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跪在车顶上,霍尼手掌上亮起红光,冲自己的队员们喊:“遗迹坐标,你们还记得多少?”
人类的小镇与驿站全靠匠人造物,压缩在一个又一个的空间里,定位彼此当然不能靠经纬度。压缩的空间边缘会在小镇成型的瞬间,形成无数独特的纹路,它们像指纹一样独一无二,正常情况下可以作为坐标。
但驿站既然已成“遗迹”,坐标当然也跟着稀巴烂了,他们只能碰运气,希望匆忙处理这座驿站遗骸的牺牲者们,有意或者无意在隐藏遗迹时混进了一些坐标碎片。
混乱中,乌鸦忽然意识到,旁边那位异常安静。
加百列接了霍尼女士丢过来的罗盘,就顺手放在真实之钟旁边,无声无息的,乌鸦几乎有种“他不在这了”的错觉。
乌鸦一边尽职尽责地表演“垂死挣扎”,一边飞快地瞄了后视镜一眼,在那镜子里对上了加百列的目光。
加百列当然也没系安全带,只是单手扣住了车门上的扶手,另一只手板正地搭在膝盖上,后背没靠在椅背上。
那是个冰冷又疏离的姿态。
他既没有洁癖发作,也没如之前一样,总蠢蠢欲动地惦记给乌鸦提前走个“超度”流程,只是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透过镜面,直勾勾地、漠然地看着乌鸦……和他一袖子的血。
天使长阁下这会儿看起来,很像迅猛龙描述中,一开始在地下城遇见他的样子——睁着眼,但对外界的一切没反应,像个逼真的假人。
不过假人可不能在这活像犁了三亩大蒜田的车上“纹丝不动”,一吨重假人也不行……而且,虽然被光箭射到也得穿孔、被雾气卷进去也得木僵,但他在充斥着违禁品的空间里,精神不是会舒缓很多、正常很多吗?
乌鸦不由得走了一下神:火种遗留物做的“违禁品”对加百列来说是百害无一利的,因为他不能像真正的血族那样,隔老远就感觉到“违禁品”的“污染效果”,因此会毫无防备;他也不能像利用血族天赋物那样抽取“违禁品”里的能量,他们彼此相斥;鉴于“火种遗留物”对血族天赋物的压制和腐蚀效果,乌鸦合理推测,如果加百列挨一下,“违禁品”对他的伤害很可能比对正常人大……
然而吊诡之处在于,“违禁品”会让他觉得舒适,于是无意识的时候,他就会被这些东西吸引。
哪怕加百列没在地下城遇到他们,没有阴差阳错地和人类火种混在一起,继续快乐地做他的吸血鬼杀手,也总有一天会被落到此时的境地里,不是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走向毁灭,仿佛是这个“人造天使”命运里的钢印。
乌鸦的左眼里,人们的担忧、紧张、惊惧包围着这辆乱窜的车,唯有加百列像个黑洞,连水船上那种丝线一样的情绪都没有逃逸出来一点。
不知为什么,对着这么一尊石像似的人,乌鸦忽然想搞点事。
于是他在货车癫狂的舞步中往周围扫了一眼,趁着车顶上那几位被颠出了视野,飞快冲着后视镜里的加百列做了个鬼脸。
加百列眨了一下眼,像出窍的灵魂陡然归位。
然而就在这时,乌鸦明显感觉到行动的滞涩,他指尖开始发麻。
借着方才那一波恐惧点的“力量加持”马上要过期,而罗盘指针还在乱转!
随着肌肉力量迅速流失,霍尼的手开始不稳,她尽可能地收敛着心神,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古老的符号。
一个没反应,另一个还是没反应……
见了活鬼了!
霍尼一拳头砸在车顶上:“你慢点开!”
不等乌鸦说话,一簇光箭已经追了过来,代替乌鸦回答了她:慢了要死。
这时,李斯特突然惊叫一声,火种小队里年轻的“愤怒”小哥脱了力,抓着车顶的手一松,整个人往下栽去!
李斯特离那“愤怒”小哥最近,想也不想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抓住队友,却因为雾气侵蚀,身上一软,反而被带了下去。
有人要坚持不下去了。
他的身体承受不了三次这样大的冲击,这种时候,理性的做法应该是尽可能地省力气,不到最后关头不去点第二次“力量加持”,让其他人自求多福。
“但摸着方向盘的人能有多少理智呢?”乌鸦迅速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在那两个人滚落的瞬间点燃了第二波“恐惧”。
那摔下去的“愤怒”小哥骤然挣脱了雾气的束缚,脚尖卡住集装箱顶,紧紧抓住李斯特,与此同时,集装箱里伸出一大一小两只手,茉莉和迅猛龙同时把掉下来的人往上一托。
霍尼老人试到了第十六个坐标符号,那符号突然跟她掌中的火焰色光芒起了共振,方向盘旁边的罗盘指针蓦地定住,指明了一个方向。
乌鸦没再说话,一脚油门踩了过去——这一次恐惧浓度明显低于上次,“力量加持”能坚持的时间会更短!
然而风驰电掣的车子按照指针方向冲出去,险些撞到墙上,却什么事都没发生,罗盘“啪”一声,指针变了个反向,让他掉头!
“开过了吗,怎么回事?”“悲伤”的声音从车顶上传来,“我们对上了密码,随身带着探测器,在经过遗迹藏匿处的时候应该能直接穿进去才对!”
“不知道,”乌鸦顾不上装模作样,哑声说,“这楼不止一层,也许在高层,也许在地下。罗盘只能指平面方向,有再精确一点的方法吗?”
“把空间封在半空和地下需要特殊仪式,我们有对应展开程序,”“悲伤”也明显感觉到了,这一次加持的力量强度跟刚才没法比,“但得知道封印者用的什么方法,具体封在哪了,我们没时间一个个试验吧?”
乌鸦蓦地转向加百列:“‘洞察’可以吗?”
“不可以。”加百列慢了半拍,才用那种隔岸观火似的声音说,“我现在能启动的‘洞察’,范围不能超过半个人大小,太宽泛的不行。”
他说着,带着几分冷漠,往副驾驶的窗口靠去:“我说了,会死的。”
这让一向好脾气的“悲伤”都忍不住皱了眉,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就是因为这个危险分子,招来的血族警察,他们才落到眼下这不能撤退的窘境。
乌鸦猛一打方向盘,躲开朝着副驾驶方向射来的光箭:“没事,不用道歉。”
“悲伤”:“……”
他听漏什么了?那几句风凉话里哪个字是道歉?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乌鸦嘀咕一声,抄起罗盘丢给“悲伤”,沾满了血迹的手指忽地抹向自己左眼,“我来给你们缩小个范围。”
这座古老驿站被毁灭前,拼尽全力将保存的遗迹封印的牺牲者——
覆灭的遗迹中,无数怨魂穿心而过,乌鸦手里方向盘陡然一偏,然而只有一秒,惨白的手倏地将它重新按住。
乌鸦:“半空,三层左右!”
“悲伤”:“你确……”
“确定,留下那吸血鬼,跳车!”
身经百战的火种小队们秒懂,没秒懂的迅猛龙也被茉莉一把推了下来,兰登正不知该不该跟着一起跳,就见一条黑锁链当空袭来,把他捆在了货车上。
在乌鸦最后一脚油门的惯性下冲出去的货车拖着个血族,引走了一大簇光箭,他们周遭短暂地出现一片安全区域。
乌鸦腰不酸背不疼,就是眼前一片马赛克,抱着真实之钟狼狈地滚落到地面,他想爬起来,手才一撑地,胳膊肘就一软,又重新栽了回去。
他不知自己身上哪来那么多冷汗,全都挂在了他的睫毛上,透过雾蒙蒙的视线,他看见加百列站在一边,没走远,却也不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挣扎。
“悲伤”大哥连滚带爬,拖着软得面条一样的腿奔过来,乌鸦往上一指:“那个方向!”
“悲伤”来不及多问,在后背上一抹,身上几道金线亮了,他手中具现出一把长弓。“悲伤”将罗盘穿在虚空中的箭上,蓦地拉弓——
然而雾气仿佛已经钻进了他的手肘,竟没拉开,还险些把罗盘扔出去。
“给我!”霍尼队长喝了一声,脚步却踉跄了一下,她猛地一撑地面,火焰色的“愤怒”之光几乎爬上了脸。
“等等,”乌鸦看不清她,只循声一偏头,“队长,你知道三级和二级的界限在哪吗?”
霍尼一愣。
乌鸦语速飞快,声音也几不可闻,幸亏老太太不耳背:“捕捉到别人的愤怒,以此为原料,点燃它……队长……你想过吗,二级走到最后的时候,为什么会多出一个知觉扩张的能力?”
霍尼本能地听了他的话,依言再次让自己知觉扩张,但随即面露焦躁——她什么都没感觉到。
就在这一刻,乌鸦一把按在真实之钟上。
加百列带的工具挺多,但材料不多,再加上他改造真实之钟前说了一些原理,乌鸦大致能看明白他做了什么——完全不是有效改造,这厄运天使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加强的是“真实之钟”的副作用:也就是精神震荡效果更强了。
乌鸦模糊的视线转向加百列:“加百列是个还挺不错的人类。”
加百列像是从某个梦中惊醒,目光倏地聚焦。
下一刻,精神震荡传了出去,钟面上出现了一朵桔梗。
所有人精神一清,霍尼只觉得耳畔“嗡”一声,遮在她眼前的雾气短暂地消退,那一刻,她加强到了极致的视力忽然“看”到了模糊的……一团一团的东西。
不用别人告知,她的火种本能感应到,那就是“愤怒”。
最大的一团来自她身边的小女孩茉莉,茉莉的愤怒已经把恐惧烧得一干二净,在霍尼老人的视野里,小女孩就像一团火。
霍尼倏地睁大了眼睛。
就在这时,乌鸦再一次拍下真实之钟:“他招危险、招厄运,又在厄运来时什么都做不了,我恨他。”
真实之钟倏地转面:蛇面。
判定为谎言。
“谎言”会让真实之钟发起预警功能,那令人暴躁的精神震荡让周遭隐约浮动的愤怒暴涨,霍尼循着本能抓住了那些聚拢成型的“愤怒”——
“轰”一声,大火冲天而起,这可不是假冒伪劣的“三级”。
致命的雾气倏地被冲散,所有人身上一轻。
正奋力挣扎的“悲伤”没提防失去平衡,手中长弓摔了出去,被一双雪白的手接住。
加百列的目光扫过“真实之钟”上恐怖的蛇面,长弓倏地拉满,罗盘像流星一样飞了出去——
第57章 失落之地(十五)
残存的“鳐鱼”影子激发了“洞察”,银光几乎把他浅色的虹膜闪成了透明的。
“洞察”的视野里,隐形的光圈于雾气中影影绰绰露出一角,悬挂在十几米高的半空。加百列没怎么瞄,这个来自诺菲勒家族的“神圣天赋”虽然没什么大用,当个校正轨迹的准星还凑合。
“咻”一声,弓弦轻弹,罗盘正中。
那罗盘停在半空中,光圈大亮,终于在众人眼里露出形迹。它只将将比那巴掌大的罗盘大一圈,根本不是火种们想象中开车能撞过去的隐形大门。
方才那一片大雾的能见度不足两米,乌鸦只能大致指个方向,如果是别人想摸瞎靠手气蒙,九成是蒙不中的。
跌在地上的“悲伤”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紧接着,罗盘化入光圈中,巴掌大的光圈变成了一道宽一尺多、高不过一米六的小门,门口垂下光束,径直落在霍尼面前——那上面的“密码”符号是用她的血画的——还怔怔盯着自己手的霍尼队长这才回过神来,接住那光束。
光束落地,变成了一条一尺来宽的细窄阶梯。
“上去,动作快!”霍尼瞄了一眼周遭,知道即使是方才那把大火,也只够把雾气逼退片刻,遂迅速收拾起心绪,“李斯特,你带着那个小的先走!”
好在这里没人恐高,一行狼狈的人踩着勉强能放下脚的阶梯飞奔。
加百列直到最后才动,把长弓还给断后的霍尼队长,他走到乌鸦身边。
他动作分明不慢,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四肢没在一个节奏上,看着总仿佛有点犹豫。他停顿了一下,没跟乌鸦说话,翻出个借口似的,俯身握住乌鸦的脚踝。
乌鸦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脚脖子姿势不太对,才知道是跳车的时候摔脱臼了:“我说刚才哪怪怪的使不上劲呢,故障点在这呢。”
反正万能膏药的封闭效果还在,他也不疼。伸手按了两下,乌鸦拍了拍加百列示意他松手,然后自己一掰一托,熟练地给关节复了位。
但愿骨头没裂——不过他现在感觉不出来。
“浪迹天涯的一百条实用小妙招,改天教你。”乌鸦冲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的加百列眨眨眼,不见外地伸出只手,“扶我一把。”
加百列伸手过来,乌鸦的右手还拎着真实之钟,本想用左手撑在对方胳膊上,看了一眼手心指缝间干涸的血迹,又缩回去准备换只干净的。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被贴过来的人撞了一下,没尊医嘱使用的膏药轻微扰乱了他的触觉和本体感觉,乌鸦反应过来的时候,加百列已经把他抱起来了。
乌鸦:“……”
不是,他这回也没装晕啊,突然这么孝顺是怎么回事!
他就像一团盘得好好的猫,莫名其妙地被人捏着前爪薅起,身体拉长了两尺,浑身充斥着面条一样变形的困惑。
然而这时,霍尼队长已经看了过来,郑重地冲他颔首。
乌鸦:“……”
为了不破坏气氛,他只好又把抗议憋回去了,回以神棍般淡定的致意:“恭喜您,‘巫师’。”
等所有人都顺着台阶钻进了半空中窄小的门,霍尼才一拉那光束,阶梯变回光束缠住她手腕,倏地将她拽了上去。
霍尼的身影消失,半空中罗盘、光圈也一起不见了。
没了目标的光箭逡巡片刻,化成光点,又片刻,浓雾沉淀落地,凶险的烂尾楼再次恢复静谧,等着吞噬下一批不知死活的猎物。
“组长,总署同事打来电话,违禁品HR-296、R-055方才短暂地启动过,启动时间分别是5分29秒、5分24秒,随后复位。”
烂尾楼外,36号放下电话,对他们组长汇报完,自己心里又嘀咕一句:“真进去了啊……”
他想起那个地下城里擦肩而过的神秘杀手,接他话茬,还给他塞小纸条……36号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果然疯癫,连环杀手都是精神病。”
违禁品分“HR、R、N、NS、”四个等级,危险程度依次降低,接触R级以上的违禁品可能会给血族带来致命伤害,因此没有特殊情况,通常是不能带出安全总署的,只能在严密保护措施下远程操控。
“因为违禁品HR-296有特殊的污染性,会通过视觉影响到观察者,我们不能现场窥视内情,”36号请示,“总署同事问,是否暂时关闭那几件违禁品,我们进去搜查?”
杨组长负手而立,眉头缓缓皱起来。
短暂启动又复位,代表里面已经检测不到活物了。
死了?还是跑了?
“HR-296”就是那件会在一定空间内散发致命雾气的东西,休眠状态就算了,一旦它激活启动,能在瞬息间捕获稀有又危险的二级野怪……虽然上次还是有一只挣扎中破坏了自己的“毒囊”。
但它对上血族同样致命,以血族的身体素质,或许没那么快被它完全杀死,但它能在不接触的情况下,通过视觉侵蚀血族精神。
那个杀手当面撞上HR-296,最好是死了……五分多钟,这听着确实很像血族天赋者在浓雾里的挣扎时间。
但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还有一种可能,”杨组长说,“那个杀手身边带着几头野怪,他们也可能躲进了隐藏的‘野怪’洞。”
36号嘴上说“是”,心里感觉不可能。
血族天赋者与野怪和平共处,这已经够不可思议了,什么品种的野怪能在里面撑那么久?
36号觑着杨组长的脸色问:“那我们可能会面对一个凶残的血族天赋者,组长,是否向总署申请调用‘天赋物’?”
“不,”杨组长缓缓地摇头,“我怀疑这个凶手能通过某种方式,复制别的血族天赋,包括天赋物……”
她说完,大概自己也觉得这有点异想天开,过于反常识,于是没往下说。
可若非如此,很多事又解释不通。
也许是她想多了?也许那只是个单纯的疯子?
“谨慎起见,申请调用违禁品HR-099。”
传说中的“野怪洞”里——
除了霍尼和加百列,地上已经瘫了一片。
领衔瘫痪的就是李斯特。
霍尼队长吩咐他照顾别人家的未成年,结果这位“靠谱”的男青年还不如未成年,强撑爬进遗迹内,他当场就变成了软体动物:“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我要留下心理阴影了。我们日常任务不是这样的呜……嗷!”
同队的一个“愤怒”给了他一脚:别在“神圣”面前丢人!
作为见过大世面的青少年,茉莉淡定地一耸肩。
毕竟她不算第一次经历这种极限逃生,李斯特也不是她认识的第一只现世宝,只是方才的雾气好像还萦绕在她骨头缝里,有点脚软。茉莉机警地找了个墙角坐下,借来了“悲伤”先生的手电,打量起传说中的“遗迹”。
那道小门窄得她都得侧身,里面却相当气派。
有十几米的挑高,穹顶,一侧墙角已经坍塌,碎砖外是一片漆黑,仿佛连着无尽虚空。不远处有成排的书架,倒了几座,很多典籍散落在地,书架后面有很多门,不知通往哪里,有些是普通的小木门,有些是看起来很肃穆的金属门。
她听见“悲伤”先生叹了口气:“别说你们,我都没见过封得这么谨慎的遗迹。”
他原来还想,如果不是陷阱凶险,拿着对好了密码的探测器到处撞一圈,总能撞到。但现在看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加百列方才一箭射过去的地方完全是悬空的。
“悲伤”咕哝道:“我都怀疑他们不希望有人回收遗迹。”
“这是好事啊。”乌鸦插话——他装作若无其事,其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加百列手里挣脱出来,吊着伤脚靠在墙边。
虽然……但是……
加百列这大兄弟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嘬脑浆的姿势都很有教养的样子,结果完全没有社交距离的概念。血族这是什么风俗习惯,社会制度那么封建,作风这么自由奔放吗?
茉莉:“为什么是好事?他们不怕失传吗?”
“他宁可永远失传也要严严实实地藏住,说明遗迹里肯定有很厉害的东西。”
“他”?茉莉愣了愣,不是“他们”?
乌鸦怎么知道是一个人封的?
以及……
“这里怎么都没有人啊?”茉莉茫然四顾,“既然能封住,之前驿站的人不是都可以躲进来吗?等人来回收遗迹,也许能获救呢。”
“悲伤”苦笑了一下:“每个驿站、小镇的最终封印都是预留好的,一次性,一旦有人进入,原来的密码和密钥就会失效,所以封印的时候里面不能留活物。”
“为什么?”
这一点也不合理。
“为了维护‘圣’‘秘’两条线的关系呀,”“悲伤”看了她一眼,很耐心地说,“你想想,专属小镇就算了,这种共用驿站,圣地和方舟都有密钥,如果遗迹里有重要的物品,不是很容易有纠纷?这样先到先得大家就都没话说了。当然也是为了防止被埋伏,每个看起来不合理的规定,肯定都是有血案发生过的。”
茉莉不允许自己似懂非懂,刨根问底:“那也可以设定成,密钥只能打开一次,封门之前进去的人不算啊。”
“遗迹是暴露过的地方,非常危险,回收周期几个月、几年……甚至永远无法回收都很正常。”霍尼进来后,入口自动封锁,她伸手接住罗盘,那上面血迹画的密码符号果然已经消失了,“被封在里面的人没吃没喝,不见天日,会发生什么事?”
不知是不是茉莉的错觉,霍尼老人的面相好像慈祥了许多,眉心那几道刻痕都浅了。于是她吃力地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也可以准备两套密钥,外面的人拿一次性的,里面的人拿另外一套,这样他们就能出来找吃的了。”
霍尼低头看了她一眼,感觉这孩子三观好像不太对,在她眼里,人命好像多值钱一样。
封入遗迹的东西都是一个驿站或者小镇的精华,里面每一件匠人造物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遗迹重地,哪能冒着风险收留人?
霍尼:“你在什么地方长大的?”
茉莉撇撇嘴,烫嘴似的含糊道:“吸血鬼的宠物培育中心。”
“你老师是谁?”
火种总不能是地上长的。
“我没有老师,小时候遇见过一个被抓进培育中心的朋友,火种是她留给我的,还有……”茉莉回头看了乌鸦一眼,不知道那家伙算不算,“逃出来之后不久就遇到他了。”
乌鸦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可是不知为什么,他靠得住的时候,茉莉总有种他是个很年长的人的感觉。
“哦。”霍尼老人了然,想起乌鸦那口血,想起他第二次时机不太对的“力量加持”……
以及用那样两句话刺激真实之钟,最后那个很概括的方向指引——她不知道他们说的“洞察”确切指什么,有个血族天赋叫这个,白毛好像也有差不多的能力。那小子就是刻意让白毛用那种能力打开遗迹门,这样别人有什么不满、什么猜忌,都不好再提。
“跟他学你可得小心。”霍尼一边拎着手电检查周遭,一边随口对茉莉说,“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运气。”
茉莉:“啊?”
“那小子一看就没少被人背叛过。”老太太想着,没再多说,打开每道小木门看了看。
木门后面有简陋的小卧室、卫生间……像是给一些站岗执勤的人用的,还有个小仓库,里面存着些衣食药物和武器。
食物都是能长期保存的罐头,虽然落了一层灰,但还能吃。
霍尼支使着跟着她的茉莉,把药和吃的搬出来一些,没去贸然碰那几扇金属门。
“那里面封的是匠人造物,有些紧急情况下,封印者来不及妥善保管,可能会是开启状态,有危险,”霍尼扫了一眼满地的伤员病号,“我的建议是休整一天再开,你觉得呢?”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乌鸦这小青年当成了平起平坐的人。
“我建议也是,”乌鸦说,“外面那位安全署的厉害血族不会走的,肯定还给我们准备了大礼,现在开门就得见喜……”
他说到这,话音卡了一下,感觉到一丝细微的疼痛从脚踝处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