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之他本人长相也不落俗,年轻又多金,俘获女孩子的芳心易如反掌。
负责“捉迷藏”的游戏场地一旦开启,率先被抓住的便被按在那茶台上。
姑娘们惊慌推拒道:“有监控……”
江旭当然不好明说,自己已经提前安排人员关闭了录像带。
但为了让女孩子们能安心些,受他摆布,自己只好一把将那木偶新娘推翻在地。
在大喜婚房的床榻里,大手一挥便放下床帘。
设计团队呕心沥血编排的剧情、布置的场景,用户玩家花钱体验的关卡,倒拿给他先颠鸾|倒凤了。
谢序宁折返办公室里,拿着组员收集到这部分死者的相关信息,气得直发笑。
他妈的,这狗东西还挺会玩儿,合着自己才是这个巨大世界里的路人npc?
男人龇牙咧嘴,心疼自己这场约会平白泡汤,倒忘了还订着西餐厅和艾莎玫瑰那一茬儿。
他从接警以后,忙进忙出,停不下脚,到现在晚餐时间经过,对端服务人员才打来电话告知。
“谢先生您好,您于今日13点预定的4888情侣晚餐,现已迟到一个小时。”
“根据约定,我们最多可为您再预留半小时的位置,如您无法按约到达,餐厅将取消您的座位号,定金不退,请问您今天还需要到店用餐吗?”
谢序宁举着手机:靠,他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得干干净净。
男人那时无奈:“不需要了。”
但随即话锋一转:“等等,你们餐厅提供配送服务吗?”
对方答:“先生,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
等到挂断电话的两个小时后,方惜亭带着于恒从法检室走出。
根据检测结果得知,死者江旭的确系中毒死亡。
此类毒物来源不明,十多年前国内就已禁止入口,国外也只有少量,且很难拿到。
毒物呈液体状,无色无味,足量后的毒发时间,最快也得24小时以后,适合慢性投毒。
根据检测,江旭最后一次接触毒物,用量翻倍,所以导致血液中的毒物含量浓度极高。
期间符合投毒要求,能长期待在他身边,且神不知鬼不觉进行作案的人,必然是身边十分亲近的。
方惜亭通知于恒:“从我们组里抽调两个人,和你一起对死者生前的社会关系进行细致摸排。”
而案件里的重要物证,有关毒物来源的问题,他打算与谢序宁商量一下,再做其他安排。
那时两人从六楼法检室折返四楼刑侦支队,刚进门,就瞧见方惜亭的办公桌前,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于恒顺着缝隙钻进来:“大家把这围着做什么?又发现什么新线索了?”
“哪有什么新线索。”有人努努嘴,示意于恒去看。
不和之前那样一支两支的不起眼,这回是一大束鲜艳浪漫的浅粉色渐变艾莎玫瑰,以及打包高端精美的双人份尊享情侣套餐,都整齐堆放且铺在了方惜亭的办公桌上。
众人纷纷回头,望着这份价值不菲、仪式感满满的礼物主人靠近。
方惜亭满脸困惑,随手拿手拨了拨包装礼袋,没发现卡片,便问:“是谁送的?”
现场鸦雀无声,大家都默契后退一步,摇头否认。
有知情人告知:“好像是同城快送拿过来的,在楼下报了您的名字,传达室那边给支队打了电话,谢副队正好在,他接的,就顺手帮你拿上来了。”
谢序宁?方惜亭回头,去看那男人空置的工位。
对方大概出外勤去了,忙工作,不在办公室里。
他所在的座位正好背对窗户,白纱帘被吹起来一些,落进星星点点的夕阳金光。
“到底是谁啊,暗恋我们方副队,也不说。”
“大家都是一个办公室的,以后追到了手,还不是要露面的?”
“不如现在早点开口,我们还能帮忙助攻一下。”
“这会儿玩神秘,到时候被我们抓住,被逮到,可就不是一两顿饭就能解决的事儿了。”
刑侦支队有个神秘人暗恋方惜亭,几乎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方惜亭也猜不到是谁,总之看谁都不像,那时拍拍手打断:“好了。”
他把那盒打包好的西餐,随手扔给于恒:“拿去给大家分了,东西有点少,没分到的自己点外卖,点完过来找我报销。”
“哇……方副方副方副。”平白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大家自然都抢着吃。
有些心眼儿厚的还追问:“那这束花呢,这么大一束,抱回家养着也不方便吧。”
倒是最近工作忙,新案子一茬儿接一茬儿,哪有时间养花。
方惜亭原本想把这束艾莎自己留着的,但琢磨着又觉得没有必要,在做出决定前,他不自觉地再回头望了一眼谢序宁空空的办公桌。
他顺手抽出两朵花:“一人两枝,拿去分了吧。”
第21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对待追求的态度并不明朗,又随意处理掉他的礼物,谢序宁毫不知情。
男人那时刚从银行提取到,有关死者近半年以来的全部资金流水,包括公司财务公账。
在短短五年时间里,能从应届毕业生,摇身一变成为云京市赫赫有名的企业家。
年轻有为,身价过亿,事业路上如此顺风顺水,这其中恐怕还有说道。
而自己这边,准备从经济纠纷等方面入手,判定死者是否死于仇杀。
结果资料拿回来,没来得及看,刚进办公室的门,就瞧见大家人手两枝艾莎玫瑰。
甚至有些家伙们,回到座位里,还吃上了切好的牛排,喝起了黑松露奶油蘑菇汤?
谢序宁见状吃惊,神色困惑,倒是那时,站在工位前负责分发玫瑰的方惜亭,还没收手。
接警大厅的女孩子们,听闻楼上在免费派送鲜花,来了不少。
大家排队走一圈,方惜亭那捧硕大的玫瑰花束,便没再剩下几枝。
谢序宁心情很差,他不懂,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怎么会被方惜亭毫不犹豫地就给拆掉?
男人不解靠近,语气里带着责怪:“干什么呢?”
于恒怕被误会,忙向他解释:“不知道是谁给我们副队送的晚餐和鲜花,放这碍事儿,又占地方,所以才拿给大家分一分,没耽误办案时间。”
谢序宁在意的重点当然不是这个,但是……他送的礼物碍事?还占地方?
他……方惜亭那只臭猫,他知道这么大一束艾莎玫瑰,得花多少钱吗?
钱的事情也就不说了,可是怎么能这么无视他的心意,把玫瑰花和爱心晚餐,平白分给其他人?
男人咬牙切齿、怒意上头,方惜亭却不在意。
猫儿那时瞥见他来,随手再抽出最后两枝艾莎玫瑰,递出去问:“要吗?”
要吗?他要个鬼啊。
谢序宁恨不得把这花拍碎,踩烂。
男人瞪着他,气呼呼地冷哼一声,那时双拳紧握,强控心绪,转身欲走。
可视线无意瞥到方惜亭的手,发现对方指节处被划开一道红痕,又不放心:“手怎么了?”
“啊?”方惜亭后知后觉抬起来手来,这才看见那伤:“花店的硬刺没处理干净,扎着了。”
小伤小痛而已,血丝也只轻微渗出一些,很快就会愈合,倒没必要大惊小怪,逢人就说。
但这时谢序宁主动问起,他也回应一句,因为自己没有扒开伤口向人示弱的习惯,所以那时微张开嘴,将伤卷进舌|尖,轻吮两遍,当做消毒。
他嫣红轻薄的唇面,含|住纤白细嫩的指,吞|吐吮|吸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像是碾在谢序宁的心尖上。
男人短暂失神,悸动难耐,火气意外消了一半,没跟他计较。
但离开后又迅速折返,跟着不客气地往桌子上拍了一张创可贴,“啪”地声,让人打了个哆嗦。
谢序宁放下东西倒是走的潇洒,来去如风,留下还咬着指节坐在原地的方惜亭,莫名其妙将人瞧着。
于恒怯生生地:“谢副队好像生气了。”
方惜亭白那男人一眼:“日常犯病,别理他。”
案件目前处于侦办早期,需要填补的空白内容很多,当晚几乎没人回家。
到第二天一早,9点整时,众人纷纷整理行装,抽调人员,组队外出工作。
于恒出门前报备:“副队,我这边带人先去死者住家附近,了解一下情况。”
方惜亭点头:“去吧,注意安全。”他收起自己的简易折叠床,塞进桌位下。
又起身拿了相关资料,准备去找谢序宁一起,前往死者生前名下所控股的企业,做些简单的经济排查。
那时自己着急出发,手忙脚乱、仓促转身,看见狗男人,刚迎上去,半个“谢”字都挂在嘴边了。
却见对方阴沉着脸,显然还没消气,径直从他眼前走过,压根儿没考虑过共同出勤的事。
方惜亭不明所以,平白遭他冷眼,视线落在男人挺拔的背,面容之上神色复杂。
期间嘴角反复开合,想骂骂不出,到后来不自觉抽搐几次,才吐出一句:“他有病吧。”
方惜亭无语至极,气得直笑,期间很难不在意,但又无可奈何,拿他没法子,索性独自驾车前往。
好在双方目的地一致,谢序宁搭乘的出租车刚到死者公司楼下,方惜亭的座驾便也停进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
两人相看两相厌,互相不惯着,却又偏偏不停地在电梯、前台、洗手间、办公室等地各种偶遇。
按照市局规定,这怎么不能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双人出警呢?
倒是幸好,有些收获,在核查公司账目期间,发现近两年来,江旭名下所属产业,几乎都在走下坡路。
而又从早前共同创业的同伴口中得知,出现这种情况,是由于团队中核心人员退股,要和江旭划清关系所致。
方惜亭立即追问:“是谁要退股?什么原因导致他要退股?他和江旭有矛盾?还是后续收益分配不均导致大家要散伙?”
知情人手握茶杯:“都不是。”
他解释:“退股的股东叫黎双,是个女孩儿,云京大学金融系的高材生。”
“创业前和江旭是情侣关系,对方才能出众,保研,头脑灵活,人脉广,刚毕业就收到了十多家名企的offer。”
“她比江旭高两届,江旭刚入学时,就是她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对新生致词,江旭对她一见钟情。”
“但女生心理成熟,性格独立,内心很难被动摇,那几年,江旭对她展开了非常猛烈的追求攻击。”
“在这个过程中费尽心思、大张旗鼓、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才在女方毕业前,抱得美人归。”
“黎双比他早工作几年,经济条件比较好,又全款资助了他出国留学。”
“等江旭回国后,他们同居,又共同创办了现在的公司,招募信得过的老校友合伙,共同经营。”
对方转着茶杯的盖子,叹一口气:“说实话,我本来是作为江旭的朋友一起入股,但是……”
他做出中肯评价:“但是江旭这个人,人品很差。”
当初依靠女方的能力和人脉,拿到留学的名额和资金。
学成归来后,怂恿对方辞掉年薪过百万的经理职位,和自己一同创业。
在女方对市场敏锐的判断力、超高的周旋手段、和圆滑处事态度的帮助下,他们的共同事业越做越大,资产也越来越丰厚。
“黎双为人真诚,对待我们这些合伙人都不错,在利润分配的过程中也比较均匀。”
“江旭出国留学前,已经求过婚,黎双对他不设防,两人资产紧密捆绑,所以这也导致后期分手时,惹了很多麻烦。”
谢序宁抓住重点:“他们为什么要分手?”
合伙人显得为难:“你们应该知道的,他这次也是……”也是约了三名女主播私下外出。
甚至于以前,这些事也不在少数,黎双那么聪明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被蒙在鼓里。
方惜亭问:“他们两个对待分手的问题,是否产生过分歧?”
对方摇头:“那倒不是,黎双刚提分手的时候,江旭还挺爽快的答应了。”
“但是后来,他得知黎双很快又处了对象,对方不论家庭条件、社会地位、生意场上,都是强过他许多倍的成功男性。”
“也是从那时起,江旭才突然闹起了别扭,从中作梗,拒绝财产分割。”
“私下里还威胁黎双,让她马上分手,否则他就要亲自上门,把两人以前谈恋爱的事情,私密的照片,全部发给男方家。”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那这杀人动机很强烈啊!
女方恋爱期间,那么为他付出,结果分手了,又见不得人家好,倒打一耙?
谢序宁在心里暗骂几句,了解一些细节后,才与方惜亭一同下楼。
他们现在需要立刻前往黎双所在的工作室,确认刚才得知的情况是否属实。
在搭乘电梯前往停车场的途中,谢序宁看那臭猫,有心捎上自己。
可他这会儿气还没消,没打算原谅,于是男人自信满满、傲娇不已地在显示屏跳到“-1”之前,及时按下1楼暂停键。
电梯忽然中止,正忙着整理资料的方惜亭,莫名其妙抬头看他。
谁知男人白眼乱翻,冲他冷哼一声,跟着双手插兜,一副“我才不跟你顺路”的模样,大摇大摆出了公司门,扬手去拦出租车。
方惜亭双唇微张、无语至极,直接被这离谱行径给气笑了不知多少回。
他不耐烦地用手指尖迅速戳上关门键,嘴里骂着:“有病吧。”
两人各走各的,又在黎双新成立的公司楼下,二度碰面。
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双方都显得不屑。
恰好下行电梯到达,谁也没让步,一起进入后,默契地成对角线站好,离得老远。
方惜亭和谢序宁在会客厅见到黎双,女方如想象中,是非常沉稳内敛、处变不惊的商界女强人形象。
尤其在得知江旭死讯后,她也无动于衷。
那时警方等她回应,女方没拖延。
她只随意翻看手中文件,又无所谓地耸耸肩道:“他性格浮躁,自满自傲,做事不留退路,在外树敌又多,会惹仇家对他下手,那也并不奇怪。”
谢序宁上下打量对方一遍道:“前男友无端丧命的事,好像并未对您造成什么影响呢?”
黎双合上手中文件,脸上露出轻蔑笑意:“您也说了,他是前男友,那我现在应该有什么反应呢?”
“难以置信、无法接受、嚎啕大哭?”女人觉得这简直可笑:“如您所见,我们分手分的并不愉快。”
“当然,这期间是我遇人不淑,被感情蒙蔽双眼,消耗时间和金钱,一把年纪三十多岁,人财两空。”
“到现在分手,净身出户,重新成立工作室,组建团队,白手起家。”
“从警方的角度看,我确实有足够的恨意和动机,要对江旭下手。”
“那倒不是。”方惜亭出言打断,目光落在黎双身上:“您的杀人动机并不在此。”
他指尖紧握住笔身,语调平静地分析:“导致您和江旭分手的导火索,是因为他在外品行不端的缘故,但您做事雷厉风行,并不留恋,火速与他划清界限,并未纠缠。”
“从这一点来看,您并不是会因此记恨,甚至可能冒着会赔上人生的风险,对他痛下杀手。”
“反而是从您离开共同创办的企业后,江旭的事业大不如前。”
“以您的能力,想要折磨他、毁掉他、让他生不如死、一落千丈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您没有这么做。”方惜亭从自己的手机里,翻出一份刚收到不久PDF文件信息:“而且,您也并非如您所说,分手后是净身出户的情况。”
“您当初走得潇洒,从打算用来结婚的婚房里搬出后,就有律师一直在处理这部分,和江旭在一起时所产生的共同财产和股份。”
“尤其分手后的这两年,你们之间有关经济纠纷的官司不断。”
由于财产分割的问题,两人期间频繁见面,争吵。
所以从时间的角度来说,黎双也符合能够使用毒物,对江旭进行慢性投毒的条件。
“江旭前期,应该是对您心怀愧疚,所以针对大部分界限模糊的财产分割点,他都保持着让步的态度。”
“直到得知您在分手后不久,很快又谈到了新的男朋友,且对方各方面实力都强过他许多,所以才导致他怀疑,你们两人的分手,是您早有预谋。”
黎双的未婚夫姓彭,家族都是云京市赫赫有名的地产开发商。
他们家的分支,还涉及金融、珠宝、影视娱乐等各方各面,财力不容小觑。
以黎双的个人能力,若有彭家做背后推手,那么她在金融界的发展,简直可以成为操盘手的存在。
但江旭却明显要阻止,她这样璀璨光明的未来规划,甚至还拿他们两人过往的恋情,威胁黎双分手,再与自己复合。
黎双当然不可能答应分手。
会客厅内突然响起的拍手声,是黎双对方惜亭的精彩推理,给予了最热烈的掌声肯定。
她从可滑动的皮质座椅里站起身来,围着方惜亭和谢序宁的双人沙发绕了一圈儿,随即在两人背后抱手站定。
“其中需要纠正的一点是。”黎双镇定自若道:“我和未婚夫,确确实实是在跟江旭分手之后才认识,没有所谓的早有预谋。”
“其次,江旭的威胁,也确实对我嫁入豪门的影响很大。”
和前男友的资金问题纠葛不清,这么长时间都没办法处理干净,且还有致命的私密照片作为把柄。
事情一旦闹大,自己风评变差,这等世家最在意的就是脸面,怎么可能会允许继承人迎娶这样在舆论立场上有争议的女性?
黎双笑起来:“但是呢,我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我一定要嫁入豪门吧。”
“如果我真的这么在意权、势,那江旭这种水平的人,又怎么可能入得了我的眼呢?”
“我又怎么会允许他,能从我手里拿走这么多,会导致两人资产模糊不清的财产和股份呢?”
她腰弯下来,分别按住方惜亭和谢序宁距离不远的左右肩,无比诚恳道。
“所以啊,两位警官,请你们慎下决断。”
“我的人生,不是只靠男人才能活。”
“当然,你们怀疑我,我也很理解。”
“但我真的没有必要,为了嫁进彭家,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要把自己从身价千万、能力不俗、慧眼独具的优秀女企业家,变成为情所困的杀人犯吧。”
这样的结局太窝囊,完全不符合一个资深金融人,面对风险时的正确评估和判断。
她不会做这么冲动的事。
“不过看你们现在无头苍蝇似得,手里也没什么线索,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
“当初导致我和江旭分手的真正理由。”黎双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她刻意压低嗓音,故弄玄虚道:“其实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案件内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多变、风云诡谲得多。
根据目前情况所述,死者江旭生前的社会关系、经济纠纷、情感牵扯,也不是三两天就能查的清楚。
那时从黎双工作室所在的办公大楼里出来,方惜亭头都要大了。
他暗自呼出一口浊气,像要窒息,手里拿的笔记翻翻找找,随口又问一句:“你觉得她说的话,有几成可信?”
如果从理智的角度出发,黎双要杀江旭,的确得不偿失。
但感情的问题很难辨明是非,江旭的死并非冲动杀人,而是深谋远虑之后的致命一击。
究竟是谁,会如此恨他入骨,预谋良久,态度坚决要送他赴死?
方惜亭问完话,半晌没得到反应,期间反而听闻一声不轻不重,带着鼻音的冷笑。
他头抬起来,看到身旁的谢序宁还摆着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视线瞥到一旁,根本不接他话。
方惜亭实在无语,他把资料合起来:“你再哼一个试试?”
谢序宁满身反骨,脑袋拧回来,目光下睨,恶狠狠地瞪着他:“哼!!!”
方惜亭忍无可忍,顺手抄起手里的笔记本,往他身上狂揍:“给你脸了、给你脸了、给你脸了是不是?”
谢序宁还白挨一顿,又不敢还手,只能抬起胳膊防御:“方惜亭,明明是你不对,现在你还揍我,你……你谋杀。”谋杀亲夫啊你。
“我不对?”方惜亭听他埋怨,满头雾水,抡起来的胳膊猛然顿住:“我怎么了?”
谢序宁委委屈屈揉着肩:“还好意思问我,自己反思。”
呵……反思?反思什么?
反思自己刚刚揍他,没下死手是吧!
方惜亭没忍住,又把手扬起来。
谢序宁条件反射,后退一步,瑟缩着抬手护住自己的脸。
但那猫儿没打下来,反而若有所思地捻捻自己指尖:“真有长进,现在还知道闹别扭了。”
闹别扭?闹什么别扭?所以到现在,方惜亭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演了这么长时间独角戏的谢序宁深受打击、狂按人中、几近晕厥。
倒是方惜亭完全没在意,管他发什么脾气。
那时把车钥匙顺手扔给谢序宁,并从气势上镇压道:“开车去。”
还有功夫生气呢,不想死的话,就赶紧开车去。
谢序宁一米九二的大受气包,被他呼来喝去,委屈极了。
谁能想到自己恋爱还没谈上,就开始妻管严了呢?
谢序宁气得鼓鼓囊囊地,还得跑腿去把方惜亭的车开过来,忍辱负重,迎接家里唯一的王。
他们下一站目的地,是由黎双提供与死者江旭还存在其他感情纠纷的,另一名年轻男性。
方惜亭和谢序宁,弯腰上车后,立即准备出发。
那时车辆驶离,车内两人却忽略了大厦高层处,从百叶折叠窗后露出来的那双精巧的眼。
烟紫色眼影尾部,微微上翘,眼线勾勒的弧度,显露出满满的野心和难驯的野性。
女人盯着他们走远的车尾灯,唇角微勾,轻声嗤笑道:“热恋期,还真甜蜜啊……”
被人单方面暴打后,谢序宁的胳膊被掐出两条红指印。
白臂上落下的颜色艳丽,形状亲密,痕迹显得暧昧。
像是刚刚与人缱绻亲近时,失控下重了手,结果被挨了疼的小猫爪子,狠狠抓过……
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谢序宁本来从小就被方惜亭打。
只不过挨打的原因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他从来、从来、从来都不舍得,哪怕是弄乱对方半根头发丝,那都不行。
他不可能会对方惜亭动手。
更别说把他弄疼……
纵使幼年时期,自己就拳头过硬,是个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