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思默了默，解锁手机，把之前没来得及关闭的页面展示给许唐，道：“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书，他讲得其实是同性之间的爱情。”
“什么！”
许唐茫然地张大了嘴，僵着脖子看手机屏幕上那些字。
每一个他都认识，但怎么组合在一起，就有点理解不了了呢？
许唐视线定在手机上，身边除了顾方思刻意压低的呼吸声，简直安静得出奇，但他好像还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成渣的声音。
似乎是自己的信仰。
许唐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他绝望了，虚脱了，只得将目光转向顾方思求助。
顾方思捏了捏他的肩膀，发出一声闷重的叹气声：“唉！”
这人面色太沉重了，许唐总觉得对方原本想说的，其实是“节哀”。
不行啊，冲击太大了，许唐还是觉得自己有点接受无能，尤其是在意识到，不久前的自己因为要求证某种观点，还把腿伸到挤到人家两腿中间的时候。
被踩到尾巴的耗子似的，许唐狠狠打了个哆嗦，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腿抽出来，期间还没坐稳晃荡了下，幸好被顾方思及时扶住了。
等拘谨地坐好，他又开始反思。
难以想象，自己看了这么多，竟然一点都没意识到不对劲。
许唐有点头晕，他运了运气，求救似的看向顾方思：“你，你是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了，所以才去搜索的？”
顾方思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怎么就没发现呢？！”许唐哀嚎，他快要晕过去了。
“放轻松，哥，这很正常，不是你的问题，”顾方思缓缓地顺了顺他的后背，然后来了一句，“我要不是同性恋我也看不出来。”
“……”
空气突然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许唐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顾方思说了什么，他反抓着顾方思的手腕，不敢置信地喃喃：“你说，你是……”
“对。”顾方思点头。
许唐迷茫地眨了眨眼，松开顾方思，向后仰倒在床上，安详地闭上了眼。
顾方思见状，勾了下嘴角。
然后食指拨弄了两下许唐交叠放在腹部的手，声音关切：“哥，你还好吗？”
“好，”许唐半死不活道，“好极了。”
顾方思也意识到今天给人带来的打击有点过于大了，他酝酿着，想好歹安慰两句，就被一连几声消息提示音给打断了。
是许唐的手机。
许唐从口袋里摸索出手机，是安清一连给他发了一连串的消息，分享她刚得知的八卦，关于他们即将迎来的新CEO。
在一堆消息里面，还夹杂着一张不知从哪抠来的证件照。
许唐脑袋还懵着，消息浏览起来也心不在焉，可在扫见那张照片的同时，突然吸了口凉气。
刚准备回去继续工作的顾方思见状，脚步一转，直接趴到了许唐身边，顺着许唐的视线看手机上那张放大的证件照。
照片有些模糊，但五官辨认起来不怎么有难度，照片里的男人挺年轻的，长相也周正俊朗，正微微勾唇笑着，瞧着文质彬彬的，挺像个绅士。
“这是谁？”他问。
“我们的新上司，”许唐声音有些飘，听着像做梦，“叫韩逸。”
顾方思从许唐的语气里咂摸出一丝不寻常，问：“你认识啊？”
“认识，本科的时候一个学校的，他大我两届。”
本科啊，都快十年了，竟然还记得。
顾方思撇了撇嘴：“现在还记得，当时关系一定不错吧。”
许唐并没听出来对方语气中有什么不对，只目光发直地盯了会儿天花板，然后突然转向顾方思。
“我记得他，主要是因为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活的同性恋。”
第19章 家长会
许唐不得不承认，自己待的这破公司，办起事来效率竟然还可以，尤其是在赶人、换人这种事上。
从安清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到那张照片开始，到韩逸正式空降，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中间，竟然只用了一个月不到。
许唐表示震惊。
不过，更让他震惊的是，新来的这位上司，也就是他大学时候的便宜学长，竟然还记得自己。
这也太难得了，毕竟他们两人既不是同一届也不是同一专业，几乎所有的交流也仅限于自己大一随手报的社团里。
许唐不想承认，他记得韩逸根本就不是因为韩逸是他们社团里的社长，而是因为自己当时年少无知，偶然撞破一场失败的表白场面，却傻愣愣的不知道躲，以至于被抓了现行的社死经历。
他那天晚上给顾方思讲的，也是这场经历。
当时是晚上的社团聚餐，他跟着喝了点酒，他酒量不好，很快开始头晕，跑到室外吹风。
他是真的没想到，就在那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会撞破一场失败的告白。
说实话，这也不能怪他。
毕竟说话的是两个男生，他那么单纯，怎么可能想到男人和男人之间也能告白啊。
他又没见过活的同性恋。
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避一避。
然后一不小心，就听了全程。
那次的偷摸告白就是一场事故，最后以告白者气急败坏潦草结局。
至于为什么会气急败坏呢？
那是因为告白者被拒后问韩逸：“你不是喜欢男生吗？我们可以试试啊。”
韩逸始终保持着绅士的作风，淡淡地摇头：“我是喜欢男生，但是很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男生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其实到那时候许唐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正想无声无息地逃离现场，就见韩逸抬了下眸，淡淡道：“这样的。”
视线正好落在他身上。
他整个人的汗毛都炸了。
虽然最后韩逸解释是个误会，他只是想甩掉那个总是骚扰他的男生，又恰好看到他，于是就脱口而出了。
可天知道，他的心灵受到了多么大的创伤。
当然，他被创的主要原因还是那个男孩的气急败坏的目光——那可真像要一把冲过来对他脸上邦邦来两拳。
他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脸疼得慌。
所以，在一楼宽敞的大厅里，听见那声熟稔的“许唐”时，后槽牙就不受控制地发酸。
他调整好表情，慢慢转过来。
纵使过了七八年，韩逸的长相也几乎没变，金丝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眼睛里依旧含着礼节性的笑，只是眼尾多了些不太明显细纹，显得格外成熟儒雅。
这副样貌，明显比大学时候更吸引人了。
许唐停下往外走的脚步，惊讶道：“您还记得我？”
“你这不也一样记得我嘛，”韩逸嘴角的笑意加深，很是愉悦，“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之前开会的时候都没敢认。”
许唐配合着笑了下，想起那次会议，又是一阵牙酸。
上层人员变动，为了熟悉公司情况，自然要开会熟悉一应工作情况，他作为技术部门的主管，自然要参与。
那天，出于某种不太明晰的心思，他破天荒地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放弃简便舒适的双肩包，换上了那种很能装逼的公文包，身姿挺拔地步入公司。
然后不仅一次被相熟的同事调侃像个卖保险的。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挺像的。
在会议桌旁正襟危坐时，他竟然紧张到手心冒汗。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韩逸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步入会议室的时候，视线在整个房间里面转了一圈，落在他身上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显然没认出自己。
然后，他松了一口气，心情诡异地平静下来。
只是觉得有点淡淡的失望。
回到家时，他还和顾方思提起过这件事，顾方思是什么反应来着？
哦，那小孩不慎在意地按住他的肩膀，微微躬身，视线与他的齐平：“归根结底就是个路人，没必要这么在意啦。”
唉，象牙塔里的大学生还真不懂成年人的计较和心思。
今天，他身上不再是正经的西装，也换回了舒适却不高大上的双肩包，这人竟然又认出自己来了，想想竟然有点可笑。
韩逸不知道就这一眨眼的功夫，许唐的思路已经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了，他笑着问：“好久不见了，一起吃顿饭吧？”
许唐低头看了眼手机，歉疚地摇摇头：“今天应该不太行。”
见韩逸有些失望，他连忙解释：“抱歉啊，今天下午我妹妹学校开家长会，我得去一趟。”
“妹妹，”韩逸想了想，“小恬是吗，我记得她，很可爱的小姑娘。”
谈及许恬，许唐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眨眨眼，惊讶道：“你竟然还记得她。”
“当然，我们不还一起吃过饭嘛，”韩逸摆了摆手，问，“她学校远不远，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不用，”许唐连忙拒绝，“我自己过去就好。”
韩逸颔首：“也行，那咱这顿饭先记下，改天等你有空了再说。”
猝不及防应下一顿饭，许唐没计较：“行。”
韩逸笑着点头，和他在大厅门口处分开。
家长会在下午，许唐先回家吃了饭，睡了场午觉后，才往许恬的学校赶。
许恬今年高三，按理说应该是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年，可她读的是私立高中，对于接下来的学习也早早做好了规划，重点不在高考，所以相比之下，这一年也没什么特殊的。
至于今天的家长会，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他们父母正忙，就让他来凑个人头。
过了学校大门，入目的便是长长的林荫道，两边车位停着的基本上都是他几辈子都买不起的豪车。
这所私立贵族学校的建筑密度非常低，许唐按着许恬发给他的线路，走了许久才看到等在教学楼下的和同学聊天的许恬。
许恬远远看见他，扬起手臂朝他招手：“哥。”
学校对学生的发型着装都没有要求，这一路上他所见的学生都穿的格外清凉。
许恬也不例外，她扎着高马尾，穿着收腰短袖和牛仔短裤，要清凉有清凉，要利落有利落。
待他走近，许恬拉了他一把，对他身边的女同学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哥，叫许唐，给你说过的。”
想来许恬和她同学提起他的时候说的应该是好话，女同学嘴角抿出个甜甜的笑，两个小梨涡在嘴边浮现，她穿着白裙子，头发披散着，杏仁状的眼睛又大又亮，甜甜道：“哥哥好。”
许唐心都快被小女孩笑化了，连忙回了个大大的笑。
许恬又对许唐介绍：“这是我同学，叫顾念锦。”
“姓顾？”许唐有点惊讶。
见对方有点疑惑，解释道：“这个姓氏感觉不怎么多见。”
“是这样的，”顾念锦甜甜道，“感觉很少遇见这个姓氏的人。”
许唐点点头，心道我竟然认识两个，稀奇。
三人在楼下的阴凉处聊了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许唐就告别两人上了楼。
其实这次家长会学校是建议学生和家长一块听的，虽然所谓的家长，更大概率上是管家秘书一类的，但很明显，这两位并不感兴趣。
许唐也没强求，让她们去玩了。
反正都带着手机，要联系也方便。
到了教室，许唐找到许恬的位置，坐下，饶有兴致地打量周边的环境。
不愧是贵族学校，教室明亮又舒适，整个班大约也就二十个学生左右，座位极其宽敞。
许恬的桌面，或者说整个教室的桌面都很干净，上面没有高高的书立，也没有堆积如山的课本或试卷。
整个教室一览无余。
所以，许唐没有错过，那个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中间，满脸不乐意地从前门走进来的帅哥。
不是顾方思又是谁！
第20章 在看你呢
暂且先不说顾方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许唐发现，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总是在刷新他对西装，以及穿西装的认知。
就拿前几天来说，他穿着板正的西装进公司，以为能装成成功人士，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一连串的调侃。
韩逸则不然。
那人一身合体的西装，扣子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简直就是精致尊贵的绅士既视感，丝毫不显廉价。
至于顾方思，这人外套搭在臂弯，阔步进门，衬衫扣子并没有系到头，领口处露出半截锁骨，再往上一点，突出的喉结伴随吞咽滚动了下，显得格外……性感。
不知是不是来得太急，顾方思的发型有些散，有一绺头发挣脱束缚，垂落在饱满的额头前，很是放荡不羁。
今天之前，许唐总觉得西装该是那种禁欲庄重的，如同韩逸穿起来的那种感觉。
但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顾方思显然没有注意到他，径直走到他侧前方的位置，坐下了。
纯黑色的皮带和西裤在这一瞬间绷紧，勾勒出劲瘦的腰和有型的臀肌，还真是宽肩窄腰翘屁股。
许唐多看了两眼，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手往口袋里摸了两次，才顺利把手机掏出来。
这时，班主任已经走上讲台，点开了多媒体上的PPT。
这位班主任姓王，是位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她带着一架细框眼镜，优雅地站在讲台一角，不急不缓地介绍着自己。
许唐没仔细听，他注意力全在侧前方。
顾方思坐得笔直，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手机放在手边，挨着他左腕上瞧着很高级的手表，眉头微微皱着，听得倒是认真。
许唐觉得，把顾方思原封不动地放在那种镶有巨大落地窗的总裁办公司里，应该更合适。
他在心里啧了声，翻开聊天框，给顾方思发消息：【干什么呢？】
那边手机一亮，顾方思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拿起手机时眉头松了点，回他：【上班啊】
附带个生无可恋、灵魂出窍的表情包。
竟然骗他，许唐挑了下眉。
很快又发来一句：【你干什么呢，是不是在摸鱼】
许唐手指在键盘上犹疑了一会儿，回：【在看你呢】
看到消息的人下意识皱了下眉，紧接着就是虎躯一震，差点没把手机给扔出去。
顾方思的同桌显然被他打扰了，扔给顾方思一个嫌弃的眼神，才继续听老师讲课。
顾方思没理那人，只偷偷弯腰，眼往身后瞄。
两抹视线对上时，许唐眯着俩眼，送出去一个极为和善的笑容。
顾方思却好像要哭了。
对方闭了闭眼睛，偷摸把身子转了回去。
许唐挑眉瞧着，他必须承认，顾方思身上的痞气已经散干净了，现在即使正装在身，也挡不住他快要溢出来的浓重偷感。
顾方思不知道许唐在想什么，他只知道，看到许唐的一瞬间，他的心跳都要停了。
这该怎么解释？
许唐会信吗？
妈的，家里那管家真够笨的，开个车上路都能被人追尾，早知如此他就该把人开了。
还有，自己就不该大发善心，答应管家来给顾念锦开这破家长会。
开出问题了吧。
顾方思很愤怒，可许唐就在他身后，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偷偷摸摸地磨后槽牙。
他翻开手机，问许唐：【你怎么在这】
【许唐：给我妹开家长会，我妹妹上高三，你知道的啊】
那可不，顾方思心道，我现在还知道她在哪个班，甚至坐哪个位置了呢。
但有什么用呢？
都怪这破学校，教学生就教呗，开什么家长会。
但现在不是他腹诽的时候，因为许唐又发了消息过来，穿透人心的三个字“那你呢”。
那我呢？
我当然是来开家长会的，不然怎么坐在这，还被你给逮到了。
顾方思心里念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闭了闭眼，心一横，扔了两个字过去。
【你猜】
对面安静了几秒，回：【……】
顾方思猜测，许唐其实更想回他“猜个屁”，但是忍住了。
顾方思深吸了口气，他现在真的很想转头看看许唐是什么反应，但是不敢。
班主任还在讲台上，念经似的唠唠叨叨，顾方思捏着手机，看着没下文的聊天框，想死的心都有了。
愣了足足有三分钟，顾方思才吐了口浊气，调出和顾念锦的聊天框，发起了三万块钱的转账。
五秒不到，对方就把钱领了。
然后毫不客气地来了一句【发神经呢】。
自家妹妹是个暴躁天使，脸有多可爱，性格就有多糟糕，对此顾方思再清楚不过了，毕竟两人见面不是互相揶揄就是对呛。
顾方思懒得理她，吩咐她一会儿转过来五千块钱，干脆利落地把人删了。
然后又发送了个好友申请过去。
顾念锦现在应该挺闲的，很快就同意了申请，然后发来一堆满含嫌弃的废话。
顾方思眼也不眨地把聊天记录一条条删干净，就留下最开始的打招呼内容，以及那句“我已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满意地扯了扯嘴角，等着对方自找无趣消停下来，然后自觉发钱。
钱发过来，顾方思迅速领取，然后假模假样回了一句谢谢。
顾念锦没理他，大概率是被他搞烦了，正好，他也乐得清静。
没过多久，王老师就被一个电话叫走，顾方思怕再等下去许唐就真不理他了，和许唐同桌商量，换了位置过去。
“猜到我为什么来了吗？”顾方思凑到许唐面前问。
“为什么？”
顾方思嘿嘿笑了下，把连备注都还没改的，和顾念锦的聊天框翻开给许唐看：“喏，新兼职，假扮学生家长来帮忙开家长会，利润丰厚。”
他说得得意洋洋，还特意指着足足有许唐半个月工资的转账记录。
果不其然，这人目光全集中在转账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加好友的时间不对。
“不愧是贵族学校的学生啊，”许唐羡慕了，“我怎么就没这门路。”
“我也是恰巧碰上的，”顾方思怕许唐往深处问，嗯哼一声，转移了话题：“不过，真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见你。”
“没办法，我爸妈太忙，我就只能请假来了。”许唐无奈道。
顾方思点点头，正要把手机抽回来，已经暗下去的屏幕却突然变亮，一条新消息大大咧咧蹦了出来。
【你真是有病】
许唐：“……”
他张了张嘴，无措地看向顾方思。
“……呵，呵呵，”顾方思挠了挠鼻头，“这位顾客挺有趣的哈。”
顾方思在尴尬地强颜欢笑，许唐看出来了，他有点心疼。
这突然蹦出来的消息实在不友好，他从中看不出开玩笑亦或者是活跃氛围的意思，况且，身为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两人根本就没有熟悉到能发这种消息的程度。
许唐有些愤怒了。
他平时在外挺收敛脾气的，不是触犯他底线的事儿，他一般不会计较，毕竟他一个忙忙碌碌的底层社畜，有争口气的功夫，还不如回家多睡会儿觉呢。
可是现在，看着顾方思蹙着眉头，尽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他忍不住了。
顾方思有什么错？
他没有偷，没有抢，付出时间和精力，合该获得报酬，对方是雇主又能怎样，他凭什么发这种有侮辱性的消息。
许唐绷紧腮帮子，他一手按着顾方思的肩膀，另一只手把顾方思的手机夺到手里。
那行不善的字眼还躺在屏幕中间，许唐按出键盘，正准备打字质问对方，顾方思就先他一步把手机给息屏了。
“哥，”老师已经回来了，顾方思只能凑到许唐耳边，低声说，“让我自己处理吧。”
许唐不赞同地蹙了下眉，他不放心，怕顾方思受委屈。
顾方思却动作温柔又坚定地把手机抽走了，“相信我”，他安抚地笑着说。
纵使再担心，许唐也只好答应，想了想又嘱咐：“你没有错，要有底气，别怕。”
顾方思点点头。
为了表示自己不插手，许唐目光转向多媒体，颜色丰富的PPT翻过一页又一页，许唐盯着那些放大的汉字，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忍不住去瞄一旁的顾方思，对方专注地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绿白相间的聊天记录拉成了长长一条。
顾方思感应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在他欲盖弥彰扭头之前，笑着用口型对他无声地说：“解决了。”
他把手机给许唐看。
许唐看到聊天框最底部是一句道歉的话，终于松了口气。
顾方思捏着手机，看许唐因松了口气而柔和下来的眉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他看见许唐拿起手机，点了几下什么，下一秒，就看到了许唐给他的转账，五千块。
【虽然说给钱就是爹，那咱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钱不多，你先拿着用】
顾方思出神地盯着手机屏幕，迟迟没有动作，直到另一条消息发来。
【当我借你的也行】
顾方思视线慢慢描摹过几个本该毫无特殊的黑体字，无奈地笑了下，点了收款。
他下意识想从表情包库里翻出个可爱或是沙雕的表情包，糊弄过去，这事就此揭过。
可手指悬空了好久，最后只是打了两个字。
【谢谢】
许唐转过头来，朝他笑了下，炽烈的阳光穿过推开的窗户，跳跃在许唐柔软的发丝上，像是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色。
顾方思觉得，许唐在发光。
等家长会结束，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许唐本想喊着许恬回家吃个饭，没想到她先发来消息，说是和同学一起去看电影了。
许唐就没多问，和顾方思一起下楼，踩着长长的林荫道往校外走。
如今已经入了秋，纵使太阳还没落山，空气中也不再有扭曲的热浪了，迎面扑来的风，也多了些凉爽的气息。
林荫道两边种的是悬铃木，层层叠叠的树叶绿油油的，散发着清新的草木香。
金黄的阳光从上层洒落，斑斑点点地投落在地面，风一吹，光斑应着树叶的沙沙声浮动，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其余人行色匆匆，显然还有别的事要忙，两人却走得很慢，悠闲地坠在人群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许唐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惬意的氛围了，他微眯着双眼，不自觉的，手臂摆动的幅度微微变大了些。
风拂过，像在亲吻指尖。
下一秒，许唐突然睁大了眼睛，他感受到略显粗糙的触感擦过自己手腕内侧，微烫，主要是痒，让他的心脏都不由自主漏了半拍。
是顾方思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着薄茧的指腹在摩挲着那处淡青色的血管。
许唐稳了稳心神，正想询问怎么了，就见顾方思把自己手腕的机械表摘下来，套到他手腕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