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岳手掌握拳,淡蓝色的电子光屏随着他的动作化为点点蓝光数据涌入鲁班锁中,在随身光屏被彻底收起的后一秒,变故突生。
来自沙海之下的震动将整片沙漠搅第似乎在颤抖,凛岳抬起头,沐浴在身后火光的黑红之中,与主角团一起看向异常的震动来临之处——圣女常年侍奉的大鸣沙圣火琉璃寺。
昨天早上他与圣女闲谈完毕,刚刚离开的地方。
黄沙弥漫,黄云从不远处的天际线滚滚而来,沙尘被暴风卷着以摧枯拉朽之势向着玉门大兴城与西域这两座并列的势力袭来。
毫不犹豫,毁灭一切。
另一边,鸣沙市,大鸣沙圣火琉璃寺。
奢侈精致的庙宇傲然屹立在沙海之中,电子防护光屏已经亮起,在沙尘风暴的侵扰下护住这座已经堪称古董的蛇神庙宇。
繁华的长廊与数不胜数的蛇神雕像聚在一起,顺着蛇形的雕像楼梯向着下方与下方走去,少人知晓,在这座傲然庙宇的地下,埋藏着真正的奢华与奇迹。
雕刻的蛇形瑰丽水晶顺着通向地下的阶梯一路延伸,在阶梯的最尽头,是一片广阔的地下空间。
这是片西域高层也少人知道的地下角落,其本质为圣女真正进行大祭的场所。
在西域的传统中,每年的蛇神大祭时,圣女阿泉都会孤身一人进入少司命圣火琉璃所创造的,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小型幻境琉璃之地,相传蛇神在每次活性天尊进食期都会苏醒庇护西域的魍魉战事顺利,而为了积攒足够的力量,活性天尊休眠期时,少司命圣火琉璃蛇神也会进入沉睡。
而蛇神休眠期沉睡之地,便为大祭的场所,琉璃之地。
那是传说中最为圣洁之地,流满幻境的半透明水晶琉璃天然形成蛇形,那里的琉璃甚至能够治愈世间一切的烦恼,带来数不胜数的财富。
每三年,西域的领袖圣女都会进入琉璃之地,向着尊贵的蛇神祈祷往后三年的西域商贸繁荣,魍魉怪物退避不侵。
但是……
身披白纱的少女双目上掩盖的轻纱已经不知去向,阿泉手持蛇杖,一步一步从阶梯上走下来,阶梯的石料质感越靠近地下越化为璀璨透明的琉璃水晶,那些水晶漂亮的似乎还在流动,如蛇般的形态在水晶中涌现,到阶梯的尽头,那些水晶扭曲成的形态已经变为纠缠在一起的蛇团。
阿泉踏着那些蛇团走下半石半琉璃的台阶,眼前的视野骤然开阔,水晶砖块堆叠砌成一方水池,在水池中,半透明的清泉已经完全固体化,变为水晶。
那水晶的水池之中,一只巨大的,几乎覆盖整个地下空间的白骨枯蛇静静地盘卧在那里,它全身上下都已经水晶化,透过半透明的水晶,能清楚地看到里面已经腐朽的白骨。
很明显,整个大鸣沙琉璃寺地下空间的琉璃水晶化,全都是以它为中心蔓延。
看到那条白骨枯蛇,阿泉虔诚地俯下身,她将蛇杖立在面前,静静地感受着来自那条白骨枯蛇的温柔如沙中泉水般的威压。
那是少司命的威压。
来自少司命圣火琉璃的威压。
传说中的琉璃之地也许曾经存在过,但是在一百多年前的魍魉战争中,为了庇护西域,伟大的司命圣火琉璃无奈赴死,只留残躯尸身凭借执念从战场爬回大鸣沙琉璃寺,死在了西域万民的祈祷声中。
这片地下空间,就是自蛇神陨落后,定格在现实世界的琉璃之地。
被称为琉璃之地的幻境因为蛇神的陨落已经永久地离去,只留蛇神鲜血铸成的这片琉璃之地,供人祭祀。
阿泉虔诚地开始颂念祈祷的咒词,在她身后,不要邀而来的客人凝聚为蛇形的影子,俯身在阿泉耳畔。
“你是在等我吗?”
“嘻嘻,圣女大人?”
西域鸣沙市市区。
异常的震动过去之后,整座鸣沙市的秩序很快被西域的官方力量与玉门燕功卫共同稳定下来,街道上站满了担忧看向城外沙海的群众——在西域人的印象里,因为伟大的圣火琉璃蛇神的庇佑,西域已经数百年没有任何灾害发生,如今发生如此异常的,明显来自于沙海的震动,没有人能大心脏到这种地步,对类地震的灾难都无知无觉。
西域人,玉门人,西洲商人……
无数势力的人们此刻凑在一起,向着远方望去,只见城市之外的地平线上,不远处的沙海深处,泛着诡异的绿色光辉,与城外月牙湖的异常一摸一样。
各种嘈杂与猜测在三两成群的人与人之间传播,身披道袍的太虚观工程师少年在人群中闪过,又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不见。
杨少言循着线索寻找多日,终于在西域鸣沙市找到了他所要找之人留下的痕迹。
尤加·特拉斯,来自西洲的外交使者,但是身份来由都被迷雾深埋,就连东洲的暗中行动情报势力淡星阁那群疯子都找不到关于尤加这人的任何探索。
只知道这个人好酒,乐律极佳,最擅长弹奏西洲已经失传的古老乐器怀竖琴,但是从未有人看过这位外交使者真正弹琴。
他似乎是凭空出现在悬海世界的,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
尤加之前虽然神秘,但是立场十分中立,对其他人都持同样无所谓的态度,从来不掺入任何势力之间的纠纷,于是太傅也未曾在意,但是这样一位存在最近却突然失踪,玉门新上任的镇关将军又默不作声不着痕迹地将未央城派来的暗探全都挡了回去,很明显其中隐藏着某些未央城必须知道的重要信息,说不准玉门的异样与这位外交使者的失踪脱不开干系。
再加上西洲使者太虚观观主又得到了天规玄机的启示,虽然死活不告诉杨少言天规玄机启示的真相,却偏偏督促他接下调查尤加一事,挥挥手将杨少言赶到了玉门。
杨少言从玉门一路追到西域,他循着对方留下的线索转入鸣沙市区的角落,只见面前的繁华大楼之后,是一片略显突兀的,类似“城中村”的破旧筒子楼,与鸣沙市整体的繁荣对比极为突兀。
尤加留下的线索很明显,杨少言最终停在了一座小小的茶摊前,这座茶摊静静地开在人流稀少的“城中村”角落里,无人看守,水炉嘟噜噜地响着,一旁放置着各种西域花茶,供人自取。
在茶摊藏在一道横梁下的偏僻座位上,一位身着西洲传说中才有的吟游诗人繁复长袍的青年正在晃着手里的茶杯,淡绿发白的过膝卷发搭在木质长板凳上,夹杂着金银相间的柔软枝条。
杨少言不禁面容上浮现无法遏制的恐惧,毕竟追踪多日的尤加此刻就坐在他的面前,据太虚观观主与太傅的态度来看,这位尤加先生绝不可能只是一位普通的西洲外交使者。
更何况……
杨少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脖子上的银色玄机铜钱。
那枚自他出生起就相伴身旁的老物件此刻正在发烫,宣告着面前之人的危险。
要知道,在锁钥边区,面对呗真龙命帝封印的,实力十不存一但是依旧是少司命等级的玄水鳞君,这枚玄机铜钱都没有如此发烫。
“哟,太虚观的首徒天才,您终于来了呀?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尤加笑嘻嘻地向杨少言举了举杯子,像是手中并非茶杯,而是酒杯一样,将清茶一饮而尽。
“按照你们东洲的规矩,我先自罚一杯。”
尤加故作姿态道,杨少言保持警惕地挪到他面前,坐在了尤加桌子的对面,一坐下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气。
杨少言:………不是哥们,你这喝的还真是酒不是茶啊?
“首徒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快快放松一些,唉,其实如果不是为了甩掉那帮淡星阁的家伙,在下在几天前首徒大人刚刚到达玉门时,就可以与首徒大人会面畅谈了。”
也许是察觉到杨少言的拘谨,尤加摊了摊手,状似通情达理地解释道。
“那使者还真是厉害,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吓得连淡星阁的人都甩得开。”
也许是察觉到了尤加并不恶意的态度,杨少言放松了不少,也懒得压制自己说不出好话的那张嘴,张口就是一句呛人的话。
虽然嘴上针锋相对,但是杨少言却因为尤加这句话也陷入了沉思。
淡星阁的人是一把把刀,没人知道他们都经历了什么,才会追随少司命徐夫人,刨筋彻骨,将自己锻造成一把只遵循上级需要的刀,这样的人追逐起来目标是很难摆脱的,就像被猎犬死死咬住气味的猎物。
但是尤加却能轻而易举地甩掉那些淡星阁的人,这让杨少言不得不感慨玄机铜钱的预测还真是准确,这位外交使者根本不是什么外交使者,而是隐匿在暗处的西洲强者。
不过杨少言注意的信息点却并非主要是尤加的实力,比这更重要的是,尤加被淡星阁的人盯上了。
淡星阁的人一向以义礼为先,在暗处铲除一切不平之事,按理说尤加一向低调,根本不可能引起淡星阁刺客的注意,甚至到了对其追杀的地步。
但是现实摆在眼前,令杨少言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世人皆知掌管整个理事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未央城太傅曾对淡星阁一位刺客有恩,再加上太傅之前与太虚观观主交涉的时候也曾提过尤加,当时太傅的态度令杨少言极为费解,如今尤加被淡星阁的人盯上,看来只能是未央城的太傅亲自出手。
可是为什么呢?
杨少言感到十分费解。
为什么堂堂太傅会对尤加一个西洲人如此紧紧相逼,甚至用出淡星阁的人情,要知道淡星阁的刺客刀出必见血,按理说尤加就算是与某些少司命相关的存在,也不应该被太傅如此追杀。
以至于到了现在用故意失踪来躲避的地步。
难道这其中还有些……甚至是他与师父都不知晓的隐情吗?所以太傅才一定要倾尽全力置尤加于死地。
“首徒大人说话果然如传闻中那样犀利啊。”
尤加的茶杯,啊不,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恢复了满溢,他又一饮而尽。
“不过还恕在下直抒胸臆,毕竟能在这里与首徒大人相会的时间并不充裕。”
尤加喝完酒,吊儿郎当的神色顷刻间转为正色,他看着杨少言,祖母绿的眼睛中凝重无比,让后者甚至感觉到有些想要退缩。
虽然不知道面前之人重中之重地想要说什么,但是杨少言作为太虚观首徒,与天规玄机共鸣多次的卜者特性,让他本能感觉接下来尤加说出的话绝对不能听。
“首徒大人……”
尤加的口张张合合,声音仿佛在一瞬间变的极为悠远,杨少言感觉自己颈口的玄机铜钱正在变的越来越烫。未知的存在似乎在玄机铜钱中嘶鸣尖叫着,不准尤加开口。
但后者置若罔闻,依旧继续向下说着。
“在下以降临者的名义保证,东洲理事会的负责人太傅并不可信。”
像是为了响应什么,剧烈的轰鸣声在尤加话音刚落后猛地炸开,随之而来的是人们的尖叫声与某种粘稠的爬行动物在地表爬行的声音,杨少言感觉自己脑中嗡地一声,四肢似乎在尤加说完那句话后失去了知觉,玄机铜钱剧烈地颤动着,他甚至已经无法理解尤加口中那句话的意思。
抛开那句话本身的含义不说,仅仅只是一句话,是不可能让天规玄机的追随者反应如此剧烈的。
杨少言清晰地知道他身体的异样并非源自心理,而是单纯的生理反应。
一个生物本能求生的生理反应——那是听到某些至高司命级别秘密时,精神力较高的天规玄机追随者避免自己因为接受的信息过于崇高而爆炸,才会出现的剧烈反应。
杨少言感觉自己的思绪极为混乱,他迟疑地摆正自己的头,向着茶摊之外的闹市看去,茶摊的位置较高,能够让他清晰地俯瞰到整座鸣沙市的一角。
但只是这一角,已经足够自诩见过不少大场面的杨少言头皮发麻。
鸣沙市之外地平线的那道绿线已经变的越来越粗,沙海深处荡漾着,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剧烈颤抖,无数黑色的雾蛇此刻从鸣沙市的地表之下冲出,带着魍魉怪物的可怖气息。
“魍魉疫潮……”
杨少言猛地站起身,顿时顾不得思考尤加那句信息量爆炸甚至自带san值清空效果的话,他右手在玄机铜钱前轻轻一拂,数枚半透明的电子数据玄机铜钱瞬间从那枚银色玄机铜钱中飞出,它们旋转着分散到整座鸣沙市的各个角落,令整座城市魍魉怪物的输入速度刹那间慢了下来。
本来被巨量蛇团追逐的西域公司警备队瞬间减轻了压力,他们与玉门燕功卫相互配合,成功驱散了第一波蛇群,暂时稳定住了局势。
但是还不够。
杨少言心想,完全不够,黑雾组成的蛇群仍然在源源不断地诞生,但是凭借他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护住鸣沙市这么大一座城市很长时间。
少年道士的手微微颤抖,那些玄机铜钱已经顷刻间榨干了他的全部真言力量,他现在还能顶在这里,完全是因为意志的坚持。
西域能阻止这一切的强者只有圣女阿泉,如今圣女阿泉应该在郊外的大鸣沙圣火琉璃寺祭祀执行大典,就算第一时间赶来也要一定时间,在那一刻到来之前,鸣沙市必须有人能阻止这些蛇雾,否则不知道会造成多么糟糕的伤亡。
“唉,时光无情,拋碎了人心,煮融了人寿啊,也不知道命运之轮在西域,又写了些什么戏码。”
尤加感慨着起身,他仰头看着地平线处越来越粗的绿色,随手一挥,柔韧的枝条开始在地上生长,逐渐构筑起一把华美的手杖,他将手杖握在手里,轻轻点地。
淡绿色的光辉覆盖到杨少言的身上,随即向外扩散开去,蕴含着无尽生机。
苦苦坚持的少年道士只感觉自己身体一轻,真言力量似乎顷刻间有了不息源泉般源源不断地向那些玄机铜钱补充着。
分散在鸣沙市各处的玄机铜钱此刻同时散发出柔和的白银光茫,那光芒温柔无比,却令无数蛇雾触之即亡。
“要加油啊,我可不想看到任何be的故事。”
尤加嘴里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惆怅地看向郊外大鸣沙圣火琉璃寺的方向。
人群尖叫着,恐惧着哪些蛇群,却没有推攘踩踏,在西域三十六号公司警备队的指引下纷纷有序地撤退,与魍魉怪物常年的战斗已经让这片悬海的每一个民众拥有超乎寻常的觉悟。
“毕竟……我能做的可不算多啊,凛岳将军。”
尤加无奈地展眉,又用手杖点了点地。
有哭泣声远远地传来,说不清是蛇灾中的人们,还是这个世界的悲悯。
多少人哭泣着痛苦着挣扎着,而月亮高悬于九天之上,一千年翻天覆地的悬海,月光还是月光。
尤加只是看着,就像那抹永远的弯月一样,作为一名吟游诗人,他已经走过了无数世界,早已经对任何惨案无动于衷。
任何惨案……无动于衷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呢?
尤加说不上来。
西域郊区,沙海之中,大鸣沙圣火琉璃寺的地下空间。
清秀美丽的少女身着大鸣沙圣火琉璃寺神职人员的白色简单纱裙,青春正好的面容上,却是完全不符的扭曲狰狞。
阿泉睁开眼睛,银色的双眸泛着琉璃般的质感,给人的感觉与那具水池中的枯骨蛇尸一摸一样。
她没有如不速之客所预料的那样惊慌失措,作为西域三十六部落联合组建的商业公司董事长,整个西域的领导者,圣女阿泉并不如她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只是一个单纯烂漫的少女。
她只是睁开眼,宝石般的双眸定定地看向面前的少女,少女白色裙摆下伸出数条黑绿色雾气组成的长蛇,它们虎视眈眈地看向阿泉,毫不掩盖自己捕食的恶意。
阿泉认得面前这位少女的脸,她叫玛索玛娜,是大鸣沙圣火琉璃寺的侍女,幼时好不容易从被魍魉疫潮吞噬的流动部落逃出来,本以为能在侍奉蛇神的庙宇中找到自己的新生,阿泉还曾经与她聊过关于沙海深处的故事。
如今却不知什么时候,被细菌藤壶钻了空子,成为细菌藤壶手下无数被寄生傀儡之一。
阿泉看着少女已经腐烂甚至露出白骨的脸颊,叹了口气。
看来藤壶已经彻底搅碎了玛索玛娜的意识,占据了玛索玛娜的身体,以至于少女的身体上已经出现了活性天尊病症污染无可救药的腐化现象。
“藤壶,派遣卧底试图混入玉门,创造幻境威胁西域,偷窃玉门的太山府力量,如今甚至还想要在这里,蛇神面前引起魍魉疫潮……”
阿泉的声音越来越凝重,到最后,已经充斥着愤怒。
作为西域的圣女,她不可能不知道在沙海之上,遥远的地平线那端,绿色的魍魉疫潮已经在孕育之中。
她的愤怒极为明晰,自己承蛇神的信任守护这片土地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而藤壶居然敢如此嚣张地在西域放肆,甚至还想要将西域作为缺口,直捣凛岳庇护的玉门。
她与凛岳都是身上背负着无数人性命的人,圣女的高傲让阿泉无法接受,如果藤壶成功将西域变成充满魍魉怪物的未化之地,那么玉门也会因为盟友的沦陷陷入被动。
“不要生气嘛,我的圣女大人,毕竟你生气,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侍女,不,藤壶呵呵轻笑,她尚且完好的手抚过自己已经半边变为枯骨的面颊,蠕动的黑绿色蛇雾在空中势蓄待发,等待着最佳的捕猎时刻。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称呼我?”
阿泉没有搭理藤壶,她手中权杖轻点,琉璃般的质感迅速在地表蔓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了藤壶的右腿。
少女的右腿在顷刻间化为琉璃,然后咔嚓一声碎去,变为一地半透明的晶体碎末。
没有留给藤壶任何犹豫的时间,在藤壶讽刺地看向状似被激怒的阿泉时,阿泉后背着的双手终于完成了真言字符的撰写,水池正中间的枯骨白蛇已经消失的蛇眸突然闪烁出银色的光辉,随着那道光的蔓延,如同冬日被冻结肥皂泡的半透明环状领域在这地下展开,将藤壶与阿泉笼罩在内。
阿泉见自己的真言字符已经布下,便不再隐藏,双手将权杖死死按在地上,琉璃水晶的痕迹顺着她的身体向四方蔓延。
藤壶微微变了脸色,她刚刚被戚雲背叛笼罩,自以为自己已经牢牢掌握人性,可以复活全军镇镇民的优异条件开出,戚雲绝对不可能拒绝的了自己。
结果戚雲用现实给了藤壶一个巴掌,对于人类来说,想要活下去,想要与自己重视的人们一起活下去确实非常重要,但是总有些事情要比活下去更重要。
而现在,一直隐藏在西域三十六国公司背后,很少出现在大众台前,侍奉蛇神的怕死圣女居然也会用出这样不分敌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真言阵法。
藤壶自第四次进食期以来也算是游遍悬海,她自然知道面前圣女使用的真言阵法是少司命圣火琉璃亲创的真言秘术,可以完全将空间凝固,除了超越少司命的力量,这个空间从此以后没有任何人可以出入。
也就是说,圣女阿泉将自己与细菌藤壶永远地锁在了这方蛇神沉眠的地下天地。
“如何,哈哈……与伟大的圣火琉璃蛇神沉眠在一起,也不算辱没了你这位细菌大人吧?”
阿泉讽刺地笑道,全然不见刚刚激怒藤壶吸引其注意力时的嚣张傲慢。
“……好啊,好好好……”
藤壶撑着自己已经断掉右腿了的身体,绿黑色的雾蛇勾着她已经因为腐化和水晶花而七零八落的身体,像是扶起尊贵主人的谦卑奴仆化身。
侍女的发丝垂下,遮住了藤壶的大半张脸,让她的表情很难被阿泉观侧。
她状似感慨地连声道好几个好,在难言的沉默中猛地扭头,露出一张已经被彻底腐化的,骷髅面庞。
“你和戚雲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真是一摸一样……看来我还真是堆人类不够了解,将戚雲想的过好,却没有料到他甚至不敢去复活对自己帮助甚大的镇民们,还让玉门的将军白白捡了大便宜……而你……”
少女的容颜被绿黑色的雾气吞噬,随即那雾气向着全身开始蔓延,阿泉有些不忍地伸手想要去留下侍女的遗体,却因为一离开她便剧烈抖动的蛇神权杖无法离开。
脚下的水晶已经不分敌我地攀上了她的双腿,这是在蛇神死后海向蛇神祈求力量的代价之一。
但阿泉并不后悔。
随着侍女苍白的裙角彻底被绿黑色的雾气吞噬,一只同样苍白的修长的手从雾气中伸出,随之而来的是银色的,一直垂到水晶化地面上的长直发,发尾却弯曲为活性的深绿蛇头,向着阿泉跃跃欲试。
“而你……明明传闻中那样胆小,胆小到极少出席西域三十六号公司的各种会议,除了因为与玉门的关系过于重要能让你亲自出山外,其他时间根本见不到人,在西域分散无数替身……”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种懦弱的圣女会做出这种那帮不怕死的燕公卫才会做出来的行为……为什么,就不愿意按照我的剧本老老实实地来呢?”
身着西域风格褂裙,漂亮如玻璃娃娃的女孩定定地看向阿泉,血眸中疯癫翻涌。
细菌藤壶成功因为自己的两次判断失误和重大失败不再使用寄生他人的躯壳,以自己傀儡的身份出现,反而露出了藤壶自诞生以来就无人知晓的原本面貌。
阿泉因为五级魍魉怪物细菌的威压喘着粗气,她用那把蛇神留下来的权杖支撑着自己,凛岳已经在随身光屏上将在郊外幻境戚雲那里得到的一切信息发给了她,阿泉断定消失的藤壶一定会在自己这里,毕竟她的目的果然如她与凛岳一开始猜测的那样———通过蛇神大祭,将整个西域的生命收入囊中,壮大自己的力量,呼应活性天尊创造细菌时,便扎根在它们心底的进食本能。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原本还有些动摇的阿泉便下定了用真言秘术讲细菌与自己困在一起,不留余地的决心。
毕竟她并不像凛岳,清荷那些镇关将军一样,自始至终都能如此坚强地,像不可能存在在这世界上的完人一般,对一切都无所畏惧。
她很害怕的,无论做什么,都很害怕,所以一开始,她并不是圣女的最佳继承人。
西域的历史并不悠久,再更多的洪荒岁月中,在真龙命帝已经将五大边区统合,在悬海的东方树立起人类的不倒长城之后,西域所在的地区还是部落分散的状态。
人们在艰难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在魍魉怪物的追逐下生存,又在自相残杀中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