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分手后,隔了几个月,梁东突然开始联系他,一开始是发微信,说自己在老家很寂寞,工作不容易,很想念跟贺睿峰在一起的大学时光。
贺睿峰把他拉黑了。
后来他开始打电话,终于说出目的,想跟贺睿峰时不时的,约个炮。
贺睿峰把他手机号也拉黑了,他换一个号码,就拉黑一次。
从此再也没联系过。
不过听梁东的声音,明显状态很不对劲,贺睿峰还是按下拉黑的心,耐心解释:“梁东,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事,我都没做。你有事说事,别发泄情绪,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再这样我挂电话了。”
“贺睿峰,你发誓不是你做的?”
“……梁东,都九年没有联系了,我能做什么事?你被电信诈骗了?你与其乱打电话,不如赶快报警。”贺睿峰好心劝告。
“对啊,我们两个早就没联系了,你怎么可能会来破坏我的婚礼……可是查出来的IP就是你那个城市……这怎么回事……”梁东魔怔了一般,自言自语说了一堆。
贺睿峰捕捉到只言片语,一惊,不管是梁东明明是同却要结婚,还是婚礼被破坏了,都很令人震惊。
“你现在谈恋爱了吗?”梁东突然问道。
贺睿峰有点头皮发麻:“问这个干什么?这跟你的事有什么关系?”
“你男朋友是新认识的人,还是老同学老朋友?”梁东继续追问,“他嫉妒心强不强?占有欲强不强?你说,会不会是你男朋友干的?”
“梁东,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建议你先从自身找原因。你一个男同,怎么跟人家结婚?你别怀疑别人了,先想想自己是不是哪里穿帮露馅被看破了吧。”贺睿峰忍无可忍。
梁东激动了:“所以你谈恋爱了!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贺睿——”
贺睿峰挂了电话,拉黑梁东,一气呵成。
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实在太奇怪了,贺睿峰想。
但电话里梁东的追问让他有些心里发毛。
他嫉妒心强不强?占有欲强不强——
贺睿峰挠头。
可是认真想想,怎么可能,邓成宁的占有欲再强,他都跟梁东分手九年了。
他不知道前任给他打电话,需不需要跟现任报备。但是梁东讲的话太莫名其妙,他怕没事提起梁东,又要影响邓成宁的心情。难得最近邓成宁心情好了许多,也不再追问前任的事了,他主动提起,岂不是自找罪受?
贺睿峰拿起手机,确保把梁东全方位拉黑了,这才安心。
万万没想到,两天过后,贺睿峰在自家门口看到了梁东。
一开始贺睿峰没有认出来,毕竟九年过去了,大学生跟三十岁中年人的差别还是非常大的。现在的梁东跟路上每一个急匆匆赶着上班的人没什么差别,他应该还是很爱收拾打扮的,只是生活中的意外让他疲惫得仿佛加了一个月的班。
梁东蹲在贺睿峰家门口,看见贺睿峰回来了,立刻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扯出一个笑,说:“不愧是当老师的,显年轻。”
贺睿峰各种情绪交加,久久无语,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该如何跟邓成宁交待?!
梁东不知贺睿峰内心的煎熬,自己说道:“我找人查了你,拿到你家的地址。能不能进去谈谈?我觉得在外面谈不好。”
贺睿峰无语:“都三十了,你还是胆子这么小。”
梁东,一个非常矛盾的人。他能坚持不懈追贺睿峰半年,打着好兄弟的旗号,给他带饭,打球的时候送水,一起自习;也能单身时一直在同性交友软件上跟陌生人聊天,甚至约炮。但他不敢让现实中认识的人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连花都不让贺睿峰送,怕宿舍的人说三道四。
梁东的家庭环境十分严肃,父母很保守,对他要求也高。高压的环境导致了他对自己不同常人性向的胆战心惊。在跟贺睿峰谈恋爱的半年里,有几次他疑神疑鬼,怀疑有人在偷拍他们。贺睿峰安慰他说,他们又不是重要人物,怎么可能被偷拍。梁东不听,疑心是自己父母或者贺睿峰父母怀疑他们的性向,在收集证据调查。贺睿峰担心他精神太紧张,心理出了问题,便告诉他,自己早就跟父母出柜了,并带他去了一次自己家。
没想到,这也没安慰到梁东,反而让他更紧张了,无数次怀疑是自己爸妈在偷拍他。
“进来吧,有事说事,等下我男朋友回来了,我不好解释。”贺睿峰打开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贺睿峰有时挺同情梁东的,比如现在,明显又不对劲了。
他请梁东坐下,泡了杯茶。
梁东打量着他的小房子,说:“挺好的,这地段好像也不错,离你学校挺近的吧?一平方买了多少?你一个月公积金多少?”
贺睿峰挠头:“你能不能有事说事?”
梁东静了静,似乎在组织语言。
贺睿峰趁着这空隙,给邓成宁发了条报备信息。
[加贝:我前任找人查了我家地址,在我家门口等着,说有人破坏了他婚礼,好像承受不住,到处在找始作俑者。他怀疑我干的,我跟他谈会话就让他回去。]
[加贝:要不你晚点回来,免得你看了生气。我没有联系他,他突然出现的。]
邓成宁大概在忙,没有回复。
“贺睿峰,我这次真的找人查了,花了几万块,信息绝对正确。”梁东没喝茶,盯着贺睿峰,焦虑极了,“有人发了我是同的信息给我未婚妻,可能给她发了照片、聊天记录之类的东西,现在她要分手,说婚礼不办了。”
梁东双手抓头,几乎要哭出来:“请帖全部发出去了!我父母那边的亲戚,我单位的领导跟同事,全都发出去了!现在她说不结就不结,怎么可能!我怎么跟人家解释啊!”
贺睿峰听都不想听:“这关我什么事?你来找我干吗?你不用上班?”
“我都请婚假了!我还上什么班!”梁东崩溃,“我们证都领了!都领了!那个死女人现在说要离婚!凭什么?凭什么?!”
“凭你骗婚。”贺睿峰诚恳地说。
梁东瞪大了眼:“人都是要结婚的,贺睿峰,你以为谁都跟你家似的,断了香火,无所谓的吗?”
贺睿峰受不了了:“我给你最后五分钟,你赶紧有事说事,别给我废话,我跟你沟通不了。”
梁东无法置信:“我人生都被毁了!贺睿峰,你就这么无动于衷,就对我这么没耐心的吗?我为什么来找你,因为我怀疑这事跟你男朋友脱不了干系!”
“你人生是被自己毁的。”贺睿峰纠正,“跟我男朋友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们说正事吧。”梁东终于醒悟了,进入正题,“从我大学毕业第一次相亲到现在,能够发展到结婚的关系里,这是第三次被破坏。第一次是大学毕业后一年,当时一切都好好的,我们都见过双方父母了。前一天还正常出去吃饭,第二天她就翻脸了,我知道这其中有问题,可是她拒绝跟我对话,我查不出来怎么回事,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被发现了。第二次也是一样,我都求婚了,她都答应了,结果又是一样的流程,跟我闹分手。”
“这一次,我小心翼翼,跟她在一起后,手机上的软件都卸载了,聊天记录都清空了。怎么可能还会被发现?一定有人在捣鬼。我趁她东西还来不及搬走,查了她电脑上的聊天记录,有人,陌生人,发消息给她,发照片、聊天记录,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她。我马上找人查了邮件,就是从你这个城市发出的。”
“你说,这个城市,谁会这么恨我啊?一次又一次,要把我逼到绝路!”梁东咬牙切齿。
“你都骗婚三次失败了,还坚持不懈呢?”贺睿峰嘲讽,“是你把自己逼到绝路,别怀疑无辜的人了,赶紧回去收拾你的烂摊子吧。”
梁东不听。
“我越想越不对,你不会报复我的。因为分手的时候,你很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还很绝情。我当时回头示好,你一点情面不留,把我拉黑。你都对我没什么感情了,当然不可能是你,那还会是谁?”
“我这几天睡不着觉,白天黑夜都在想。我突然想起,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被偷拍。我那时候怀疑是我爸妈,可是九年过去了,到今天,我爸妈还一直认为我是直的。前两次分手,他们都认为是对方不对,一丝一毫没有怀疑到我身上。”
“那就不可能是我爸妈,那会是谁呢?有一种可能,你的追求者,一个丧心病狂的、嫉妒心极强的人。你跟我说,你跟你男朋友是不是最近几个月才在一起?是不是追了你很久?是不是你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的人?你们在一起了,他问你前任的事,他想起我来,又发疯了,所以又报复我一次,是不是这样!”
“这九年来,你谈过几次恋爱?我打听过,我们彼此都认识的人说,没听说你谈过。贺睿峰,你不可能九年一次都没谈过吧?你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前任吧?别人有没有被报复过?他不能逮着我一个人往死里整吧?”
贺睿峰原本当笑话听,可听着听着,越听越不对,越听越笑不出来了。
“你别妄想了。与其怪别人,不如想想,本质就在于你明明是同性恋,还要去骗婚,才会一次又一次失败。”贺睿峰勉强说了几句,想赶紧把梁东打发走。
梁东原本就是敏感的人,怎么能看不出来贺睿峰脸色变了。
他冷笑:“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
梁东起身,在他的小房子里转了转。
“我说,你男朋友这么变态,九年前就在偷拍你谈恋爱。你猜,现在他会不会更加变本加厉?”
贺睿峰觉得梁东疯了。
梁东看出他眼里的嫌弃,冷笑着从随身带的手提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贺睿峰。
“不信?检查看看就知道了。”
贺睿峰看着梁东递过来的那个小小的黑色设备,心生警惕。
梁东见他不接,自顾自把黑色设备的开关打开了,绿色的警示灯闪了闪,显示设备运行中。
“这是我家,你别乱来。”贺睿峰紧张地盯着那东西,又赶紧瞄了一眼摆在电视柜上的电子表。
已经过了邓成宁的下班时间,没意外的话,再过十几分钟邓成宁就要回来了。
他还来不及煮饭,还在这里听梁东的废话。
梁东举着那设备,冷笑:“知道这是什么吗?针孔摄像头扫描仪。从第二次被人发现我的性向后,我就常备这个东西。只要女的来过我家,我就扫描一次。谁知道哪次又会遇上在我家里放摄像头偷拍我的疯女人。”
贺睿峰都想拿拖把赶人了。
“你赶紧走,别发疯了。 ”
梁东摇晃着扫描仪,有些癫狂:“贺睿峰,你让我扫一下,你家肯定有摄像头!这事肯定是你男朋友干的!除了他,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合理的理由来破坏我结婚!”
梁东开始在贺睿峰的客厅挥舞手臂,晃动扫描仪,绿色的警示灯在空中晃出一道道断裂般的绿色光线。
贺睿峰忍无可忍,上前抢夺梁东手里的扫描仪,喊:“你给我出去!这是我家!”
梁东躲闪,撞歪了置物柜,插着蝴蝶兰的花瓶掉落在地,摔成碎片。
“贺睿峰,你在心虚什么?你敢不敢让我检查你家?!”
贺睿峰想打人了:“梁东!你神经——”
哔哔——
哔——哔——
扫描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绿色的警示灯变为红色,随着梁东癫狂的动作,挥舞出一道道红色残影。
贺睿峰呆住。
“啊哈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哈哈哈哈哈!”
满屋子都是梁东的疯狂笑声。
“在这里,在这个柜子上面,我来扫一扫……这个包,估计是这个包……”
那是邓成宁的包。
在置物柜上面,贺睿峰给邓成宁留了放包的位置。邓成宁为了好搭配,在这里放了两个爱马仕,一个黑色,一个棕色,当天根据自己衣服,决定用哪个。
邓成宁今天拎了棕色的包出去,留下黑色的包。
梁东伸手,要去拿置物柜上的包。
贺睿峰上前拉住他手臂,一把扯开,梁东趔趄了几步,摔倒在地。
“梁东,我再跟你说一次,这是我家,不是你家。别在我家指手画脚,我家里就算放了炸弹,也不关你的事。你马上给我离开。”
贺睿峰真生气了,黑着脸,指着大门,让梁东快滚。
梁东站起来,捡起摔在地上的设备,仔细检查,确认完好。
“你那么生气干什么?”梁东突然平静下来,一字一句说道,“来,设备给你,你进卧室扫扫,说不定还有意外发现。”
梁东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的笑,似乎已经预见到贺睿峰跟他男朋友即将为了这件事陷入无可挽回的绝境。
贺睿峰脑袋嗡嗡响,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如果梁东没有耍诡计,如果那个黑色设备真的是针孔摄像头扫描仪,如果邓成宁的包里真的有摄像头——
他们在这个客厅做了很多事。
“你要相信变态不会只在一个地方放摄像头的,来,你去卧室查查看。贺睿峰,我是在救你,去吧。”
贺睿峰深呼吸,上前一把揪住梁东的领子,拖着他往门口走。
“贺睿峰,你疯啦!那个变态都在你家装摄像头了你还不查——”
咔嗒——
电子锁轻轻一响,门开了。
邓成宁提着公文包,走了进来。
仿佛有人按下暂停键,梁东的声音吞回肚子里,贺睿峰放开梁东的领子,呆愣愣站在原地。
两人齐齐盯着邓成宁。
邓成宁冷着脸,换鞋进门,看见了置物柜旁的花瓶碎片跟地上的一滩水,以及掉落在地的白色蝴蝶兰。
他轻轻开口:“这是做什么?”
梁东狐疑地看着他,从他的包、西装、手表,打量到他的脸,犹犹豫豫问道:“你……你是贺睿峰的男朋友?”
邓成宁看着他,目光跟冰霜似的。
贺睿峰赶紧说:“你看到我发的信息了吗?他自己过来的,我不知情!”
“看到了。”邓成宁点点头。
梁东的视线在两人间扫来扫去,确信无疑后,他又想起此行的目的,仿佛巨大的仇恨又激励了他。他举起手里的设备,喊:“你在贺睿峰家偷装了摄像头,你敢不敢承认!”
喊完这句,梁东看了看一身价值不菲的邓成宁,有些动摇,又补了一句。
“不然就是贺睿峰自己装的,偷拍你!”
“梁东!你赶紧走!”贺睿峰大喝一声,打断梁东的话。
他心里慌得很。
可无论邓成宁有没有在他家装摄像头,这都是他跟邓成宁之间的事,跟梁东一点关系也没有。
梁东激动地挥着设备,喊:“我扫到了!就在柜子上!那个包!就是那个包!有摄像头!你在偷拍!你说,是不是你破坏了我的婚礼?是不是你?肯定是你!我已经找人查过IP了,铁的证据,就是你!不是你就是贺睿峰!”
贺睿峰想直接把梁东拖出去,他刚上前一步,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是我,怎么了?”
贺睿峰当场僵住。
梁东疯了。
“你这个死变态!我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害我!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婚礼!”
“哦,你报警吧。”邓成宁很平静,拿出自己的手机,“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你拨号?”
连发疯的梁东都愣住了,一时捉摸不清邓成宁。
邓成宁摇了摇手机,诚恳地说:“报警吧,跟警察说,我出于正义感,把你这个男同跟陌生人聊骚的聊天记录、酒店开房的照片发给了你的未婚妻。我再把这些资料发给警察一份,到时候你父母来接你,我给你父母也发一份,等你回单位上班,我给你所有的同事跟领导都发一份。怎么样?”
梁东气得发抖:“你威胁谁呢?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我也去贺睿峰学校举报他是男同,去你公司揭穿你的真面目!看谁更完蛋!”
邓成宁无所谓,微笑道:“那肯定是你啊。你以为我的领导跟同事会在乎我是同性恋吗?他们早都知道了。我们公司内部多得是比我的性向更劲爆的八卦,谁会有兴趣关注我啊?至于贺睿峰,工作没了就没了,我养得起他。倒是你,没了你那份一个月几千的工作,你可怎么还房贷啊?好可怜。”
梁东一句也反驳不了,气得语无伦次,转头看贺睿峰。
“贺睿峰!你就没话要说?!这个变态在你家装摄像头偷拍你!你就不吭声?”
贺睿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此刻的邓成宁有点陌生,不是以往所熟知的邓成宁。
邓成宁现在看上去一点也不脆弱,不单纯。他看上去很冷静,很尖锐,只用短短几句话就击溃了梁东。
梁东已经发疯一般,挥着设备,要冲去抢那个装着摄像头的包。他已完全失控,贺睿峰拉住他,不让他过去。拉扯中,梁东将手里的设备朝邓成宁砸了过去。
贺睿峰惊呼一声,想伸手抓住设备但已经来不及。
邓成宁举起手里的公文包,挡住了脸。设备砸在包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怎么不砸死你!”梁东诅咒。
邓成宁看了看包上被砸出的痕迹,叹气:“小心点,这可是真货,不像你的皮带是仿的。”
就是那么巧,梁东今天系了一条黑色皮带,带扣是大大的“H”。
“小牛皮很容易留划痕的,弄坏了找你赔。”邓成宁举着包,给梁东看已经出现的轻微痕迹,淡淡道,“你赔得起吗?”
这最后一句把梁东彻底击溃了。
脸色惨白,跌坐在地,半天起不来。
邓成宁将公文包放在置物柜上,轻声细语道:“赶紧走吧,回去处理你订好的酒店跟婚宴,赶紧挽回点损失。别再让我看到你,看到你一次,我就把你那些聊骚记录发给你同事一次,明白了吗?”
贺睿峰赶了半天也赶不走的梁东,就这么几句话,被邓成宁赶走了。
走的时候静悄悄的,没了来时的疯狂跟嚣张。
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不断蔓延。
贺睿峰看着邓成宁,邓成宁看着地板。不知道过了多久,邓成宁动了,他从置物柜上拿起自己的包,在上面扣了一会。
他抬手,将一个小小的黑色的东西扔到贺睿峰面前。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贺睿峰弯腰,从地板上捡起那东西,是一个针孔摄像头。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要问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没有联网,你放心吧,视频没有上传到网络,谁也看不见。”邓成宁的声音传来,冷冷的,很陌生。
贺睿峰看着邓成宁。
邓成宁一直背对着他,不敢看他。
突然,邓成宁伸手,从置物柜上拿了自己的包。
“如果你没有什么要问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在原地走了几步,似乎一下找不准方向了,不记得大门在哪了。
贺睿峰上前握住他手臂,将他轻轻拉到自己面前。
贺睿峰接过他包,放回置物柜上的位置,轻声说:“你小心点,别乱走,地上有花瓶碎片。”
邓成宁抬头看他,怔怔的,似乎不敢相信。
很快,他眼眶红了。
又变回了那个贺睿峰熟悉的、脆弱的邓成宁。
“宝宝啊,你——”
贺睿峰叹气,看着他,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说:
1.没有说几千的工作不好的意思 2.宝宝闪亮返场! 3.前任没有戏份了,就是这么工具人……
邓成宁第一次知晓梁东在骗婚,还是私家侦探告诉他的。
私家侦探仍然受雇于邓成宁,工作内容由拍摄贺睿峰的大学日常变为工作、生活日常。
但这位私家侦探有些过于负责了,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他一直在同性交友软件上与梁东保持联系。梁东好像把他当成一个知心朋友一样,时不时就诉说一下生活中的烦恼。包括刚工作没多久,父母就逼他开始相亲。他跟伪装成孤单男同的私家侦探说,他觉得好压抑,好难受,问私家侦探有没有这种感受。私家侦探说,有,要不他为什么经常在线呢,不过是想找知心人聊聊天罢了,现实太压抑了。这梁东就跟找到灵魂之友似的,有什么都跟私家侦探说了。
私家侦探后来告诉邓成宁,他只是看剧的时候无聊,随手打开软件,随便跟梁东聊两句。初衷只是想在梁东回头去找贺睿峰复合之前,劝说邓成宁早点表白。他什么特殊的谈话技巧都没用上,梁东就停不下来了。
私家侦探打听几次,梁东都抱怨前男友根本不理他,甚至拉黑了他的微信、电话。私家侦探就有点懈怠了,一两个月才打开软件一次。结果一年后,当他又一次追剧的时候打开软件,梁东扑了上来,仿佛已经压抑了许久,滔滔不绝,不停抱怨。
抱怨他完全不知道如何跟女人相处,抱怨这个女的不知道看上了他什么,抱怨父母实在太古板了,认为人生就是读书工作结婚,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给他,他才几岁就要让他订婚。
他还问私家侦探,你父母会逼你去相亲吗,你以后会结婚吗,对着女人硬不起来怎么办,结婚后在软件上继续约,会不会被发现等等。
问得私家侦探怒火熊熊燃烧,联系了邓成宁,说他要出一趟差,去偷拍梁东骗婚的证据。私家侦探强调这是他的个人行为,跟邓成宁无关,不过想到一开始会跟梁东也是由于邓成宁,所以在出发前先告知邓成宁一声。
邓成宁一句话没说,给私家侦探转了五万出差补贴,让他整理好证据传给梁东的女友。
这就是第一次破坏梁东相亲的全部经过。
第二次邓成宁不知情,那时早就没再雇佣私家侦探了,这事不是他们做的,大概是女孩子自己发现了。
第三次是邓成宁发现梁东发给贺睿峰的邮件后,对于梁东这样一种小人的鄙视,对于贺睿峰竟然跟这种人谈过恋爱的愤怒,对于自己耿耿于怀的前任如此没有格调的厌恶——所有这些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
他从梁东的邮箱黑进了梁东的电脑、手机。邓成宁的计算机学得一般,但黑进梁东的电脑够用了。很简单就找到了梁东约炮的聊天记录、开房记录,发给他未婚妻只是顺手的事。
“你不用担心,他这种人把一份有编制的工作跟面子看得比命还重,不可能冒着在单位被迫出柜的风险继续纠缠你的。”邓成宁机械地说道,“如果有万一,我会叫律师处理,与你无关。”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不知不觉,他把雇佣私家侦探的事也说了出去。但比起家里被人装针孔摄像头,大学时代站得远远的偷拍已经不算什么了。再多这样一件罪过,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