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东恭敬地点了点头,随后向喻凛三人示意跟上。他脸上的不服气未消,但当着贺以泽的面,也不敢造次。
喻凛回到车里时,正好撞见林谦刚从车窗外收回视线,他不着痕迹地顺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贺以泽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镇门口。
算盘确实打得很快。
喻凛有时候都挺佩服他,毕竟末世之中,普通人想找靠山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能像林谦这般,把所有人都当作自己的生存工具,不沾一丝真情的,又着实罕见。
见喻凛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林谦下意识地顺了顺自己的头发,瞬间捏出了一副娇羞的语气:“你没事吧?”
喻凛懒懒地靠回座位:“小打小闹,能有什么事?”
江昱转过头盯着他,心情莫名复杂。他想气喻凛的冒险,可想起他从半空飞跃自己身侧的那一刻,近乎遮天蔽日的绚丽火光与光彩溢目的漂亮红羽,所有的气顿时消散。可是他没有生气的立场,也不敢再多回想那时的场景。
“哥,你再不开车的话,那只牛要急疯了。”
江昱缓过神来,别开头去。
“你一直在看我,在想什么啊?”谁想,在车准备启动的时候,喻凛又开口说了一句。
越野车猛地振动了一下,后排的林谦被甩上前排的椅背,脸色难看地瞅了喻凛一眼。如果换作别人,他早就反驳回去,江昱怎么可能会盯着别人看。
可是喻凛是他如今仅能接触到的强大哨兵,在他找到下一家前,还是不能放过他。
小半分钟后,江昱犹豫地说道:“……五个哨兵,还是太冒险。”
喻凛侧头看他,笑得狡黠:“你让我小心,不要逞强,我心里有数得很。”
江昱一时语噎。
越野车在徐大东的带领下缓缓驶入云霄镇中。镇子的主干道是一条被碾压得坑坑洼洼的土路,两侧杂草丛生,老旧的路灯杆风烛残年一般。沿街排列着几排低矮的房屋,墙壁被废弃的金属和木材拼凑着加固,带着厚重的腐蚀痕迹和风霜剥落的痕迹。每家每户的窗子都用铁栅栏牢牢封住,似乎是在防备什么。
一座略显破旧的仓库在角落里形单影只,周围堆放着用木板与篱笆临时搭建的围栏,里面杂乱地堆积着生活物资和武器。几个身材健硕的哨兵蹲在门前,嚼着不只什么东西卷起来的“烟”,神情警惕地扫过他们的车。
后方,云霄镇的围墙越来越远,却愈发显得压迫感强烈,仿若一道无形的壁垒,阻挡了外界的危险与声音,也挡住了旁的什么东西。
云霄镇的功能分区不像正常社会那样完备,但根据生存需要,也形成了一些核心功能区域,以确保基本的生存和防御能力。居住区的房屋大多是简单拼凑起来的低矮建筑,一墙之隔的地方便是哨兵的训练场。
大概是出于疏导需求,哨兵与向导大都住在一块,没有刻意区分。不过徐大东却有自己的心思,他本想把两个向导安排得离自己的房间近一点,再把喻凛丢到另一栋楼,却不想再开江昱的房间时,喻凛直接越过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简易的木床上坐了下来,
徐大东的嘴角抽了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是给江向导的房间。”
喻凛扬了扬眉,无辜地说道:“可万一我的精神空间不稳,找不到我的向导该怎么办?不知道会不会控制不住驭火烧了整个镇子呢。”
徐大东的脸色一变,显然没有料到他会以这样的话来回击。刚才在镇门口他已经见识过了喻凛的实力,加上贺以泽临走前发过话,他只能强行镇定地说道:“你们要是不嫌房间小,两个人住也无所谓。”
他显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混沌纠缠,转身离开,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喻凛和江昱两个人。
房内的陈设简朴,虽然有基本的家具,但看起来都是从不知何处收集来的老古董。床上的棉被有些褶皱,墙角的灰尘也并未清扫干净。
喻凛往后一倒,被褥上顿时掀起了一片灰尘,在窗户缝隙里倾泻进的光柱间混乱飞舞。
之前一直不发一词的江昱,面色复杂地扫过喻凛掀起的衣摆,与暴露在空气中白皙平坦的小腹。那声“我的向导”还在耳边不合时宜的回荡,把他本就不安的思绪搅弄成了一团乱麻。
他只好强压着这些心思,把房间内的窗户和门都检查了一遍,确保它们能够稳妥关上。
“你应该先跟我商量,这样自作主张……”
喻凛轻轻地睁开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望向在窗前站定的江昱。
“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他要是有什么坏心思,把我们分开击破了怎么办?”喻凛说着,声音逐渐轻了下来,还带了点委屈,“既然你不想和我住,那我去和林谦挤挤?”
话音刚落,江昱便听到了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喻凛从床上下来,正拖着步子往外走。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刚一张嘴,就看到了喻凛近在咫尺的脸。
他歪着头,黑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闪烁着莹莹的光,好像早就预料到了江昱的挽留,就等着看他自投罗网的窘迫。
“舍不得我了?”喻凛轻快地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勾住了江昱的手指。
江昱浑身一僵,本能地想要抽开,却发现不论他怎么动作都无济于事。
“……不是。”他喃喃地说道。
他好像被围困在了喻凛与窗户的中间,进退两难。视线飘忽得不知道该落到哪里,心却先一步出卖了他,开始怦怦狂跳。
喻凛凝望了他好一会,才悠悠说道:“你说得没错,一个人打五个确实有点冒险,我现在头重脚轻,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江昱手指一蜷,半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样的举动倒像是在挽留……或者是邀请。
“可以亲吗?”喻凛这句话说得含糊,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们……”江昱后颈仿佛燎起了一团火,顷刻之间烧红了他的皮肤。他努力想要找到一些合适的词汇来回应这一突如其来的要求,可是一触及喻凛那双澄澈的眼,却什么都说不出。
喻凛没有说话,似乎还在等待着他的回应,但勾着的手已经牵引着,将它搭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感受到温热细腻的皮肤触感,江昱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手指瑟缩了一下。
“你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
喻凛的面庞在眼前无限放大,感受到柔软的唇瓣贴上来的瞬间,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猛烈跳动。
他的吻很轻,几乎像是羽毛擦过。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带着笑意。若有若无地扑在脸上的气息,让江昱心中泛起了无法压制的痒。
他的另一只手也被牵引着搭上喻凛的后腰,掌心的触感让他无所适从。
直到察觉到湿润的舌尖试探地磨过他的唇缝,心中本就绷紧的那根弦骤然断裂。
他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决断。
喻凛的小腿磕上坚硬的床板,整个人向后倒去。江昱放在他后颈的手滑到脑后,压在腰上的手也为他垫了一下。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冲动,身体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冲撞着,陌生的欲望想要破土而出,理性的高地失守,怎么也夺不回它的领土。
可无处安放的冲动却得到了短暂的栖息,插入发根的手克制不住地轻揉着,他听见喻凛嘴中泄出几声闷哼与喘息,下一秒却淹没在他的失控里。
“嘶……”
江昱直起身,同他拉开了距离,指腹又轻又柔地搓上喻凛嘴角的破口,一滴血冒了出来,又被他无意舔去。
江昱眸光一暗,好似被蛊惑着正欲再次俯身,就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什么事?”江昱没好气地抬起头,冷冷地喊道。
“昱哥,这地方简直不是人住的,连水都是黄的,我可以来看看你浴室里的水吗?”林谦捏着嗓子在门外抱怨,没等到江昱的回话,他又再次说道:“而且我看外面好像很多哨兵和向导在训练场上,我想去看看,但又有点害怕,想喊你一起……”
江昱垂眸,对上身下喻凛迷蒙的目光,从来没有一刻感觉门外这位从小一同长大的邻居这般多事得令人烦躁。
他的手不情愿地从喻凛的腰下抽出,替他拉下了已经掀到胸下的衣服,沉着脸下了床。
房门被打开,林谦探头进来,似乎是有些等急了,正噘着嘴表示自己的不满:“昱哥你怎么这么慢……啊……”
他的视线擦过江昱的手臂,落在床上的喻凛脸上,面色微微有些尴尬:“齐楚怎么也在这?”
第137章
喻凛一手撑在床上, 懒散地后仰着脑袋,纤长的脖颈拉出一条好看的弧线,背光下的嘴角似是有些红艳, 还有些肿,唇上的破口莫名暧昧,林谦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 但很快江昱身形一偏,便将他的视线遮挡起来。
喻凛仿着他刚才敲门时说话的语气, 慢吞吞地说道:“我一个人也有些害怕呢,只好到昱哥这里和他挤一挤了。”
林谦“啊”了一声, 狐疑地在江昱的脸上扫过一遭,见他抿着唇看不出情绪, 犹豫着说道:“可是昱哥不喜欢和别人住一块……要么你住我那吧?”
喻凛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从后面贴近了江昱,手肘搭在他的肩上:“哎呀, 这可怎么办呢, 我刚才也和他说过了,可他好像不太愿意呢?”
喻凛与他挨得极近, 大片大片地胸膛都懒洋洋地靠了上来, 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江昱背上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
一同森*晚*整*理僵硬的还有林谦的脸。
与江昱认识了二十多年,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与他这样亲近过。甚至他花了这么多年,离得稍微近些都要斟酌再三, 生怕惹来反感。
而他们才认识短短几天……
林谦的后槽牙磨了又磨,有一种自己看中的两块骨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突然一起跑了的诡异感——是因为之前的疏导吗?他暗自地想, 哨兵都是这种肤浅的感官生物,给点温柔乡就会陷落。
江昱抓住了喻凛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扯了下来,偏过头无声给了一眼警告,又不冷不热地说:“这栋楼都是一个水管,我们这也是一样,你可以去试。”
林谦闻言,撇了撇嘴,无奈地说道:“既然昱哥都这么说了……那就不试了吧,我努力忍耐一下。”
却听喻凛戏谑地“嗤”了一声。
林谦忍耐着没有发作,咬着牙继续说道:“不过正好齐楚也在这,不如我们一起去训练区悄悄?刚才在窗户听到了一点声音,好像很热闹。”
江昱不动声色地瞥了喻凛,正想要拒绝,刚说了一声“不了”,就察觉到喻凛拽了拽他的手。
“去呗。”喻凛好整以暇地说道,“人家可是亲自来敲门邀请我们了。”
他把“我们”两个字咬得极重,似乎还带了一点难以觉察地不满。等到林谦一个人往前走出了好一段路,他才贴着江昱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来得真不是时候,怪讨厌的。”
“你是这么想的吗,哥?”
江昱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说:“……没有。”
喻凛不相信,但也没有过分纠结。三个人一同出了这栋只有三层高的小楼,并不舒坦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训练场上的喧嚣声音。
人影在视线中逐渐放大,林谦不敢再独自走在前面,只好放慢了速度退了下来。场上的的哨兵似是在操练,拳脚相交,尘土飞扬,躁动的精神波动让空气也跟着热了起来。
林谦的能力本就一般,被十几个哨兵的气息这么一冲撞,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下来。
“深呼吸。”江昱回头看了一眼,“受不了就往后退。”
林谦悻悻地看了眼丝毫没有任何不适的两人,本来碍于面子还想再强撑一下,但在一个自然系的哨兵召来了一阵风沙后,还是没忍住地快速往后褪去。
喻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骨,好像原世界里,那个想要加害林谦的向导,勾结的也是一个拥有相似能力的哨兵。
原本的齐楚在入镇考验中点到即止,后续徐大东也是公事公办根据他的能力把他编入合适的队伍,没整出什么幺蛾子。可现在就有些难说了,有的人练得五大三粗的,心眼指不定比针缝都小。
不过这样一来,他肯定不会把他们都丢在一块,只要自己不把林谦要过来,到时候也不必受断翅之苦了。
就在这时,那位卷起风沙的哨兵忽然眼神一凛,手上的半米高的小旋风换了方向,径直朝喻凛丢了过来。
硕大的翅膀骤然展开,赤羽一收,便将喻凛和江昱牢牢地挡在了里面。
但那位哨兵似乎没有恶意,丢来的风在撞上喻凛翅膀的那一刻,便如春风化雨般散了个干净。
“喂,你就是刚才在门口一挑五的哨兵吗?”那人抱着手臂,吊儿郎当地看着他,“我们正在训练,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玩两手?”
虽然那道风并没有伤到他们,但这种搞偷袭的方式让喻凛有些不爽。他冷冷地盯着那个人看了几秒,又转过头赖唧唧地和江昱告状:“他好嚣张啊。”
江昱失笑:“不必理他。”
喻凛同时开口:“等我去教训教训他。”
江昱本来想阻拦,但转念一想,自己拦也拦不住,索性连手也懒得抬了,只是说:“小心点。”
喻凛轻笑一声:“我心里有数。”
说完,江昱只觉得一阵风从耳畔擦过,原地再也瞧不见喻凛的身影。
他对哨兵之间的训练与战斗没有兴趣,留在这里也不过是担心人群中的那人又玩脱了,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往后退了几步,无意看到林谦正四下张望地打量什么。他大概知道他的想法,却并没有拆穿,只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定定地看着训练场中的哨兵。
江昱的目光逐渐凝重,这些哨兵的身手不像半路出家,倒像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之类,并且这些操练也不是针对日常防御和野外搜寻战斗,倒像是为了某种更大的行动做准备。
然而江昱在末世之前也只是个普通的小职员,他的能力还摸不清这些人的具体路数。
过了一会,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二位向导。”
江昱与林谦同时回头,只见徐大东从一辆皮卡上探出了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贺总特意准备了接风宴,让我来请你们到他的住处共用晚餐。”
林谦与江昱对视了一眼,轻快地说道:“贺总也太客气了!但是齐楚他刚被那边的哨兵邀请走,只有我们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徐大东不不以为意:“哦,没事,我说一声,到时候让他们闹完把人送过去就好了,你俩先上车走吧,别让贺总等急了。”
林谦又看了江昱一眼,小声说道:“怎么说,昱哥?我们先过去吗,毕竟人好心请我们吃饭……迟到不太好吧?”
江昱没有回答。他心中自觉几分古怪,但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林谦和徐大东明里暗里地频频催促,江昱也只好先坐上了车,看着徐大东找人去通知了,才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
贺以泽的住处在镇上其他人的旁边,是一座独立的、仓库改建的小楼。徐大东恭敬地敲了敲门后,推开大门,贺以泽坐在“客厅”的中央沙发上,脸上挂着笑,却有一种皮动肉不动的怪异感。
“二位,等候多时了。”
江昱面色未变,上前微微颔首:“贺先生客气了。”
“晨曦镇遇袭后,我们跋山涉水,路过了好多废弃的城市,还好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这里,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林谦说着,借着江昱的遮挡,目光不着痕迹地开始打量起了贺以泽。
贺以泽脸上笑容不变,抬手示意他们坐下,慢条斯理地在茶盘上泡起了茶。他是个粗人,泡茶没有那么多讲究,茶叶往里面一股,水一冲,连刮盖的功夫都省得,直接就倒了出来。
“末世之后,资源匮乏,危险无处不在,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太小,谁都希望能有个安身之所,我很了解。”贺以泽夹出两个茶杯,斟满了,递到他们面前,“江向导以前是哪里人?”
“江城,我和昱哥都是江城人。”林谦笑盈盈地说道。他和江昱落座后,就变成了斜对着贺以泽的姿势,左右已经没了遮掩,他索性开始似有若无地释放起了信号,“贺哥以前是哪里人?”
贺以泽顿了顿,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说道:“都成了废墟了,有什么好说的。”
“但总归是个念想嘛。”林谦撇了撇嘴,天真地说,“虽然已经成了废墟,但我总是回想起以前无忧无虑的时光,万一哪天末世结束了,说不定还能再回去呢。”
“结束?”贺以泽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突然就笑了起来。与他之前酷似假面的笑不同,这次的笑更像是真情流露,还带了一丝嘲讽,“我是很想结束啊,但就算结束了,又有什么不同呢?”
林谦不明所以。
江昱捏着茶杯,也隐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
“外面那个叫齐楚的哨兵,你恐怕才认识了没几天吧?”贺以泽说道。
林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路上认识的。”
“那你知道,他杀过多少人吗?”
林谦的脑子轰地炸开,整个人都当机在了原地:“啊?”
他试图找回一点理智,缓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之前认识他吗?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昱哥……”
但是江昱已经回答不了他了。
眼前的景象猛然模糊,无数光影晃动,江昱强撑着一分精神,但怎么也挨不过源源不断漫上的睡意。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贺以泽说:“……当初派去杀他的人,可是一个都没回来。”
梦中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
头顶炙热的烈阳烘烤大地, 巨大的光圈都晃出了残影,空气中仿佛能闻到晒得发烫的柏油路的气味。穿着校服的少年从校门中飞奔而来,脚下生风, 白色的衬衫在微风中微微鼓动。
“哥!”车门被一把拉开,少年一溜烟地钻进车里。他喘着气,额前的头发有些湿润, 脸上因为方才的动作晕出了一抹潮红。江昱的视线在他的身上轻飘飘一扫,少年立马老实巴交地把藏着的零食交了出来。
“谢知让让我保管的, 我可一口都没吃。”
江昱心想,我信你个鬼。
梦里的人也说道:“你看我信吗?”
少年撇了撇嘴, 心虚地说:“其实只吃了一口。”
江昱沉默,他立马改口:“好吧, 两口……”
见江昱依然不说话,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是啦,我吃都吃了,你说怎么办吧!”
紧接着,场景一转, 烈阳被璀璨的灯光取代, 他一下子又置身于人来人往的片场。
满身泥泞的青年靠在墓碑上,怀里抱着一柄长剑, 失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那张漂亮昳丽的脸上染着青黑, 两颊凹陷,手腕上的血痂刺目, 整个人瞧着狼狈又脆弱。
江昱盯着眼前的监视器,目光触及青年眼角的泪痕, 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冲动,想要上前将他揽进怀中。
当然, 梦中的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青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接近,在他刚伸出手的一瞬间,就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梦境中的触感真实得让他恍惚,好像和春风撞了个满怀。
但江昱没来得及细想,片场的光线开始扭曲,场景再次变换。
银蓝色的光芒撕裂黑暗。
激光束在眼前炸开,入眼是一片浩瀚的太空,无数星云在身后流转,群星在远方闪烁,密密麻麻的机甲成矩阵排开,火光此起彼伏。
银蓝色的机甲从遥远的星河中疾速飞来,冰冷的机器外壳在漆黑的宇宙中发出幽幽的蓝光。银蓝色的机身冲入敌阵,如猎鹰般穿梭于机甲群之间。江昱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身影,但指尖刚刚触及,眼前的一切又如镜面般悉数碎裂。
掌心的手无力滑下,他听见病床上青年气若游丝的声音:“别哭啦,我们会再见面的。”
克制不住的泪落在病床上,世界骤然冷却。
万丈青山中一剑霜寒,所有绿意顷刻间覆满皑皑白雪,蓝眼睛的雪豹猛然扎进雪中,翻滚间便蹭上了一身雪沫。江昱的视线扫过臂上的宽袖,看着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没入雪中,抓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柔软的绒毛蹭过他的掌心,瞬间击碎了他的心房,周遭的风雪都要融化,
最后,画面转到了一片竹林里。
风声掠过叶梢沙沙作响,坠在凉亭下的铃铛随着无力的小腿叮呤当啷地晃,燥热淹没了他的所有感官,呼吸都要停滞,喉咙发紧,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细细碎碎的哼声像是猫爪在心上挠,细长有力的双腿缠着腰,色授魂与,神思颠倒。
梦里的人长着不同的脸,可表露出的性格却如出一辙,令人熟悉得过分。江昱甚至不用深想,就得出了答案。
那些记忆太过真实,像是真实存在过的,属于他的上辈子、甚至更加久远,所以他才会在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就情不自禁地受了蛊惑,整个人都变得不像原来。
心脏失速跳动,无数碎片在眼前一晃而过,他几乎要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边界,意识不断挣扎着,却只能跌入更加深沉的黑暗中。
与此同时,云霄镇,哨兵训练场。
喻凛轻松化解了周凯的风沙,懒洋洋地站在原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哨兵正分为三人一队各自练习,倒像是把他环绕在了训练场的中心。
江昱和林谦被徐大东带走后,有人过来通知过他,但当时周凯纠缠得紧,喻凛也不曾察觉到异样,但现在静下来细想,一切都好像不太对劲。
这些哨兵的战斗训练方式不似寻常,不少人的肢体紧绷,脸上隐隐约约在警惕什么,看起来好像等待着谁的命令。
喻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们的动作,才发现其中好几个不善掩饰的,目光都或多或少地死死盯着他的方向,就算要挪开,也不会超过十秒的功夫。
“还一场来吗?”周凯笑嘻嘻地说道。
喻凛沉默着,没有回答,正准备直接离开去追江昱,却发现周遭的风向猛然一变,十几人铺天盖地的精神网从头顶砸了下来。
“滋啦——”
突如其来的刺耳噪音让喻凛头晕目眩,先前围绕在他周围的哨兵们纷纷动作,北面三米高的土墙瞬间拔地而起,西面火焰窜天,东面的水冻结成冰,南面无数木根藤条交织成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