外貌年龄相贴合的孩子。
“没关系的,夜斗。”螭放下袖子,将手背到身后,清丽的脸孔上是十分愉快的、糖果般甜蜜又天真的笑意,“我都明白——夜斗只擅长做父亲大人交代的事。”
“而且他们在你这里,也不值得你去冒风险,对吧?”
“当然,对我来说,我很高兴。”
“不过啊,你要知道,我也不是随便的女人。”
就像是没有看到夜斗难看的脸色一样,螭轻轻摇晃着手臂,雪白的袖子就如蝴蝶翅膀一样颤动着,是十足的少女模样。
“——所以,夜斗要是改变主意了,我也不一定会再响应喔。”
她等了一会,仍然没有等到夜斗回心转意,呼唤她的名字,也就从善如流地消失在林影中了。
眼看着螭离开,夜斗才坏脾气地踢了一脚空气,恼怒道:“我才不是……我才没有这样想!”
空踢完了他仍不解气,干脆就地坐下,抓起一把河岸上的石子,一个个地扔在水面里。最开始的石子几乎都沉底了,但到了后来,却有越来越多的石子开始在水面轻盈地碰撞,弹出一个个涟漪。最远的一个水漂几乎触及到了桥面的倒影,因为阳光炽烈,连在水面弹跳的石头都被镀上了一层光膜,像个光斑般亮亮地晃入眼中。
夜斗有些泄气地一松手,剩余没有扔完的石头便从他手心里重新滚到了草地上。
他不能否认、在螭提出所谓“驱赶”建议的那一刻时……他确实是有些惧怕的。并不是惧怕染上恙之类的担忧自身安危,他仅仅是持有着螭做出了无数起杀人之事、甚至还斩杀过神器,对于自己的破坏力有十分清晰的认知。在无数次地重复那样的事后,有时夜斗也会怀疑,那种杀人的行为是否已经刻入了自己身体的本能。即使是以驱赶为名,夜斗也不能保证,初次接触这种“任务”的自己真的能够完全控制住妖魔,不让它们伤害人类、不会有情急之下的斩杀、以及不会误伤。
和万事屋的联系是一种太过新奇的体验。他在心动后的退缩,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没有完全的把握而生出的踌躇。
况且就算他真的被螭一激之下、头脑发热想要驱赶妖魔……那么驱赶到哪里?谁来接受?妖魔的秽气会不会影响到附近的人?螭刚刚的话就已经说明了,她并不会随叫随到——但是实际上,夜斗却根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将事情布置全面。
他接触三郎多了,如今可是进化了!!想问题的方面都比以前全面多了!!而且就算都是神明,太郎太刀和次郎太郎会除秽,但夜斗可根本没有点亮这种技能!
而且,最重要的是——螭是藤崎那边的人。
就算她在作为夜斗的神器时只是一振太刀,但是神器毕竟和普通刀剑不同,仍然留有自己的意识和感官。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能察觉出平贺源外制作出的器械的问题,同为神明的夜斗当然不会半点都察觉不到。他没有太郎和次郎那种自然而然的、孤冷却又平等地对待外界的怜爱之心,某方面来说,是一个只会重视自己在意的人的神明……但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他想要看到有什么事往坏的方向发展。
即便会依靠他人杀人的祈愿维持自身也一样。
尽管努力地说服着自己,但夜斗还是因为今天的意外有些精神不振——原本能看到螭、能转述三郎的话,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的。那些藏在他怀里的传单已经由湿变干,阳光的热度也在一点点退去,但他却一点也没有去找其他传单的心思,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河边拨弄水流,连原本暗自高兴的、想好了要买什么样的冰淇淋的事情,也没办法再让他提起期待。
一直到夕阳西下、天色完全变暗,夜斗才磨磨蹭蹭地重新返回了三郎的住处。
这一次也和之前一样——三郎还有太郎都在房间里兴致勃勃地吃着东西(此处兴致勃勃仅指三郎)。由于万事屋的伙食费实在紧张,几次送了传单后夜斗也会特地选在饭点的时候来蹭一顿晚饭。
这种白吃白喝的行为从未被三郎等人点透过,因此少年神明反而有种占了太多便宜的窘迫,每次都会乖觉地帮忙将吃完的餐盘送下去和打扫卫生来弥补。这一次由于夜斗返回时间晚了,桌面上的菜式已经被撤去,但还是有两个便当盒留在上面——一个是给次郎太刀送饭的,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个只是简单地放着,连筷子都是打开的,无疑是留给他的。
万事屋也会特地留红豆年糕汤给他。
夜斗顿时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几张简薄的传单放在桌上,甚至没直接放在太郎手里,免得被掂动的时候羞窘起来:“……今天出了点事情,明天我会去找更多信息的!”
“这个倒也不用急。”毫无自己一直在压榨别人的自觉、最近很闲开始四处玩的三郎道,“先吃饭吧。虽然不是不能买能源,但是要买太多的话,不好让茂茂代替出钱,只能用时之政府的小判。”
他一手托腮道。
“在这个时候用这种小判也感觉很麻烦。”
自动将三郎的抱怨在脑内替换文字成“妖魔妖魔妖魔——!”的催促(纯属自己脑补),夜斗一时间莫名有点不敢拿筷子。虽然他在当时不觉得自己做错,但是被三郎一催促,顿时有种错过大好机会的心虚感。因此他作势咳了一声,还是将视线从冒着香气的便当上移开,硬着头皮对三郎等人叙述道:
“其实,我今天见到了老爸身边的野良……”
听完夜斗和螭之间的对话,三郎沉思了一会,一时间有种打开了新世界的恍然大悟:“这个想法很不错啊!!”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的夜斗:“……是、要我再去找野良吗?”
一想起现在不再一起生活、每次分别后再找螭就很困难,再加上螭那时候的表情,夜斗顿时有点头皮发麻。好在三郎十分果断地否决了他的猜测:
“没有必要吧?我觉得次郎和太郎就可以干啊。”
完全不用犹豫,三郎自顾自道:“之前你们也说过秽气——秽气对吧?妖魔就是从里面生出来的。那这样一来,压缩面妖和压缩秽气也差不多嘛。”
太郎及时做出解答:“但是一般的秽气比起妖魔来太过稀薄,难以取得有效的成果。而且妖魔能被觅食的欲望驱使,秽气恐怕不然。”
“那一开始也不用太多啊。”
三郎理直气壮道。
“太郎你们也说了,那个面妖压缩的东西很容易吸引其他秽气对吧?那就先弄一点秽气,压缩一个核出来,然后让这个核主动吸引其他秽气嘛。这样一来也不用自己动手了!”
夜斗:“……?”
——夜斗他没听懂,但他大为震撼。
三郎的想法概括起来就一句话——好怪哦,但好像能成的样子。
而且只要最开始贡献出一个秽气压缩成的核,之后秽气就会源源不绝汇聚而来,简直一本万利。变废为宝这种最基本的用处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秽气还是清洁能源,简直妙啊!
如果不是藤崎提供的面妖全在上次用完了,连先弄出个核心的过程都可以免了呢!
夜斗看三郎的眼神都渐渐变了。如果说之前他看三郎是由于和藤崎谈话一事反向带来的尊重与好感,这一次就完全是敬畏了——
这世上竟有人脑回路恐怖如斯!
但是这个人的想法真的好清枫奇,一点都不做作!跟着干了!
就如太郎太刀之前和三郎说过的那样,秽气之种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存在。但他对三郎的信任度实在太高——即使在历史上,织田信长造下了诸多“屠杀僧人”“烧毁佛寺”的恶孽,但他们是和三郎近距离一起生活了数十年的,比谁都要更清楚比起那些虚虚实实、难辨真伪的传言背后的真相。
这个男人,其实是一个并没有多少野心的人。
因此三郎一开口,神社太刀也只是认真地提醒了“虽然看起来好像可以循环成永动机,但是秽气本身还是太过危险不是现在凡人能够掌握的”,在确定三郎听进去了后,就不再多说,开始积极地为三郎这个想法查缺补漏起来。
首先当然是秽气——以三郎的想法,理论上是能成功的。但是秽气毕竟不是具有本能的妖魔,如太郎太刀、夜斗这种神明,只要晃一晃手,那些稀薄的秽气就会散去,这近似一种本能的不能共存。驱赶秽气和秽气直接就没有了,这可是两个概念!
而且既然想要将秽气压缩,就代表他们势必要将足够多的秽气引入平贺源外的机械之内。
如果说妖魔中污秽与恶念的含量是水,那秽气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片薄雾。就算平贺源外将之压缩,和面妖同等体积的秽气得出来的核也只有微尘大小,甚至起不到吸引的作用就会重新膨胀和扩散开来。但若要增加秽气,又会回到第一个问题——也就是并没有将秽气聚拢的手段上。
不如再去和藤崎要面妖吧,这次要的不多,一个就好。(划掉)
三郎和太郎太刀都没有提起再去找藤崎的事情,夜斗即使蠢蠢欲动想要提出来,也按捺下了心思。说来奇怪,他在面对螭的激将法时都忍住了没有妄动,此时却感觉有点热血上头。即使不知道三郎和太郎太刀没有提起藤崎是单纯的疏忽不喜、还是因为他每一次都表现出来的排斥(毕竟三郎看起来真的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夜斗也有种不知该说什么、以致于都有点坐立不安地呆站着。
还是太郎太刀点了点桌面,示意他去吃饭,夜斗才如梦初醒般抱起便当盒,一边扒饭一边竖起耳朵听太郎太刀和三郎的对话,蓝莹莹的眼睛也时不时看向他们那边。这样的走神本应是食不知味的,更别说饭菜已经变得微冷,但即使不知道自己嘴里到底在吃些什么,那种鲜美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在唇齿中,连同夜斗原本低落沮丧的心情也诡异地重新上升了起来。
三郎和太郎太刀还没有讨论完,他已经开始想着之后要帮忙给次郎太刀送饭、送完后路上可以去买一根雪糕吃、再给万事屋那几个快变成咸鱼的人带几根棒冰了——虽然三郎和太郎太刀的所谓讨论,也只是太郎太刀逻辑严谨、条理分明地将可能遇到的问题列出来,三郎以纯粹的拟声词回应罢了。
而且因为太郎太刀的话字数太多、再加上用词文雅,三郎听着听着就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直白道:
“说话好长。直接给我简短到一句话。”
太郎太刀并无不悦(习以为常),认真地回答道:“暂时没有想到将秽气驱赶到一地的方法,以及以秽气来压缩所需的量会很大。”
他说的这个,也是夜斗拒绝螭的时候想到的。夜斗倒是能想通,螭在几个小时前会对他那样提议,肯定是有驱赶妖魔、或者秽气的方法,而藤崎本身能够控制面妖也一定会有类似的手段。但他还是没有冒失地直接将螭和藤崎的名字说出口,而是先以不知何物隐含期待的目光看着三郎。
而三郎这次毫不犹豫,在他的注视下道:“那个藤原(藤崎)之前不是还给了我一个控制面妖的面具吗?用这个能吸引秽气吗?”
太郎太刀仔细思考了一会才回答道:“或许可行。那个面具本就是不祥之物,但污秽都处在内里,如果无人佩戴,对秽气或许没有那么明显的吸引力。妖魔的本性也还有融合同类、扩大自身一项,或许能被面具的污秽吸引,但这样也太过危险。”
“这个没什么吧?”三郎径直道,“再做一个大箱子,把面具放进去,等妖魔进去后再把箱子门关上就好了吧!”
太郎太刀:“……?”
不是,你以为你是在捕鸟吗?!撒把米(面具),然后等鸟(妖魔)过来就把杆子一拽吗?!
即使是与审神者相处了数十年,对于三郎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神奇想法,太郎太刀偶尔还会一时失语。
——能够始终没有障碍地接受三郎的一切想法、即使三郎说的话里包括自己不懂的词汇也会诚恳地给出建议的,或许只有代替三郎消失在本能寺之变的明智光秀一人了。
这里没有明智光秀在,但夜斗开口了。
他与至今为止还没出场过的明智光秀没有半点相同,自然也不可能摆出类似的态度。但对于三郎这一个奇思妙想,夜斗举双手双脚赞成不说,还两眼发亮地提出了更进一步的建议:
“比起面具让我去吧!”
他颇为自得地伸出手,摆了个能凸显手臂肌肉的姿势,可惜衣服的袖子太宽,这一下除了有些滑稽外没有起到半点展示力量的作用。但夜斗毫无所觉,自顾自地兴奋道:“比起老爸的面具给妖魔带来的吸引力,我作为神明才更有诱惑力!神明身上的是清净的血肉,比起什么吞噬壮大、当然是直接有猎物在前面,猎食的欲望更能吸引它们吧!”
“我的脚程很快的,所以不用担心我会受伤!”
面对少年真挚又坦诚的表情,任谁都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然而三郎是个铁石心肠的奇男子,因此他十动然拒地说道:“不了吧。让你去勾引妖魔总觉得怪怪的。而且要是真的那么有吸引力,你也会引来一大堆的。驳回!”
于是夜斗又有些郁闷地趴在桌子上了。
但即使是露出了郁闷的表情,蓝眼神明的姿态依然是放松轻松的。没过一会,他就又听到三郎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
“不过在原地设陷阱感觉也很慢诶——这种是要等妖魔路过才行吧。光靠运气感觉有点不靠谱。”
被数次包围依然安然无恙、面临强敌(上杉谦信和武田信玄)结果强敌突然自己死了——经历奇妙到简直要说一句天道之子的三郎捏着自己的下巴,用几秒时间想了想,直接说道。
“嗯——那就这样吧,夜斗!”
突然被点名的夜斗应道:“是?!”
“那就这样吧。待会去借一个钓竿,把藤原(藤崎)那个面具挂在上面,由你来找妖魔。”三郎一脸严肃道,“到离妖魔近的地方就直接扔面具,把它们钓过来喔!交给你了,夜斗!”
突然被委以重任的夜斗:“……噗。”
虽然已经亲身感觉过几次三郎极具创意的想法,但夜斗仍然忍不住为三郎的奇思妙想惊叹。在惊叹之余,他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光是想想,他就能想象到到时候挥着钓竿溜妖魔的自己会有多滑稽,但在无奈之余,他又忍不住期待真的这样去做。
“不过这样的话果然就还需要找一个地方设陷阱吧。”三郎总结道,“到时候夜斗把妖魔引过来,再把面具放在原地,妖魔一靠近面具就被困住——就这样做吧!”
太郎太刀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刚刚是捕鸟,现在又变成捕兽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