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对于目前受困的成因一无所知。
他也是真的在为此兴奋、激动和冷静至极。
现实并非游戏,明智光秀更不是多话的人,因此没有谁会为织田信长解释此时他的援军失联的原因。但是单单在意识到时之政府意图的那一瞬间,织田信长就已经嗅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鹰隼般的利目头一次从明智光秀身上移开。溯行军遵循着他之前的指令,仍然在和刀剑男士们真刀实枪地拼杀,但同时大地因爆炸而生的震颤、被气浪掀飞的溯行军的地点,也纷纷借由他们不断地传递向织田信长——比任何部队都要如臂指使的时间溯行军,本身也会是最好的斥候!
“我之前就想说。”织田信长道,“这里的爆炸整齐得太缺乏新意了。”
“你不敢和我当面相见,是不是?!可笑,自冒‘信长’之名,竟也是只敢以影像见人的鼠辈!”
——甚至比起爆炸的意图,织田信长更加准确地锁定了明智光秀极力想要掩盖的三郎所在!
即使在这次战役开始前就已经考虑过有过是否会被看穿,但当真的被织田信长叫破时,明智光秀仍觉心头一惊,几乎下意识地去回想到底出现了什么疏漏。借由灵力与纸人而看似与常人无区别的这副身体,就算他握拳再紧也没有任何痛感,更遑论因此受伤。但在挥之不去的硝烟气息里,他仍然渐渐冷静了下来,神情凛冽地注视着织田信长。
“那又如何?”明智光秀道,“区区信长之名而已。比起这个,多少担心担心别身陨于此?”
就算被看破了也没有关系。对面的“织田信长”并不是他简单地拿自己的思维去推测就能预料出行动的人,但是这又如何,仅仅是棋逢对手而已——他和三郎作为光秀与信长争霸天下的那些时光,棋逢对手、路遇强敌的时候难道还少吗!
面对的是上杉谦信也好、武田信玄也好、本能寺之变里死亡的宿命也好、还是这一次的“织田信长”也好……明智光秀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料敌先机,将一切掌握在手。但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只要有一点三郎的生路……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大地的震颤仍在继续,但比起之前的地动山摇,头一次呈现出一种渐渐平静下来的迹象。
但这至少对于织田信长而言已经停下得太晚了。
作为主动被时之政府主动引诱吃下鱼饵的人,织田信长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面对“主场优势”的心理准备。因此不管是折损了先锋大将还是层出不穷的爆炸都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甚至这些过于整齐得爆炸一开始也很能被他理解——间歇性的爆炸嘛,毕竟想要不引起连锁反应,引爆的深度与间隔自然要提前仔细排布。但在发觉自己的援军迟迟不到后,这点异常就迅速被他翻了出来——爆炸可以理解,但是随着炸弹埋藏得越深,威力岂非也有所折损?在这种前提下仍然精密地进行一次次引爆,不是有问题就有鬼了!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织田信长是个人类。
即使他创建了数以亿计的时间溯行军,超脱了常人意义上的生老病死,但这只是因为他主动离开了自己的世界、摆脱了自己的命运,因此“停滞”了。他的身体仍然是人类的强度,每天也依然需要吃饭喝水,在面对的敌人是刀剑男士时,只要被近身就很可能在高武力值下灭亡。
而单单时之政府所在的时代,就已经是西历2205年。
1945年就已经有了原子弹试验,这百年间不可能没有更高杀伤力的武器问世。时之政府之所以曲折地用刀剑男士而非杀伤力大的武器去应对时间溯行军,除了世界意识本身对于外来者的排斥以外,更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时间溯行军一直是在历史中与时之政府对线,后者不可能自己断绝历史自取灭亡,而织田信长又神出鬼没难以锁定位置。
但这一次,织田信长自己出现在了不是历史之中、也方位明确的星球上。
没有在这一次对身为人类的织田信长运用什么放射性或是更加具有杀伤力的武器,绝不是时之政府心慈手软。这些在刀剑男士们的防卫下屹立的建筑隐约可以看到人来人往,但是他不信在三郎口中出现过的审神者能让时之政府放弃如此机会……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地上的设施随时可以舍弃,敌人(时之政府)的本阵在其他地方。而且,此地除了审神者,应当还有他数次未能袭击成功的时之政府总部的成员,以及那个必定切实到来了这里的冒用“信长”之名的人。
只敢用立体影像出现(明智光秀:没错我就是立体影像),藏身于不会被炸药波及的安全之地的……小人。
想透这些的瞬间就已经锁定了方位,织田信长对于明智光秀的反问嗤之以鼻,利目已经掠过了迷惑性的地上设施,注视着他所锁定的方位。在终于渐渐沉落灰尘沙土、显示出些许明朗天气的空气里,他浮现出傲慢、凶狞笑容的脸上嘴唇张合,眼看就要说出第一个字音——
“不能这么说喔!”三郎认真道,单手一摊对着织田信长摆出了介绍明智光秀的架势,“这个也是‘信长’。”
织田信长:“哈?”
明智光秀:“三郎?!!你什么时候……?!”
出现了,最意外的情况出现了!!毫不在意自身安全、完全不会吸取教训的人没有给明智光秀一点挽救和误导的时间,直接出现了!
就算没看到也能想到此刻深藏在地下的本阵中会是怎样一副鬼哭狼嚎……已经习惯了突发意外的明智光秀饶是最能冷静下来的一个,也不由得进行一些发自内心的困惑提问:“长谷部呢?!之前应该已经和您说过,地上的由我来应对即可!而且爆炸随时可能再起,还是地下发生了什么变故?!”
“啊?没有啦。”三郎坦然道,“我在旁边看了蛮久的。虽然知道要协调时之政府的那些人很重要、一旦后勤部队断联后就由我来决定爆炸实时机……但是实在很无聊诶。而且时之政府的人很多都在这里,大家也都应付得过来啦。”
“还有,虽说是商量好了一旦爆炸我就下去,但是只有我藏下去太狡猾了。看到你被抹脖子果然还是感觉怪怪的。嗯,果然还是这样比较好吧!”
“你说我藏头露尾,但我看你让溯行军来偷袭也没好到哪里去。那现在,我就在这里。”三郎对着织田信长道,“能杀得了我的话……就试试啊。”
第147章 在本阵的第六天
对面的是虚张声势也好,成竹在胸也好。尽管织田信长本人也是个十足任性的人,但这种被打乱步调、无法看透对方的情形还是让他心中横生一股躁意。那些曾为敌人的武田信玄、上杉谦信、今川义元……他从未因为面临强敌而恐惧过,甚至直至刚刚,他发现了自身的困境、发现了面前他所蔑称的“伪物”也有让人激动到战栗的智谋与才能,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将对方斩于马下。但是现在——
现在……
那种忽视了什么的直觉始终在脑中挥之不去,并未因为窥破炸弹的真相而消失。
不管时之政府是以什么手段拖延了他的援军,又能拖延到何时,至少此时此刻他确实因此暂居下风。他始终保有的自信既来源于武将的本能——如果主将自己气馁退缩,那么军队就离溃败只在一步之遥;也来源于时间溯行军这种只要污秽仍存、就能持续产出的特性。这份兵力本身就是他的依仗,因此他决计不会落到孤立无援的地步。
那么,同为“织田信长”,这一位伪物(三郎)的自信又是由何而来
这个荒芜的星球,这片已被爆炸弄得尽破烂的土地,有或没有什么都是如此一览无余。如果有变量的话,无非来自天上地下——
几乎下意识地,织田信长抬头向上看去。即使有了短暂的停歇,激荡的灰尘却没有那么快落定,于是满天仍然是遮天蔽日般的尘雾。但除此之外,天空没有任何异物,干净得令人诧异。
而后,一只手掌蓦然从土层中冒出,如毒牙般死死扼住织田信长的脚腕!
这简直是出乎意料到了像是恐怖片的程度,更加令人战栗的是,在这只手冒出之前,四周的时间溯行军竟然全无反应!
织田信长举刀欲刺,但是更多的手从土层下伸出、抓握,小腿几乎毫无阻碍地就陷入了被轰炸得松软的泥土中……不,不对!下面是中空的!
饶是织田信长身经百战,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想道:这怎么敢的啊!
这种接连不断的爆炸下,竟然会有伏兵藏在地下!
爆炸不是做伪,织田信长就是最能直观感受到爆炸冲击的人。何况在这些密集的爆炸中,他也不得不数度转移位置!因为时间溯行军由污秽化生,对于灵力极度敏感,导致付丧神和灵力高深的审神者都无法绕过溯行军抵达他的所在,反倒是爆炸更容易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就算时之政府真的狠心愿意将审神者作为伏兵,那些肉体凡胎不可能抵抗得了近在咫尺的爆炸冲击,也不可能无声无息时刻追踪且跟上他的位置,更不可能在他的溯行军护卫下还能成功袭击!
根本不可……能……
数把白刃随着主人一同破土而出,土块细碎如雨般淋到织田信长的头脸上。在时间溯行军蓦然回护过来的刃光下,这些奇兵明明毫无交流,却默契地彼此错开,向内、向外,背靠背地挡住了溯行军的攻击,也将刀尖落到了他的颈项上!
遥遥望去,那边相貌几乎一致的两个“伪物”也正同样地看向他。一个神情昂扬自然,是近乎孩童般无知无觉的残酷残忍;另一个眉宇温和,身躯隐约透出些许雾般缥缈半透的质感,目光正如浮冰般冷漠。
“是……哈哈哈,正是因为我在移动!”
已然了悟自己落入此境地的原因,织田信长抚掌大笑!
“正是如此!正是爆炸得如此规律,我才会被‘赶’到此地啊!”
不管用了几层防御装置,能近距离抵抗住冲击力的人类几乎没有。而若是选择刀剑付丧神,以付丧神与溯行军仿佛相斥两极般对立的本质,这种埋伏必定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但是,织田信长刚刚才灵光一现过,发现这里的爆炸分布实在过于规律了——
规律到上下层之间的炸弹可以分批引爆而不是相互牵连。既然如此,开辟出一块埋伏之地又怎么会是异想天开
他算不到如何将这些排列的如此精准,他的“伪物”(三郎)也算不到这么精准,具有相同样貌的影像(明智光秀)也不可能靠一己之力做到。
但,时之政府可以。
即使双方的交战区域是在历史的间隙中,但是时之政府是存在于23世纪的角色。灵力的使用方式乃至这方面的人才都因为时间的缘故被掩埋和变得极度缺失,用以对敌的兵力远逊于时间溯行军的八亿四千万……但是,对于模型的建设,对于数据的计算,这也是时间缘故下他们所持有的无法被人超越的优势。
在织田信长入瓮之前,所有人就已经将地利发挥到了极致。
“我还有一事不明。”事到如今,织田信长竟然还能气息稳定地开口,“这里的看起来不是审神者啊。”
“这个时候就不说援兵之类扫兴的话!那个伪物日后如何暂且不论,我若死在此处,麾下大将仍会承袭我的意志继续改变历史,既是我想要改变历史……也是他们所有人都想改变历史!我死之时,你等必也会被我的溯行军碎尸万段,为我陪葬!”
“所以。”
“是为时之政府而死,还是投降我这边随我绞杀伪物。你等当真想清楚了吗!”
“为名,为财,还是为未能追及的遗憾之事,皆在我处才是有望可得!”
不得不说,不得不说。
这种几乎受人宰割的地步仍然维持的冷静与气度,这种随着敌人也能挖角的坦然,乃至之前对于敌人必要置之于死地的执念与恶念,都是这个男人身上令人目眩的一部分。比起要天命眷顾,他更像是要主动将天命扼到自己身边,明明为了躲避爆炸才会被步步引入埋伏地,但在袭击时、被伏击时、乃至现在开口时有的却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狂狠厉。
这是个一旦能逃脱,必然会以比之前十倍、百倍之势卷土重来的敌人。
“……你还真是个麻烦角色。”土方十四郎啧了一声,“谢了但是算了。我们这点事不劳你操心!”
“把人家的世界弄得乱七八糟的家伙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理所当然的,在此刻的伏兵只会是真选组、攘夷志士、万事屋等人。
自告奋勇报名参加的这批人一大部分都和虚一起,只有最尖端的部分战力才在此处,在明智光秀不动声色的观察下悄然变动位置,直至此刻破土而出。
无需废话,也无需犹豫。数把刀刃同时出动,劈开溯行军的肚腹,也毫不犹豫地斩向织田信长的头颅!
似曾相识的银色弧线在织田信长的颈项上若隐若现。
“实在可惜。”
在织田信长仍然平稳的喟叹声中,他握刀的手蓦然一动,剎那之间已经化为溯行军,劈头盖脸朝着前方横劈而去!
第148章 在本阵的第七天
如果还是人类之躯,明智光秀此时已经连额上的血管都突突直跳、紧张到头痛欲裂了。
但那一刻,吹透了他整个躯体的、硝烟气味的风,竟让他心灵难得得平静了下来。终于能够超越一点生前的目力所及之处,形如鬼火的溯行军灵光正自视野中心徐徐绽开的鬼火,一瞬就点亮了他幽深的瞳孔。敌方大将自前端开始化出溯行军骨爪的贴身刀刃尾端还留有一些金属之色,口中应衔得的短刀本体尚且是一团凝固的污泥,而后是真选组千锤百炼下枫急速的应对,是一瞬间从敌对的刀刃之中横扫而出的灵光,也是在比起方才震耳欲聋的炮声下仿佛碾碎一颗石子般轻微清脆的……
“啊。”
三郎苦恼道。
“打偏了。我用铁炮的时候明明很拿手?”
但凄艳的血色仍然从织田信长紧捂着颈侧的指缝中渗出。
明智光秀终于能够轻松自如地说道:“你实在是太冒险了……但是,不愧是你,三郎。”
“不过是区区平行世界的织田信长——肆意妄为,将其他人胡乱定为伪物。三郎是真是伪,你问过我了吗?”
那种幽潭一样的双眼在这一瞬间前所未有地炽亮起来,简直就像映入了火光。在脱离了固有的平静宁和的表象后,那双眼睛锐利、狂妄、不屑一顾,是比曾几何时隐约流露出来的一点“本性”更加尖锐偏执的、张扬可怖的、清醒的疯狂。
这是一双“织田信长”的眼睛。
织田信长捂着伤口的手背已经流满了血,但是与明智光秀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才恍然大悟:“他说你也是‘信长’……原来是这个意思!哈、哈哈哈!”
“信长屈居于信长之下,这种荒谬的事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即使在他毫不遮掩的大笑声后,这个男人很快就被流进气管的血引得连连咳嗽,除了手掌之外的地方也布上了血色。他的神情也丝毫不见软弱,只是冷肃的面容终于展开,轻快得几乎带着些与年龄矛盾的少年意气。
“别说什么打偏了。以杀我为目标的话,这不是打得挺准的吗。”
三郎困扰道:“没办法啊,因为你随便抓历史人物才让我还有其他很多人穿越的嘛。虽然也没有人拜托过我,但是有的时候,所有人都努力想让我活下去,结果你在里面捣乱什么的……果然还是会不爽?对吧小光。”
三郎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枪口仍然笔直地指向前方。刚刚开过一枪、甚至瞳孔之中仍然映出鲜艳的红,他的眸光仍然如赤子般全无尘埃、绝不动摇。
与和他亲密站在一起的明智光秀相对比,正如镜像两侧。
“原来是输在了这里。”织田信长道,“我以为我的敌人有时之政府、有时之政府的援军……结果回头来,你们的敌人只有我嘛。嗤、哈哈……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五十年在人间!无以计之数年在历史间隙!纵然意图逆天改命,兜兜转转,今日与天相比,方觉只是渺小一物。过往世事,皆梦幻似水。”
时至此时,再有多少的复盘、多少的揣测,也已经不必再说了。就像是三郎的出现固然另明智光秀吃惊,但实则本就是预定之中的事情,吃惊的更多的是三郎的发言。也像是深藏地下的为什么是真选组等人,本质原因其实是作为历史人物,脱胎于刀剑中的时间溯行军对他们的杀意实在太轻,以致于在织田信长未能反应的一开始不会被围攻。更像是曾经与织田信长面对面战斗过,深知对方有能力催化刀剑为溯行军的明智光秀,吃过一次亏后从一开始就在警惕织田信长的佩刀,并早有提醒过土方等人。还像是这最后一枪是因为比起时之政府的其他武器动静更轻、型号更老……是织田信长持续在整个战场、持续在三郎和明智光秀的注意力终于被所谓援军充分的调开后,才有的一击必杀的间隙。
所有的溯行军的行动全在主将的一念之间,真的是什么好事吗?
主将所疏漏的地方无人能够补齐,主将不曾关注的地方也无人能去在意。只要不是时之政府能搅出大动静的武器,只要不是与溯行军本性对立、天然能引起溯行军注意的刀剑男士,杀死一个同样肉体凡胎的男人,又会有多难呢?
只是……能让这个男人的注意力离开的瞬间,就需要耗尽心力才可能达成罢了。
刚刚化为溯行军、又很快被围攻消灭的佩刀仍然被织田信长紧握在手,只是此时此刻,刀身上锈迹斑斑、残破不堪,只被男人支在地上,好一并撑出站立的模样。
“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
织田信长兴致昂扬,在接连的咯血中放声道!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这一具比起犯下的修改历史的恶业而言过于脆弱的□□,无疑正走入濒死之中。但是,就和他之前的狂妄、之前的肆意一样,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无视他强烈的个人意志而去嘲笑他脆弱的躯壳。一如此刻胜负已分,但溯行军已像是断电般一动不动,而最近的真选组、更远一些的三郎明智光秀、时之政府,都也没有补刀,只是静待这个兴致盎然的男人如历史中记载一般,大笑着唱完自己的辞世之词。
“方才我说我死之后,仍会有人承载我的意志,妄图修改历史。”织田信长道,“哈、哈哈,骗你的!他人作何想法,与我何干!是修改历史也好,不修改历史也好,往后有我也罢,无我也罢。我也只承认此时此刻、此天此地,世间唯我一人是‘织田信长’!”
血液几近流净,他却仍然以垂死之时的力气,折断了手中的残刃。数以万计的时间溯行军神情狰狞,眼中鬼火摇曳,在瞬间共同举刃,在渐渐明朗的日光下,如清晨薄雾般溶化成沙。
并非颈部动脉破裂而死,而是切腹自尽。刃口深深,伤口已然深入掌骨。
而这又仍是与如未修改历史之时,“织田信长”的死时全然一致。修正历史、维护历史……世间种种缘法,谁能说得通呢。
一切似是因此步入终结。
随着织田信长的自刃,时间溯行军的数量飞快地衰减下去。而且不仅仅是在这一颗星球上迎战的溯行军们——在脱离了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环境后,作为辅助的时之政府官员们惊喜地收到了来自正纠正历史进程的审神者们的线报:许多本欲改变历史的溯行军突然自行死亡,一些因为战斗不及时或是战斗失利导致被成功修改的世界也从衰亡中挣扎出了一口气,本已错乱的发展中属于未来的部分渐渐消失,竟有了朝着原本应有的世界线发展前进的迹象。
差点被溯行军们搅成一团乱麻的宇宙呈现出一幅积极自救、欣欣向荣的姿态,何止是让时之政府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简直是被强烈的曙光照得差点瞎眼……虽然一开始就知道织田信长对于时间溯行军来说意义重大影响深远,但是这影响也未免太直截了当了!
织田信长,不愧是你!果然死了的信长才是好信长!(三郎作为织田信长在历史中也是已经死了)
虽然在织田信长死亡后,时间溯行军也确实即刻分裂为数个小势力。但,攻守之势已经逆转,织田信长那样能够将历史人物窃取出来作为麾下大将的手段也不会再有,只要敌人不再增加,时之政府掐指一算,还是很有信心在数年内彻底根除隐患的。
于是时之政府很高兴,明智光秀也很高兴(消除了三郎死亡的隐患),真选组和万事屋等人也很高兴(拿到了时之政府给的小判),审神者们也很高兴(一次见到信长X3,多少刀剑男士因此特化),这怎么能说不是一个完美大结局!
这喜气洋洋的氛围直到三郎等人重回地球后也没有消散。尤其是一切事了后,三郎还非常直率地告知想要回到自己原本穿越的现代……连继续影响历史的隐患后没有了,时之政府简直要感动地落泪,连连表示会尽快为三郎达成心愿。
——虽然就明智光秀与竹中半兵卫目前仍在时之政府担任的要职来看,这种热切约莫也有点水分。
“……虽然还是有点不真实啦。”已经是万事俱备,如今只剩闲逛的三郎抓了抓头发,困扰道,“这么麻烦的家伙突然被杀了,果然还是很奇怪吧。我倒是也知道人很容易就会死,不过这样子果然还是——哦,很《JUMP》!有种《JUMP》主角到了最后关头所以变得一切顺利的那种感觉!”
终于知道了《JUMP》是什么的明智光秀自然地应道:“那也不错?原本三郎这样从天而降、又与我交换身份的相遇伊始,正是非常‘主角’吧。”
三郎摆了摆手,耿直道:“十几岁的时候还有可能,现在我作为《JUMP》主角太老了。”
明智光秀不由得失笑:“现在终于可以明白你挂在嘴边的那些词的意思了……但是,和你这样坐在一起对话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有趣。”
“嗯?我也是。和小光说起话来很舒服,只要不说一切沉重的话题。现在应该没有沉重的话题了?”
“不知道呢?毕竟三郎的年寿并非无穷无尽。我究竟是无法接受三郎你因为宿命、因为他人而横死,还是无法接受死亡本身……这样的事情,要说立马就有了答案,那必定是不可能的。”明智光秀道,“我已经身处死后的世界,算不上很好,也算不上糟糕。或许数年之后,我终于能向你坦言希望在死后的世界与你再会。但是,就这样不被未来烦扰地与你相处的现在,我由衷地为之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