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重新上下打量沈言,好像第一次认识, 后者跷着二郎腿,似笑非笑看着他。
“原来闻同学……”林白短促地呼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为平静, 再次转为震惊, 还夹杂着一些感叹:“闻同学他竟然……”
无论从体型还是性格来看,闻修然在外人眼里都不像下位者。
常人的确很难想象一个一米九的alpha偎依在别人怀里的样子。
沈言看着陷入沉思有些失神的林白,哼笑两声, 觉得十分有意思。
林白依旧不敢相信,组织了一下语言, 有些勉强地笑道:“我们才刚开始确定关系,这个不重要。”
沈言摆摆手, 很是夸张道:“怎么不重要了?年轻人很容易擦枪走火, 这种事还是提早说清楚比较好, 不然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林白干笑两声,挣扎道:“我还是不太相信。”
“我现在都没怀孕。”沈言甩着衣服上的带子, 饶有兴趣地看着林白,十分悠哉地开腔:“alpha是有能力让beta伴侣怀孕的,我现在可什么情况都没有。闻修然他什么都不懂,能搞得明白吗?”
林白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深吸一口气后点点头。
难怪……
后排和驾驶位置没有挡板,他们交谈的声音不算太小,司机听得一清二楚。
沈言光脚不怕穿鞋的,上学的时候,他的花边新闻都满天飞了,幸亏后来到s大的时候没遇到太多熟人,不然肯定钓不到闻修然。
现在偶尔有一两个人听,他自然不会在意,但林白明显有些不自在。
“先不要说这个了。”
沈言本想接着开腔,但看到林白发红的耳朵,突然想起来林白似乎也没谈过恋爱。
他眯起眼睛,很是狡黠地笑起来。
“行,听你的。”
沈言不喜欢把人逼得太紧,他其实也没心情去想这些事情,但直接说出来绝对能让林白安分几天。
他刚躺下来闭眼休息,一阵尖锐的刺痛感迅速从肋骨附近传来。像是针尖猛然扎入内脏,沈言闷哼一声,双手捂住肚子,微微弯下腰。
林白很是敏锐地察觉到,凑过来扶住沈言:“你是不是在路上摔跤了?伤到哪里了?”
沈言眉头拧紧,关节发白的手指死死抓住林白的衣服,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他之前被闻慕尘设计出车祸,当时的伤还没好利索,如今冰天雪地一身冲锋衣就往山里面跑,怕是旧伤犯了。
林白抱着沈言,急不可耐地扬声道:“司机,改一下路线,先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还没有回应,沈言就开口打断他:“先去首都。”
“我这是老毛病,已经有好多年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明天还有会议,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可别出其他问题。”
林晚辞联合董事会其他成员,想要稀释林白手中的股份,把林氏大权从他手中抢过来。
林白来e国除了暂避风头拖延时间,更多的也是转移对方注意力,趁董事会放松时分清敌友,养精蓄锐回国后直接把其他人清除掉。
“可是……”
沈言拍拍林白的手,安慰道:“没关系的,先把事情处理好,到了首都去医院也可以检查。”
林白面色不悦,有些疲惫地点点头,现在形势对他们不利,的确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沈言面色发白地躺在林白肩膀上,一阵衣服脱落的声音之后,林白把自己的外套裹在沈言身上,一边抱紧沈言,一边安慰说:“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好,我们就回d镇。”
他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沈言。
沈言轻轻笑了一声,微微点点头。
两天后,他们来到首都,林白上午开完会议,下午就要带着沈言去医院。
沈言一向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摆摆手说上次估计就是胃疼,不想和林白去做什么检查。
他坐在办公桌前,戴着眼镜很是专心地查资料。
沈言最近身体的确没有什么其他问题,林白也知道沈言的脾气,只是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林白又探出脑袋问: “中午你要吃什么?”
沈言抬头想了想:“排骨汤,不要加胡萝卜,我不爱吃,之前我买胡萝卜都是拿来喂兔子。”
“嗯嗯好。”
沈言手中转着笔,看着林白离开的背影。
如果是闻修然,看到自己生病,不管如何都会拽着他去医院。
他“啧”了一声,瞬间觉得有些烦,和闻修然生活这么久,就算分开了,生活中也全是他的影子。
沈言神情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林氏内部的相关新闻。目光缓缓移动最终牢牢锁定在照片中那个 omega 的面孔上。
林晚辞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面容冷淡而严肃,静静地站在一众媒体当中。面对媒体记者们连珠炮似的提问,滴水不漏地回答问题。
那个曾经在沈言怀里满脸羞红的 omega 与此刻照片中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沈言不自觉地敲桌子,当初林白以为自己认祖归宗后就会成为林家的继承人,毕竟林晚辞看起来不算是什么有力的竞争对手,但谁想到现在会被她逼到这种地步。
不过也是……沈言眼神微沉。
林晚辞的亲弟弟,十有八九就是林白谋杀的。
这次回到s市,他想起之前在医院遇到要资助别人的林白,虽然沈言没有什么确切证据,但他觉得当初那起车祸应该和林白的资助对象有关系。
但资助对象一家三口都去世了,现在死无对证,自然也没人能抓到林白的把柄。
沈言一直以为自己不算个好人,但站到林白和闻修然旁边,自己似乎是最好说话的那一个。
他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棒棒糖,拆开包装塞到嘴里。
沈言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当初闻修然对他好,他就觉得闻修然是个好人;后来闻修然控制欲强侵害自己利益时,他觉得闻修然不算个什么好东西。
只要林白一直对自己好,他就觉得林白是个好人。
胸口下面微微还有些酸麻,车祸后里面打了几个钢钉,或许最近天气比较冷,受了点风寒,旧伤总时不时发疼。
林白做好晚饭,很自然地推开门来叫沈言。
两人没有小年轻刚在一起的羞涩感,林白也只是在沈言故意挑逗他时才显得稍微无措,其他时间更像一对合作伙伴。
沈言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林氏最近的新闻我看到了。”沈言喝了一口排骨汤:“林晚辞有多少股份?”
林白先是愣了愣,随后摇头道:“其实你不用太在意这个,公司内部的事情我可以解决。”
“这个事情毕竟威胁到了你,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没必要分清你我。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闻修然对我下手也是很快的事情。”
“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个,我们和闻氏最近有些交恶,但公司上层很想要闻氏有关腺体升级的资料。”
沈言笑了笑:“所以你想拿到这份资料?”
林白耸耸肩膀:“你知道的,人的贪心永无止境,林总一直想成为s级的omega,无奈闻氏不肯做交易。”
他嘴里的“林总”就是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沈言很是奇怪:“我对这个不太了解,但林氏又不是没有相关人员,不可以自行研究吗?”
林白动作一顿,整个人像是被按下暂停键,面部的线条略显冷硬,末了缓缓沉声道:“闻氏的数据是不可再生的,他们用活人做资料获得很多确切数据,试验成功后又一把火烧了实验室,几乎没有实验人员存活下来,所以也没有外泄。”
不知道那一场大火中葬送了多少无辜的人。
沈言记忆力很好,想起林白之前的话,目光微动。
“如果能拿到这份资料,林总就会站在我这边,他对这个一直很重视。”
沈言懒洋洋地点个头,抬眼看向林白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林白微笑不变,轻轻说:“你就当作我和你随便聊天,就算你知道也没什么影响,除了你,我也没有什么聊天对象了。”
沈言的第六感一向很强,尽管林白表现得很是无所谓,但他总感觉林白话里有话。
这个插曲没有影响到他的食欲,喝了第三碗排骨汤后,胸口又传来一些刺痛,他忍了半天,最后还是主动提出去医院做检查。
林白把东西收拾好,不顾沈言劝阻,坚持要陪着他一起去医院。
医院距离酒店不算太远,但红绿灯实在是太多。
车在道路上缓缓行驶,走走停停,搞得沈言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他克制着呕吐欲,努力睁开眼睛看红灯还剩几秒。
然后就看到不远处一把对着他的枪洞。
沈言心脏猛地一缩, 眼睛瞪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他眼中只有那把黑色的手枪,其他事物全都变成空白, 扣下扳机的动作在他眼里变成了慢动作, 黑漆漆的枪洞越来越近,像是死亡的宣告。
“小心!”
林白的嘶吼声在他耳边炸响。
面前一闪而过的黑影将他推倒,一阵天旋地转后,沈言重重地从座椅上摔下来, 钝痛从脊背传来,沈言闷哼一声, 面容瞬间有些扭曲。
失控的车辆撞上了路边的花坛,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回忆里的场景和当下重合, 沈言一瞬间有些恍惚,耳朵里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电流声。
鸣笛声和尖叫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沈言还未清醒, 几辆追尾的车突然撞在他们车后, 把车直接挤压变形。
沈言的腿被座椅压住,酥麻之后是火辣辣的痛感,他刚要爬起来, 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在玻璃上。
眼前黑了一阵又一阵,沈言甩甩脑袋, 努力把已经坏掉的座椅推在一边,却发现手上一片温热, 他颤抖着看向自己的手, 只见满手都是刺目的鲜血。
“林白……”
沈言声音有些发颤。
林白趴在他怀里, 身体微微颤抖着,呼气加重, 面色惨白。听到沈言喊他,林白努力睁开眼睛。
沈言扯住林白的衣领,动作幅度有些大:“别睡!赶紧醒醒!”
如果现在昏过去,能不能活就真的是个大问题了。
林白表情异常痛苦,眼睛却十分空洞,甚至有些迷茫地朝四周看。
他好像已经看不到东西了。
沈言看着林白被血染红的衬衣,整个人瞬间失语。
林白中弹了。
沈言见过别人拿着真刀肉搏,但第一次看到别人拿枪对着他,大脑一瞬间空白,完全忘记怎么反应。
他没想到林白反应速度这么快。
林白气若游丝地攀附在沈言的臂弯,嘴角往外不停冒血,他张张嘴,断断续续说道:“别管我……是闻修然……肯定是他来了,你快走。”
“不可能!”
沈言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
说完之后,他瞬间有些迷茫,沈言不知道自己在反驳什么,是反驳闻修然会杀他,还是反驳抛下林白。
“算了你先别说话,保存体力。”
沈言捂住林白的嘴,仅仅几秒后,他的手上沾满了温热而黏稠的液体,那是林白的血。
尽管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沈言还是让自己努力保持镇定,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合鹿大道……对,枪伤,我们要报警。”
首都医院的医疗条件虽然比d镇好很多,但是比起s市医院还是差一点,所幸救护车来得及时,林白很快就被送去抢救。
沈言看着林白被推进手术室,满身是血地站在一边。
戴着口罩的护士脚步匆匆走过来,扬声道:“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
沈言原本有些恍惚,回过神后把最后的字咽回去,字正腔圆说道:“我是他丈夫,我们结过婚了。”
护士微微皱眉,把夹在手肘的板子拿出来,从口袋上取下签字笔,再次向他确认:“你爱人有直系亲属在吗?”
沈言舔舔嘴唇,缓缓道:“没有,他是孤儿,亲属只有我一个。”
“好的,这边病危通知书签一下。”
“好。”
手术室的灯亮起来。
沈言抬头盯着红色的屏幕,有些脱力地坐在外面,长叹一口气,双手捂在脸上。
旁边地镜子映出沈言此时的样貌,他的胡子已经有几天没有修理了,衣服皱皱巴巴,裤腿还有几处被磨破了,鞋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掉了一只,看上去非常滑稽。
但沈言笑不出来。
林白是为他挡枪才受伤了,如果自己不找林白,他或许什么事情都没有。
早知道就该自己走。
假如林白真的因为自己丢掉性命,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林白昏迷前的面孔又浮现在他眼前,沈言双手抱着脑袋,有些无措。
手术时间太过漫长,每一分一秒都让沈言十分煎熬,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护士端着一个小盘子,一颗带血的子弹静静躺在上面。
沈言瞳孔微缩,忙不迭地站起身拦住护士,眼神复杂地看向子弹。
“这是医疗废品,医院先行处理。”护士的声音很是冷淡,像是执行多次命令的机器人:“麻烦先生让一下。”
“处理?”沈言偏头看向护士,声音因为愤怒变得有几分沙哑,音量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这是证据,你们为什么要处理?”
他不相信医院不了解这些。
护士很是怪异地看了沈言一眼,眼里有些不耐烦,推开他就要离开。
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瞬间占据大脑。沈言感觉舌尖有些腥甜,他很是激动地要冲上前拦住护士,腿却有些不听使唤地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被人扶了一下,沈言一个趔趄倒在对方的胸膛上,条件反射似的道了声谢谢。
“呵。”
似曾相识的声音让沈言瞬间头皮发麻。
闻修然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头顶传过来 ,黑色皮套包裹的手指夹出林白的病危通知书,放在沈言眼前,笑意盈盈道:“原来你真的和林白有关系啊,真不愧是你呢言言。”
沈言眼睛瞪大,想从闻修然怀里逃出去,却被铁钳似的手狠狠拽住胳膊。
“嘘——”闻修然伸出食指,皱眉道:“别惹我生气了,我现在真的很想杀你。”
沈言的挣扎立刻停住。
他觉得闻修然现在很不对劲。
闻修然没有温度的手攀上沈言的脖子,手指像是冰冷恶毒的蛇信,游走在沈言耳边,准确地摸到了beta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他微微感叹道:“原来你不怕疼,我又何必这么心疼你。”
沈言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嘴唇微微发抖,却什么话也不敢说。
闻修然手里还拿着一把带有花纹的弯刀,开刃的地方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光,他很是随意地把玩着小刀,眼神却没有离开沈言的脸,有些恶劣地用刀尖在沈言右边肋骨处点来点去。
沈言只是觉得胸口有些发凉,低头一看,就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血,像是开在他身上糜烂红花。
他的眼睛因为惊恐而极具放大,眼白处泛起红血丝。闻修然看着沈言的脸,很是满意地、动作优雅地把刀子收起来。随后把手套摘掉,伸出手指慢慢地、缓缓地插进沈言的伤口。
沈言疼得全身都在颤抖,咬着自己的虎口,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额头豆大的汗珠砸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alpha穿着黑色的风衣,微微弯腰把沈言揽在怀里,后者因为疼痛倚靠在闻修然怀里,呼气吹在闻修然的脖颈处。
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侣。
闻修然从沈言体内取出一块沾血的东西,面无表情地放在眼前看。
沈言嘴角开始往外渗血,他张开口,有些虚弱:“那是我的骨头吗?”
“你要杀我?”
闻修然没有看他,只是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一脚踩碎。
而后挑眉看向沈言,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不是骨头,是跟踪器。”
“如果我要杀你,你早被我弄死上百次了。”他拍拍沈言的脸:“不过你喜欢玩,我就陪你玩玩。”
沈言没有回答他,动作像是僵住了,慢慢看向地面,而后突然“哇”的一声朝外吐血。
“你受了内伤。”
闻修然看着他,声音没有什么温度:“你自己受伤都不在意,就那么在乎林白?”
他眯起眼睛,偏头看向手术室:“如果我现在趁人之危杀了他,以后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沈言直接拦住他:“不行!”
闻修然怒极反笑,重复道:“不行?”
“凭什么不行?就凭你喜欢?沈言,你是不是太把你当回事了?我现在就算把你们两个一块杀了,有能谁能拦得住我?”
沈言看着闻修然有些狰狞的脸,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他勾引闻修然没意思。
闻修然来找他也没意思。
沈言像是有些烦了,朝外啐了一口,血水落在地上,发出很小的一道“啪嗒”声。他靠在闻修然身上,很疲惫地摆摆手:“杀吧杀吧,一块杀了最好,这样你也不用惦记了。”
“反正你本来就是要杀我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猛然一黑,毫无知觉地直直地朝下栽过去。
闻修然看着沈言有些苍白的脸,将对方打横抱起来,往怀里带了带。
一名医生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很是谄媚道:“闻总,这位先生是您的家人吗?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
沈言觉得自己全身好像飘在水里,无所依靠,却一直在悬空。
四周是他记忆中难以忘记的画面,深感看到之前自己一个人在大雪中等人,等那个说要领养他的叔叔。
后来又看到自己在路上和别人争面包,还有几个不安好心的alpha把自己往角落里扯。
过往的记忆像是万花筒,从沈言身边划过去。
他看到了刚遇到还有些青涩的闻修然。
正当他伸出手要触碰时,脚下踩空,沈言陡然从高空坠落。
强烈的失重感让沈言从混沌中瞬间清醒。
再次清醒后,沈言看到了华丽的吊顶,周围是古色古香的家具,他没有见过这个房间。
唯一确定的是——他目前还没死。
闻修然没有动手。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左脚似乎没有什么知觉。
“夫人您醒了?”
推门而入的吴妈很是惊喜,转头冲女佣喊:“把医生找来,夏夫人醒了,来检查一下身体。”
“夏夫人?”沈言眉头紧皱:“我是沈言。”
吴妈愣了愣,而后笑道:“夫人您睡糊涂了,您一直就是夏夫人啊。”
第68章 闻修然笑着问
沈言明明在洒满阳光的房间里, 却感觉一股难以名状的诡异感,动物本能的自我保护让他头皮发麻,脊背传来一阵冷意, 他突然的打了个寒颤。
吴妈和蔼的笑脸像是粘在脸上, 嘴角毫无征兆地开始扭曲,变形程度十分夸张,像是被怪力拉扯,她的脑袋裂开成一个黑黑的漩涡。
沈言耳边瞬间响起嗡嗡的笑声, 仿佛近在咫尺。
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化,他看到自己和林白坐在车里,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撞向花坛。车内鲜血四溅,玻璃碎裂的声音清晰且尖锐。
车内的“沈言”胸口被钢筋贯穿, 睁大眼睛死在座位上,林白发疯似的向周围求救。
沈言猛然从梦中惊醒。
怀中酣睡的三花猫被他吵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毛茸茸的尾巴扫过沈言的脸。猫咪转了个身, 对着沈言喵喵叫。
隔壁的自动投喂机响起来,三花迅速从沈言怀里窜出去,拐弯处不小心滑了一脚, 显得十分滑稽。
沈言被猫逗得笑出声,笑完之后拍了拍胸口, 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又梦到之前的事情了。
距离车祸已经有半年了。
从地下室被放出来之后,他总是会做噩梦, 有时是车祸、有时是被关在笼子里、大多时候是赤罗身体在地下室, 闻修然按住他进行药物注射……
沈言扶着脑袋, 眼神有些复杂。
他被抓回之后,成为了闻家夫人“夏简”。没有人记得他真正的名字, 闻修然致力于把他打造成媒体口中真正的总裁夫人。
所有人叫他夏简,说他和闻修然青梅竹马,自小感情深厚,夫妻关系和睦。
他们说夏简爱看书,而且腿部有残疾,从不出门。
他们说夏简喜欢喝牛奶,喜欢吃牛排,还会品红酒,是beta中少有的上层阶级。
沈言被困在轮椅上,看着自己不爱的食物,听着不属于自己的描述。
身边的人像戴着面具,毫不吝啬把自己的演技都贡献出来,努力陪闻修然演戏。
闻修然想让他知道,自己不仅能杀他,还能直接抹杀“沈言”这个人格。
这是比直接杀掉一个人更可怕的事情。
后来沈言精神开始崩溃,闻修然才大发慈悲把真名还给他。
但也只仅限于身边的熟人。
沈言又开始神经质地咬手指,他总觉得闻修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从地下室出来之后,沈言已经比之前老实多了,不然闻修然也不可能会这么放心让他和林白见面。
林白看起来行动如常,枪伤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在想什么?”
沈言闻言偏头看了一眼,心里顿时了然。
闻修然上身穿着一件居家型毛衣,毛衣袖子偏长,稍微超过手腕,松松垮垮地叠在手背处。下身穿了一条简约直筒黑裤,黑色的裤子将他笔直修长的双腿完美地勾勒出来,显得双腿更加修长。
“你来多久了?”
闻修然靠在书柜上,浅尝了一口咖啡,眉头很自然地舒展开来,淡淡道:“一两个小时。”
“怎么没叫醒我?”
alpha闻言盯着沈言的脸,眼神有些复杂。
沈言自从来到别墅,头发就没修理过,长长的乌发趴在背上,像是压住沈言的鬼怪。
因为足不出户,他的脸有些病态地苍白。
虽然沈言每天都在睡懒觉,但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之前的私人医生也检查过很多次,沈言没有任何怀孕迹象,只能归结为他本来就不好动。
“你梦到了什么?”闻修然向前走了几步:“我看到你在哭。”
沈言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听清楚之后,抬手摸了摸脸。
摸到了一片冰凉。
“……梦到了之前孤儿院的事情。”
闻修然低头亲在沈言额头上,很是爱怜地把他抱在怀里:“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alpha很是亲昵地勾着沈言脖子上的项圈,缓缓道:“我本来以为你要自杀,但项圈显示身体数据正常,怕吵醒你对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