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在医院的碎石路上。
还是林阳先开的口。
“……抱歉,前几天是我太唐突了,我那个时候易感期,脑子不是很清醒,我会控制的,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林阳话里透着后悔。
宋闻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难道说自己有阴影。
他如今的确没有办法再接受另外一个Alpha。
林阳很郑重地给他道歉,说他们慢慢来。
宋闻璟觉得林阳真的是个好人。
奶奶跟他说从前林阳就很照顾他,经常用单车载他回家。
林阳的父母都是曾经是矿区的高级管理层,家里有钱,其实早不该在这个小镇,宋奶奶也未曾想过宋闻璟会和他做朋友。
“……我自己也有原因,我也很抱歉,我曾经和一个Alpha很不体面地……在一起过,他让我怀疑自己,甚至陷入抑郁。”
因为应忱,他总会开始怀疑靠近他的人别有用心,尽管他看上去一无所有,可还是被一度榨干了灵魂,宋闻璟如今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价值了。
宋闻璟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那段经历,如果林阳介意,他可以及时止损,可是他还是最后为自己辩解了两句,不希望在别人面前是真的堕落。
“我起初以为我们是在谈恋爱……却不知道在他眼里这段关系是包养……”
是施舍。
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俯视。
林阳沉默。
宋闻璟又想,他实在是有点又当又立,既然早已经发现,又怎么能陷入这段关系好几年,越解释越乱,就准备转身上楼。
突然林阳却抱住宋闻璟的肩膀,让他的上半身紧紧贴着自己。
“我后悔很多事……我那个时候应该把你藏起来,谁都找不到,谁都找不到我们……”
宋闻璟听出了林阳话里的心疼和愤怒,顿时心头像被一击,手指紧紧抓住林阳的衣服。
青春年少的喜欢,如同初春的嫩芽,充满了生机与希望,可在巨大的困难和世人的偏见面前,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就像他没法反抗当初父母将他关在家里,他挣扎着,呐喊着,直到被放出来,宋闻璟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知踪迹。
他找了很多地方,最后回到这个地方,有一天接到一通电话。
那头传来一道有些温润缓慢的声音:“请问,您这边是有房子出租是吗?”
“……是。”
直到见到那张白皙清秀的脸时。
林阳想,原来已经宣布结束的故事还有续上的机会。
而在二楼的病房里,照顾宋奶奶的护工见了这一幕,掩唇将那情形说给了宋奶奶听。
“抱得可紧了,两个都是好孩子,我瞧着真不错。”
宋奶奶用自言自语的声音道:“我的闻璟是得到幸福的。”
宋闻璟和林阳在一起了。
他接受宋闻璟视为难堪的过去,接受宋闻璟残缺不全的记忆,算得上一个度量很大的Alpha。
宋闻璟想,也许是他在今年生日的愿望成真了。
应忱当初问他许什么愿的时候,宋闻璟受不了他的刨根问底,随口说了一句希望工作可以顺顺利利,奶奶身体健康。
应忱当时嘲笑他这算什么愿望,让他换一个,甚至还给他举例沈仪臣情人生日会上直接列出的生日清单,抹了一点蛋糕点在宋闻璟鼻子上:“你就没有别的,有野心一点的愿望。”
“我没那么幸运可以全部实现。”
应忱撑着下巴看他:“你求我啊,我比老天还准。”
“……算了吧。”
宋闻璟没兴趣,是真的没兴趣,他曾经确实带着几分天真与憧憬,如同一片未曾被世俗尘埃沾染的净土,渴望着爱情,期待着灵魂的归宿,不管那个人贫穷或是富有,残缺或者低俗,然而,应忱高大英俊多才多金,可却用实际行动,敲碎了他的幻想。
Beta不行。
宋闻璟的心就像那个被他打碎的花瓶,虽然外表是完好无损,与常人无异,可是五脏六腑都被Alpha的阴晴不定和性//欲拖拽得鲜血淋漓。
他许的愿望希望他和奶奶更体面地活着,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宋闻璟和林阳在一起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林阳还是同以前一样给他送汤,他接送宋闻璟上下班,两人最大的进度就是在日落黄昏的时候,牵了一次手。
两人都红了脸。
宋闻璟第一次尝试给李瑀回电,没有打通。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就去忙工作了。
直到快要下班的时候,发现有好几通未接来电。
都是显示的陵市。
他走出办公室给李瑀打电话了。
这次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闻璟?”
“是我,抱歉,这个电话很早就应该打了,我现在……”
一切平安四个字还未说出。
“闻璟,你现在在哪里?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应忱召开了记者会,在专业的医护人员监督下进行了Alpha信息素各项检测,公布大众的结果显示他没有信息素狂乱症,半个月前他已经在很多媒体的见证下出了院,并追究了相关新闻人员的法律责任,我托人打听,他如今的行踪很隐蔽,确定的是,他绝不在陵市!”
李瑀说完,宋闻璟捏着手机,明明穿了一件薄毛衣,几乎是一瞬间,他背后硬生生出了一层冷汗。
应忱的信息素狂乱症是宋闻璟分别给好几个报社投稿泄露出去的,连同附上的有几张作为佐证的病历。
是他在离开海市后一条条编辑发送的。
他跟了应忱几年,他起初还防着他,后来少有避着他的东西,甚至连他的保险箱密码他也是知道的,大概觉得他不懂,也不感兴趣。
一些隐秘的商业机密,宋闻璟有那个自知之明,他没有确凿的证据,应氏庞大的律师团队能够将其打成彻底的捕风捉影谣言,并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可是应忱的信息素狂乱症不一样。
太私人了化了,一个只属于个体的、不可告人又极其罕见的病症,被摆在光天化日下讨论,落在一个几乎汇集了关注度的人身上,这个词不甚常见,又是被赋予了神秘色彩的禁忌性话题。
如果当初赵韵璇知道宋闻璟的打算,是决计会将他按死在路边的,而不是让他顺利得以离开。
关于应忱是否患有信息素狂乱症的讨论越演越烈,甚至影响到应氏财团和他本人,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应忱不得不做出自证。
而这些时间,都是宋闻璟的机会。
宋闻璟知道只是这点根本伤害不了应忱分毫,他只是要拖住他的时间来出逃。
可宋闻璟却没想到如此之快。
“闻璟?闻璟?你还好吗?”
宋闻璟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又复盘了一下自己的路径,他从海市下车,而后就彻底跟Laura那边断了联系,他的身份证明是后来补办的,完全抹去了翠谷镇的痕迹,他也从未在应忱面前提过这个地方,但仔细要查凭应忱的手段也不是做不到。
“……你能帮我打听一下他具体离开的方位吗?”
宋闻璟垂眸盯着地面。
李瑀说好,那我呆会再回复你。
“谢谢。”
挂完电话的那一瞬,宋闻璟仿佛像卸了力,他几乎是颤抖地打开浏览器搜索关于应忱的新闻。
几乎是铺天盖地的信息,在前些日子应忱冷着脸在媒体面前出示证据中夹杂着几条他订婚的新闻,他匆匆提前离开会场,何家不悦的报道。
宋闻璟心神不宁,导致他咬着下唇,应激般抚摸着自己的后颈。
特别是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十月二十一的日期,明天是应忱的生日。
手机再次跳动起,李瑀的声音响起:“他似乎出国同人谈恰一项合作了。”
李瑀在精能那么些年,交际圈难免会和应忱的重叠几个。
李瑀听不见他的呼吸声了,便开口叫他名字:“闻璟?”
又过了十几秒钟,宋闻璟像是大喘气一般闷闷道:“那就好。”
李瑀问他:“现在需要我帮忙吗?”
宋闻璟说暂时不用,谢谢。
李瑀:“听见你的声音我就安心了,不管怎么样,以后常联系。”
之后李瑀又问了奶奶的近况,李瑀让他如果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务必要联系他们:“你兰心姐也很挂念你。”
宋闻璟一时眼眶有些湿红,除了应忱,他大概遇上的都是好人。
真的出国了吧?
宋闻璟一想到应忱就觉得不适,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又考虑着带着奶奶离开,应忱易感期高体温和失控通常会持续四五天,他以为Alpha几觉醒来,便会将他抛之脑后。
事实肯定是这样。
宋闻璟想,如果应忱觉得单纯不甘心的话,他也可以让Laura传去他意外死亡的消息给他解气,也希望他能够找到那个跟他匹配度高的Omega,放过他这个替代品。
这样想着,他一直熬到了下班。
看望奶奶后,林阳把他送回家,夜里宋闻璟躺在床上,做了噩梦,他梦见Alpha就坐在他床边盯着他,手掌贴在他后颈上,鼻尖蹭着他。
他夸宋闻璟做得不错。
宋闻璟在梦中拼命挣扎,可是却陷入了梦魇一般无法逃脱。
索性平安度过。
第二天又下雨了,宋闻璟下班之后,去看望奶奶,给林阳打了几个电话都未接通。
他来到他家,敲门也没有回应,他走在路上,雨水滴溅在他的手背上,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宋闻璟走过一条街之后,突然拔腿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周围零星的商铺早已经关门。
耳边是风声,雨声,还有宋闻璟的喘气和心跳声。
太急了。
他推开院子,而后上锁抵住,脱力一般,伞不知什么时候扔了,他被浇得半湿,他抬头,屋子里的灯却大开的,仿佛生怕让人不知道里头有人在。
夜色连同微光落上他的脸庞,照亮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
出不去了。
宋闻璟有种想吐的冲动,像是身体出现强烈排异反应,可他还是一步步麻木地走向他的房间,推开门的刹那,他脑中才浮现过一句话,逃不掉。
应忱屈尊降贵地坐在他那张不能称作是床的床上,他穿着件黑色风衣,同色系的打底,头发好好梳理过的,整个人说不出的清冷高贵,如果忽略他手背的留置针的话,他正皱着眉拿着宋闻璟的各种证件资料在看,就像初遇时他闯入宋闻璟出租房时的理直气壮。
“回来了。”
应忱起身,宋闻璟退后,完全是一个防御的姿势。
应忱想,他又瘦了,肤色快白得透明,淡青的血管隐现,见了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脆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跑。
Alpha一步步走近,抬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而后抚摸着宋闻璟的脸,手指反复摩挲那点冰冷的温度:“跑什么呢?我有那么可怕吗?”
“……你不是出国了吗?”
“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有时候大张旗鼓放出去的消息一定有水分的吗?”
宋闻璟垂着眸,站在原地像一座石像,他声音涩哑地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把林阳怎么了?”
Alpha俯身,宽阔的身影足以完全笼罩着宋闻璟,他赶了多日的路程,沉冷的表情此刻终于泄露出一丝裂缝,他开口:“宋闻璟,你怎么敢一开口就跟我问别的男人的踪迹。”
宋闻璟抬眸冷冷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牵扯到无关的人。”
应忱嗤笑一声:“母亲说是我把你的胆子养大了,看来的确是这样,给我下Omega诱导剂,把我有信息素狂乱症的事宣扬出去,敢一个人逃跑,宝贝,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能那么容易放过你呢?”
宋闻璟沉默半晌。
“林阳呢?”
“死了,他敢碰你的时候就应该有这个觉悟。”
应忱说得干脆,仿佛一条人命在他眼里没什么重量。
宋闻璟只觉得心中无限悲戚,只觉得面前的人简直是恶魔,他转身,应忱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他是无辜的,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你简直就是个疯子!畜生!”
应忱抱着宋闻璟将他压在床上脱掉他湿掉的外套衬衫,阴鸷地道:“对,我就是个疯子畜生,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宋闻璟突然狠狠咬上他的胳膊,血液流出,从Beta的唇角流下,衬得身下人像个苍白的吸血鬼。
应忱就任他咬,好像不觉得疼,他想,要是宋闻璟真的是个吸血鬼就好了,是个依靠着他的血液过活的小怪物,不见天日,只用天天在家等着他,也就没必要费心考虑长期圈养一个吸血鬼的身心健康。
宋闻璟的急促呼吸突然打断了应忱的思路。
察觉Beta手部出现了肌肉抽搐,他心中暗骂了一句,呼吸性碱中毒,在极度焦虑恐慌下导致的快速和浅表呼吸。
Alpha在宋闻璟耳边强硬地让他深呼吸,四秒之后,捂住了他的口鼻七秒,再让他长呼气,如此往复了好几次,等到宋闻璟恢复正常。
应忱手掌上都是宋闻璟的口水,留置针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拉扯间掉了,手背蜿蜒流下一道血痕。
宋闻璟偏头咳嗽,连带着整个胸腔都在震动,眼泪淌了很多,整张脸看不出的可怜,应忱连日来的愤怒在目睹了宋闻璟因为其他人的死讯而崩溃的时候好像须臾间化作了他自己都不懂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毁掉世间所有的一切。
应忱俯身向宋闻璟压去,下巴抵在身下人肩膀上,感受到他的颤抖,牢牢将人桎梏在怀中,话里的杀意几乎毫无遮掩。
“他没死,不过碰你的那只手断了,你乖乖跟我回去,我不会要他的命,否则……这里矿井很多吧,我随便买下一个,就可以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宋闻璟停止哭泣, 缓了很久,应忱打电话让人送点药过来。
应忱才把宋闻璟整个人抱在怀里,起身撩开袖子, 他贴在人耳侧, 告诉他:“你咬人劲还挺大的。”
怀中人几乎要到脱水的地步,宋闻璟太累了,他跑了一路,又骤然受到了惊吓情绪起伏, 如今刚从呼吸性碱中毒中恢复过来,只觉得四肢无力, 头酸胀得厉害。
应忱手臂的鲜血滴着在床单上,绽开朵朵血花。
应忱重新把人放在了床上,脱下衣物,裹在了宋闻璟身上, 很快有人送来了东西,敲了门放下就离开, 房间里除了应忱撕开包装袋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呼吸声。
宋闻璟被应忱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把圈抱在身前, 他咬开一瓶试剂的封口说:“张嘴, 喝了。”
完全是下意识偏头。
就是这个动作引得应忱不快。
他把药倒进了自己嘴里,按住宋闻璟的手臂,勾住了他的下颚, 而后强迫性地让他仰头一口口吞咽了混合着自己唾液的液体。
等应忱一松手, 宋闻璟几乎是瞬间推开Alpha,捂着嘴咳嗽, 恨不得将刚才吞咽下去的东西悉数吐出来,脸色涨红。
“行了, 你乖一点,我不想对你太粗暴。”
回答他的是宋闻璟颤抖着说的一声滚。
宋闻璟刚才听见那个姓林的死了哭得那样可怜,半张脸都埋进被褥,眼泪不停眼角里流出来,渗进了干燥的被单里。
唯独见了他就跟见了什么鬼似的,躲之不及。
应忱一只手插进自己的发丝中,压制不住来回踱步,而后愤怒对着宋闻璟咆哮,毫无风度,他忘记了教养,收敛情绪:“宋闻璟!你凭什么委屈,是你先背叛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我!两年前那个Alpha,如今又来一个……你还偷着给我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这样真的很难看。
从小他母亲告诉他,这世间事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他发怒失去理智的地步,他姓应,要教训什么人都会有人帮他解决,不用他亲自动手。
可他一次次在宋闻璟身上破戒。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背叛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如今宋闻璟却在他面前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闻璟眼睛很痛,应忱喂给他的药让他恢复了一丝力气,他看着应忱,已经不会因为这种话觉得有什么好难受的。
“应忱,你有让人忠诚的资格吗?你难道就很好吗?”
“你说什么?”
宋闻璟:“不管是两年前那个Alpha,还是林阳,我都愿意跟他们上//床,我想起跟你亲热的每一次,我都恶心无比。”
其实原来柔软妥帖的宋闻璟说话也有这么伤人的程度。
应忱冷笑,不遑多让地说:“宋闻璟,你真是个白眼狼,我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决定,就是当初带你回去。”
他母亲说得没错,宋闻璟就是一个没有优点、没有吸引力又很沉闷的Beta,如今连唯一的乖巧都没有。
或许一开始就是没有的,反骨也是有的。
只是在他面前装可怜,演技太好了。
应忱这么些年,什么都顾着他,信任他,当铺天盖地的关于信息素狂乱症的新闻席来的时候,他脑子里想过很多人,甚至跟他多年的下属都怀疑过,从没想过会是他做的,母亲愤怒地将证据扔在他面前,说他简直愚蠢到了家。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宋闻璟在他易感期时,毫不犹豫推开他离开的身影。
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应忱的记忆里,这辈子都挥之不去。
“不,你不是后悔把我带了回去,你只是后悔让我发现了你做过的恶心事。”
应忱只是后悔让老五出现在宋闻璟面前,让他的戏再也演不下去了,因为应忱需要的是替身,不是他也有其他人。
宋闻璟也很后悔,他当时不该把晕倒在他家门口的Alpha搀扶回家的,他只是给自己带来了一个噩梦。
应忱:“……过不去了是吗!这件事就在你心里过不去了,就是因为这个你才非要离开是吗?”
太多了。
多到一件件去掰扯都觉得厌烦的程度。
这只是其中促使宋闻璟非走不可的其中一件而已。
宋闻璟想,他知道应忱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不打算放过他。
赵韵璇也不会放过他的。
光是他曝光应忱患有信息素狂乱症这点,就足以赵韵璇杀死他千百次,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Beta,他真的没想过应忱会追来。
赵韵璇能松口放他来,或许是觉得宋闻璟跟着她儿子这些年,心里地暗中怀揣了更多秘密,他怎么会不懂他们的顾虑。
为了不成为有一天爆的雷,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还好,不受控制的因素一定是要及时排除的。
这么争下去根本没有意义。
“应忱,我可以跟你回去任你处置,你把林阳放了,我奶奶……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在这里呆不了多久。”
应忱凑近他,手指摁着他的脸说:“你确认这不是请求?”
宋闻璟直视着他:“你也知道我能打开你保险箱密码,我手里的东西不止那份病历。”
两人目光对视,应忱像是第一次认识宋闻璟,好像那个沉默寡言的Beta从未存在,一直是这个倔强,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宋闻璟。
“你在威胁我吗?”
应忱经历过那么多次谈判,第一次遇到这么没有筹码的对手。
宋闻璟说:“你来抓我,不就是在乎那些东西吗?”
应忱说对!
他就是脑袋搭错了筋,才会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执意出院,和母亲大吵一架,抛下一切,枉顾自己继承人的责任,来到这个距离陵市千里之外的穷地方。就为了那些废纸。
“谁知道你看了什么东西?”
宋闻璟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应忱的话又让他提了一口气。
“我放过那个Alpha也可以,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宋闻璟看着应忱拿出了那个被他扔掉的微型传感器。
应忱在路边草丛捡到它的时候,防水性特别好的小玩意上面还起伏波动着信息素数据,所以宋闻璟当初是能看到,感受到他的煎熬。
可他还是走了。
应忱当时明明留过他,易感期的燥热与痛苦在他体内翻涌,几乎要将他撕裂。
然而,宋闻璟却只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还去给那个姓林的送抑制剂。
应忱恨宋闻璟的冷静,恨他的无动于衷,恨他为什么不是Omega,为什么能够独善其身。
“你想怎么样?”
应忱低头,将那个感应器贴在宋闻璟的后颈处:“里面有一个感应芯片,跟我体内的是一对,你以后也会有腺体了。”
宋闻璟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应忱:“你疯了。”
“不疼,很快的。”
Alpha的腺体在易感期时会产生特定的生物电信号,这些信号可以通过皮肤表面或血液流动被捕捉到。
芯片有两块。
一块早就埋进了应忱的身体里,这块感应芯片的作用就是个能够精确地捕捉这些生物电信号,捕捉到的生物电信号首先会被转换成数字信号,然后通过内部的微处理器进行放大和处理,传递到另外一块,这个过程确保信号的强度和清晰度足以被的神经系统识别。
就像一个神经信号模拟器,它模拟的Alpha易感期的信号强度会被发送到Beta的特定神经末梢。
意思就是应忱如果陷入易感期,只要宋闻璟植入了另外一块芯片,也会被连带着进入发//情状态。
芯片还配备了反馈调节系统,贴心地根据需要调整信号的强度和频率。
宋闻璟一直觉得应忱有病。
如今有病到这个程度,还是前所未见。
“……可以,我跟你回去……”
缓兵之计,可是应忱下一秒的话就打破了宋闻璟的幻想。
应忱说:“现在就可以,我带了整个团队过来,你可以考虑看,那姓林的手时间长了,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废掉。”
摆明了不想放过他。
应忱拿着手机给他瞥了一眼屏幕里伤痕累累躺在地上的人,右手扭曲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眼眶瞬间都红了。
应忱真的很不是东西。
“……好,我答应,不过你的人现在就把林阳放了。”
应忱说行,他给下属打电话让他们带着姓林的去医院。
那晚宋闻璟缩在角落里半宿都没睡,应忱也没睡着,动得很频繁,大概是从没睡过这么简陋的床,可眼神一直盯着宋闻璟后背没放。
没有比他们更贴切同床异梦这个词。
应忱觉得宋闻璟幼稚得可怕,以为找一个完全不上档次的Alpha就能够报复他。
他完全不放在眼里的。
他要让宋闻璟感受到跟他一样的痛苦,永远都没办法背叛他,要让他清晰认识到当初抛下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