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春啧了一声,开口说道,“世上最可恶的,不是暴政,而是懒政!”
萧琞微微点头,嘴角依旧弯着,语调透着不自觉的柔和,倒了杯茶递给林三春,“大人说得对!”
林三春接过茶,一边喝着,一边看向林大福,“阿福,就这么几件事了,对吧?”
林大福站起,躬身拱手,“是的,公子,就这么几件事了。”
“嗯,探监表的,我晚上看完了,再让你明天带过去给金来多,那些在黑林外头蠢蠢欲动徘徊的暂且不去管,让金来多散步一下黑林里有大蛇吃人!对了,还有毒雾,编几个鬼故事吓唬吓唬一下。我外祖父那边就不用管啦,他老人家最喜欢玩突袭,随他!”林三春一样一样的嘱咐道。
林大福一一恭敬应下。
说完了,想起阿财,林三春托腮看着林大福,叹气问道,“然后阿财呢?他怎么说?”
林大福无奈苦笑,“大人,阿财他从小到大就知知道练武,吃饭,跟着你的时候,又那么开心自在,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他现在有些发蒙,不若再多给他一些时间?”
林三春想了想,“既然这样,你跟他说,我外祖父来了,到时候若是他还是这么茫然,就不若跟着我外祖父去外头走走,我给他半年时间。”
一旁的萧琞听着,微微顿了一下倒水的手,低沉的声音慢慢开口,“大人事情因孔单而起,不若让孔单去寻林元财,让他们好好谈谈,若是谈过后,林元财还是懵懂不知,难以抉择,再跟老太爷去外游历不迟?”
林三春点头,这样也成,便对林大福说道,“阿福,你回去后跟阿财说,问他自己愿不愿意跟孔单好好再谈一次,如果愿意的话,今晚来忘川路的亭子,孔单在那里等着他。”
林大福恭敬应下。
随后,林大福和影甲退下了,林三春打着呵欠,懒懒的往后一躺,看着给他仔细盖着披风的萧琞,模糊不清的说着,“淮河你搞定了,那渭河呢?你什么时候去搞定它?”
萧琞眉眼柔和泛着笑意,“大人希望我去搞定它?”
“嗯……太可恶了……那些自私自利的贪婪又恶毒的人……萧琞,你可一定要赢……”林三春模糊不清的说着。
萧琞垂着深黑色泛红的眼眸,掩去里头翻腾的繁杂的情绪,和深深的压制在黑色沉淀背后的不可被人所知的渴望,他抬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拂开林三春垂落的发丝。
“赢是一定的……我的,大人……”
孔单站在亭子里,沉默的盯着忘川路。
而在亭子后头的幽山树林里的高处,林三春一边咬着南瓜糕,一边看着下头的孔单。
“……大人,慢点吃,喝点水。”萧琞一边扭开水壶,一边无奈的低头说着。
后头的影甲和林澜默默对视一眼,心头都非常的无语,公子(主子)是不是都忘记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
此时的他们在这林子里的高处的大石头上,也不知道他们家的公子(大人)平时溜达的时候是怎么找的,居然找到了这么一个恰好的观察点。
影甲心头很是纠结,他知道大人和主子要来此处……额,观察一二的时候,委婉劝说过几句是不是不太好啊。可大人还说什么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难道孔单还会对林元财用强的?
林澜心头也有些别扭,不过公子决意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去反对的,就是觉得……额,以后阿财知道了,会不会觉得羞愤啊?但公子说得以防万一??是怕孔单会对阿财不利?
影甲和林澜都忍不住看向下头,孔单还是一个人在亭子里,难道阿财不来了??
林三春也在嘀咕这个问题,喝了一口水,小声问道,“孔单家里定的那个亲事,是真的已经解除了?”
“嗯,当时他和我差不多同时入狱吧,孔家四分五裂,且很快被一一斩杀,孔单当时受了极重的刑罚,女方那边是亲自寻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下了懿旨,将女方赐婚给了荣亲王,如今也是生儿育女了。”萧琞低声说着,“我也不知此事,是孔单告知了我,说女方绝不可能等着他,说如果女方真的等着他,那他自然会对林元财说清楚,并且致歉,他今后也会远离林元财。他拜托我去调查一下女方那边的消息。”
林三春疑惑侧头,小声开口,“孔单怎么这么确定女方不可能等着他?”
萧琞抬手轻轻的揽过林三春,低头,好听低沉的声音小声说着,“因为那女方姓白。”
林三春恍然,随即更加好奇了,“那当初,孔单也愿意和白家定亲?”
“没有定亲,不过是当初口头有提过,孔单自己当时在西南打仗,孔家是未曾征询他的意愿就为他定下的。但对上京的那些人家来说,说过了,就是定亲了。”萧琞揽着林三春,好听低沉的声音开始有些沙哑,低头凝视着林三春的眼神开始幽深了起来。
而林三春并没有发现,后头的林澜只觉得这两人怎么凑那么近啊,犹豫着是否要上前。
林三春恍然,随即侧头看向萧琞,犹豫着小声开口问道,“萧琞,你当初也是这样被退亲了?”
“不算退亲,因为没有定亲。”萧琞淡淡的说着。
林三春觉得有些尴尬,这个,这个被陶皇后背刺一刀的事,说来也是萧琞难堪的事情,他刚刚真的不该问的,可刚刚也不知怎的,就突然问了。
林三春有些局促的想要坐直,才发现自己被萧琞揽在怀里,紧紧的。
“大人……”萧琞低声开口,语调缓慢平静,但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执拗,“我没有定亲过。”
林三春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萧琞。
萧琞神色很平静,但眼眸幽深,似乎压制着什么般,低沉好听的声音缓慢坚定的说着,“如我刚刚所说,上京的那些人家在这些事上,说过了,就是定亲了。那时候我母亲颇为欣赏陶源直,认为这样的家族,这样的父亲培养出来的女儿必定是知书达理,贤惠温善,且陶皇后在上京官学中求学,与我等也算是同窗,母亲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后来便含糊的提了提,我当时忙于政事,母亲提过,我拒绝了,后来我落难,母亲来不及去陶家将此事说清,便传来了陶皇后做太子妃一事,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母亲也就明白了。”
林三春听着,有些怔然,侧头看向萧琞,可是在大概剧情里,陶皇后是忍辱负重的角色啊,对萧琞是最痴情的那个呀,是萧琞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个啊。
——难道不是这样?
林三春有些迷糊了,不过,观陶皇后在政事的所为,简直可称之为恶毒又短视。
林三春摸了摸下巴,难道他是走错片场了?还是老头子给他的大概剧情有问题?
“大人?”萧琞讲完了,却没有听到林三春的回应,只见林三春摸着下巴思索着什么,忍不住开口,顺手捏了捏林三春的下巴,故作不解的开口,“大人下巴怎么了?”
“没,我想事呢!”林三春眨眼,拍掉萧琞捏着他下巴的手,一边开口疑惑问着,“如果陶皇后是一早就是算计你的阴谋团成员,那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呀,你怎么看都比那蠢皇帝要好看啊。”
萧琞听着,嘴角微微勾起,眉眼愈加柔和,“大概是因为我对她不假辞色吧。从我身上,她什么也得不到,倒不如皇帝,可以给她更多的东西,比如说权利。”
林三春惊愕,“她是想做芳国女帝吗?”
萧琞嗤笑一声,透着嘲讽,“大人可以看看她以后的作为。”
林三春摸了摸鼻子,确定了,他必定是走错片场了,希望那老头子早点来找他!
忽然林三春低头一看,眼睛亮了起来,“萧琞,阿财来了!哎,这个笨阿财!他居然来了!”
林三春兴奋过后,就一脸懊恼了。
——啊啊啊啊,打赌输给萧琞了!
萧琞抬手揽紧林三春,一边示意噤声。
林三春忙点头,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萧琞眼眸不由泛起笑意,目光愈加柔和幽深了,但可惜林三春只顾着看着下头的热闹——
哇塞!拉扯了!拉扯了~!笨阿财抬手推了孔单了!好!推得好!哎,等等!笨阿财居然被孔单从背后抱住了!哇,等等等等,要亲了吗?要亲了吗?要亲了——
林三春,“……”
关键时刻!可恶的萧琞居然捂住他眼睛了!!
等萧琞松开手了,林三春忙急急的探头看了下去,孔单和阿财两人头碰头的对坐,低声说着什么,孔单的手紧紧的抓着阿财的两只手,额,这个抓手的……有些熟悉咧?
林三春只是困惑了一下,就转头看向身侧还揽着他肩膀的萧琞,无声的做了一个口型:亲了没!?
萧琞无奈,眉眼却是笑意浓厚,也无声的做了一个口型:亲了
林三春眼睛嗖的一下更亮了,随即又懊恼了起来:啊啊啊,笨阿财!他又输了!
*****
输了两次打赌的林三春在林元财和孔单分别离开后,也被萧琞牵着慢步回了司监所。
月色尚好,厢房里的淡黄色夜明珠罩上厚纱后,微弱的光芒与窗外的月色相互映照,在厢房里处处洒下光辉。
林三春趴在枕头上和躺着萧琞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明天笨阿财肯定就会回来了。”
“嗯。”
“不过,我还是要跟笨阿财说,凡事要考虑清楚,一旦决定了,就不可以反悔了,这可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了。”
“大人说的是。”
“……萧琞啊,咳,我今晚输了两次,那什么,你说的要我答应的事是什么?”
“……大人,先留着吧,待将来再说了。”
萧琞说罢,掖了掖被子,抬手抚了抚林三春的头发,“睡吧,大人。”
林三春却是摇头,抓住萧琞的手,很严肃的说,“那可不行!今晚打赌的,今晚解决!你要是把这个赌约留到将来,那我可就不认了!”
——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哦。
萧琞反手轻轻握住林三春的手,目光深深的看着林三春,“大人,既然如此,那大人答应我两件事可好?”
林三春点点头,手指无意识的戳着萧琞的手掌,“你说。”
“第一件事,大人若是要离开幽山,要带上我。”
林三春一愣,哦了一声,点头,好吧,到时候也不一定会跟着他,按照眼下的局势,萧琞哪有可能跟着他啊。
“第二件事,将来不管我做了什么,大人都不可以不理我。”
林三春想了想,看着萧琞,“好。”
——他和萧琞如今是朋友,朋友之间闹闹矛盾可能有,但会让他不理人?嗯……除非他和萧琞决裂?不过那也不可能,他和萧琞这么好。
林三春趴在枕头上,看着萧琞,笑着随口说道,“我怎么会不理你?你是怕将来你会做什么事……嗯……让我非常生气的那种?”
萧琞握紧林三春的手,微微凝眉,声音低沉,“我绝不会做伤害大人的事!”
语调缓慢,透着几分沙哑,却让人听出了里头的决然!
林三春不由一怔,随即有些局促,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萧琞……这么认真啊。
“我知道了。”林三春带着几分局促的开口,随后坐起来,认真点头应下,“两件事,我都答应你。”
萧琞深黑色的眼眸泛着红,在他所见的红色世界里,唯有眼前的这人是越来越亮的璀璨,是他人生到此,绝境深渊里,发臭烂泥里拼命挣扎出来所唯一想要抓住的……
萧琞手掌微微用力,将坐起来的林三春扯入他的怀里,一边揽抱着,一边平稳着声音,低哑开口,“大人,该睡了。”
林三春被扯入萧琞怀里的时候,有些微愣,随后无意识的蹭了一下,萧琞的身体虽然硬邦邦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自打和萧琞一起睡后,就特别睡得好,虽然之前他的睡眠质量也挺好的。
大概是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在萧琞的怀里可以睡得乱七八糟,外头打雷刮风下大雨他也不用爬起来……
迷迷糊糊中,林三春又蹭了一下,然后背脊被轻轻的抚着,温热的大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似乎他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隐约中,还有淡淡的好闻的墨香味道……
“晚安……萧琞……”他无意识的低声咕哝着。
然后,他沉沉的睡去了。
萧琞静静的凝视着枕着他的肩膀,沉沉睡去的林三春,揽着林三春的手,抬起,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脸颊。
——他大概会做的,对不起大人的事,便是将大人困于他的怀里,囚于他的生生世世。
*****
翌日,司监所。
林三春坐在前堂书案后,托腮,看着站在他书案前,躬身拱手,一脸尴尬羞恼的林元财,笑道,“我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就是你自己都想好啦?”
林元财点头,有些结巴的尴尬开口,“是,是的,公子。”
“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麻烦,你自己也考虑好了要怎么做嘛?”林三春探头问着,带着几分严肃的说着,“那些事你自己想好?”
林元财重重点头,低声拱手,“公子,我都知道,公子说的那些麻烦我都想过,想想还是挺可怕的,可是……以前我跟着师傅学武的时候,一开始也害怕,练武好辛苦,又痛,但后来咬咬牙,也就过来了,后来跟着公子去了东柳县,瘟疫爆发的时候,我也害怕,我怕公子也中了瘟疫,到时候我肯定要跟着公子一起去的,后来,也过来了,说是生死之间走一遭也不为过了……所以,公子,那些麻烦,我怕,但一定是能够解决的。若是没有办法解决的话,那,那也就是我和孔单之间就是这样了。”
林三春听着,笑了起来,坐正,一边拿过折子一边说道,“放心放心,你家孔单可是大将军,这么点麻烦他要是搞不定,那他就可以滚去暗谷里重新练一练啦!”
林元财嘿嘿一笑。
“不过,你现在还是要做我的侍从护卫对吧?”林三春问着。
林元财肃然点头,拱手,“公子,我与孔单已经说好了,时局未定,我依然是公子身边的护卫侍从!”
林三春点头,认真说着,“阿财,将来时局定了,孔单若是没有变更心意,那么他必须要按照古礼来,和你办一次成亲的仪式,让天下人皆知他孔单是有主的。”
林元财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迷糊,“公子,古礼?那什么,两个男子之间也有古礼吗?”
林三春一笑,故作神秘的眨眼,“那这个就不能告诉你啦!”
——没有古礼,他现编一个呗!
就是不能让孔单这么随随便便的把他们家阿财骗走!哼唧。
荆棘镇上,范显和萧琞慢慢的下棋。
“……那十人倒是很快就融入了荆棘镇,也是因为本身都是庄户,谈到土地的时候也就很多话说了,冯文书说,这十人没有问题,如今已经按照大人发布的申请章程,在进行申请了,只要五月的复核检验田亩分配完成,就可以给这十户分配田地了,不过,大人的意思是按照之前荆棘镇的住户分配标准,进行分配,倒是老朽以为,应该降低一个层次比较好。”范显说着,一边下棋。
“大人的意思是要一视同仁,但这十人是外来住户,若是一视同仁只怕对原来的住户来说会心生芥蒂,范老跟大人仔细说明一下,大人就明白了。”萧琞说着,抬手,落了一颗白棋。
“是,老朽下午就去回禀,还有一件事,老郑提到,能不能让岳阳书院的白名单的学生也过来幽山这边,他说大人安排的课程学习非常好,且外头混乱,他也怕岳阳书院的那些白名单的学生会被带入歧途,或者出了危险,老师那边的话,也可以过来,他说学习屋的老师还是挺缺的……”范显继续说着。
“现在还不可以。不过,那些白名单的学生倒是可以去做一些事,前几日,大人提到了一个有趣的事,他曾经在东柳县的时候,写过信,指点过浙州林家的两个侄子玩游戏,游戏的方式,就是做任务,他派人在浙州的店铺埋了宝藏,要找到宝藏,就必须完成任务,任务的内容有猜谜,有做活动,其中一个活动,就是帮林家的酒馆卖掉三瓶酒……”萧琞语调缓慢低沉的说着,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范显听着,抚着胡须,若有所思。
萧琞缓慢放下一颗白棋,一边站起身,“具体的章程,你和郑老商议一下。”
范显忙站起,恭敬拱手应下,待萧琞远去,才直起身,低头看向棋盘,脸色不由复杂了起来,不知不觉中,他的黑棋都已经全军覆没了吗?
*****
萧琞慢步走在田埂上,来来往往的庄户,见到他,都站定,恭敬躬身拱手,有的,甚至跪下磕头。
——却没有一人面露惊惧之色。
萧琞微微垂下眼,居然都不怕他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忽然,倏忽间,影一闪现,躬身拱手,低声开口,“主子,唐家老爷子距离上京还有半日路程,今晚就可以到达长春镇。”
萧琞微微顿住脚步,随后慢步而行,“林大福呢?”
“林大福还在长春镇。”
“大人还在司监所?”
“是,林澜已经归来,和林元财两人都在司监所里守着大人。”
萧琞微微点头,抬脚,瞬间消失在原地,还在原地恭敬躬身拱手的住户们都齐齐敬畏的看向了萧琞消失的方向。
远处亭子里的范显抚着胡须,看着陆陆续续站起来的住户们,神色复杂,什么时候开始,荆棘镇的这些人,包括看守们,都不怕宗主了?不,应该说是更加敬畏了,不像以前,将宗主当成恶鬼罗刹般……也是,宗主天天和大人一块,这些住户们又岂会害怕?
****
司监所里,林三春翻着探监表,看着下头的谢羽舒,“要是你也同意,那我就同意这个飘飘的探监申请了哦。”
谢羽舒点头,脸色有些微红,带着几分激动,“我,我没有想到飘飘还喂,于小衍记得我……”
林三春一笑,将签好的探监表递给一旁的冯典,一边说道,“你不也一直都记得她嘛。说起来我很好奇啊。你和她的亲事,是谢安为你定下的?”
谢羽舒摇头,低声开口,“是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为我定下了,但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嗯,如今你们都是自由的,你也算是没有长辈了,八月中秋的时候,要办一场大型的亲事,你们若是想赶着早点成亲的话,可以在八月的时候一起办了。到时候,有萧琞,沈平之,还有范老,裴老太太为你们证婚,也算是热闹了。”林三春笑道。
谢羽舒眼睛一亮,但随即又苦笑道,“可是,大人,我在幽山,飘飘她在外面……”
“她可以成为荆棘镇的住户嘛。这个具体操作到时候再说。你们先见面,其他的后续再论。”林三春说着,拿起一张探监表,反复的看了看,疑惑的抬头看向谢羽舒,“谢羽舒,陆老还有亲人在外头?”
谢羽舒一愣,随即拱手,“这个不清楚,听闻陆家当时是全家判了斩刑,就剩下陆老一个人了。”
林三春思索着,放下探监表,“好,你先回去吧。”
谢羽舒便拱手告退,冯典就上前一步,低声开口,“老爷,我是听陆老提过,他有一个孙女,六岁就走失了,六年前陆老进来幽山的时候,算算年龄,这个孙女十二岁,那么,这样算起来的话,如今应该是十八岁。”冯典说罢,点了点探监表,探监表上,这个叫香叶的女子在年龄上写的就是十八岁。
林三春点头,“这样好了,这两个我批准的探监人,到时候我都先见一见,再带去会客室跟谢羽舒他们见面。”
冯典恭敬拱手应下。
说话间,萧琞进来了。
林三春抬眼看见萧琞,一笑,“回来啦?正想喊澜澜去找你呢。”
萧琞眉眼温和,上前看了看书案,左侧是他批阅好的,大人正在抄,右侧是又送来了一些?
“你看看,也不知道上京那边在搞什么,这个什么折子啊公函越来越多了!”林三春一边抱怨一边赶紧的低头抄着。
萧琞拿起右侧最上面的一本,打开看了一下,微微皱眉,是千秋礼的公函?
“大人……我们幽山府库有多少库银?”萧琞问道。
林三春茫然抬眼,“啊?库银?我们幽山有库银吗?”
萧琞,“……”
萧琞干脆看向一旁的冯典,直接问道,“司监所的府库里,还有多少库银?”
冯典恭敬躬身回答,“萧公子,在老爷来之前,府库里只有十六纹银,前阵子,刑部尚书谢安来幽山巡视的时候,已经将幽山司监所的账本都呈交了。”
“那么现在呢?”萧琞继续问道,凝眉,“从大人来幽山后,所有开销都是大人自己的私库所出?”
“现在还是十六纹银……”冯典声音微弱了,“所有的开销都是大人自己的私库,阿福管事和何老才负责大人的私库账目的开支。”
抄好一本折子回复的林三春这时候抬头看向萧琞,“怎么了?上头要搞啥幺蛾子了?”
萧琞将手里的千秋礼的公函递给林三春,一边说道,“太皇太后的千秋节,按照她的规矩,地方和朝堂六部都必须送礼,但这送礼不可能随随便便,为了挣个脸面,也为了能够在太皇太后跟前露脸,地方和朝堂六部都是想尽办法,寻找稀奇珍贵的东西,而稀奇珍贵的东西,自然不是一个普通州府官员所能承受的,于是,为了敛财送礼,十年来的惯例,都是用库银,而每逢这个时候,户部尚书会借这个机会,清点各地库银,为了送礼,为了账目上的好看,地方官员都会搜刮民间的钱财以充库银,美其名曰为千秋送礼。”
林三春看着公函,突然恍然,“哦,难怪我去上京述职前,州府查东柳县的库银,看到库银账目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原来是嫌弃我的库银太少了啊。”
萧琞听着,眉眼泛起笑意,“大人在东柳县的时候,也都是用自己的私银办事?”
“啊,是啊。这样方便,我想怎么做事就可以怎么做事,不会被桎梏!”林三春说着,将手里的千秋礼的公函一甩,一边突兀的带着几分奸诈的笑了起来,“萧琞你是怕户部来查账,查到幽山的库银太少?哎,这个也不对啊,去年幽山也应该是差不多这个银两吧?”
一旁的冯典恭敬躬身拱手,“老爷,幽山不用送千秋礼的,一直以来,上京的人都说幽山很晦气!”
萧琞听了,扬眉,“是不用送礼了,不过户部的人要提前来查账。”
冯典呆了呆。
林三春懒懒开口,“查就查吧。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