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睡衣的问题,还是贺睿峰的问题,抑或是邓成宁看向他的、湿润眼神的问题?
贺睿峰接过杯子,在他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大口,半杯水空了。
邓成宁抱住他,轻声说:“买围巾吧,冬天到了,围巾实用。我妈妈喜欢香奈儿,你不晓得款式,我明天下班去买。”
“那不行,送丈母娘的东西怎么能不自己买?我明天跟你一起去。”贺睿峰说完,直接将邓成宁托抱起来,大步走向房间。
邓成宁抱住他脖子,听见“丈母娘”这个词的时候,微微睁大了眼,像是惊讶的鹿。
贺睿峰觉得他可爱,还未走到房间,就忍不住将他抵在墙上,吻住了他。
纠缠了几分钟,贺睿峰很快就感受到了邓成宁,抵在他肚子上,留下一种令人难忘的温热触感。
贺睿峰有些激动,低下了头,像野兽一般在邓成宁胸前乱拱,拱散了睡衣,拱红了白皙的皮肤。
贺睿峰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气,铁壁般将邓成宁抵住,上下颠来颠去,故意用自己的腹肌去磨蹭邓成宁。邓成宁从嫣红的嘴唇里发出或高或低的叫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恳求道:“回、回房间……”
贺睿峰不理他。
邓成宁只好拼命抓住他背,生怕掉下去,又一次恳求:“回、回房间……我背、背会痛……”
贺睿峰终于停了,深吸口气,将他抱回房间,放到床上。
邓成宁双眼湿漉漉地看着他,神色纵容、迷恋。
贺睿峰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想,我到底有什么长处,值得这么好的人这么长时间喜欢我?
最近的邓成宁十分主动,十分纵容他。
两人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过了,做过了许多次。
在邓成宁的家里,到处。
客厅,书房,卧室,浴室,衣帽间……
贺睿峰试着慢慢揉弄邓成宁那地方,希望他能渐渐适应。邓成宁有些紧张,但适应良好。贺睿峰觉得很快,在最适合的、最美好的一天,他们就能在一起。
他希望邓成宁获得完全的快乐,没有一点痛苦。
他拉下邓成宁的裤子,迷恋地看着那湿了的地方。
像虔诚的信徒膜拜他的神明,弯腰,低头。
邓成宁从喉咙里发出短促、尖锐的声音。
赵婉怡一直住在他们的旧家,她、邓成宁,还有已逝的丈夫的旧家。
在路上,邓成宁跟贺睿峰说了许多旧家的事。
那是他爸爸妈妈结婚时买的新房子,一幢白色小别墅,带花园。他妈妈非常地喜欢,在那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即使后来邓成宁长大了,外出留学,因工作原因独自搬出去居住。赵婉怡还是坚持留在旧家,她离开旧家,甚至会睡不好、失眠。
邓成宁家的别墅小而精巧,即使住了几十年,依然打理得很好,没有一点颓败的样子。小花园的花草开得热烈,在秋日阳光下,十分地美。
现在旧家里,只剩下邓成宁妈妈,一位厨师,一位家政阿姨,还有钟点工园丁。
两人到达时,邓成宁妈妈正在门口张望。看见贺睿峰,高兴得不行。
贺睿峰问了好,递过礼物。
赵婉怡看见香奈儿的袋子,惊呼:“这是做什么?别破费了!”
“贺睿峰特地给你挑的围巾,冬天戴正好。”邓成宁说,将一行人都请进屋里。
“你这孩子,怎么还连名带姓地叫?”赵婉怡责怪地看了他一眼。
贺睿峰连忙说:“没关系的,阿姨。”
赵婉怡听了就笑,一副很满意的模样。
邓成宁旧家是非常古早的欧式装修风格,但保持得很好,收拾得也很整洁。家具大概换过新的,是现在流行的样式。
赵婉怡请厨师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远远超过三个人的量。
贺睿峰说:“阿姨,这么多菜,吃不完的。”
赵婉怡笑弯了眼:“你是练体育的,吃得多,没关系,尽量吃。”
赵婉怡甚至拿出一瓶珍藏的白酒,说要一起喝一杯。
邓成宁说:“我们开车来的。”
赵婉怡让贺睿峰去开酒,摆手:“没关系的,叫代驾嘛,这里还是叫得到代驾的。难得今天开心,今天是睿峰第一次来我们家,意义不同。”
贺睿峰接过酒,邓成宁一脸不赞同,但没再说什么。贺睿峰于是开了酒,倒了三杯。
赵婉怡端起酒杯,说:“阿姨酒量不好,只能喝一点点。今天开心嘛,看到你们两个走到一起。成宁他看上去乖,其实倔得很,以后你们要是有矛盾,还要拜托你让着他点……”
“妈!你说什么呢?”邓成宁皱眉,不满地瞪着眼前的酒杯。
赵婉怡抬了抬眉,朝贺睿峰无声地示意:你看吧。
贺睿峰举起酒杯,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阿姨,我、我不会说话,但是一定好好对成宁,你放心。”
邓成宁看看贺睿峰,看看他妈,一脸无奈。
三人面前的酒杯,空了满,满了又空。主要都是贺睿峰喝的,一杯接一杯,喝到邓成宁按住酒杯,摇了摇头。
贺睿峰乖乖放下酒瓶。
赵婉怡说了很多邓成宁小时候的事,说他从小就没让大人操过心,自律、认真、刻苦,说他还是小小一个小人儿的时候,就能皱着脸翻看百科全书。
邓成宁说了好几次“别说这些了”,也没法打断他妈。
要不是接连几个工作电话打断了他,估计他要忍不住强硬制止他妈妈再分享他小时候的事。
邓成宁走到外间去接电话,赵婉怡笑着看贺睿峰,看着看着,突然眼眶红了。
贺睿峰紧张:“阿姨,你——”
赵婉怡摆摆手:“不要紧,我只是有些激动,有些感慨。睿峰啊,成宁他——他太孤独了。”
说出这句话,赵婉怡的眼泪就流下下来。
贺睿峰怔怔。
“从他爸爸去世后,他越来越孤僻,到了高中,好像一个朋友也没了。小学、初中时,人家还曾邀请过他去参加生日派对,他也曾经放假跟朋友一起去逛博物馆。到了高中,都没了。”赵婉怡擦泪,“他长到三十岁,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我是知道的。我是他妈妈,他虽然不告诉我,可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睿峰啊,有些话,我不敢在他面前说,怕他生气,他从小性子可倔了。我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太好,这两年,最担心的就是我走了,成宁他可怎么办啊?两边的爷爷奶奶,都早已走了。他是一个亲近点的亲人都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他之前不肯谈恋爱,你不晓得我心里有多焦急。人生这么长,一个人不好过啊……”
“我爸妈也是这么认为的……”贺睿峰轻声说。
赵婉怡擦干净眼泪,抬头:“是啊,不管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总得有个伴吧,不然这漫漫一生怎么过呢?我真是不想看他过得那么孤单。”
“阿姨,不会的。既然现在我跟成宁在一起了,我一定会照顾他,陪着他,您放心好了。”
贺睿峰安慰赵婉怡,吃惊地看到赵婉怡的眼泪仍是一串接一串,不停地掉。直到邓成宁打完电话进来,她才借口去了洗手间擦脸。
邓成宁平静地看着贺睿峰,问:“我妈是不是又哭了?哭个不停?”
贺睿峰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只能胡乱“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没有哭个不停”。
大概是怕自己眼睛肿了,或是什么原因,赵婉怡迟迟没出来。
邓成宁放下筷子,跟贺睿峰说:“走吧,我们先回去。”
贺睿峰惊讶:“现在?还没跟阿姨道别。”
邓成宁沉默不语。
贺睿峰问:“我还没看过你的房间,你小时候的房间长什么样?不带我去看看吗?”
岂料邓成宁完全没有带他参观的意思,说:“没什么好看的,东西全都搬空了,搬到了现在我住的房子里。”
“啊?全部吗?”
“嗯。”
贺睿峰:“……”
贺睿峰觉得奇怪,但问不出口。谁会把旧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搬走?贺睿峰大学以前的东西,相片、书、玩具,甚至旧模型,都还放在他爸妈那。东西太多了,懒得搬。
“你不去看看阿姨吗?”贺睿峰小心翼翼问,“会不会是不舒服?”
邓成宁好一会才起身,却不是自己去察看,而是喊“刘姨”。一位五十几岁的阿姨从厨房走了出来,邓成宁吩咐她:“你去请我妈妈出来,我们要离开了,贺睿峰想跟她道别。”
贺睿峰定定看着邓成宁。
在自己家里,他反而更局促了,神色间有股郁郁不欢。
想起邓成宁孤独的少年时代,每天回到家,面对的大概只有冷清的家,满脸泪水的妈妈,以及不停歇的控制。
贺睿峰起身,走到对面,邓成宁的身边。
邓成宁抬头看他:“你喝得有点多,代驾马上到了。”
贺睿峰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说:“揉揉吧。”
邓成宁愣住了,慢慢红了脸。
“心疼呢。”贺睿峰说,低头亲了亲邓成宁的掌心。
作者有话说:
邓妈妈说的话只代表她自己的观点,不代表作者的观点哈。没有催婚。
贺睿峰有点喝多了,回去的路上,一直紧紧抓着邓成宁的手。
他的手又大又热,像个滚烫的火炉,还用大拇指时不时搓揉邓成宁的手掌心,弄得邓成宁手心冒汗。要不是还有代驾在,估计贺睿峰已经扑上来了。
邓成宁想,谈恋爱就是这样吗?随时随地想亲吻拥抱,做很亲密的事。
他对贺睿峰有很强的性吸引力,他知道。当贺睿峰抱着他,冲动热切得像失了理智时,他感到极度的幸福,事后再感到极度的痛苦。
因为这些事贺睿峰跟别人也做过。
邓成宁嫉妒、在意得发狂,但是他不能表露出来。
只要他的疯狂露出一点点,估计离贺睿峰跟他分手也不远了。虽然他知道总有那么一天的,他不是一个适合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人,他给不了贺睿峰积极的情绪。
他在消耗贺睿峰,他感觉得出来,就像当年他妈妈消耗他的内心一样。
也许在走到某一节点时,就应该适可而止,及时止损了。
邓成宁想,但不知道到时自己舍不舍得放手。
在电梯里,贺睿峰依然紧紧抓着邓成宁的手。邓成宁轻轻挣了挣,贺睿峰抓得更紧了。
有种滚烫的迫切透过皮肤的接触,传了过来。
一般在外面,邓成宁会多加注意。这个小区离贺睿峰学校近,肯定有很多小孩就在实验小学上学。
但今天,贺睿峰跟平常不太一样,也许是喝了酒,也许是到他家“正式上门”。
邓成宁不明白这个所谓“正式上门”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但贺睿峰有他谈恋爱的一套流程,大概走到这里就是他认为巨大飞跃的一步吧。
果然,一进家门,贺睿峰就抱住了他,低声说:“我好想亲你,从刚刚在你家开始。”
一说完,贺睿峰就吻住了他。
贺睿峰的吻永远让人沉迷,他永远那么热情那么急切,好像他等这一秒已经等了太久,好像他已经被邓成宁迷得晕头转向了。
邓成宁被紧紧抱着,深深吻着,感到一种很被人需要的安心感。
贺睿峰的手像点火器,在他身上不断点燃火焰,他几乎要承受不住。跟贺睿峰在一起后,他才知道原来被人抚摸会舒服得令人流泪,甚至他会忍不住就先到了。
贺睿峰做了很漫长的准备,在玄关就解开他的衬衫,埋在他胸前。
邓成宁抱着他的脑袋,将脸靠在扎人的短发上,默默感受着令人颤栗的快感。
突然,贺睿峰将他托抱起来,大步走向卧室。
贺睿峰已经很熟悉邓成宁的家了。
最近这段时间,邓成宁总让他来自己家,贺睿峰经常就住下了,第二天直接踩着单车去上班。
这天的贺睿峰显得特别兴奋,他将邓成宁直接扔到床上。摔在床垫上的冲击力令邓成宁愣了一会,等他回过神来,贺睿峰已经脱光了自己的衣服,俯身压在他上方,说:“宝宝,我会让你快乐的。”
贺睿峰已经很久没叫宝宝了,由此邓成宁确认,他确实有点醉了。
他几乎是撕扯开邓成宁的衣服跟裤子,拿出放在床头柜的润滑剂。
已经用了一半了。
贺睿峰为了这一天做了很久的准备。
暖气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嘶嘶作响,吹出一股股暖风,打在邓成宁光裸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邓成宁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也盼望这么一天,这是恋人都会走到的一步,是亲密的必然。
之前贺睿峰用手替他做准备的时候,他接受良好,甚至是很敏感的。他是喜欢的,绝对不排斥的。
可是今天——
他趴在床上,看着眼前那一块灰色床单,脑子里空茫茫一片。
他没反应。
贺睿峰没发觉,仍在温柔地搅弄后处。
一个问题,浮现在邓成宁的眼前,浮现在灰色床单上。
一开始,是深灰色的字,后来变成黑色,颜色不断变幻,直至变为血红色的大字,飘在邓成宁的眼前,让他无法投入原本他很喜欢的亲密事情里。
脑海里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一直在鼓动他,提出你的疑问吧,你不好奇吗,你不在意吗,你真的无所谓吗,你可以这样无知无觉地跟他完成最后亲密的一步吗。
贺睿峰压了下来。
“宝宝,我要进来了——”
贺睿峰的声音压抑、低沉。
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身体抖动之大,连贺睿峰都注意到不寻常。
“你在害怕吗?不用害怕,你觉得不舒服我就退出来……”贺睿峰误会他是因为害怕,安抚般亲吻他的背部。
“你——”
邓成宁终于张开了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
快停下!不要说出口!
“你跟梁东第一次做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住口!住口!住口!
贺睿峰停下了动作,他缓缓起身,不再压在邓成宁身上。
令人窒息的沉默。
贺睿峰拉过被子,盖在邓成宁身上。
邓成宁开始感到惊慌,他坐了起来,转身看贺睿峰,贺睿峰已经软了,表情严肃,大概最后一点酒意全都消散了。
他挤出一个笑,凑过去抱住贺睿峰,说:“生气了吗?对不起,我不乱问了。”
贺睿峰双手抓着他肩膀,轻轻拉开他。
“不,我没生气。我只是在想,原来你真的这么在意这件事。我在反省,我哪里没做好,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他就不该问出来的,他为什么老管不住自己。
问了又能怎么样?
邓成宁再次凑过去,低头,他想亲贺睿峰,让贺睿峰舒服。
贺睿峰却闪开了,把他拉了起来,将他抱在怀里,拉过被子包好,不再动了。
“成宁,我、我……”贺睿峰几乎要说不下去,或许是不知该如何说。
“对不起,我太钻牛角尖了。”邓成宁先道歉。
哪个恋人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开口问前任的事?扫兴,扫兴到极点,扭曲,性格扭曲到极点。
“成宁,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我只能说,我跟你之间,跟我、梁东是完全不一样的,完完全全不一样。我没有在重复过去……”贺睿峰无力地解释着,越说越小声。
邓成宁知道自己又把一切搞砸了。
贺睿峰抱紧了他:“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给我时间,可以吗?”
自从那一晚,两人陷入了一种半生不熟的尴尬境地。仍然每天见面,每天亲吻,但是亲密的接触没了。贺睿峰好像被问得怕了,恐惧了。
邓成宁很理解他。
是的,跟心理有问题的人相处是这样的。渐渐会变得小心翼翼,会变得疑神疑鬼,疑心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伤了对方,渐渐不敢开口说话,渐渐觉得待在一起很烦很不开心……
进入倒计时了吗?邓成宁想。
冬天还没到,贺睿峰的生日都还没到呢。
即使两人突然变得不尴不尬,跟贺睿峰父母约定好的时间也到来了。
邓成宁想,贺睿峰会不会找个理由取消这次见面?
他有些害怕,他想,至少要撑到冬天吧。
他主动给贺睿峰发了信息,说自己已经挑好了送伯父伯母的礼物,请贺睿峰来接他,他就不自己开车了。
庆幸的是,贺睿峰很快回了消息,说下班后来接他,还让他不要紧张,他们家氛围一向轻松。
邓成宁将贺睿峰的消息来回看了好几遍,觉得其中的语气十分轻松,没有硬装出的僵硬感。
贺睿峰应该没有觉得他烦人吧?
邓成宁精心打扮,拎着礼物上了贺睿峰的家门。
贺睿峰爸妈依然住在从前贺睿峰中学时代的老房子里,小区很老了,还是楼梯房,但环境整洁。
贺睿峰家在顶楼,复式楼层,带一个很大的露台。贺睿峰爸妈在露台上种满了各种瓜果蔬菜,天天挖土施肥,干得不亦乐乎。为了这个露台,两人一直舍不得搬到电梯房。
坐到餐桌前,两人开始给邓成宁介绍,饭桌上的白菜、胡萝卜、南瓜、茄子,全是自己种的。自从两人退休后,就很少上菜市场买菜了,都是自己种的,有时候吃不完,还送左邻右舍。
“你喜欢吃什么菜?阿姨给你拿一点。”贺睿峰妈妈热情地说。
“你尽管说,没有的话,我们给你种,很快就能吃上!”贺睿峰爸爸拍胸脯保证。
邓成宁想说自己不挑食,什么都喜欢吃。还没开口,贺睿峰抢在他前面说了:“他喜欢吃青菜,根茎类的也吃,只是没有青菜那么喜欢。”
邓成宁愣住,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贺睿峰妈妈笑:“他要是这会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那就该揍了!”
一顿饭吃得很轻松。
贺睿峰爸妈没有提起任何“照顾”“一辈子”的话,只是轻松地开玩笑,介绍菜肴,说一些种菜趣事。
邓成宁松了口气。
饭后,贺睿峰带邓成宁上楼,参观自己的房间。
贺睿峰一脸孩子气,说:“你可不要吓一跳!”
他推开门,做了个神气的动作,请邓成宁进去。
楼上的空间除了露台外,全都属于贺睿峰。外间几乎是他的运动器材展示间,甚至摆了一辆单车。贺睿峰说今天要把单车载到他的小家去,不让共享单车再赚他一毛钱。
里间是贺睿峰的房间,床、衣柜、书桌、书柜。
一个很典型的、大男生的房间,里面放了他从小到大太多东西了。
甚至连高中的课本都没扔,整整齐齐收在书柜里。
贺睿峰说:“我妈非说课本里的都是经典,不许我把书卖掉……我抗争了一番,才把练习册跟试卷卖掉。我可不想把就考几分的卷子还珍藏起来,这不青春创伤吗?”
邓成宁突地想起十几年前,在梧桐树下看见的,那张36分的试卷。
他笑出声。
贺睿峰狐疑地看他:“怎么了?”
邓成宁摇摇头,很珍惜地看。
满满一面墙的书柜,摆了许多模型、手办,绝大部分都是守护者系列,墙上挂满了镶在镜框里的海报,有守护者,有篮球巨星。
贺睿峰激动地介绍:“让你看看我的珍藏,怎么样?虽然都是比较便宜的手办,但这可是我从中学珍藏到现在的!你看这个,虽然是国产的,但是性价比超高!”
邓成宁看看他,又看看书柜上的陈列品。
贺睿峰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介绍,问:“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邓成宁摇头,他不敢开口。
他怕一开口,他又把如此美好的气氛破坏了。
然而,贺睿峰却定定地看向他的眼底,把他看穿了一样说道:“你是不是想问,这里面有没有梁东送的东西?”
被看穿了。
邓成宁惊慌,不敢回应,他僵住,无助地望向贺睿峰。
求你了,别拆穿我,别破坏现在。
“没有,这里没有任何一样梁东送的东西。分手的时候,我全部打包寄还给他了,一样也没留。他没参观过我房间,吃完饭他就走了。还有——”
贺睿峰像看透了邓成宁似的,一一交代。
“我爸妈也没有说,要给他种他喜欢的菜。”
邓成宁看着他。
贺睿峰张开双手,袒露出怀抱。
邓成宁默默地、不可自控地走向贺睿峰的怀抱,贺睿峰紧紧抱住了他。
好温暖啊。
是因为在顶楼而阳光充沛的房间,还是因为贺睿峰的怀抱?
邓成宁皱眉,想着,组织着语句。
早晨十点,阳光正好,透过纱帘,照得满室温暖。咨询室的墙漆跟家具颜色都是柔和温馨的色彩,致力于让来咨询的人感到放松、舒适。在阳光下,一切显得如此温暖。
邓成宁增加了心理咨询的次数,每周二、五早上固定做心理咨询。
贺睿峰不知道,贺睿峰只以为他出门上班。实际他办了外出流程,直接去了心理咨询室。
留学后回来没多久,医生就让邓成宁停药了,只定期做心理咨询。到后面,心理咨询也停了,邓成宁状态稳定了好几年,一直到重新遇见贺睿峰。
他觉得自己状态急剧下滑,又去看了医生。医生不建议他恢复用药,只让他定期进行心理咨询,但仍给他开了备用药,让他必要时再服用。
邓成宁一直怀疑医生给他开的是安慰剂。
不管是不是安慰剂,那瓶药差点就派上用场了。现在已经被贺睿峰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遍,没看出什么来。
自从上次在贺睿峰面前差点失控,邓成宁就找了医生推荐的心理咨询师,定期咨询,并增加到一周两次。
“最近,有时候觉得还行,有时候觉得不太好。”邓成宁说,“但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坚持到冬天。”
“真好。”心理咨询师笑着鼓励他,“你第一次提起你男朋友时,还说你们很快会结束。可是一次又一次,你对你们关系的认知都在逐渐乐观,一点点也是进步。”
“可是我……还是很介意那些事,还是会忍不住把一些很冒犯的问题问出来。我担心有一天他会受不了的,不,不是有一天,是现在就已经不喜欢我问那些问题了。只是负面情绪还没累积到那个点,等累积到临界线的时候——”
邓成宁突然停了下来,不再说了。
心理咨询师叫安珊,是位四十几岁的女士。她温柔又有力量地开解邓成宁,最后,问他:“你男朋友知道你在接受心理咨询的事吗?”
邓成宁摇头。
“你不想告诉他?”
邓成宁点头。
安珊问:“你认为他知道了会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