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他……居然自己拿起何老才的那些所谓打扫的东西,步伐踉跄的,一点一点的打扫着。
他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要这么听话的打扫。
但是他看着十年来没有怎么动过的主子居然费力的起身,一点点的打扫,一点点的费力的清除那些脏污的时候……身为暗卫,他居然忍不住泪湿了……
林澜,林大人的护卫来到这个幽山天牢亲自检查,那时候他警惕着,不知道这个林澜是做什么,这个林大人又是要做什么,虽然他们调查的没有错,林大人是没有任何背景的,就是浙州一个富商的嫡三子。但是,小心一点总是没错,但那林澜转了一圈后,就淡漠的走了。
之后,林大人给三个最干净的地方的奖赏来了。
——一日三碗,有着肉糜的粥。
他忍不住嫌弃了,低声跟主子说这林大人也忒小气了。
主子却是突兀的开口,“久不食肉者,如果首次是用熟肉块的话,会身体不适。”
他有些震惊,那是主子第一次为非正事开口说话。
再之后,主子的饭食里就常常有肉了,不是肉糜,就是红烧肉块,量不多,偶尔还有鱼。
在打扫牢房的命令不久后,林大人又突兀的下了命令,所有牢房都要开个阳光可以照射进来的小窗户。
在主子所在的牢房的小窗户开之后,十年来,阳光第一次投射下来,就落在主子的跟前。
主子那天凝视着阳光好久好久。
之后,主子下令,“每日禀报林大人的踪迹给我。”
他恭敬应下。
站在山谷的人影仔细的抹掉他的脚印足迹,随后瞬间飞跃而去,难得主子十年来终于对人有了兴趣,他想着。
*****
林三春慢悠悠的撑着伞,踩着一地的雪,朝山上走去。
身后跟随的是林元财,林大福去处理外头的事了,林澜还没有回来。女犯人好像也是在锁村?
何老才缩着脖子,跟在林三春身后,小声开口,“老爷,这里的雪有点滑,您小心些。”
林三春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踩了踩地上的雪,看了眼四周,眯眼看着不远处,是锁村,关押普通犯人的地方?好像就是几十座小木屋??木屋上头的雪好重的样子。
“何老才!”林三春指着那远处木屋上头的雪,“这加固房子,加固防御的,是你的活还是曹兵的?”
何老才呆了呆,随即有些茫然的挠头,“老爷,一般都没有加固的,房子要是塌了,那就重新再建就成了。”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人死在里头就是倒霉了?
林三春继续朝前走去,一边开口说着,“晚上你和曹兵来一趟。”
何老才忙应着,然后有些犯愁的看着那木屋上头的雪,这个加固房子……他们荆棘镇里的人手不够啊。
到了,眼前也算是一个小村落?六大排平层牢房,每个牢房都是茅草屋顶,前后两面是土墙,左右却是铁栏杆铁门,牢房门口挂着门牌,用号数标记,号数下是犯人的名字,左边都是男牢,右边都是女犯牢房,何老才小声的说着,此处男牢房现在有五百多人,女牢房有两百多人。
林三春看到林澜和冯典,还有一个穿着囚服的老人正在一间一间的给女犯人检查,冯典捧着册子忙记着什么。
林三春默默的转头看向中间只是简单的用石头隔开的左边牢房,他还是惯性思维了,以为女牢房应该是在别的地方,居然是在男牢房这么近的地方。唉。
此刻大雪飘扬,冷风打得人直哆嗦。
林三春看了眼茅草屋上的大雪,对林元财和何老才说着,“抓紧时间,去,今天能登记造册多少,就登记多少。记着,名字,年龄,才艺,额,才艺就是琴棋书画啊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会画画的重点给我标记一下。何老才,你现在去牢房里看看,现在能动,会干活的给我喊几个出来,赶紧的除雪。对了,跟他们说,能在天黑之前,把所有的茅草屋上的雪给我扫干净的,晚上加饭。”
林元财马上应下,从身上的包裹里摸出册子和笔,直接就去了男牢房,从1号开始登记。
何老才跟着林元财,1号牢房里的是个高大的络腮胡子的男人,他似乎脚受了伤,拖着脚,走到门口,看了眼林三春,低头看向林元财。
“名字?”林元财头也不抬的问着。
“孔单。”
“嗯,几岁啦?”
“三十”
“会什么?”
“……”
听不到回答,林元财困惑抬头看向眼前的大个子,“就是你会做什么啊,写字,画画,算账?”
孔单低着头看着林元财,闷声开口,“杀人,算吗?”
林元财点头,“算啊。”
然后林元财低头写上两个字——杀人。
站在不远处的林三春瞅着那孔单,扬声开口,“何老才,让他出来帮忙除雪!”
何老才愣了一下,忙小步跑到林三春身边,急急的,压低声音开口,“老爷,不可以啊!”
“为什么?”
“他,他曾经吃过人!”何老才有些发慌的说着,带着几分惊惧。
林三春微微挑眉,哦,转身慢步走向1号牢房,此时的林元财已经打开1号牢房的门,让孔单出来了,正在指着茅草屋顶上的雪说着要怎么做。
“喂!”林三春走到孔单前,扬声开口问着,“你吃过人吗?”
孔单低头看向林三春。
林元财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何老才急急的跑到林三春的身后,惊惧的看着孔单。
“没有,我没有吃过人。”孔单说着,神色很严肃,“我喜欢吃牛肉。”
林三春挑眉一笑,“成,你要是在三天内,能够把这里的茅草屋上的雪都扫干净了,我就奖励你一块牛肉。”
孔单点头,“好。”
林三春说完,看向林元财,“让曹兵明天一定要送些加固房子的物料过来,他要是不懂,你就让阿福跟他说!还有,再挑两个人!天黑之前,能怎么加固房子就加固,没有加固的房子,犯人也别住,先和别人凑合一下。”
林元财恭敬应下。
这时候林澜和冯典匆匆过来了。
“公子!”林澜拱手,脸色有些难看,“发现了三个孕妇!还有一位老太太,发高烧了。”
林三春皱了一下眉,低声开口,“这四位立即转移去镇里司监所,我们司监所后面有个院子,先安置了。孙太一呢?叫过来,我问问。”
林澜立即拱手应下,转身和冯典赶紧的去安置犯人去了。
何老才这时候已经跟着林元财去继续登记了。
林三春站在原地,有些犯愁,这雪下得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明天起来会怎样?如果雪停了就还好。雪要是越来越大,就这里的这种简陋的条件,没有被雪压屋子砸死,就会被冻死!
“老,老爷?”结结巴巴的苍老声音响起。
林三春回过神,侧头看去,一身单薄的里衣,冻得有些瑟瑟发抖了,满脸的污垢,眼神有些浑浊,但还是算清明,看着他的眼神明显透着惊疑。
“孙太一?”林三春问着,语气放缓,“问你个问题,有没有什么可以御寒的防冻的药?”
孙太一怔了怔,随即低声开口,“有的。”
“哦,那好,你写个药方出来。待会交给何老才就行,那三个孕妇的情况怎么样?”林三春直接问道。
“一个三个月,一个七个月,一个比较麻烦,是双胎,已经六个月了。她们入狱的时间都都在三个月内,还没有习惯这里的生活,养胎不是很好。”孙太一低声说着,一边偷偷的看着林三春的神色。
林三春皱了皱眉,啧,麻烦。
“能活下去吗?”林三春认真问道。
孙太一有些迟疑,“老爷,这个,这个很难说的,三个月的有点流产迹象了,七个月的还好一点,双胎的我也不敢保证。”
林三春点头,“成,你尽量吧,能救活就救活,实在没有办法,那也只能这样了。”
孙太一心头一松,这是要让人家活下去,那就好,那就好……
“老太太的是受了风寒,之前也被刑罚了。”孙太一小声说着。
林三春顿住脚步,转身认真问着,“刑罚的伤重吗?之前那三个孕妇呢?也被刑罚了?”
孙太一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安的低声开口,“老,老爷,这个……”
“你实话实话。”林三春皱眉,神色冷凝起来,“你要是敢遮瞒,被我知道了,你今后就不必离开牢房了!”
孙太一脸色变了变,忙急急拱手,“老,老爷,我说实话,但是,求老爷不要责罚曹兵大人!若是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跟曹兵有什么关系?林三春转了转手里的雨伞,故作冷哼一声,“说!”
“是,是这样的,幽山的规矩,孕妇和孩子都是不责罚的。”孙太一低声说着,“曹兵大人也是按照规矩办事,他不是故意不责罚她们的。”
林三春摸了摸下巴,曹兵?那个看似憨憨的男人?嗯,有意思。
“起来吧。这事我知道了,你在这里多久了?”林三春说着,抬手示意孙太一站起来。
“回老爷的话,已经快八年了。”孙太一小声说着。
林三春点头应了一声,“你跟阿财拿执笔,把御寒的药方写下来,你要记得,要实用的,适合这里的人的,这雪太大了。”
“是。”孙太一低声应着。
林三春就慢步走向女牢房。
孙太一看着林三春的背影,那穿着的青色束袖袍服是上好的布料,披着的披风是最保暖的貂毛披风,脚上的鞋也是难得的蚕丝织成的鞋……他虽然八年没有去过外头了,但是这位新来的老爷必定是出生富贵。
此前他们都暗中猜测过,让他们打扫牢房,开窗,又给他们吃肉的老爷应该是什么样的,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金尊玉贵的,俊秀挺直的青年……
林三春慢步从1号牢房开始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大部分的女犯人都有些瑟缩的躲在里头,也有些女犯人怯怯的看着他,然后……
林三春停住脚步,看向10号牢房,这女犯人背后的……是一个孩子?
林三春走近了两步,那女犯人立即将约莫三岁左右的孩子塞到自己背后,警惕的凶狠的盯着他。
林三春默然,撑着雨伞,退了两步,瞄了眼挂在门口的号牌:10号,郑明月
林三春盯着这个10号门牌,想了想,解下自己的披风,从栏杆里塞进去,指了指女犯背后的瑟缩的孩子,就转身缩了缩脖子走了。
女犯人迟疑的一点点的将栏杆口的披风拉了过来,摸了摸,是上好的布料,女犯人将披风抖开,披在自己孩子身上,孩子缩了缩,似乎有些惊奇,靠着自己的娘亲,将披风努力拉开,将自己的娘亲努力的罩着。
女犯人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一路抖着快步走回了荆棘镇,还没有到司监所,就看到曹兵匆匆过来了。
“老,老爷,我——”曹兵结结巴巴的开口。
“我什么!进去说话!冻死人啦!”林三春吸吸鼻子,转身冲入了司监所。
司监所里,林大福已经在等候了。
见林三春抖索的样子,立即将备好的暖炉塞了过去,又将一碗姜汤塞了过去。
“公子,你的披风呢?”林大福小声问着。
“女牢房里有个小孩。”林三春后头的话没有说。
但是一旁的林大福和曹兵都知道那披风去哪了……
林大福无奈,公子果然真是……唉。
曹兵就有些震惊和意外了,那披风看着可贵了!
喝完姜汤的林三春舒服多了,看向曹兵,直接开口说道,“接下来你会很忙,两件事,第一,将幽山所有的牢房加固,以防接下来的大雪崩塌,需要的材料你跟阿福和何老才商量,第二件事,人手肯定不够,我已经让阿财挑了三个人出来先行除雪了,你现在去,给阿财搭把手,在天黑之前,要将所有的牢房都检查一下,尽量能怎么暂时加固就加固,至少要过了今晚!”
说到这里,林三春神色带着几分冷凝的开口,“若是有人被雪压死了,我唯你是问!”
曹兵一个激灵,忙躬身拱手应下。
事情有点急,林大福只能再次强调自家公子千万要保暖!不要跑出去啦!这些事他们都能搞定怎样怎样的……然后就被林三春翻着白眼赶走了!
*****
司监所的后院的一间小院落里。
孙太一已经提前被带回来诊治孕妇了。
林澜站在厢房里,依然面无表情的脸,孙太一给昏沉的三个月的孕妇扎针,扎针完毕,林澜上前,拿着一条小布条给三个月的孕妇系上。
孙太一愣了一下,看了眼那小布条,小布条上写着:26号,裴氏云霞
“林护卫,这是什么意思?”孙太一小心翼翼的问着。
“标记,这样方便你医治。”林澜平静说着。
孙太一,“……”四个病人而已,他不用这个也是可以的……不过,这个法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林护卫以前也是这样标记的?”孙太一小声问着。
“公子以前做县太爷的时候,曾经爆发过一次瘟疫,病人很多,公子就用这个方法标记病人,方便大夫医治。”林澜说着,抬手指向门口,“还有三个。孙大夫你快点。”
孙太一愣了愣,忙拿起来到司监所后得到的药箱子跟上,他心头有些激荡,好久,没有人唤他大夫了,还有这个药箱子……
*****
司监所前堂,林三春喝着热茶,翻着手里的册子,一边问着下头的冯典,“嗯,所以这三个孕妇都是裴家的?”
“是的。裴家被判满门抄斩,按照惯例,尚未弱冠的男丁和孕妇都是判终生监禁!”冯典低声说着。
“他们是三个月前来的,老太太呢?”林三春低头看着手里的册子,哦,裴家是私下养兵,居心不良啊,所以就满门都死了?唉,也不是,还活着三个孕妇和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是特赏的恩典。”冯典小声说着。
恩典?恩典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看着自己的孙子只能在幽山长大?
“裴氏的小孩子一个都没有了?”林三春继续问着。
“还有一个,按照规矩在女牢那里,和老太太关一起的。”冯典低声说着。
林三春合上手里的册子,看向冯典,“在女牢里的小孩子一共有几个?”
“一共有七个。本来是有八个的,两个月前死了一个。”冯典小声说着,带着几分犹疑的看向林三春,“老爷,这里头三个女娃娃,四个男娃娃。您看,是要……”
“你去,把他们都带到司监所的小院子里,这几日大雪,就暂且留在这里。”林三春说着,站起身,走到前堂门口,看着纷纷扬扬大雪,想到幽山山谷里的天牢和重牢,就开口说着,“你和曹兵办完事后就去天牢那里看看,带上厚厚的被褥和孙太一熬制的药,对了,带上几碗姜汤,分发给牢里的犯人。”
“是。”冯典恭敬应着,看着林三春在雪色下的俊秀白皙的侧脸,忍不住小声说着,“老爷,其实……每年大雪都是要死几个的……”能熬过去是命大,熬不过去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啊。
林三春侧头看向冯典,似笑非笑的开口,“你管我啊?”
冯典脸色微微一变,忙躬身拱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老爷我做事,就是图两个字——高兴。我高兴这么做就这么做!哼!”林三春说着,冷哼一声,扬手,“快点去办事!”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冯典说着,急急往后退着。
待冯典离开,林三春回到书案后头,翻着册子,单手托腮,闷闷的,他就是固执的要做他自己——死性不改的那种!
哪怕是封锁记忆长到了弱冠成年,在没有记忆的那十六年里,他还是他,压根没有变过!唉,只能说他就是这样啦!
林三春翻起册子,继续看了起来,澜澜不爱说话,做事却是细心得很,这里头的个人才艺都记载得很好,哎,也有会画画的女犯啊。哦,看看还有几个……
****
直至夜色泛起,大雪依然飘扬。
幽山山谷的入口处,冯典剁了剁脚,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曹兵匆匆赶来,背上背着厚厚的被褥。
“都发放了吗?”冯典低声问着。
曹兵点头,又苦着脸说着,“都发放了,被褥,姜汤,还有药,都发放了,锁村五百三十人,没有漏掉,哦,十一人在司监所,就没有算进去了。”
“好,那我们进去吧。”冯典说着,看向幽山山谷的入口,深吸了一口气。
曹兵就有些发抖了,“真的要进去啊。”
冯典瞥了曹兵一眼,“不然呢?”
曹兵揉了把脸,里头的那位是山谷里唯一的一位天牢重犯!已经在里头待了十年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曹兵想,他和冯典一定都不想进去!
冯典说完话,就转身深吸一口气,快步进去了。
幽山天牢,即便是负责送饭的何老才,那也是每次都是速进速出的!也不是说里头的那位有多么可怕,只是……那种感觉难以形容。
冯典冲进去了,曹兵也只能快步跟在冯典身后进去了。
山谷里头的牢房其实都空空荡荡的,进来这里的重犯没有多久就会癫狂死去。
这里太暗了,太阴冷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里头似乎有种凄厉的哭声,听着特别的渗人!
冯典走得非常快,曹兵也赶紧的加快步伐,快点把东西放下就走吧!
等走到最深处,就看到那个一直坐着的人,居然站了起来。
老爷吩咐的专门开的小窗投射下了大雪的光芒,似乎还有月色的,淡淡的带着几分透明的白色落在这个人身上,即便这人身上的衣服脏污极了,长长的头发垂落,一边脸上还有狰狞的疤痕,可在此时,竟隐隐的有种难言的风流韵味,似乎天外谪仙落下凡尘的惊艳。
但是,当这个人抬眼看来,占据了大半个瞳孔的黑色透红的眼眸就瞬间让他们都惊惧了!
冯典猛然放下食盒!曹兵扔下被褥!
然后两个人唰的一下就往后退退退,冯典拱手快速说着,“老爷命我等送来的!”
说罢,冯典转身快速的离开!
曹兵也是如此,急急的慌乱的拱手,然后也转身跑了。
月色下的人沉默的看着两个人远去,抬起的眼慢慢的落在了扔在他牢房外头的食盒和被褥……是他命人送来?
“主子?”倏忽间,人影闪现,跪在了他的跟前。
“他下午睡醒后做了什么?”月色下的人开口问道。
“回主子,林大人睡醒后,就去了锁村,他命冯典和林澜,还有孙太一去女牢房那里检查,登记,真的找出三个怀孕的,是裴家的媳妇,还有裴家的老太太,她发了高烧,林大人让冯典和林澜把这四个人都送去了司监所,让孙太一给她们医治……随后,他在男牢房那边,让林元财和何老才检查,登记,还要挑出三个人清理屋顶上积雪。林大人亲自指定了孔单。他还问孔单有没有吃过人,说如果孔单接下来的三天能够加固牢房的话,他就让孔单吃顿牛肉……”
月色下的人垂下眼睛听着,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小窗,“今天的雪很大。”
“是的,主子,可是往年也是这般的大雪啊,冯典说林大人不必如此,说每年大雪都要死几个人的。”
月色下的人听着,开口问道,“他怎么回答?”
“林大人直接就说了一句——你要管我啊?”
月色下的人听着,几不可见的微微扬了一下眉,“然后呢?”
“然后冯典就来此处了,是林大人特意吩咐的,要给主子你送被褥和姜汤,药。”
“药?”月色下的人看向牢房外的食盒,冯典放得太快,食盒的盖子掉了,里头是三碗,应该是一碗姜汤,一碗肉粥,一碗药。
“是,林大人让孙太一开的御寒的药。”跪着的人说着,站起身,将食盒和被褥都拿了过来,透过牢房的栏杆送了进去,被褥很顺利的塞了进去,但是食盒没有,食盒太大了,只能一碗一碗的放进去。
月色下的人慢步走到牢房门前,盘腿坐下,背脊挺直,端起肉粥,喝了一口,还温热的。
“还有呢?”月色下的人继续问着。
跪着的人想了想,忙说着,“还有两件事,林大人命冯典将锁村的小孩子都送进司监所,还有就是林大人自己的生意画中事是陶家的旁系做的。”
月色下的人慢慢的点头,将一口一口喝完的肉粥的碗放下,又端起姜汤慢慢的喝着。
“主子?”跪着的人看着自家主子这平和的模样,大着胆子问着,“主子要不要请孙太一来看看?”
月色下的人瞥了眼跪着的人,慢慢开口,“影甲,想办法到林大人的身边,或者司监所任职也可以,叫影丙过来,告诉影乙,该做的事情继续。”
影甲听着,欣喜若狂,忙恭敬伏首应下。
——这是十年来,主子吩咐的第三件事!
——最最重要的是,主子的这些吩咐不再试简单的一是一,二是二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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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笼罩大地。
林三春披着大氅,双手拢袖,站在前堂屋檐下,看着天空飘落的雪,似乎这雪小了一点。
“哎呦,公子!您怎么还站到外头去啊。”林大福放下手里的托盘,赶紧的上前,急急说着。
林三春回过神,慢悠悠的转身进屋,“我穿了大氅了,里头还加了绒衣,我不冷了。”
“不冷也不能在外头这样吹风!”林大福一脸严肃,“老夫人特意写信说的,如果您不听话,她就亲自来幽山!”
林三春默默的坐到圆桌旁,他那个娘亲和他原来的世界的娘一个样,脾气说话都是一模一样,想想小时候不听话非要爬树,结果他娘亲对着他哭了一天……
林三春挠头,转开话题,“阿福,小院子那边的饭送过去了吗?”
林大福一边将托盘里的东西放到桌上,一边笑道,“公子您放心,何老才做事老练着呢,他特意来问我说是要按照犯人的份例去做,还是要加份例?我就按照公子您的吩咐跟他说,她们既然是犯人,自然就应该按照犯人的份例去做,但如今他们是病人,又是孕妇,那么问问孙太一,是否该加点什么就加点什么!”
林三春点头,“嗯,这样就好了。那七个小孩还有孙太一的份例也是一样这样处置就好。”
“公子,何老才谨慎着呢,他拟好了份例单子拿来给我看,说是问过孙太一了,那三个孕妇和老太太得多点膳食,那七个小孩有两个已经很虚弱了,也得加点膳食。我就批了。”林大福说着,将一碗炖鸡汤放到林三春跟前,“公子,您赶紧用膳,我去后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