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by今州

作者:今州  录入:11-25

谢如月看了他片刻,手欲伸不伸:“我能摸摸您脸上那颗小痣吗?”
谢漆故作冷酷道:“要收费的哦。”
“我发俸禄了,很有钱了。”谢如月乐呵呵,“千金碰大人。”
“打个骨折,一金足矣。”谢漆半真半假地说着,谢如月真掏出钱袋,拿出一朵小金花郑重其事地放到谢漆手里。
谢漆也真收了,谢如月便伸手碰碰他那颗朱砂痣,一次两次,小心翼翼地像摸着一个神明的梦。

第57章
十月二十这天,一如唐维查到和猜测的,吴攸提前和高骊说了接触谢红泪,高骊老大不愿意,留了个心眼又和吴攸谈条件,若他推行的侍笔小内阁成立,他要唐维也在其中。
原本他更想要谢漆做侍笔,被吴攸严词拒绝了。
吴攸无语凝噎:“你若想要让他来日当皇后,就别想让他再做内阁,旁的不说,这是想累死谁?”
高骊只好作罢。事后把这事告诉谢漆时,谢漆表示感谢他的作罢。
人各有职,专项一职就够了,他最要做的不是干涉朝政。朝堂的那些事需要执政者站在太阳底下,光明正大地接受世人的审视和监视,而谢漆这么久以来干的是监视别人的活儿。他习惯了在暗处。
谢红泪将在十月二十这天晚上秘密进宫来,高骊说什么也要谢漆在场,这个他倒是欣然应允。
前世暴君陛下的红颜知己啊。
逢风雨夜,及风雪夜,谢漆便常在东宫得到讯息,道脾气火爆的暴君陛下又在宫外来的花魁娘子膝上醉卧。
上次烛梦楼初见她演奏箜篌,高骊并没有什么感觉,只不知此番将如何。
谢漆仔仔细细地查过谢红泪的来历,查到她六岁便被送进烛梦楼,身世难寻,年少时不止一次寻死,后来大抵是认了命,不再到处折腾了。十二岁时挂牌,先从清倌人做起,精通数种乐器,歌舞俱佳,又兼生得一张倾城脸,身价越涨越高。十六岁时撤下清倌的牌子,一夜被各浪荡子哄拍出万两黄金,身价飙升成烛梦楼当之无愧的花魁娘子,此后更被冠以“黄金娼妓”的外号。
迄今为止,她在那销金窟里待了二十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心存某种绝志,二十年里能经营的事情并不少。
她在十九岁那年收了一个养弟,取名为谢青川,背地里不遗余力地培养。谢漆记得前世
第1回 春考放榜,谢青川只在许开仁之下,后者一直为吴攸办事,谢青川是入大理寺投靠梁家。
最后一年他在高沅那儿时,也曾见过谢青川几回,端的是芝兰玉树,虽从风尘之地来,却不见靡艳钻营,更看不到自惭自轻,让人好感倍加。
谢漆整理着思绪等夜幕降临,上午高骊上朝,下午在御书房,白天暂时不需要他,趁着换班的空档,他走了一趟慈寿宫。
上次梁太妃的眼神让人难以忘却,更遑论方贝贝前几天嗷嗷呜呜了一趟。
他手里也有一份记录了梁太妃一生当中的重要经历。世家贵女,牡丹般的花颜玉身,少女时也曾打马过长洛的繁华大道,惊惹多少秋风花架。梁奇烽只有这一个嫡亲妹,梁家对她的期望不可谓不浓厚,但当年的梁小姐最初的议婚之人不是后来的幽帝,而是旁的儿郎。这段杂谈如今只找得到梁太妃的只言片语,找不到曾经与她订过婚约的那人情报。
幽帝早年最宠爱梁妃,说是爱之如狂并不为过,为此故意将那前婚者的事迹抹除也不足为奇。
虽然记录上没有明言,但排除不了,她在宫中的三十年并非心甘情愿的可能性。
谢漆来到慈寿宫拜见时,梁太妃的贴身嬷嬷都是惊喜的,带着喜出望外的神色一路轻快地引他到正殿里去:“娘娘,谢侍卫来看您了!”
梁太妃正坐在之前与之对弈的椅子上,好似自那天下完棋之后,她便一直在这里下到今日。
看到谢漆的第一眼,梁太妃眼里又浮现了些如遇故人恍如隔世的飘渺感,回神后才让他不必行礼。
谢漆再次坐在醉金棋盘的对面,梁太妃笑意盈盈地端详他,开口的熟稔语气仿佛他们是忘年交,又好似他们是故人:“谢漆,你近来如何?”
“托太妃娘娘关怀,卑职近来甚好。今日秋光溶溶,陛下想起太妃娘娘宫中孤独,特令卑职得闲前来陪伴娘娘闲话。”谢漆恭恭敬敬地行礼,搬了高骊当借口,垂眼不直视,又恭顺地问了她的近况。
“一成不变罢了,日子毫无新鲜之意,见你们年轻人前来,方能觉出自己还有几分活力。”梁太妃微笑着催促他一起下棋。
谢漆陪她下棋,客客气气地闲话几番,委婉地把高沅的事说了。
“卑职上回来太妃娘娘宫中请安,回去的途中遇见了九王爷,此后便听闻九王爷感了风寒,身体抱恙。”
“是么?”梁太妃停顿了片刻,轻叹道:“那孩子,身体还是这么弱。大约是因为换季了,他最是容易受这天气摧残。”
语气中透露着的是浓浓的怜惜。
“九王爷大约是惦念着太妃娘娘,来往时受了寒气。”谢漆听不出什么奇怪的,忍着牙酸说出这话来,“母亲不在身边,身体便自然而然地疏忽了。”
梁太妃清细的声音里涌出了哀愁:“他有今日之病体,也全赖本宫底子不好。”
谢漆静静地听她细细诉说。高沅今年也才十五,而她入宫三十年,在高沅之前怀过四次身孕,皆因各种原因小产,身子骨越发的娇弱。高沅出生时甚至差一点因难产而母子双双病亡。
或许是因为过去太久了,现在梁太妃把旧事说出来时,语气中尽是一种风轻云淡的漠然。仿佛痛若剜骨的不是梁氏,而是某个素不相识的街边人。
谢漆听到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卧床三月伤口仍然复裂的时候,心中一阵惊心动魄,忍不住抬起眼去端详她。
大抵是他不过才见了这位太妃几次,还不了解她,初见时对梁太妃怯弱、不像世家贵女而像小家碧玉的印象被冲散掉了。只有孤独寂寥依旧。
察觉到谢漆的视线,梁太妃不好意思地朝他微笑:“本宫一上年纪便越发像个老顽童了,口无遮拦地和你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当真失态。来,我们继续下棋吧。”
谢漆心中复杂透顶,扫过这正殿里那些侍立的呆若木头的宫人们,那稍微机灵些的嬷嬷忙着去料理一宫的内务,而其他的年轻太妃们不是疯疯癫癫,就是哑巴一样的沉闷。至于她的亲生骨肉,却在病榻上发狂地让自己的侍从来杀了她。
梁太妃好似一捧被人遗忘在天涯海角的枯花,若非方贝贝来哭诉,若非前世的史书上有一页写着她被高骊亲手杀死,谢漆也压根不会注意到这样一个存在。
一盘棋下完,谢漆忍不住轻声建议:“太妃娘娘在宫中无人可倾诉,慈寿宫中看着也过于凄清,不如卑职在内务署那边问一下,下回来向娘娘请安时,抱一只容易将养的宠物来?”
梁太妃兴致勃勃地收棋子分篓,满眼只有这一个旧棋盘,不知怎的雀跃着,精神劲头十分好,笑容里也带了些许憨态:“这提议听着倒是不错,你想带些什么来呢?”
谢漆脑子里第一念头想到了高骊那头手感极其好的卷毛,那必然是毛茸茸最好了。
于是他建议:“不如挑一只可爱的猫来吧?”
梁太妃头也不抬地摆棋,笑眯眯的回答道:“好啊哥哥,都听你的。”
谢漆蓦然一愣。
梁太妃兀自整理了一下棋子,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抬起头来时眼睛沉静如海,那缕微笑依然没有消散在唇角:“啊,本宫年少时常在家中与兄长对弈着玩闹,方才一不小心便叫错了。谢侍卫,不必往心里去。”
谢漆连忙回应着不敢,只是再抬头来看梁太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入夜,高骊在御书房忙得头大如斗,晚饭也直接在那边吃了。原本按照以往的安排,这会他就可以回天泽宫美美地抱着谢漆在床上这样那样,偏生今晚还有谢红泪秘密进宫,整得他焦躁不已。
他在先帝幽帝的记忆那里隐隐见过谢红泪,那时候谢红泪还很年少,并不像现在光彩夺目,整个人看起来透露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枯萎腐败气息。
他并不喜欢这么一个来历阴影重重,看起来城府就不浅的人,不论男女。
只是她有一点不招高骊讨厌,便是说话时嘴唇不知怎的和谢漆有些像,大约是因为都是美人,美人不分雌雄。
高骊正苦大仇深地扒着饭,谢漆就到了。
一见到他,高骊满心的焦躁和不安瞬间都烟消云散,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的大沙漠。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不能用过度,不然想亲近谢漆的心就会浓烈到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谢漆只要出现在他视线里,好像就能补他的脑子似的。
像现在看到他,他都觉得自己有一条无形的大尾巴在疯狂摇晃,手里的饭都不香了,急忙放下碗,不顾其他人在场便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
“谢小大人吃过晚饭了没有啊?”
谢漆不太自在地扫着书房里的宫人,还有在不远处的薛成玉,干咳着想抽出手:“多谢陛下关怀,卑职已经用过了。”
“……”高骊一下子找不到什么话想说了,就只是这样呆呆的,满心欢喜地看着他。
正想这样看他看到饱,门外传来了求见声。
谢红泪到了。

深秋临初冬,御书房收拾完,四角的暖炉温出一片暖融融。
但谢红泪一进来,好似将寒霜带进了宫城。
她裹着蓝灰斗篷进宫来,内里穿着一袭月白流云纹缎裙,长发用象牙银珠簪半挽,左腕双银环,右腕白玉镯,一身着装配饰以白为主,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她是夜行进宫奔丧。
谢漆在离高骊不远的地方站着,充当护卫的门神,起居郎薛成玉也在一边,看到谢红泪解下兜帽露出脸庞来时耳朵一红。
她是冬雪红梅一样的夺目,美得咄咄逼人,又冷得动人心魄。
谢红泪行礼,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得好似从画中出来,谢漆都觉得眼前一亮,枯燥庄严的御书房都因美人造访而变得蓬荜生辉了。
他瞟向高骊,想看看他有何反应,却见高骊后仰着,整个后背都紧贴在椅背上,剑眉微微蹙着,嘴巴也抿成一条线。
一副避之不及的忌惮样。
谢漆心里默默,忽然感到神奇,暗想他当了一个多月皇帝了,看起来还是没沾染到长洛的贵气和世家的横气,还是那么“不值钱”。
谢红泪恭敬且优雅地行礼跪安,礼节毕后说的第一句题外话确是关于谢漆的,自称是当日在东区目睹他比武取胜,倍感崇敬,又想到习武之人经常受伤,身体恐怕会留下许多伤疤,而烛梦楼正好有许多自制不外传的祛除伤疤的良药,此次闻召入宫就带了一些来呈上。
朴素的檀木小匣由一双柔夷呈上,高骊脸上的抗拒一下子淡化了不少,看了好几眼谢漆,原本冷冰冰的眼里泛起了些笑意和怜意。
谢漆总觉得这看起来怪怪的,往旁边薛成玉一瞟,眼尖看到了他在手册上飞快地写:“花魁娘子夜入宫,先呈良药赠谢卿,帝颜阴冷复转晴,可知夫人外交重也。”
……夫人外交是什么东西?
这起居郎是在写什么东西,到底是记录青史还是写民间话本?
按照吴攸的剧本,谢红泪会得召入宫是因高骊当初在烛梦楼一见难忘,今夜初次进宫,高骊想怎么打发都行,但必须让她在宫里待满一个时辰。
这只是给外界一个表态。
高骊虽然配合了接见人,却干巴巴地坐在椅子上望天望地望谢漆,谢红泪行完礼他赐座,然后他似乎就打算这么干坐着熬过一个时辰。
好在谢红泪非寻常人,坐了一会儿便主动找话题聊开:“民女有一友人擅丹青,前日突发奇想欲前往白涌山取景作画,民女与之同往,不觉白涌山有何壮丽,倒是见城郊的北境移民生活图景,颇为值得入画。”
高骊一下子来了兴趣,挑眉问:“你见过城郊的北境老少?”
谢红泪笑不露齿:“是。”
高骊有好一阵子没去看看他们了,自然而然地问起他们的情况来:“那些父老们状况如何?”
谢红泪便浅笑着娓娓道来,说到烟囱几何,背柴几人,孩童几团,将北境移民为过冬准备的画面说得绘声绘色。
高骊问起记忆中的几户艰苦人家,她也答得有理有据,将那些人的行为举止描述得不差分毫,仿佛是把所有北境移民的情况都摸透了。
光说还不算,她含笑行礼:“民女画技虽一般,却也略通几笔,民女斗胆借陛下的万金纸墨一用,好将目睹的北境移民生活画与陛下观看。”
高骊乐得让她打发时间,宫人们麻利地将桌子搬到她面前,纸墨和颜料备上,谢红泪解开斗篷,一手执笔一手敛广袖,就这样落落大方地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作画。
谢漆略通画技,在不远处看了一会,看到她风轻云淡地将城郊的背景远山轮廓画完,顷刻间就换了细细的画笔去勾勒延绵的画脊。
这可不是画技一般。
高骊那边终于不用再虚伪地惺惺作态了,便朝谢漆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谢漆乖乖到他身侧,高骊叫他来其实也没什么正经事要干,单纯就是想和他贴的近一点,但脸上假装非常肃穆,提笔就在面前的纸上写他的名字。
谢漆看了两眼幼稚的皇帝陛下,眼观鼻口观心假装没注意到。没过一会儿高骊笔尖刷刷的,手在桌子底下拽了拽他衣角示意他看过来。
谢漆便垂眼,结果看到高骊那纸上画了一只小猫。
为什么他能看出来那是猫,是因为高骊非常贴心地在旁边标注了。
至于那画工,只能说是和猫毫不相关,歪瓜裂枣裂得要变成另外的物种了。
谢漆心中正觉得好笑,就看到高骊用笔把他的名字圈出来,画了一个箭头指向了那只猫。
谢漆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什么玩意儿这?
有你这么画的吗??
高骊自己穷开心,画了一只还不够,又铆足干劲画起第二、第三只猫了。
谢漆眉毛抖动地看着他画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移开了视线,心中摇头腹诽实在是太伤眼了。
尤其是等到谢红泪做完画把画作呈上来时,谢漆一看,顿觉眼睛得到了一万分的治愈。
不过是四四方方一张平面纸,谢红泪勾勒出的远山近屋却仿佛是流动的,颜色用料运用得相当之巧妙,且画作上的人物惟妙惟肖,得形又得神,根本就是大家之笔。
高骊也算是见识到了世间的参差,默默地把他画的歪瓜裂枣小猫群盖住,搜肠刮肚地找好词好句夸赞谢红泪的画。
谢漆本想遁回他刚才的位置,但又因为那画实在太漂亮了,忍不住便多看两眼,却突然发现了画中藏了一个熟悉的女子面孔。
谢漆认出那张脸是谁的时候,脊背顿时发麻,眼锋凌厉地看向堂中亭亭玉立的谢红泪。
谢红泪依旧是含笑垂目,颜如观音,声如黄鹂,从头到脚却仿佛拢在一团迷雾当中,千看万看都如看镜中花。
一个时辰煎熬但迅速地结束,谢红泪到点便恭敬柔顺地告退,谢漆借口送行来到御书房外,方见外头的天地下了纷纷细雨。
“多谢谢大人送行。”谢红泪系上斗篷,机灵的宫人折返去拿御制的伞,一时间,近处没有旁人。
谢漆低声地急迫追问:“谢小姐画中的西北方向第三人,那个寥寥几笔勾勒的玄衣女子,你当真见过她?”
谢红泪不知有无听清,只在斗篷里望细雨,柔声道:“谢大人,民女呈上的那些祛疤药有良效,谢大人得空时不如试试用着。”
谢漆焦灼地还想再问,拿伞的宫人便回来了。
她接过伞又是郑重地行礼道谢,随之打伞走入冰冷刺骨的雨夜里。
雨雾重重,谢漆踟蹰着皱眉,将要回去时看到雨夜中的谢红泪侧过首,模糊的水汽中,她通身只有嘴唇是点过胭脂的红,仿佛全身的血气都在这一张点绛唇上,夜如猛兽,雨如银丝,那殷红嘴唇边挂着的笑意便显得格外扑朔迷离。
谢漆回到御书房时强忍着镇定,温声细语地夸赞谢红泪的画作是神仙手笔,不过丹青到底是消遣之物,最好不要高挂,还是卷起来收藏着。
高骊爽快地同意了:“朕也觉得,等它干了就卷起来塞抽屉里吧。”
高骊送走谢红泪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伸手就想搂过他回天泽宫,谢漆借口想先回侧卫室去洗漱,高骊只好收回笨笨的大手:“好哦。”
谢漆临走时把谢红泪呈上的小匣子带上了,满心的焦灼致使他伞也不打,带着那匣子便迈进雨中。
画中西北第三人。
他一路小跑回到侧卫室,进了自己的厢房后连一身的雨珠都赶不上擦便急忙打开那匣子,匣子外表朴素,内部四壁却雕刻了精致的方位景物,如旭日与北斗,显然是标注好了方位。
按照西北之方,谢漆把这个位置的一小盒胭脂般的药盒拿出来,仔仔细细地摸索了一遍,在药盒的底部扣开了机关,翻转一看,只见药盒底部刻着一个字。
“忘”。
谢漆刚才的焦灼全部消散,从七月中旬以来,一直埋在心中的一根刺埋得更深。他所猜测的真相经由跟随了吴攸的谢红泪的隐晦提醒,终于尘埃落定。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隐隐有酿成洪灾之势。
雷电交加,风雨如晦。
雨下的实在太大了,高骊匆匆忙忙地赶回天泽宫时,因为他块头实在不小,再大的伞也有遮不住的地方,等回到寝宫时半身都湿润了。
御前宫人们忙活着要让他洗漱喝姜汤,高骊摸摸头顶,想了想,只准他们把热水打到这里面来,他要自己洗。
洗他那一头乱蓬蓬的卷发。
等谢漆快速地把自己收拾完撑伞回来当值时,就听到踩风说陛下把自己关在里头洗刷刷的事。
薛成玉躲在屋檐底下碎碎念地继续记着:“皇帝陛下当真是不拘小节……”
晋国这么多代皇帝,哪一个洗浴不是到特定的汤泉宫里去?就他这个不讲究的,浴桶一摆就直接开洗了,而且还不让人贴身伺候。
谢漆正好笑地摇摇头,就听里头传来一声呼唤。
谢漆:“……”

第59章
谢漆同手同脚地走进天泽宫时,窸窸窣窣的水声越来越近,待他忐忑地越过屏风,映入眼帘的就是只穿着长裤,蹲在两桶水前洗头的高骊。另外一边老大一个浴桶,热腾腾地波澜不兴,然而空气中却飘浮着无形的躁动。
谢漆不动声色地看了两眼。
水桶好巧不巧只挡到他胸肌以下。
这晃的。
叫人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谢漆漆,我突然想起个事儿啊。”高瑱像只大狗一样蹲在水桶前,双手富有节奏地揉搓脑袋上打了皂角的茂密卷毛,“今晚看到谢红泪,我突然想起那个狄族来的圣女,你一直都没有问过我怎么处置她哦。”
谢漆别开视线,被他这豪放不羁、狗里狗气洗头发的样子给笑到了:“我为什么要问圣女呢?”
“因为吴攸那家伙最开始不是要逼迫我和她联姻吗?”高骊抬眼嗔怪地瞪了他一下,愈发像大动物了,“你就不怕我真的蠢兮兮地娶了个女郎啊?”
谢漆心里愈发想笑,原来这是要摁着他的脑袋让他吃醋?
高骊对着倒映的水面洗头发,嘀嘀咕咕:“今晚来的那个谢红泪也是,他摆明了想让我学他那股败坏的风流劲,哼,这一次进宫来是一个时辰,下次时间肯定要延长了,到最后没准就让她在宫里过夜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我在那儿如临大敌,你倒好,看她的时间比看我还长。”
谢漆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姑娘确实很美丽动人,多看两眼是人之常情。”
高骊揉搓脑袋的手停住,抬起头来张大嘴巴望着他,干瞪了好一会后,干巴巴地说道:“我也不差,那你平时怎么不看我?”
谢漆严肃:“看腻了。”
高骊原本生得凌厉的眼睛瞪成了圆核,他低头猛的把脑袋埋进了水桶里,好似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徒留一截小麦色后颈。
谢漆摸着下巴看这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要干什么,结果等了老半天,他还没从水里出来,水桶冒出的泡泡咕噜咕噜直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烧水。
谢漆又好笑又好气:“陛下,你在练习憋气吗?再不洗水都要冷了,天寒别闹了,早洗漱早上榻不好吗?”
谢漆与他相处这么久胆子越来越大,举止之间的主奴界限淡化了不少,眼见高骊继续潜水,直接便挽起袖子过去,指尖破温水而入,曲指敲了他脑袋两下。
高骊这才慢吞吞地钻出来,大手抹了把脸,又扭头把脑袋埋进另一桶干净的热水,又进去憋气了。
谢漆把旁边架子上挂着的毛巾先取下来,好笑地蹲在一边看他咕噜咕噜。
怎奈高骊闷头潜水潜得久了些,时间一久他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视线从逡巡在后颈,开始脱缰地一路往下。
习武之人,肌肉线条总是好看的。
高骊长着张气势凛然的凶脸,光看他的脸便容易让人联想他身上会有很多伤疤,事实亦如是,光是后背他便有不少深浅不一的疤痕,看那伤疤的痕迹,不难能看出大多是狄族的刮月刀造成。
但谢漆没想到他身上除了伤疤,还有不小的一片刺青。
他默默看着高骊左腰那一片海东青的展翅,就一片怒张的羽翼,苍青色的鹰羽根根分明,好像确实有一只活生生的残缺海东青寄生在他骨肉里,待吸食殆尽他的血肉,便将破土而出化做不死鸟。
但那刺青再栩栩如生,谢漆靠得够近,还是能分辨出这苍鹰羽翼下覆盖的深冽伤口。
高骊独自闷头潜水潜够了,这才结束幼稚的面水思过,自己拔萝卜似的把脑袋拔出水面,抓过发量茂盛的头发拧掉些水,正要自己去拿毛巾,轻柔的布料便兜在了脑袋上。
那双他爱之不及的手轻柔地隔着布料先擦拭过他眼角,而后蜿蜒到耳廓轻轻擦去水渍。
高骊扭头看他,睫毛上挂着的水珠湿漉漉地淌下来,眼角鼻尖都微红:“真的看腻了嘛?”
谢漆被迎面而来的蓬勃野性晃得眼神聚不得焦,忽然视线朝下,发现了高骊腰上除了极具冲击力的腹肌,左腰还有一片奇怪的图腾烙印疤痕,大约是已经过去了很久,那疤痕已经浅了,然而谢漆还是突然感觉到了左腰被一种莫名的刑具烫化血肉。
“你左腰为何有这样的伤痕?”
高骊低头一看,用指尖戳了戳,情绪扬起了一些:“这你可没见过吧?是小时候被北狄抓去当俘虏的事了,为了避免俘虏逃跑,他们会用族里的图腾生铁烙一个刺青上去,那时候虽然小,但是我力气已经不小了,最开始被当面烙的时候一直在挣扎,所以印得不是很正,然后就被他们打晕翻过面去,烙了一个在我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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