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平王:“你母亲离世时沉儿就大病了一场,烧了几日才好,险些没能熬过去。你与他是双子,自幼形影不离,感情更为深厚,分离之苦,更是他人的数倍。收手吧,沉儿不该经历这些痛苦的。”
宫九沉默。
太平王拍拍他的后背:“走吧,回去了,别让沉儿久等。”
宫九跟他出来时,考虑过在这个时候逃跑。原飞霜已经走了,又离开了大哥的视线,没有人能约束他,正是离开的好机会。
可是现在他却根本提不起内力。
大哥已经对他失望多次了,他不能再辜负大哥。
太平王绝不是危言耸听,以他对薛沉的了解,他绝对能做出代他受死这样的事。
他要是就这么走了,怕是会后悔一辈子。
宫九跟在太平王的身后,安安分分地回到了小院。
父子两个离开后,薛沉就转移到了矮榻上,盖上薄被,舒服地躺着跟系统聊天。
见父亲和弟弟回来,他掀开被子坐起。
太平王:“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么多规矩,快躺回去吧。”
薛沉笑道:“就知道爹爹疼我。”
薛沉:【我说的没错吧。】
系统:【太平王都说了些什么啊,你弟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你教训他都没有这么大的效果。】
薛沉:【之前演的戏奏效了。】
他带着马甲玉七去军营见谢珩,顺便在太平王面前坦白了宫九在外面做的事情,他说了一句指向性很明显的话。
“我本就多病,没有弟弟康健,陪伴您的时间,注定比不上涟儿……更何况这样缠绵病榻的日子早些结束也好……”
这句话无异于插入父亲心中的一把尖刀,让太平王将注意力从宫九那边,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没有即刻派兵去抓宫九。
薛沉很快被他哄好,让父亲安心,再也没有表现出过那样的颓态,但是他知道,太平王不会忘记的。
薛沉看向宫九:“现在可以交代了吗?”
宫九沉默了片刻,“我说。”
他把自己私下里做的事情全都交代出来。
自从兄弟两个明确立场,宫九就开始了补救。
他之前将无名岛的产业全都告诉了薛沉,那些东西不好转移,他只能不停地扩张,积极地收敛人手,日后对上大行的军队,好有一战之力。
原本告诉薛沉的那些联络通道作废,宫九建立了新的联络点,每隔几日就会有消息传到太平王府。王府和军中也有他新安插进去的人手,监视着太平王的动向。
宫九和金国的皇子们没能搭上关系,只能从行国内部下手,他本想去找方应看,却发现方应看的人脉和资源,被云鹤烟抢占了大半。
他又试图隐瞒身份与蔡京合作,可是蔡京老奸巨猾,将这些江湖事务推脱给了六分半堂。六分半堂的大堂主就是原飞霜的师兄,宫九怎么敢去招惹他们?
他想过去找金风细雨楼,可是苏梦枕和诸葛正我来往密切,裴锐除了休沐,其他时间都住在神侯府那边。裴锐是薛沉的人,自然会格外留意与宫九有关的事情,宫九不敢冒这个险。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准备先把这些碍事的家伙除掉。
宫九重金悬赏了谢珩的人头,如果谢珩死了,太平王军队的火器供给就会断掉。
谢珩不会武功,还是个瘫子,只带着胡生离开王府,杀掉他是迟早的事情。
宫九没有在谢珩身上多费心思,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了京城,暗中调集了人手,因为入城需要排查,宫九不想打草惊蛇,让他们都停在了城外。
他正准备散播谣言,让蔡京出手对付柳仪煊,率先把兄长在枢密院的耳目剪除,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就被骗回了王府,接着太平王说明了王妃死亡的真相,宫九心绪杂乱,顾不得其他了。
宫九交代完,一句替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说,静静等待着父亲和兄长的审判。
薛沉看了眼太平王,先一步说道:“过几日一同去祭拜母亲吧。”
宫九怔了怔:“好。”
薛沉:“那边的庄子已经送了节礼过来,比去年的丰厚些,看着还算不错。我想在那边住上几天,你陪我吧。”
宫九:“你来安排就是。”
薛沉看向太平王:“爹,可以吗?”
太平王:“过完年再去吧。”
薛沉:“这是自然,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我也丢不下这一摊事情。过完年,正好清闲一下。”
薛沉:【过完年就把我弟关起来。】
系统:【原来你要把他关在那里啊。】
薛沉:【让我妈亲自看着他,看他敢不敢跑。而且那边附近人少,庄子上的人数也不多,任何一个陌生人混进来都很显眼,谁也别想给我弟传信。看我不把他手底下那伙人一网打尽!】
系统:【好好好!】
做完了正事,太平王关心了薛沉几句后离开。
薛沉的意识在马甲谢珩那边上线,迷迷糊糊地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
他朝着那边看过去,见到了那条熟悉的破旧红披风,“陆小凤。”
陆小凤回头,目光落在谢珩的额头,不自然地移开,眼神饱含歉意,“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胡生上前:“公子,可要起身?”
他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上都是灰尘和血渍,脸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是神情疲惫,看起来累极了。
谢珩:“起来吧。”
胡生扶他坐起。
薛沉正想做出困倦的样子,将主要注意力放在谢珩这边,宫九后退两步,突然跪在了他的面前。
他一下子就精神了,目光沉沉地看着弟弟,流露出几分疑惑。
系统也吓了一跳:【他该不会是反悔了,不打算跟你去庄子上了吧?】
薛沉:【看着不像。】
胡生端了杯水来,谢珩直接就着他的手喝完:“我现在不想说话,让我这样坐一会儿。”
胡生:“是。”
陆小凤见状没再吵他,自觉去了外面。
宫九:“是我错了。”
薛沉笑了笑,下榻去扶了下宫九,没能扶动:“快起来,你知道错就好,哪里用得着这样。”
宫九:“我做错了事,应该受罚。大哥如果不让我跪,我心中难安。”
薛沉蹲在他面前,笑吟吟地说:“爹都跟你说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变化这么大?方才还不是死都不愿改吗?”
宫九现在听不得“死”字,有些紧张地看着薛沉:“我绝不会寻死。”
薛沉欣慰道:“这才对。”
宫九:“也请大哥不要这样。”
薛沉:“原来爹跟你说了那些……我也是无奈之举,如果有其他办法,我定然不会赔上性命的。”
宫九发现,自从他坦白以后,兄长对他的态度仿佛回到了从前,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了,“你不怪我了?”
“你做了这么多令我伤心的事,说不怪你都是假的。可谁让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又舍不得跟你彻底断绝,我又能怎么办?”
宫九切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沐春风,他沉浸在兄长的温柔中,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以眼神相对。
许久后,宫九才说:“你……你腹部的伤还好吗?”
薛沉摇头:“早就不疼了。”
宫九:“我并非有意伤你……还有之前……我没想杀你。”
薛沉温声说:“我知道。”
世上没有人比薛沉更了解宫九,就算薛沉被宫九的所作所为气到了,冷静下来之后,也该明白宫九不可能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宫九抿了抿嘴:“我差点害死你。”
薛沉摸摸他的头:“我没事,现在悔改,一切都还来得及。”
宫九:“真的?”
薛沉:“真的。”
第186章
系统:【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就突然认错了?不是死不悔改吗?为什么进展的这么快?】
薛沉:【这叫顺势而为,懂不懂啊你。】
宫九这次认错,根本就不是为了杀太平王后悔,他只是在懊恼自己思虑不周,将薛沉的性命也牵扯进去了。
但是只要他肯低头,薛沉必定乘胜追击,以最温柔的态度对待他,让他知道,道歉而已,没有什么好怕的,给他足够的正向反馈,让弟弟知道认错后的“后果”,他定然不会像以前那样,一感受到压力就缩回蜗牛壳中。
而且薛沉都已经这么说了,宫九要是还固执己见,那也太给脸不要脸了,根本没有必要再继续怀柔,直接撕破脸算了。
宫九同样明白这个道理,薛沉已经忍耐他太多次,如果在这个时候让薛沉失望,他们的兄弟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且宫九很清楚薛沉的人脉和心计,真的跟他斗起来,谁也讨不到好。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宫九认错就是顺水推舟的事。
换做别人事后冷静下来可能会返回,宫九虽然骗了薛沉很多次,这一次却绝不会反悔。
正如他之前所说,只要做出选择,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薛沉抚摸着弟弟的狗头,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兄弟两个难得相处的这么和谐,薛沉没在这个时候谈及那些严肃的事情,抛下了彼此的事业和野心,只谈论私事。
宫九的情绪逐渐稳定,摆脱了惊慌和忐忑。
中午,陆小凤从外面的酒楼打包了饭菜回来。
胡生抱着谢珩来到桌边:“我先去城里了。”
陆小凤喊住他:“这就走?留下来吃个饭吧,我准备的分量不少,这一路如此惊险,你难道不饿吗?”
胡生看向了谢珩。
谢珩:“不急这一会儿,下午再去也不迟。”
“是。”胡生坐到了谢珩旁边。
陆小凤热情地倒酒布菜,问胡生:“你刚才是想去城里求援?”
胡生摇头:“我准备找庄宅行人,看看哪家在赁屋。”
庄宅行人就是房产中介,他们手上有房源的信息,打听完房源,就可以去看房了,看完房后签订契约,交付房租后入住。
刚搬到京城的时候,谢珩直接住在了太平王府附近,省下了找中介,也不必再跑很远去看房,就算是这样,胡生也忙得很,来回倒腾了好几天,才把日用品弄齐。
这次回江南虽不是久住,该有的东西还是要有的,一下午时间有点紧张,如果今天下午弄不完,晚上谢珩就要留在花满楼这里过夜了。
陆小凤惊讶:“你还没有找到住处?”
富贵人家出门在外,都会有下人提前几天过来打点好一切,等主人到来直接入住就好了。
谢珩轻哼一声:“我就是个普通人,比不上陆爷神通广大。”
陆小凤有些茫然,笑道:“我又说错话了?”
谢珩:“没有,是我小心眼。”
陆小凤:“你行行好,算我求你了,我要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能不能直接说出来?你这样说话,我心里害怕。”
谢珩:“我很可怕?”
陆小凤:“如果谢公子这样的人都称得上可怕,那世间大多数人岂不是都面目可憎了?你一点都不可怕,只是这样讲话的语气,总会让我想起小七。”
他很害怕谢珩下一秒就责备自己不拿他当朋友。
……这个谢珩应该不是小七假扮的吧?!
谢珩笑了起来:“亏你还记得他。”
陆小凤:“你该不会真是小七?”
谢珩:“我若是小七,何必回江南,留在京城岂不是更好?”
陆小凤:“你回来访友?”
“是。”谢珩道,“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走亲访友的事情先放一放,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算不上好,劳烦你替我保守秘密,不要把我回来的消息透露出去。”
系统:【你弟不是已经知错了吗?】
薛沉:【从京城到江南,传个消息最快也得两三天。更何况我弟的手下,大多数都是他花钱雇的,大部分江湖上的黑丨道,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一网打尽的好,免得以后死灰复燃。】
系统:【哦哦。】
“好说。”陆小凤一口应下,他给谢珩夹了筷子菜,“要杀你的人,是否和九公子有关?】
谢珩似乎对九公子没有什么好感,提起他时神色淡淡:“除了他还能有谁。”
陆小凤:“实不相瞒,我也被九公子盯上了。不知小七有没有告诉你,我在北边的时候,已经和九公子撕破了脸,如果不是柳仪煊柳大人领兵相助,我和小七还没有这么容易逃脱。”
谢珩默默地吃菜。
系统:【你不告诉他吗?当时跟他相处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小七啊!】
薛沉:【不。】
系统:【我好难受。】
薛沉:【想想以后他再遇到我弟和本体,还能再吓唬他一次,有没有感觉好多了?】
系统:【……】
谢珩:“全部。”
陆小凤了然,难怪谢珩会被宫九的人追杀。他心思电转,表面上平稳地说:“据我所知,宫九已经被太平王的人抓起来了。”
可是宫九却还在发号施令,指挥手下做了许多事情。
谢珩好像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是。”
陆小凤等了会儿,没等到后面的话,不禁有些无语。
宫九都派人来杀你了,你还要回避这个话题,替他隐瞒?
谢珩该不会是和宫九串通好了,故意在他面前做戏吧?
不对,这个人不一定是谢珩,说不定他就是小七。
陆小凤忍住了试探他身份的冲动,“太平王抓捕了宫九,却没有直接杀了他,莫非和罗刹教有关?”
系统:【还瘸着呢?】
谢珩看了眼花满楼,花满楼似有所感,歪了歪头,“你们聊,我出去走走。”
“不必,我们是朋友,我信得过你。你帮了我,也算牵扯进这件事里了,多知道些东西,对你没有坏处。”谢珩说:“宫九和罗刹教没有任何关系。”
薛沉曾经说过,宫九和罗刹教没有关系,但是陆小凤好像没有相信。
陆小凤:“那小七为什么……”
谢珩:“玉七与你是朋友,他出身罗刹教,你和罗刹教有关吗?”
系统:【你当初甩锅给玉罗刹,不是为了让他给你弟背锅?】
薛沉:【情况有变,你不要这么死板。】
那时情况不明,事关宫九的生死,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系统惋惜:【好吧。】
薛沉安慰它:【想给他甩锅还不容易吗?几句话的事。】
系统:【……】
薛沉:【别忘了玉罗刹只给了小七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他以后要是敢欺负小七,我不介意给他找点麻烦。】
陆小凤:“我当然和罗刹教没有关系,可是宫九野心勃勃,真的不会利用小七的身份吗?”
谢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宫九和玉七关系很好?”
陆小凤:“他们不是兄弟吗?”
他一直以为这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
谢珩沉吟:“这么说倒也不错。”
系统:【陆小凤已经瘸了,你还不放过他……】
薛沉:【就说这是不是实话吧。】
系统:【……】
陆小凤在一瞬间想了很多,他表面不动声色,笑道:“既然宫九和罗刹教无关,若是将此事透露给罗刹教的那位玉教主……”
谢珩:“玉七第一个饶不了你。”
陆小凤想到了往日和玉七的相处,神情讪讪:“我就是随口一说,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也请你帮忙保密,千万别让小七知道!”
谢珩:“你不喜欢小七?”
“怎么可能?小七真心待我,而且行事洒脱,又不失单纯稚气,性子很对我的胃口。只是他才从西域过来,举目无亲,中原话说的虽不错,但是还有些理解不当之处,有时说的一些话,实在让人难以招架。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他时,我总有几分心虚。”
谢珩:“你知道就好。”
陆小凤没想到,谢珩看起来清清冷冷的,竟这么在意玉七,一直在帮玉七说话,甚至有几分替他打抱不平的意思。
真不知道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是如何结识的。
谢珩在花满楼这里停留了一天半,胡生租好了好处,将房屋安置好,才驾着马车,带谢珩搬了过去。
去时花满楼担心他们还会遇到宫九派来的人,便跟着一起走了一趟。
这一路都很顺利,并未遇到什么危险,谢珩留花满楼小坐了片刻,约定好了有时间再见面,花满楼便离开了。
胡生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奇怪的人在附近,关上房门,推着谢珩回到屋里。
他把谢珩抱到榻上,给他揉按腰腹,歉意地说:“我不该自以为是,劝公子回江南的。”
谢珩淡淡道:“过去的事情不必多说。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就去买些点心回来吧,许久没有吃到这边的甜食了。”
“可是……”
“放心吧,宫九不会再派人过来了。”
“可……”
“你若是还不放心,就抱我到轮椅上,轮椅中的暗器你应该见过了,有这些东西在,等闲伤不到我。”
胡生只好照做。
胡生离开后,谢珩推着轮椅来到床榻旁边,撑起手臂试了试,确定高度可以,又把自己挪回了榻上。
他躺下盖好被子,正准备把控制着本体行动,就听到系统说话了。
【我还以为你特意支开他是要做什么坏事,原来是打算睡觉啊。】
薛沉:【你懂个屁,我这是在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料事如神,最讨厌不被信任的感觉了。】
天气越来越冷,年味也越来越重。
太平王府已经布置妥当,还没过去年,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薛沉把庄子上送来的进项清点入库,又接待了几个过来送礼的兵部同僚,紧接着太平王那边又传来捷报,宫九在夔州的手下被悉数清剿,大军正在向达州行进。
处理好正事,薛沉去了宫九那里。
宫九很少有这么清闲的时候。
他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骤然从高压的环境中脱离出来,总觉得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来处理,思来想去,却发现那些事情已经不必做了。
他好像被俗世抛弃,虚度时光让宫九觉得充满了负罪感。
这种情况下,唯有熟悉的事情能缓解他的情绪。
宫九坐在走廊里,在太阳下发呆,不知不觉就度过了一整个上午。
等他回过神,就看到兄长坐在他旁边的长凳上,撑着手臂看着他,不知已经看了他多久。
“大哥,你怎么不喊我?冷不冷?到屋里去吧。”
宫九摸了下薛沉的手,不算凉,看样子在这边吹冷风的时间不算长。
薛沉笑着说:“要不要一起到街上逛逛?”
宫九愣住。
薛沉:“听说小绵说,外面的庙会已经布置的很好了,我还没有逛过庙会呢。”
原主体弱,非常惧怕寒冷,入冬之后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哪怕外出也是在马车里,不会在外面停留。薛沉翻遍了记忆,都庙会的印象还是朦胧不清的。
裴锐已经叫着追命一起出去玩了,但是他眼睛不好,对外界的感知和正常人不一样,即便身临其境,也不清楚具体的样子。
而且追命和宫九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薛沉看着弟弟呆呆的,顺势反握住他的手,“陪我一起吧。”
宫九:“好,你穿的太单薄了,去添件衣服,我回屋拿钱。”
薛沉的身体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差了,有深厚的内力傍身,早已寒暑不侵。既然不怕冷,他就没再穿那些厚衣服。
不过他还需要“病弱”来给自己打掩护,便点了点头,回去换上了厚厚的棉衣,又在外面裹了件白色的斗篷。
他从小院出来,看到宫九腰间挂了个鼓鼓的荷包,正在外面等他。
留意到脚步声后,宫九抬眼看过去,见到兄长这副熟悉的打扮,也跟着回到了从前的相处模式,下意识地关心道:“怎么不拿个袖炉?这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还是备辆马车吧。”
薛沉:“在车里有什么意思?你怎么这么唠叨,快走吧。”
他先一步走出了院子,回头催促。
宫九察觉到了兄长超乎以往的活泼,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连忙跟了上去。
兄弟两个并肩而行,穿过后面的园子,从侧门离开。
寒风吹来,宫九给薛沉戴上了帽子。
薛沉看着路上的行人:“这条街上的人,似乎没有比以往多。”
宫九:“快到吃饭的时候了。”
薛沉:“也是。涟儿,你饿不饿?庙会上的小吃应该不少,我们去那边吃。”
宫九正想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薛沉握住他的手,玩笑着说:“抓紧哥哥,别走丢了。”
宫九落后半步,被拽着往前走。
最初的不适过后,他也跟着勾了下嘴角。
此时此刻,不正是他一直向往的,与兄长的相处吗?
他从前以为过去的事情再也无法弥补,所以一意孤行,不愿再回头,却没有想过珍惜身边的人。
直到现在宫九恍惚中好像明白了一些道理。
他放下了心中的焦虑,无视周围其他人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兄长,跟上了他的步伐:“哥,你认识路吗?”
薛沉:“好久没有出门了,不过应该不会记错。放心吧,跟着我就好。”
薛沉松开了握着他的手,两人并肩来到了相国寺那边的街上。
现在并非初一十五,过来上香的人不多,道路两侧都是小商贩,有卖烟花爆竹的,还有卖风筝的,一眼看不到尽头。
薛沉站在糖画的小摊上看了一会儿,要了一个糖狮子。
宫九很有眼力劲,打开荷包,从里面拿出一锭金子,他正要付钱,被薛沉一把按了回去。
薛沉压低声音:“放回去,我付钱。”
宫九的声音里透着迷茫:“我有。”
薛沉:【这败家子,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系统:【可是这个卖糖人的老奶奶看起来很苦的样子。】
薛沉:【不要把穷人当成乞丐。而且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她前面收了钱,后面就会被抢劫,说不定连命都会丢。】
衣着华贵的人本就引人注目,他们又是样貌完全相同的双子,这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宫九刚才拿出钱,那些看向他们的视线立刻多了些其他的意思,只是他们两个武功都不错,并未放在心上。
“乖,你吃糖。”薛沉把糖狮子塞进弟弟手里,拿了几枚铜钱,递给了卖糖画的老人。
宫九拿着糖狮子不舍得吃,又怕被行人挤到,小心地护着它。
他靠近薛沉,低声说:“我们被人盯上了。”
薛沉不以为意,“有你在,肯定能护我周全的。”
“嗯。”宫九点头,“我用金子结账,你是不是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