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林祐,眯起眼,上下打量,问道:“你就是林祐?”
林祐奋力挣扎着,说道:“对,我就是林祐。有什么冲我来,放过我阿妈。”
刀疤荣冷笑道:“冲你来?这次,我是冲你们一家来的。”他拿起一樽花瓶,猛地摔向地面,瞬间四分五裂,“欠我的钱是时候该还给我了!”
林祐一怔,反应道:“钱?我们没有欠过你的钱。你不要血口喷人。”语气锋利。
刀疤荣一听,怒了起来。招了招手指,“给我打。”
一瞬间,拳头腿脚从四面八方向林祐袭来,人多势众,他根本无力还手,硬是被打的头破血流,吐出一口口的血水来。
“啊啊啊啊——”林母哀恸着,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向刀疤荣移去,不断磕头,嘴里念着“不要打我的仔,要打就打我。不要打我仔啊......”
她拼命地摇头,磕头,血流满面,却换不来一丝的怜悯。
林祐被扔在林母面前,林母立刻上前护住了他。
“阿祐...阿祐......”
林祐撑着已经肿胀的眼皮,看着林母,嘴角扯出一丝微微笑,还流着鲜血。身上的校服已变得污糟不堪。
“说我冤你们?”刀疤荣叫道。
林母又惊又怕,哭着摇着头,抿着嘴唇,只敢发出呜呜咽的哭声。
刀疤荣拿出一张纸,弯下身,递到林祐两母子面前,“这就是你家写给我的欠条!”
林母看着欠条上的内容,又看到底下的签字。正是李叔的名字。
顿时,林母哀怨的眼神变得呆滞又空洞,仿佛木住一般,被深深的绝望给填满。她流血的嘴角微微在抽动,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眼角渗出一行行的清泪。
林祐看到,这上面的欠款对他们而言是笔天文数字。
刀疤荣嗤笑着,“这下还说我冤你们吗?你爹不知道逃到哪里了,我找你们追债不是天经地义?”谬言不惭。
林祐求他,求他能宽限一段时间,让他们慢慢还上。但刀疤荣绝不松口,仿佛要置他们于死地才肯罢休。
“没钱还是吧?”刀疤荣怒道,一甩手,“给我砸,给我打。”反正全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排山倒海的倾泄声将在场所有人包围,碎片激起,又落下。凄厉。
刀疤荣兴奋不止,不停问着:“还说我冤枉你吗?冤枉你吗?”
林母哭摇着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摆了摆手。沉重的打击已经让她的耳朵伤上加伤,完全听不清了。
刀疤荣哈哈大笑,“原来是个聋的!”
众人拿着红色的喷漆在墙面上毫不留情地喷上“欠债还钱”“还钱”等字眼。
刀疤荣一把抓起林祐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你说,是我冤枉你了吗?还钱!”
“还钱,还钱,还钱!”其他人大叫着。
林祐虚弱地看着刀疤荣猖狂的模样,突然眼神一狠,一咬牙,狠狠拿头撞了上去,刀疤荣额头瞬间鼓出一个大包。
“我操你全家。”刀疤荣扔下林祐,呲牙咧嘴,捂着自己的额头。
其他人见状,想冲上去把林祐给打一顿帮自己的大佬出气。却没想到刀疤荣制止了他们。
只见他从角落里的酒箱里拿出一瓶酒,走向林祐,猛地砸向他的头,瓶子霎那间爆裂,林祐被打倒在地。
“阿祐——!!”林母痛苦地大叫着,扑到林祐身上。血水模糊了林祐整张脸,他双眼紧闭,彻底晕了过去。
由于精神濒临崩溃,林母突然愤怒地哀叫着,从地上抓起碎片,向刀疤荣冲去,想插进其喉咙,未料到却被其一个还手反击——
鲜血飞溅在墙上,艳过红漆,直直地流了下来,流到地上......
一行人退了出去。
刀疤荣打通了那串号码。
“还得是你有办法。”刀疤荣大笑道,“我正愁怎样才能报复周家明,你就告诉我原来他还藏着这么一个人。”
对方只是一声轻笑,随即挂断了电话。
刀疤荣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不计较。
林祐头系白布,披麻戴孝,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手里还捧着一块牌位。面容枯槁,身形瘦弱不少,眼眶泛着深深的红色。
队伍奏着丧乐,白幡随风飘动,白纸纷飞,齐齐整整地走向了山里。
林母葬在了城寨后面的一座半山坡上。那里葬了许多城寨居民,也葬了许多偷渡者。
众人将棺材放入坑中,堆起一个小土坡,最后才离开。
林祐跪在地上,低着头,最终忍不住恸哭起来。深红的眼眶涌出不断的泪水,彷佛流不尽。
他扑在碑前,不停地哭,不断地喃喃着,听不真切。
哭了一会儿,他睁开婆娑的泪眼,问道:“阿妈,我们为什么会来香港?”
答案飘散在风中。
为什么要来香港?
他们一家人怀着最美好的期望,不辞艰辛地来到这片土地,想着能够好好地生活下去。到头来却是这样的命运。
香港,英雄地,无情地。
掩埋了许多人普普通通悲惨的一生。
林祐留下无数眼泪。有时候你会爱上一个地方,因为某些人。曾经林祐以为只要有心爱的人在身边,哪里不是家?最重要的不是什么地方,屋檐瓦片遮头,而是人。然而现在,自己所珍视的人一个个离他远去。
至此,他对香港已再无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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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会开启几年后的篇章(捂脸)
1978年,任何内地非法入境者只要成功抵达香港市区,便可成为合法居民留在香港。一时之间,无数难民偷渡来港,也是在那年,林祐一家来到了香港。
1980年,香港取消抵垒政策,对非法入境者采取即捕即解政策。但这依旧抵御不了巨大的逃港浪潮,人们前仆后继,无数偷渡者惨遭遣返,又有许多人就死在了渡港的路上。
1984年,对于香港人民最重要的一年。中英签署联合声明,对香港的自主权做出定夺。从那以后,九七成了香港人心目中不可磨灭的数字印记。
那时候,一种不用言说即可意会的焦虑与彷徨在香港市民之间蔓延,电视节目时不时谈起九七之约,邻里间饭余谈资总是围绕着九七,就连任何题材的电影都会提一嘴终将来临的九七大限,借此来表达出每个香港人都在关心的问题:
他们到底该何去何从?
无法抛开身份认同来谈归宿,或许,哪里都不是他们的归宿。他们不愿被不安感掌控,更愿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他们变卖掉在香港的一切,变卖掉痛苦,变卖掉理想来做筹码;抛弃在香港已筑多年的巢,劳燕分飞,各奔未来。阿飞就是每个香港人,香港人就是只无脚鸟。
也是从这一年,香港开启第一波移民潮。
街上的报童拿着张张今日报纸,大声叫卖着“香港大限,人人自危”的言论,宣扬着恐慌的气氛。偌大的版面,上面印刷着关于中英联合声明的报道;翻到另一面,一则帮派新闻“和兴义话事人陈权离世,前心腹疑似归港”占据了一块不大不小的位置。其余则是邻里纠纷,感情纠缠等鸡毛蒜皮与娱乐。
林祐听着广播里的新闻播报,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走回去。
他穿着一件风衣,每走一步,一群白鸽便从他身边飞散,像块流动的白色幕布。彼时的他比六年前的自己显得愈加成熟,褪去青涩,更像个大人。
这六年间没有什么大风大浪,香港一步步成为亚洲金融中心,林祐过得也很平稳。
林母死后,林祐便不再继续读书,早早出了社会,在一家西餐厅工作,债慢慢还清,也慢慢搬离了九龙城砦。虽说免不了不少遗憾,但这种安定的生活已经让林祐很满足。
他走回餐厅,店里店外洋溢着圣诞前夕的浓浓氛围。
一位男子正坐在高梯上,弄着餐厅墙上的圣诞彩旗装饰,一见到林祐,便叫着:“大佬,你终于回来了!”
林祐走过去扶住他的梯子,笑道:“怎么,我就出去了一会儿,你就这样喊叫。”
男人一脸疲惫与无助,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些有多难搞,弄了半天可把我累死。”
他一把跳下高梯,拍了下林祐的肩膀,得意道:“怎样,我这扮得不错吧?”
林祐环顾店内的四周,确实搞得有模有样,彷佛现在真的在过圣诞节。他点了点头。
男人笑得开怀,转而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当然,老板可看重圣诞了,弄不好得扣我俩工钱!”
“你瞧这灯,瞧这旗帜,瞧这棵圣诞树,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自然得意。
说完,他拍了几下沾了墙灰的手,乐哉乐哉地跑去服务送餐了。
对了,此人名叫陈港生,是林祐的同事兼好友,是林祐在这家餐厅工作之初便认识的。性格大咧开朗,有情有义。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娶到一位香港小姐作老婆。港生港生,顾名思义便是在香港出生了。
林祐脱下风衣,换上黑色的西装服,便开始着手工作了。
金坤孝与几个和兴义的元老叔伯围坐在一起,商讨关于陈权的后事以及和兴义下一个话事人的事宜。
关于陈权的后事。
金坤孝说葬礼将在后天于香港半山举行,他已请大师看过,后天是个吉日。另外参加葬礼的人,除了和兴义还有一帮陈权生前的圈外好友,他都一一邀请了过来。
他还体贴说道:“至于明哥,他人远在越南,诸事不便,还是不要麻烦他来了好。”
一帮元老面面相觑,却有口难开,默默允许了。
关于话事人的问题。
其中一名叔伯说:“自从阿孝回到香港之后,和兴义可谓是蒸蒸日上,钱也是洗的干净。阿孝年轻有为,有手段,我看话事人非他莫属。”
话音刚落,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致称好,赞不绝口。
金坤孝低头笑了起来,扶了下眼镜。
“感谢各位叔伯的厚......”
话未说完,却突然被一旁的蔡叔给打断。他从始自终正经危坐,未发一言。
“我看,现在还没到和兴义选话事人的时候。”声音掷地有声。
众人纷纷看向他。
蔡叔继续说道:“权爷还未过头七,那么快选下一个话事人我觉得不妥。再者,这事得等到家明回来后再说。”他看向金坤孝,“我已经派人通知家明回港参加葬礼。”
和兴义话事人没那么好选。每个元老人物都有一票否决权,想要掌管和兴义,则必须得全票通过。
金坤孝深谙这个道理,不失风度地理解道:“明白了蔡叔。我到时会好好接待明哥的。”
会议散去。
金坤孝周到地把各个叔伯送出门外,终于不掩饰自己烦乱的心,神情冷得像块低温下的冰。他一把摘下眼镜,甩在桌上,偶然瞥见桌上的今日份报纸。
那个标题深深刺入进他的眼,像支未燃尽的烟蒂灼烧着他的内心。
一波又一波的人身穿黑服,手撑黑伞,前来墓园吊唁。气氛庄严肃穆,又凝重,大家站在一起,共同追忆这位传奇人物的一生。
钟义在门口招待来宾,面容沧桑。
他一面迎接来客,一面点头应对他们的一句“节哀顺变”。内心凄凉。
突然,一声“钟叔”将他唤回了神。
只见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持着一把伞,胸前别着一朵白花,英俊不失潇洒,站在钟义面前。身边还跟着一名细佬。与六年前相比,可谓成熟又富有深度。
钟义见到周家明,内心突然有了些慰藉,他抱住周家明,拍拍他的背,说道:“家明,你回来了。”
周家明“嗯”了一声。
“进去吧。”钟义放开他,“老爷在里面等着你。”
周家明面色沉重地点点头,便走进了墓园内。金猴条也随之走了进去。
周家明拿来一朵白花,献在陈权的坟前,又拿来三只点好的上香,对着陈权的坟墓跪拜了三拜,插在坟前。
他低着头,默默不语,跪了良久。众人唏嘘。
最后还是金猴条上前把周家明拉起来,“明哥,起来吧。你已经跪得够久了。”
周家明眼眶有些发红,最后朝天望了望,吐出一口深深的叹息。
他走到蔡叔身边,平静说道:“蔡叔,我回来了。”
蔡叔一双老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拍了拍周家明的肩膀,道:“好孩子。你回来了就好了,权爷死前就想着见你一面。唉。”他叹了口气,叹世事难料,生命无常。
“权爷是病死的?”
“......我怀疑没那么简单。”
蔡叔目光一动,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周家明开口回答,一边的金坤孝走了过来。
他面色憔悴,深沉浓郁,看到周家明后,紧紧抱住了他。“明哥,你回来了,太好了。和兴义还需要你!”语气令人动容。
周家明向金坤孝点了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题,他继续对蔡叔说道:“我的意思是,验尸。”
验尸?蔡叔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就连金坤孝也露出一般的神情。
“蔡叔您位高权重,在和兴义说话有分量。只要你给个准话。”周家明恳请道。
还没等蔡叔开口,金坤孝便说道:“生老病死,各有其命。权爷年事已高,年轻时打拼落下的病根太多,晚年旧疾复发去世。就连医生也是这么说。”
周家明却反驳道:“可权爷在死前的前两周还与我通话,说他一切安好。我不相信他就这么突然死了。”
金坤孝说:“他可能是在隐瞒病情,不想让你担心。”
周家明不信,他看向蔡叔,希望他能发个话。只见蔡叔面露难色,缓缓说道:“家明,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权爷确实是病死的。死前的两周,他其实已经病入膏肓了。”
蔡叔的话给了周家明当头一棒。
“验尸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权爷已经下葬,验尸剖尸是大不敬。你是想让他死不瞑目吗?”蔡叔摇了摇头,“我不同意。”
周家明哑着口,无话可说,最终只能作罢。
蔡叔说道:“我和其他几位叔伯商量好了,等权爷葬礼过去,会安排个时间进行话事人的选举。”
周家明站在半山,望向下面的景象,与六年前相比,只教人觉得物是人非。不少罗棚矮屋被推平,建起一幢幢大厦房楼;曾经熟悉的街道,现在已经识不到了。变得太快,抑或是他离开香港太久。
金猴条向周家明走了过来,递上一根烟。
周家明看了眼,摆了摆手。金猴条只好给自己点上一根。
忽地,周家明开口道:“阿条,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
周家明一路开车开到尖沙咀漆咸道。这里有驻港英军扎地的漆咸营。说是营地不如说是一座监狱,内外戒备森严,里面关的大都是道上的黑人物。
周家明让金猴条打听到刀疤荣的所在之处,花了点金钱手段才方可进去探监。
他坐在探监室的玻璃窗外,另一侧的铁门被打开了。
只见刀疤荣手脚戴着镣铐,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形如同枯木,比几年前的他瘦了一圈,目光黯然。当他抬眼望到周家明时,眼神明显惊动了一下,最后归于平静。
刀疤荣坐下身。两人就这么对峙看住对方。
最终,刀疤荣开口道:“明兄,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前日。”
“哦——那你还没忘记我这位老友,专登过来看我的?”
刀疤荣戏谑地笑了一下,最后仰天大笑,“好啊好啊。”
“那你看到我这副样子,是否令你满意呢?”
周家明怔了一下,否定道:“我来并不是这个意思。”
刀疤荣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看到自己的敌人坐了监,难道不大快人心吗?”
周家明看着他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是想来问你为什么会坐监,以及我不在的这几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刀疤荣一听,看着周家明,眼神犀利。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此次前来是为了这些事。说吧,告诉他也无妨,反正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已经不是以前的刀疤荣了。
“我是被金坤孝害的。他连同政府冤江浙帮同安胜社买卖枪械,以非法军火买卖罪和毒品罪进去的。”刀疤荣自嘲般笑了一下,“人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怨就怨我信错了人。”
他轻叹一声,看向周家明,“不是就连你,也栽在我手里两次?”
“两次?”
“一次是九龙城砦反水。和兴义输得落花流水。”刀疤荣眯起眼睛,“还有一次,哦不,那次可能不算。”
“也就是我杀了林祐他阿妈。”刀疤荣不痛不痒道。
登时,周家明拍案而起,像是被触及了底线般,额头青筋暴起,眼中的瞳仁在晃动,不可置信地看着刀疤荣。
“你说,什么?”周家明咬着牙说道。
刀疤荣歪着头,玩味地看着周家明的反应。没想到杀了林祐他妈比和兴义被打得一败涂地更让周家明愤怒。
“你还真是喜欢那小子。”刀疤荣说。
周家明仿佛没听到般,继续,一字一句问道:“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刀疤荣说道:“真,千真万确。”他摊开双手。
一瞬间,“嘭”的一声,拳头砸在了玻璃窗上,引得狱警进来查看。这一下,也让刀疤荣惊呆了。
“What are you doing? Calm down please!”
*(你在做什么?冷静一下!)*
周家明双手撑在桌案上,低着头,只想试图压抑自己的怒火,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OK, time is up. You come with me.”洋狱警抓住刀疤荣的双臂,想把他带走。
*(好了,时间到了,你跟我来。)*
刀疤荣走了回去。走了几步,他忽地转回头来,对周家明说道:“跟你认识了那么长时间,我最后好心提醒你一句,小心金坤孝。”
周家明听闻,默默抬起来头来看着刀疤荣,不解其意。
“或许我们不再适合这个江湖,比我们有手段的有的是。”
最后,刀疤荣被带回了狱中。
周家明怔愣在原地。
车子又被驱向九龙城砦。外面的香港变幻多端,然而这个小小的四方城却仿似永远都不会变,依旧是那副模样。周家明还记得是哪条路,哪条道,还记得林祐的家。
他走上昏暗吱呀的木楼梯,走到那扇熟悉的门前。铁门已锈迹斑驳,上面依稀还有红漆的痕迹。
周家明敲了敲门。无人应。
又敲了敲门。依旧无人应答。
最后他双手拍门,叫着:“阿祐,阿祐。”
这时,楼上的一位阿伯赶了下来,拉住周家明的手,说道:“小伙子别敲了。这家早就没人住了。”
说着说着,他自己唏嘘道:“这户人家几年前欠债,被黑社会找上门。孩子的阿妈死了,那孩子之后也便搬了出去。”差点落泪。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阿祐呢?他现在在哪?他现在住在哪?
阿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
周家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坐回车里。
金猴条坐在驾驶座,透过后视镜看着他,问:“怎么样,明哥。”
金猴条内心明白,也不说什么了。
车子启动,驶离九龙城砦。过了良久,周家明像是回过神般,抬起头来,说道:
“我想让你再帮我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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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港都陷入浪漫又温馨的圣诞氛围之中,张灯结彩,欢声笑语。街边的树用黄色亮灯做装饰,天空挂起金色、红色的绸缎,靓丽夺目。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红黄白,甚为温暖。偶有几位圣诞老人拎着一袋礼物出现街头,惹得一众孩童尖叫。
西餐厅开启了一年来最忙的一天,推出了“情浓圣诞”的套餐,招引许多客人来此共度时光。
古老的收音机播放着歌曲,沙哑中带着天真。陈港生头戴着一顶圣诞帽,一边端着盘子送餐,一边对林祐唠叨着:“林祐,你再不来我就快忙死了,手都拿不过来啦。”
林祐笑了笑说道:“等我记完账就来。”
电视机上放着欢乐今宵,人们一边食饭,一边看着沈殿霞穿着圣诞女郎的模样,扮笑逗人。氛围融洽。
“Merry Christmas.”
“Merry Christmas.”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林祐笑着。
他一边记账,一边与进门的客人打招呼。
身边的门铃再次响起,“叮铃”一声。
“Merry Christmas.”声音温厚清润,成熟不羁。
林祐立即应道:“Merry Christ......”突然,他停下手中的笔,缓缓抬头一看,怔了一下。一会儿,他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继续记着账,“Merry Christmas.”
对方依旧不舍,问道:“还记得我吗,阿祐。”
周家明试探着,眼中流露出小心翼翼的情意与爱恋。
林祐沉默,依旧低着头,手中的笔不停歇。他说道:“记得,周生。”
周生。彷似在叫一个陌生人。
周家明心中顿时一阵酸楚涌了上来,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他不死心,“阿祐,我回来了,你......”
林祐打断他,说道:“周生,如果要吃饭,请左手边右转。”
周家明眼神动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按照他说的去落了座。今天的他穿了套高级毛呢大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男人荷尔蒙的气息。
陈港生走到周家明桌前,轻快地问:“先生,要点乜嘢?”
*(要点什么?)*
”一杯水,唔该。”周家明本就无心来吃饭,在座的所有时间都在远处默默观望着林祐,看着他和客人笑脸相迎,看着他和陈港生谈笑风生,笑容灿烂。
却始终都没有分过一点眼神给他。
陈港生站在林祐身旁,偷偷观察着周家明,用手肘捣了下林祐,说道:“看那个人,好奇怪。就要了杯水,在这坐了那么长时间。”
林祐知道他在说谁,便说不知道。
“看样子也不像没钱啊。他还一直......一直看着你,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林祐喝着水,抿了抿嘴唇。他没有搭话,转身继续工作了。
陈港生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追在林祐后边跟他道歉。
人潮直至半夜十一点半才逐渐退去。餐厅也要关门打烊了。
“先生,我们要关门了。”陈港生对周家明说。
意思是你快点离开,别影响我放工回家睡觉呀。
周家明回过神,不好意思道:“哦哦,好。”
他走到柜台,对林祐轻道:“结账。”
“一杯水,总共五元。”
周家明掏出一张纸币,看了看林祐低下头的面庞,最后结了账,无奈开门离去。
看着他那熟悉的硬朗的面庞,林祐骤然间失了神。谈不上多大的变化,但总比六年前确实是多了点什么。眉宇间的顽固,抑或是眼神中的柔肠。林祐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