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鱼间隔着窄窄一道,中间只有一汪漾波的水,但维诺被卡在轮椅上过不去。
这种时候就感觉有两条废腿麻烦了,维诺够不到人鱼。
要是他两腿好着,呵,维诺眯起眼,冷酷地想,他必然要把整条鱼拉到岸边上下其手,给他全身都——抹一遍药,哪儿容得下他拒绝!
今天我必然要给这条鱼上药!
“来,爸爸,我给您上药。”冷酷的维诺能屈能伸,笑容不变地换了只手,换了左手掌心向上伸向人鱼,邀请人鱼过来。
不就是叫自家宠物爹么,维诺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他以前被家里满屋拉屎的喵逼得还叫过祖宗。
人鱼:“……”这人又开始给他无中生子了。
苍白细瘦的手掌伸过来,有淡淡的血色在掌心,停在空中几秒后甚至开始微微颤抖,人鱼能感受出这人的虚弱状态。
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人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刚起来第一天就撑着这幅消瘦虚弱的身体去接他,还想着给他上药。他内心轻嗤,明明研究院那帮衣冠楚楚的人鱼研究员们都懒得管他身上的伤的,这个网传孤僻冷淡又阴郁的人倒是对一条人鱼尽心尽力。
不过也刚好,之前疼是疼一些,这些伤倒是能遮住他的面容,让他不至于被那些研究院的人认出来。
人鱼看了一眼青年伸过来的手,心底一动,伸手覆了上去。
然后就被他和青年接触的那块皮肤传来的澎湃的抚慰感惊到了。先是涓滴水流般透过皮肤血肉,让他手上疼到麻木的伤痕开始感觉到轻微的麻痒,然后那股水流变成无处不在的水汽,从青年掌中汹涌冒出,顺着手掌冲向体内,将他包围。
头皮发麻,后脊一个绷紧后缓缓放松,那是精神上产生的恍惚的舒适感,像是惬意的泡在温凉的水中,让他想舒服地闭眼放松。
虽然知道人类有个说法,说是肢体接触可以抚慰自己的人鱼,但他一直对这一说法嗤之以鼻。因为他之前二十多年和别的人类也有过肢体接触,从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产生类似的精神抚慰的感觉,他甚至感觉自己被损毁的精神核也在慢慢修复。
人鱼觉得他尽快跑走的计划可以稍微搁置一下。
维诺举手快举酸了,但他一直坚持着,因为人鱼一直在盯着他的手看,似乎是在犹豫。
终于,他的等待没白费,人鱼从水中抬起湿漉的右手,轻轻握了上来,遮住了自己的掌心。维诺抬眼,看人鱼的瞳孔微缩,莫名感到人鱼现在有些惊奇。
尖长的指甲并没有划伤维诺的手,他能感到人鱼只是轻覆上自己的手,没有落实重量。
唇角的弧度不由自主扩大了些,其实还是个胆小的乖孩子啊,刚才估计看他的金属手不太敢过来,现在换成自己的手就凑过来了。
“宝贝过来。”人鱼顺着力道再次靠近他,维诺左手牵着人鱼的手,右手给人鱼涂药,就从牵在手中的右手手背开始,边涂药还边向人鱼低声解释,“我给你上药啊,别动,伤口好了就不疼了。”
涂药的时候,维诺才发现,他之前以为人鱼右手上缠着几圈的烂水草,解开后其实里面有一根金属手链,松松绕着人鱼的手腕。沉黑的金属细链掺杂着细细的蓝色碎片,像是深夜中的温柔星光。
维诺一看那个材质就知道那是一种极为稀有的软性矿物制造成的,一般是用在机甲零件上增加坚固度的,只其中的蓝色碎片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人鱼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呢?
靠,维诺反应过来了,估计是人鱼毁容后被以前的领养人弃养了。说不定人鱼身上的伤有一部分就是那个垃圾弃养人弄的!
维诺更心疼他的小可怜了,有些垃圾就仗着人鱼说不清话,脑子笨点,不懂直接伸冤报仇,就随意虐待。于是忍不住动作放得更轻了。
维诺试图去解那条手链,但被人鱼轻轻握住手制止了。人鱼低垂着眼睫,护着手腕上的细链,显然是不想被摘走。
行吧,自家崽喜欢的话,不想摘也行。就是他有点莫名的酸,只能更加专心的给人鱼上药。
青年放软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丝沙哑,和着他独有的温柔,让人鱼耳根有些痒,不自在地滚动了一下喉头。
凉凉的绿色药膏散发着清凉的草木香气,被维诺均匀涂在人鱼手背一层,将那些红色黑色的伤痕覆盖住,颜色看起来有些诡异。
维诺倒是有点惊讶,还以为人鱼会不喜欢这股味道跑走,结果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乖乖被他牵在手里,看着他给人鱼上药。也好,趁着这股乖劲儿,维诺把人鱼两条胳膊都上了药,露在水上的前胸后背也涂上了薄薄一层淡绿药膏。
期间维诺看人鱼挺老实的,就放开了抓人鱼的手,结果人鱼一看自己松手了,还主动抓着维诺的手腕继续牵着。即使是给人鱼涂后背时,人鱼也要背过身抓着他的左手。
维诺全程绷不住唇角的笑意,都由着人鱼。
他又被自家丑儿子萌到了。
啊……这条丑丑的人鱼,好像粘人的大猫啊。就那种平时一声不吭,但就是会执着地贴在亲近的人身边求蹭的大猫,固执又深情地爱着它的人类。
而且,虽然现在看着丑,等儿子脸上的伤好了,可能也是个清秀的美人鱼呢!
涂完身上的伤,涂脸的时候维诺尽量放轻力道,一边讲哄人鱼,告诉人鱼不疼不疼,一边小心用指尖带着药膏轻轻在脸部伤口涂抹,尽量一次涂到位。
手下的伤口凸凹不平,腐烂的黑肉看得维诺眉头直皱,这烂肉不清除的话,涂药其实也没什么用处。而他现在身体还比较虚弱,也不敢直接上手清除人鱼脸上的伤口,还是请个医生来比较保险。
人鱼倒是没什么反应,正面面对青年时,他一直都在沉默安静地看着维诺。金色的眼瞳将这个人映在眼底,看在心里。
人鱼不懂为什么这个青年是特别的。但也无所谓了,碰到了就是他的。
人鱼理所当然的想。
给人鱼涂了一小半脸后维诺放下药瓶,在池子中滴入治疗人鱼尾巴伤口的药水,然后抬起了弯了半天的身,在人鱼跟着他抬起的视线中向池中的大猫鱼轻轻弯唇,“没事,我明天给你找医生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伤口不清理现在涂药用处也不大。”
人鱼拉着他的手不说话,眼中金泉清澈,像是什么都知道,又像是什么都不懂,但只要拉着他的手就一切没问题。
又被一双眼睛撩到了,维诺冷静的想。
第11章 他此刻无比清晰的了解一件事
“乖,放手吧,爸爸也饿了,要去吃饭啦。”维诺轻轻晃了晃手,平复微乱的气息,轻笑道。
人鱼拉着青年的手肯不放,无言仰头看着青年,像是认主的大猫不愿离开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人类。
和这人皮肤接触的感觉太好了,他不想放开。看到青年累出薄汗的额头,明明疲惫却还带着笑意看他的桃花眼,人鱼莫名有些烦躁。这人身体真是太糟糕了,在医疗舱躺了两个月快把他躺废了,弯腰给人鱼涂一会儿药都能把他累出汗。
维诺想着要怎么拒绝人鱼握在他腕间的手,直接抽是不敢抽出来的,没看人鱼的指甲那么尖长,一不小心再给他手划破怎么办。他盘算着,什么时候给人鱼剪剪指甲,省得他总得小心被人鱼挠到。
不知道给人鱼剪指甲时需不需要拿出他在地球上对付自家猫猫的招数——裹起来露出爪子剪,让猫猫无处可避,只能委委屈屈在他怀里小声呜呜骂脏话。
想到了以前养的猫,维诺忍不住心间软了软,但想起来自己估计是再也见不到那只乖巧粘他的猫猫了,又有些失落。
不过也没什么,没了猫猫,他现在有了鱼鱼不是么!可能这就是猫与鱼不可兼得吧。
恢复心情的维诺打算再哄哄人鱼,就发现腕间湿漉漉的禁锢松了。人鱼默默仰头注视着他,似是极为不舍的松开了手,而后低头看看他的手,又抬眼看看他,缩起指甲用手背小心碰了碰他的手背,然后默默游开藏到了假山后。
嗯?这么懂事的么,看他想走就知道松手了。
维诺觉得他家人鱼还挺聪明的,即使听不懂他说的话,也能领回他的肢体和表情语言。
收拾了一下药瓶揣怀里,维诺转动轮椅,准备去厨房看看能弄点什么吃。
余光就瞥见黑灰色的假山石头后,一头毛糙打缕的灰毛探了一半出来。
维诺挑眉,这是要干嘛?
就看一双金色的眼睛慢慢移了出来,看向他刚才停留的池边,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后,又探头往门边看。
温润的黑色桃花眼和潋滟纯净的金瞳就这么对上了。视线相接,让人莫名感觉空气间有一瞬间寂静,连心都被莫名触动了一下。
维诺还没做出反应,就看人鱼像是受惊了一般,嗖的又缩回去,让他看不到半点身形了。
长得比他还高大,胆子比他以前养的猫还小。
维诺眨眨眼,面色淡定,内心恍惚。居然还要偷偷看看饲养人在干嘛、跑哪儿去了。这是谁家的可爱孩子,真的是我家的么?
艹,过分可爱。想,想rua。
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他在医院睡了俩月才回家,再呆一会儿就要因为饿晕在自家泳池边而再次进医院了。维诺开着轮椅转去厨房,准备找点东西填肚子。
从医院的医疗舱下来,身体虽然不缺什么营养,但那种肚子空空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受。
刚好买了很多新鲜食材,也许他能给自己做一顿像样的饭。
青年走后,人鱼再次从假山后游了出来,看着青年离去的那个门框。
维诺走了,那股让他感觉舒服的力量也随之消失,破碎的精神核传来的头脑胀痛,焦躁感和无尽的细碎伤痛再次席卷了他,让他想毁掉些什么,去释放这股无处发泄的难受,然后把自己累到精疲力尽,就可以暂时昏睡过去,安静一会儿了。
但不行,这是青年的家,他不能在这里发狂。他不能让青年嫌弃害怕他,然后联系人鱼研究院的人把他送回去。
淡淡的血色逐渐蔓延上金色眼瞳,里面是令人心惊的疯狂,人鱼闭了闭眼,压下那股暴躁的破坏欲,轻晃尾巴游到了刚才青年停留时间最久的地方——那里似乎还留有他的气息,淡淡的草木植物的味道。
人鱼伸臂交叠着趴在池边,将头埋进了臂间,清浅的药膏味和青年若有若无的气息混合着,稍微将他的理智带回一些。他深深呼吸着臂弯半封闭空间内属于青年的气息,回想那只细瘦苍白却依旧柔软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时,从那只细瘦的手中传出的让他忍不住颤抖的庞大抚慰感。
脑门压着手臂,这两处上的伤口挤压在一起,带出更多的刺痛,但人鱼不在乎。
那个人才走了多久,有两分钟了么?还是有半小时了?
人鱼不知道。但他此刻无比清晰的了解一件事——他需要他。
客厅和厨房都被智能管家系统打开了灯,灰白色系的空间显得冷淡又宽敞,维诺的轮椅滚动在光滑到反光的地板上,细小的摩擦声在空旷的房子里轻轻回响,显得清晰无比。
所有窗前的窗帘被紧紧拉上,沙发边的绿萝被顶上的灯光照得鲜绿,独自在无人能看到的地方自在生长。
有点单调啊,维诺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几年的屋子,头一次觉得这里的颜色基调实在是有些沉闷了。也许他以后可以往家买点别的东西?比如……可以买个人鱼躺椅吧,让人鱼和他一起在客厅晒太阳。
金属块规律地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随之加入其中,零一亦步亦趋跟在轮椅后面,落灰的光脑袋上还印着维诺摸出来的亮色痕迹,“少将,有什么是我能为您服务的么?”
“嗯,暂时没有,”维诺现在觉得哪儿哪儿都是活儿,看见零一都觉得自己还欠人家擦头服务,刚想支开机器人管家,又想起来自己可能拿东西不方便,随即改了口,“你跟我去厨房吧,搞点东西吃。”
“好的少将。”零一规规矩矩回道。
结果一人一机到了厨房后,对着谁都够不到的锅台陷入沉默。
维诺坐在轮椅上,锅台到他锁骨那么高,零一比维诺坐着的高度还矮,举起手来只能摸到台边。
维诺感到一丝尴尬,零一还在认真问他,“少将要吃什么食物?零一可以帮忙。”
不,你帮不了,你踮起脚都看不到锅里的东西。
“帮我开一下冰箱吧,我看看有什么。”维诺摸摸鼻尖,缓解尴尬情绪,他再一次感到了腿脚不便的麻烦之处。
“好的少将。”零一吧嗒着脚步去打开了墙角的冰箱柜门——里面除了今天刚到的新鲜蔬菜水果,剩下的就是整整齐齐摆放的各种口味的营养剂,都是他以前囤的。
维诺转着轮椅凑到冰箱旁边,从蔬果里挑了一颗拳头大的苹果,又随便捞了一管香蕉味的营养剂。没办法做饭,他现在也没精力做了,先吃点水果和营养剂凑合吧。
苹果还行,维诺咬着零一给他洗干净的水果,一边回复同僚们给他的康复问候信息一边想着。看来星际媒体的消息依然很灵通,他才出院领人鱼回家,这已经有同僚祝贺他身体康复喜迎娇鱼了,下午拍完他,晚上似乎全帝国军团都知道他出院就领人鱼了。
不,娇鱼是没有的,丑丑的大可爱倒是有一条。维诺无语,顺手回复了感谢关心。
他打开联系列表,给第三军团的萨里医生发消息,让他有空明天过来一趟给人鱼处理一下脸上的伤。这是平时经常给他看病疗伤的驻军医生,见面次数多了,也算是半个熟人。
萨里表示没问题,明天会带着理疗工具来访,到时候需要少将安抚一下人鱼。
维诺觉得没问题,给他家人鱼递一只手,人鱼就能老老实实安静半天,非常好哄。
啃完苹果,胃里已经有了一半饱腹感,他扭开营养剂顶上的封口,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甜腻的香蕉味从嘴里的糊糊传来,维诺面无表情的咽下去,眼都没抬,像是习惯了般顺手把喝空的塑封袋抬手扔向墙角的垃圾桶——结果没进去,掉在了地上。
维诺看了一眼那个离垃圾桶还有一段距离的包装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躺了两个月,现在变得有多弱鸡。平时闭着眼随手都能撇进去的东西,现在他对力道的掌控力显然是小了不少。
“少将,乱丢垃圾不好,下次不要这样了。”零一在家里尽心尽责,看到地上有脏东西就要清理干净。
被机器人管家教育了一顿的维诺忍不住扯嘴角笑笑,“好,下次我注意。”
“好的少将。”零一满意了,过了会儿吧嗒吧嗒走向维诺,抬手举起什么东西,“少将,毛巾。”
嗯?维诺扭头一看,半人高的小机器人认真的用那双蓝色的大眼睛看着他,举着块湿润的白毛巾。
哦,他答应过零一要给他擦头来着。维诺忍不住想笑,这家伙又不是不能自己清理,但就是喜欢让自己来给他擦。不过也不能怪零一,这个喜好似乎是他自己培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年少时的维诺总是会亲自定期擦湿他的机器人管家。那时候通用点紧张,每周跟着星际狩猎队去打星兽赚通用点糊口,维诺刚把零一买回来自然十分爱护,于是每周都会亲自给小机器人擦净,这是他当时唯一能用的爱护机器人的方法了。
青年接过毛巾,给小机器人从头到脚擦了一遍,干净的白毛巾变成了灰毛巾。零一顶着锃亮起来的脑袋,显得整个机器人都精神了,认真道谢后抬着脏毛巾去洗手间洗去了。
维诺身边空了,才想起来去看一眼他的人鱼。
等他滑着轮椅到了人鱼池间外的门口处,就看见那条浑身是伤的大家伙趴在他刚才停留的地方一动不动,肌肉线条漂亮的背脊隆起,显得莫名委屈,安静的好像没有气息。
听到了他在门口的动静后,那双金色的眼睛唰就抬起来了,紧紧地盯着他。目光里先是怔然,然后就是极认真的专注渴望,甚至人鱼往他在的门口又挪了挪,试图靠他再近一些。
就好像人鱼刚才趴在这里,一直在等他一样。
维诺心底莫名发酸,简直可以脑补出来人鱼想表达的意思:
你过来啊,我等了你好久。
我好想你。
另一边,沃克将军府。
塞切尔愤怒地挂断了和长子的通讯,听声爸爸就被坑了三千万,正恶心的不行。他一把抬起手边的一摞纸质资料,啪地摔在了桌子上,脸色冷得发黑,“混账!”
第12章 尼克勒斯
恰好经过书房门口的尼克勒斯被沃克将军的冷喝吓得一怔,忍不住推开露了条缝的门进去,“爸爸,怎么了?”
金发蓝眼,眉目深邃,身板挺拔的高大青年推门进了屋子,黑色的半腿军靴踏在淡绿色的地毯上,翘着腿在沃克将军办公桌对面坐下,俊朗又优雅,看得人赏心悦目。
沃克将军揉了揉眉心,他现在一听爸爸就眉心一跳,感觉心里直犯堵。
即使是他最偏爱且为之骄傲的小儿子这么叫也一样。
塞切尔阴着脸道:“你那个好哥哥可真是长出息了,让他干什么不干,不听教诲就算了,还学会跟长辈顶嘴了!”
沃克将军没说他想给小儿子蹭军功的事。那个血统低贱的长子说话虽然气人,但有句话没错,谎报军功是要进军事法庭的。
他虽然想给尼克多攒点军功,但这事并不十分光彩,且还没有做成,也就没必要说了。
“嗯?您跟哥哥联系了?他跟您顶嘴,为什么啊?”尼克勒斯有些好奇,蔚蓝的眼内闪过一抹兴味,他那个哥哥向来为人寡淡,言辞不多,每年还往家给父亲寄无人理会的礼物。
居然还会跟父亲顶起嘴么。
“是工作上的事,”沃克将军不愿在小儿子面前讲那些事,就扯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我教训他几句他还嫌我管得宽,还咒我死在他前面,哼!”说着说着,想起长子那些话,气得他又冷哼一声。
冷静下来的沃克将军眼眸沉下来,一片冷蓝中埋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思。
这个往常都一副冷淡模样的大儿子他是知道的,虽然面上不言不语,但心底是对他这个父亲有天然的儒慕之情的,光看他每年收到的生日礼物就知道。
维诺对他可能有会有被冷落的失望,但绝不会到跟他对着干的地步。
他是知道什么了么?计划良久的安排突然被打乱,塞切尔微微眯起眼,思考着可能有疏漏的地方。
“爸爸别生气,可能哥哥刚醒,情绪还有点激动。等他缓几天清醒了,应该会向您道歉的。”青年歪了歪头,脸上笑得一片自然。
沃克将军微微叹了口气,“你总把别人往好里想,但有些人并没有你想得这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侵犯了你的利益。你也得学着有防范之心啊。”
“我知道,爸爸,”尼克勒斯眼神微微一动,笑得优雅自信,“对别人我当然想得多一些,但哥哥也算是家人,我不愿用恶意去揣测家人。”
“你啊。”沃克将军无奈,心中却因为小儿子这份对内的柔软而感到满意。
“妈妈让我上来叫您吃饭,今晚她特意定了暮色家金牌大厨的招牌菜,不愧是帝星第一的天然蔬菜餐厅,我闻着可香了。”尼克勒斯挠了挠金色的短发,又恢复成阳光乐观的样子,在父亲面前像个贪嘴的孩子,“我们快下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唉,走吧,馋鬼。”塞切尔被小儿子这幅从小到大没变过的谗样给逗笑,无奈弯起唇,内心的阴云和冷意也随之消散。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出去,半路尼克勒斯向父亲说先去洗手间一趟,沃克将军摆摆手让他去。
看父亲下了楼梯后,金发的年轻男人转身进了洗手间关上门。
头顶的暖光灯投下橘光,在半低头的男人脸上打下一半阴影,那双蔚蓝色的眼睛被这在一片阴影中,变成浓厚的灰蓝色。
尼克勒斯想着父亲说的话,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光脑通讯录,找出一个的号码打了出去。
“学长,最近还好么?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啊?我好无聊啊。”青年靠在洗手台边,口中语气带笑。
“哪儿有什么有趣的啊,你不知道,我们今天被萨尔部长骂死了,靠。”音讯对面的男人显然一腔郁闷无处发泄。
尼克勒斯扯了扯嘴角,似乎被什么引起了兴趣,“哦?你们部长为什么骂你们啊?”
“因为有人给弄出去一条实验用人鱼!艹,真烦,部长本来就因为被弄出去那条人鱼不爽,今天又因为我们没完成实验进度骂人。”
“要我说真没必要,反正那条人鱼除了身体素质强点,其他指标还不如普通人鱼,脸全烂了,实验半个月弄得身上全是伤,感觉都快要死了也没逼出来萨尔部长说的什么潜能,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实验的。”
“嗯?弄出去是什么意思?”金发青年挑眉。
“就是分配给人当人鱼伴侣了,收不回来了,”对面被称为学长的男人有些泄气,“我都服了,那个丑样子都愿意收下当伴侣,不怕半夜做噩梦么。我们部长本来是吃定了没人肯要那条人鱼,打算给繁育部那边做做样子,之后再把人鱼带回实验室的,结果没想到,嘿,鸡飞蛋打!”
“哈哈,照你这么说,居然还有人能看上烂脸的丑人鱼?”
“怎么没人,有人啊。这人你还认识呢……”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那个声音顿了顿,略过这个话题,“嗐,可能有人就是喜欢丑人鱼吧,口味不同,不敢苟同。话说回来,尼克你最近怎么样?”
“唉学长,我可听见了,我认识的人?谁啊?”洗手间内的金发青年眼中闪烁着暗芒,像个普通的年轻人发小牢骚似的,“我还是老样子啊,不过今天被父亲说了一顿,他被我那个哥哥气到了,可能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吧。”
那边的男人有些错愕,“你哥哥?维诺少将么?”
“除了他我也没别的哥哥了啊。”
“我靠……你父亲也气维诺少将把我们实验室的丑鱼领走了么?”男人的声音松懈下来,开始打开话匣,“要我说,如果我的孩子以后领了一条那种丑鱼,我也生气,在实验室又是电又是药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孕育功能。”
“啊,这样说我倒是好奇了,我今天才看到哥哥出院领到人鱼的星网新闻,但照片里没有人鱼的样子。他的人鱼长什么样啊?”金发青年声音越发好奇,他舔了舔唇角,弯起唇,眼中是灰暗的浓蓝。
“你还没看见啊?我们这边实验室监控倒是有,但按规定我是不能给你的……”男人显然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