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吗?周生。”林祐说道。
周家明一怔,随后他上前,上前握住了林祐的手。两人的距离可以让林祐感受到周家明身上的毛呢大衣散发的温度。
听见周家明一股受伤的语气,“不要这样好吗,阿祐。”带着受伤的神情。
闻言,林祐鼻头微微一酸,嘴角抽了一抽,隐忍着内心的情绪,“我哪样。”
周家明摩挲着林祐的手,有点冰冰凉。他说:“我宁愿你骂我,怨我,甚至恨我.......也不要不理我。”不要冷冷地转头而过,掉头而去,不要不言语。
林祐望着周家明,眼神彷佛一滩深静的池水,风平浪静,又有着点点哀伤。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林祐慢慢抽出手来。
只听见他轻轻说道:“我不怨你,也不恨你。只是,我等得太累了,我等了六年。”
时间可以使一切复燃,也可以冲刷掉一切。周家明顿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现在他才明白,他已经晚了。看着林祐仿似伤透心的眼神,周家明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可以来缝补这六年的时间裂缝。
圣诞街头,星星灯独自在闪烁,给静谧的夜色平添一丝落寞。
“对不起,阿祐。”周家明沉道。
当初他一句“等我”便让林祐等了他六年。这六年间,没有一封书信,没有一次回港看望过林祐。他欠他太多。
只见林祐挤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说:“是我自己傻罢了。”周家明一听,心里更不是滋味。
林祐转身离开。周家明想再次上前,被林祐打住。
他停下脚步,背对周家明,说:“我想一个人。”
......
周家明明白他的心情,没有走上前。只敢在离林祐几百米的地方默默跟着,守护他回家。
他跟在后面,看着林祐走进楼道,看着楼上的一盏灯亮了,又关。
周家明站在对面的街灯下,在十二月的冬夜里抽着一支又一支的烟。
关于和兴义选举的仪式,将在一艘游轮上举行。只有候选人和几位元老长辈能出席参加。而候选人便是周家明和金坤孝。
离开会议室后。
金坤孝环抱着周家明肩膀,边走边说道:“明哥,虽说我俩竞争,但我不希望这次的选举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周家明看着金坤孝一副诚挚的表情,答道:“我也这么想。毕竟我们都是和兴义的一份子。”
“对,就算我当选,我以后赚的钱都有你的一半。”金坤孝义气道。
周家明心头不知为何浮起一丝疑虑。他想起刀疤荣的话,内心开始变得奇怪与生分,他没有回答金坤孝的话,只留下一个背影走开了。
周家明照旧来到了林祐所在的西餐厅,照旧点了一杯水坐在那儿,望着林祐在店里忙上忙下。他不奢望他能够看他一眼,与他说上一句,只是看着,看着就便好,就已心满意足。
大提琴在悠扬地奏着。呆坐的一夜时光转瞬即逝。
林祐关好餐厅的门,便离开回家。周家明默默跟在他的后面,就像往常一般。而这次,林祐并没有把他当作不存在一样,他走到周家明的面前。
周家明眼神微微一动,有种急切之感,想要同林祐说话。只见林祐拿出一个纸包,塞进周家明的手里,淡淡说道:“这是你给我的钱,现在我还给你。”
“这下,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声音清冽,却在周家明耳中听来竟是如此冰冷无情。
周家明握着那个纸包,如有千斤重,宛如此时他的心情。一阵巨大的恐慌涌来上来,眼眶发热发红。连拿着钱的那只手都在轻轻发着抖。
“你......你想对我说的话就是这些吗?”周家明难以置信,喉间有些发哽。
只见林祐摇了摇头,随后他说道:“我要离开香港了。”
“......”
这句话更是给了周家明一击。
他扔下那沓钱,急不可耐地抓住林祐的手臂,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香港?难道,难道你也像他们一样移民吗?”
一行泪从周家明的眼角划下。
林祐看着他的模样,劝道:“家明,你冷静些。”
但是如何冷静,请你告诉我。
“我并不是移民。而是自己决定了要离开。”
“......你为什么想走呢?香港有什么不好?”周家明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哽咽。
林祐说:“香港很好。只是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留在这又有什么意思?”他垂眸,“香港已不是我的地头。”
自从周家明离开的那个雨夜,阿妈下葬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终有一天会离开香港。
周家明急切说道:“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你不是还有......”
他停了下来,说不出那个“我”字。
六年前不成样子的道别与六年前的分离,甚至在林母死后他也不在林祐身边,这让周家明深知自己不配对林祐说出“不是还有我吗?”
这句话太重。周家明不配。
林祐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心情,轻快说道:“我知你不会离开香港,那我们好聚好散。”
他们像那场电影,终究会散场。只是林祐不会再等待了。
“家明,你不要伤心。”林祐替他抹去眼泪。
你要为我开心,为我离开香港而开心。
但这对周家明来说是否过于残忍?林祐知道,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周家明低下头,泪盈于睫。事已至此,他却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语,不知道怎么开口。
或许在那个雨夜,他便已经失去了林祐,辜负了他。
林祐捡起那沓钱,放进周家明手中,又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慰。最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这次,周家明望着林祐的背影,没有再跟上。
从尖沙咀开到铜锣湾,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红着眼,极度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丝毫未发觉有辆车在后面跟着他。
那辆车突然间加速,看势要超到周家明的前头。这一猛然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那车开到与周家明并行,拉下车窗,赫然看见一张面具!周家明瞪大眼睛。
面具人拔出枪,对着周家明就是扣动扳机。“砰——”
周家明一下子从情绪中脱离,眼疾手快地趴低,子弹打碎了车窗。他立即拔出腰间的枪,一边顾着开车,一边携枪反击。只是速度太快,子弹偏移了角度,打空了几发。双方不顾还在市区,惹得行人纷纷逃窜尖叫。
周家明咬着牙,一脚踩下刹车,转换了变道。那辆车穷追不舍,势要将周家明置之于死地。
周家明握着枪,默想刚才打了几发,还剩几发。他一个回身,朝后面的车又打出几发。一枪打中了车胎,车子立即发生天旋地转的颠覆,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坠落在地,火光四射。
面具奋力从底下钻出来,逃出车祸现场,奋身一跃,车子在身后“嘭”的一声爆炸。尽管如此,他依旧跑着,朝着周家明的车子开枪。
周家明看着后视镜,把车转了回去,朝那个面具狠命开去,想把他撞死。谁料想,面具在千钧一发之际跳上周家明的车,呲牙咧嘴,拿着手中的那把枪,隔着车窗对准周家明。周家明眼看大事不妙,下意识地把车转了个弯,撞上了旁边的护栏。由于惯性,面具被冲落在地,子弹朝天打了个空。
周家明立即解开安全带,跑下车。而面具痛得从地上爬起来,丢下空枪,拿出一把长刀。
看来这次是不得不近身肉搏了。
面具大喝一声,挥着长刀,向周家明砍去。刀法有章有序,一看就是专门训练过的。但是,周家明也不是花拳绣腿,与面具有来有回,赤手空拳。面具被他打了好几拳,挨了好几脚,吐出口血水,不得不缓了下来。
“到底是谁派你来杀我的!”周家明质问他。
只听见面具“呸”了一声,吐光嘴里的血水,没有回应周家明,再次挥起长刀,向其砍去。
周家明也不慌不忙,自如应对。谁料,面具仿似看破他的招数一般,正当往下挥动时,突然快速回转过身,移到周家明的背后,向上一划。
长刀带着血珠,在空中一串溅过。
刀上,向下流淌着鲜红的血。
周家明倒吸一口冷气,忍着痛,睁着猩红的眼睛看着面具。
他冲了过去,面具则挥舞着刀,怎知被周家明一个闪身躲过,被其一把抓住手腕。下一秒,面具惨叫,手腕被折断。长刀掉落在地。周家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刀,顺势往面具的脖子上一架。
周家明威胁道:“到底是谁指使的你?告诉我,我就放你一马。”
未料到面具直接用脖子往刀上一抹——
霎那间,一切动静都消失了。鸦雀无声。
面具跪在地上,飞喷着血,最终瘫倒死去。
一场恶战结束。
周家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眉头紧皱,背上的伤在狂烈发作。他的思绪完全乱了,这面具到底是什么组织,到底受谁指使,从始至终,他一无所知。就像一场做不完的噩梦,时不时就会跳出来,笼罩着他。
除了这个,周家明也不知道,受伤的自己该何去何从。
桌上摆放着一张相片。微微泛黄的相片中,周家明笑着,双眸如同星光熠熠,贴在林祐身边,显得如此幸福。相片旁还插着一朵纸扎的茉莉花,那是周家明亲手为他做的。
林祐看着这些,陷入深思。
最终,他把这两样东西放进抽屉,锁上。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林祐起身去开门。
他怎么也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浑身血污的周家明。
周家明精疲力尽地冲林祐微微一笑,随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林祐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慌乱问道:“家明,家明!你怎么会搞成这样?”
血不停地流在地上。
周家明装作云淡风轻,虚弱地回答道:“没事,不过是被人追杀。”
追杀?林祐一时慌乱得六神无主,架起周家明的臂膀,一直叫道去医院,去医院,家明你撑住。然而被周家明拒绝了。以他的身份,去医院万万不妥。
周家明说自己没事,只是想来看看他。
林祐看着受伤的周家明,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周家明说是轻伤,但流个不停的鲜血把林祐吓了一跳。林祐平稳着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把周家明扶到床上,不顾被褥被血浸湿,拿来剪刀和纱布,就像初相识的那个雨夜,细心为周家明,轻轻擦去血污,检查伤势。
一条刀痕深深嵌进皮肉,显得触目惊心。
林祐一边默默流泪,一边为周家明处理伤势,心疼不已。
“你忍住。”
“嗯。”周家明笑道。
正当林祐认真为周家明上药时,突然之间,周家明背上的一个纹身深深吸引住林祐。
只见那条蜿蜒威严的青龙之中,一小朵白色的茉莉花绽放其间,纯白无暇,青龙绕着花蜷伏着,像是在默然守护。显得有些突兀,又带着点滑稽。
林祐盯着这朵小花,良久。最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林祐嘴角微微抽动,又是哭,又是笑,心中顿时所有情感全都涌了上来,融汇成深深的触动。
周家明缓缓转过头,微笑着,轻轻道:“笑什么。”
林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啊。”
周家明转了回来,低着头,闭着眼,嘴角勾起深深的笑意。
林祐为他包上纱布,血算是止住了。林祐擦干净周家明身上的血,又擦了擦自己的手。周家明坐在床上,转过身,望住林祐。
林祐也同样望住周家明。周遭的气温在快速上升,让人不知所措。
只见周家明伸出手,摩挲着林祐微湿的头发,最后顺滑到他的脸。周家明凑近。
最终也只是抵住林祐的额头。林祐清楚地听到周家明说。
“阿祐,我想明白了。我想同你一起离开香港。”
林祐的睫毛一颤,推开周家明,问道:“你想清楚了?”
周家明郑重地点点头,说:“我想得一清二楚。你说香港已不是你的地头,那何尝也不是我的呢?我已经过够了江湖生活,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他拉住林祐的手。
“你甘心吗?”
周家明望着林祐湿漉漉的亮晶的眼神,他整个人现在就像只湿漉漉的小狗,惹人怜爱。周家明不断靠近,林祐也不抗拒。
周家明吻住林祐的双唇。气味很淡,却很吸引人。浅尝辄止。
一吻完毕。周家明轻轻拥住林祐,灯光如同昏黄的月光般,将两人笼罩。
“我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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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会完结了。
林祐订了两张返大陆的船票,一张是周家明的,一张是他自己的。林祐向西餐厅辞了职,同陈港生道了别,在临行的前一天,他却没有看到周家明的身影,等来了他的一封信。
金猴条把信交给林祐,上面写着“林祐亲启”的字样。
林祐接过,拆开。
我很想你。想必你也同我一样期待,期待着开始我们两个人新的生活。不过,在我是周家明的同时,也是和兴义的周家明。我有义务解决好和兴义的一切,再离开。我发誓,这次我绝不会让你再空等。
想你念你,
金坤孝一面听着,一面挑了下眉,看似胸有成竹。而周家明还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表决,一副坐怀不乱。
表决最后轮到了蔡叔。
只见金坤孝眼神落在他身上,紧紧地盯着他,连呼吸都轻了些。
“我选,周家明。”蔡叔掷地有声,尽显风范。
话音刚落,不知怎的,在座的其他叔伯长老都显得恐慌万分,面面相觑,这句话就像颗炸弹抛落在他们之间。
一声枪响乍然响起。子弹射进蔡叔的臂膀,瞬间见血。
周家明警惕了起来,立刻拔出枪,对准了金坤孝,大喊:“金坤孝,你在做什么?!”
金坤孝紧紧抓着还冒着烟的枪,嗤笑一声,最后冷冷说道:“做什么?你难道没看见吗?我在杀人啊。”他把枪口对准那一排坐着的叔伯,“杀的就是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老东西!”那些叔伯害怕得颤颤巍巍,举起双手,以示投降。
金坤孝看向蔡叔,疯了般道:“为什么我不能接手和兴义?这些年我把和兴义的钱洗得干干净净,干掉了江浙帮,既有功劳又有苦劳,现在就把我踢出局?”他瞪着发红的眼,歪了歪头,反问道:“你说我甘不甘心?”
蔡叔捂着流血的受伤臂膀,用尽全部气力大声道:“金坤孝,你可别忘了,你可是在关公面前发过三十六誓的!你不怕五雷轰顶吗?!”
洪门三十六誓。
自入洪门之后,尔父母即我之父母,尔兄弟姊妹即我之兄弟姊妹,尔妻我之嫂,尔子我之侄,如有违背,五雷诛灭!
兄弟货物,不得强买强卖,如有恃强欺弱者,死在万刃之下。
不得私做香主,入洪门三年为服满,果系忠心义气,由香主传授文章,或前传后教,或三及第保举,以晋升香主,如有私自行为,五雷诛灭!
立誓传来有忠奸,四海兄弟一般同。忠心义气公侯位,奸臣反骨刀下终。
......
这些,都是金坤孝在初入和兴义的时候,在关公面前诵过,吟过的誓言。
金坤孝冷笑一声,说道:“那又如何?难不成关公真会显灵,下一道雷劈死我?”他哼了一声,“我对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了,该死的是你们!”枪口不断地抖动,情绪已扭曲到了极点。
“金坤孝,你放下枪!”周家明大喊。
这下,金坤孝慢慢把头转过来,看着周家明还有他手中的枪,说道:“周家明,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策划九龙城砦反水还派面具来追杀你吗?”
周家明瞳孔剧烈地抖动,震惊地看着他,“原来,真的是你做的......”周家明并不是没有猜测过他,只是自己不愿怀疑和兴义的每一个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周家明咬牙切齿道。握紧了手里的枪。
金坤孝的行为不仅让和兴义损失惨重,还让周家明做了整整六年的逃犯。
“因为,我恨你。”
一句轻飘飘没由来的“我恨你”,像条浸满毒液的毒蛇,带着最恶毒的诅咒,在周家明的身上轻轻咬了一口。周家明难以置信地看着金坤孝。
还没等周家明想清楚,金坤孝却扣动了扳机,又一枪打在了蔡叔的胸口。
瞬间,血液溅出,溅湿了桌子上的关公烛台。灯火摇曳。
周家明看着眼前的惨象,恢复神智,立刻朝金坤孝开枪。却被他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只见他朝着半空,打出了第三发子弹,砰——
眨眼间,门外突然涌入一波黑衣人,拿着枪,涌进宴会厅,将周家明重重包围。
周家明看清为首的那个人后,大吃一惊。
只见那人举起残缺的手掌,向周家明招了招。
方清!他怎么会在这里?!
“好久不见,周家明。没想到吧,我们还能有再见面的一天。”方清阴翳着眼神,说道。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周家明问。
方清笑了一笑,道:“多亏遇到了坤哥,我才能有今天这个机会来报我的断指之仇。”
“周家明,你还是认输吧。别死得太难看。”金坤孝说道。
原本周家明就已经放下一切,无意于和兴义的第一把交椅。事到如今,他却不得不与金坤孝交战了。他也是有备而来的。
只见周家明吹了一声口哨,金坤孝面色微微一变。
下一秒,金猴条扛着把机枪出现在大厅门口。
只听见他大喊道:“明哥趴下!”机枪扫射着所有。还未反应及时的部分黑衣人倒死在地上,扫射过后,周家明拿枪射杀了几名黑衣,然后两人迅速跑出了宴会厅,跳下护栏,来到游轮二层。
方清和金坤孝立即站起身,穷追二人不舍。
周家明和金猴条跑上旋转扶梯,金坤孝及方清追在后面放了几枪,但都打在了栏杆或是墙上。周家明和金猴条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立即分头跑开,金猴条跳下楼层,跃过窗户,跳到了甲板上。
金坤孝见状,立刻看向方清。方清明白了他的意思,分头去追周家明,而金坤孝去追了金猴条。
方清拿枪在周家明身后开了几枪,但没有一发打中,气的他破口骂了几句。两人在游轮内极限追逃,周家明躲到一间房间内,里面排满了桌椅,还放着一部电影。
方清闯了进来,见里面有些漆黑,再加上噪声嘈杂,不得已警惕起来。他枪贴于耳面,静观其变,观察着室内的一声一动。他放轻脚步,越走越深入,冒出些虚汗来。突然,一个身影从左侧蹿了出来,朝他连开了数枪。方清惊得连忙趴下,并开始开枪反击。周家明跃身跳到桌椅上,跨着桌子飞跃出室外,连逃了数发子弹,颗颗射进了桌椅里。
而金猴条那边,这小子不放心自己的大佬,在甲板上把金坤孝绕晕了之后,机灵地原路返回了。想必金坤孝一时半会儿还发现不了。
周家明一路跑到游轮顶层,手中的子弹快要见尽。他贴在一面铁门内,打算等方清追来伺机而动。方清也一路狂追不断,最终来到顶层。他小心地靠近那扇门,料想周家明应该是走到了末路。
“这里已经没路了。”方清微喘着气,“想必你快没子弹了吧。”
周家明汗流不止,紧张与不安交织混合,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像他之前遇到困境时一样。他紧紧抓住手中的那支枪,在心里计算着最后的几颗子弹。两颗了。
周家明仰头,咬了咬牙。他伸出双手,作投降姿势,慢慢探出身来。方清看着他,不屑地笑了一笑。
周家明站定,两人面对面对峙着。
“放下枪。”方清说道。
周家明缓缓蹲下身,把手里的枪慢慢放下,慢慢地,突然他站直身,拿枪向方清开了两枪。方清瞪大眼睛,朝左侧翻身滚了一圈,一枪打空,一枪与其擦身而过。方清看着大腿流出的血,氲红了他的眼,他愤怒地向周家明连开数枪,周家明一个闪身躲回了铁门内。
周家明大口大口喘着气,面色苍白而凝重,眉头深蹙着。他捂着流血的手臂,子弹残留在血肉里,令人狠狠发痛。他撕开衣服的一点布料,缠住了自己的臂膀。
“周家明,不要做无谓挣扎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是时候该了断了。”方清说道。
周家明痛苦地捂住仍在冒血的手臂,不吭一声。仍不愿就这么结束,死在他的手里。
方清一步又一步靠近,心中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一寸又一寸。就在他将要扣动扳机时,金猴条不知从哪冒出,双手抓住枪,对准方清,大叫道:“放下枪!不然我就开枪了!”
方清冷笑道:“你要是开枪,我就一枪打爆他的头。大家都别想活!”他的枪口对准周家明。
金猴条紧张地吞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迟迟没有做出下一步行动。
局面就此僵持不下。
周家明痛苦开口道:“阿条,不要管我。”
“大佬......”金猴条呲着牙,像是快要哭了出来。夜色浓重,他看不见周家明的伤势以及他的表情。
突然,下面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传了上来。
糟了,是金坤孝。要是他来了,那自己和大佬肯定都活不成了。金猴条心想。
最后,他下定决心般,向方清冲去,扑去。方清仿佛没料到他的这般举动,立刻转向枪口,向金猴条开火。凄厉的枪声在夜空中震响。
金猴条身中数弹,仍不断向方清冲去,并向他开枪。“啊啊啊啊啊——”金猴条扑住中弹的方清,一张嘴全都是血水,在不停地往外流,兜不住。
“明哥,你快走——!!”金猴条使出最后的力气喊道。
周家明怔愣在原地,看着这副样子的金猴条,双眼不停震颤。
方清痛苦地倒在地上,靠残存的一点意识,气急败坏地朝金猴条的脑袋开枪。
周家明睁大眼睛,伸出手,似在挽留,“不要啊——!阿条!!”
枪声响起。
鲜血混合着脑浆一起迸出,涂了满地......
金猴条瞪大了眼睛。无声无息。
......
脚步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近,好像是想来看看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家明还没来得及悲伤,他拿走了方清和金猴条的枪,举了起来,等着金坤孝的到来。
金坤孝来到了顶层。
当他看到地上躺着金猴条和方清之后,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死了方清,就跟失去一枚棋子无什么差别。
金坤孝举着手枪,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没逃开。
“我猜你没剩多少子弹了。你不妨猜猜我这把还有多少?”周家明说道。
金坤孝说:“少唬人。你根本就没子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