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是你殿下啊。”守卫还在摇人打海叶牌,“看你的样子,跟看老婆似的。”
商玺脚步顿了顿,看向守卫,突然觉得刚刚还面目可憎的守卫,这时候看起来顺眼许多。
但他嘴上还装模作样地说:“别乱说,冒犯殿下了。”
“我也觉得。”
另一名守卫插嘴。
“很明显你配不上他。”
商玺一颗心像酸果似的,都能拧出酸汁了。
没等他想好该怎么用语言回击,鲛人王带着祈桑回来了。
“殿下!”商玺眼巴巴就凑了上去,围着祈桑看了一圈,“您没受伤吧?”
“陛下只是带我去了解一下我的身世,别担心。”
鲛人王出来后就脚步不停地离开,大概是想去找族中长老商议有关祈桑的事。
守卫都是明眼鱼,非常有眼力见地看出,祈桑如今在鲛人王那的地位高了许多。
于是几名守卫腾腾位置,热情地招呼祈桑:“殿下,来打牌!”
祈桑:“?”
你们叫我什么殿下?
几名守卫都是被商玺带偏了,刚一叫出口,就发现了不对。
“哦哦,叫错了,您的名字是……?”
祈桑礼貌回答:“叫我祈桑就好。”
守卫又是一通天花乱坠的夸奖:“哦哦,名字好听!好听!”
为了避免又被一通尴尬吹捧,祈桑主动提及自己的事,他将自己半鲛人的身份告知这些守卫。
原本看他就满眼喜欢的守卫闻言,更是多了几分慈爱祥和。
——如此说来,祈桑还是他们的小辈。
刚刚还扯着祈桑胳膊问东问西的商玺,这会却什么话都没有了。
祈桑疑惑地望向商玺,却发现对方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耳后都冒出了淡蓝色的鱼鳍,手背上也浮现出色彩淡淡的鱼鳞。
两名守卫看着商玺。
一个说:“心怀不轨。”
一个说:“不知羞耻。”
商玺已经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完全不在乎这两名“酸言酸语”的守卫。
他嗓音都变得柔和了,“殿下——”
祈桑面露淡淡的嫌弃,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
商玺这语气是怎么回事?
好恶心。
“您原来和我是族人啊。”商玺完全收不住脸上的笑,“原来我在陆地上,也有相伴的族人。”
商玺不是刻意卖惨,但这个招数对祈桑非常好用——月神殿下非常吃这一套。
守卫也抱着长辈的心态扯着祈桑问东问西。
听到祈桑在陆地上很有地位,他们都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表情。
祈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聊过这么多话。
明明这些守卫刚见面的时候那么正经,现在一个个的都变成了烟火凡间的“长辈”。
祈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鲛人王重新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祈桑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场景。
“好了,你们别围着他了……祈桑,我带你去拿圣器。”
祈桑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商玺拉住了衣袖:“殿下,我和您一起去。”
祈桑没有意见,偏头去看鲛人王,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鲛人王知道商玺还不信任自己,也不信任整个鲛人族,他也能理解。
这种不信任的来源并非是敌意,只单纯是因为鲛人族“可能”会对他想保护的人不利。
“来吧。”鲛人王握着长戟在前方带路,“你这下属,倒是很护主。”
祈桑说:“商玺陪了我很多年。”
鲛人王这才正眼看了商玺一眼。
通道有些长。
除了脚步声,再无其他声音。
商玺跟在祈桑身后,克制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抓住祈桑的衣袖。
祈桑向后瞥了一眼,没多说什么。
几人顺着一条暗道一路往前。
经过几道暗门和机关后,终于到了存放圣器的位置。
无数阵法和封印锁住了圣器,鲛人王长臂一挥,这些锁链便瞬间破碎。
匕首通体洁白,似被雪淋霜覆。
鲛人王将这把匕首递交给祈桑,祈桑握住后,匕首却发生了变化。
它慢慢变形,最终变成了——
判命的模样。
原本伪装成一个小挂坠,在祈桑腰上吊儿郎当地晃来晃去的判命瞬间炸了。
判命迅速变大,围着祈桑急得团团转,它以为祈桑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祈桑也没搞懂现在的情况,只能先安抚地拍了拍判命:“别怕,不会丢掉你的。”
判命勉强相信了祈桑的话,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绝望又有气无力地砍了砍鲛人王。
鲛人王随手挡开判命的“挠痒痒”。
“圣器会变成最符合你心意的武器。”
言下之意,圣器会变成这样,是因为祈桑最喜欢判命。
判命像喝了假酒一样,晃晃悠悠地变小,重新挂回祈桑身上,剑身上还冒出了害羞的红光。
鲛人王对祈桑的未来表示堪忧:“你确定……他们能帮你得偿所愿吗?”
脑子看起来不太正常的下属,像小孩一样的本命剑。
祈桑将圣器收入须弥芥子里,笑着拍了拍判命,一边安抚他心灵脆弱的本命剑,一边回答鲛人王。
“这些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成则我顺应天命,败也责任无关他人。”
圣物的法力在慢慢消散,神器的领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鲛人王收回目光,看着祈桑:“你反天道,却说自己‘成则顺应天命’?”
判命不知道又在闹什么脾气,突然变成本体落在祈桑怀里,说什么都要祈桑哄哄它。
祈桑耐心地拍拍判命,同时回答鲛人王:“当天道有了胜欲时,天命就不再属于它。”
……天命不再属于天道。
鲛人王在心中回味了一下这句话,再次望向祈桑时,眼神里就多了几分别的情绪。
不再是前辈看着后辈的慈爱俯视,而是高位者平视着地位平等的权利拥有者。
他能明白祈桑的意思。
天道是不能有私心的。
当天道有了私心,飞升就是天道讲给所有修真者的谎言。
修为越高的修者,越容易受到天道的针对。
等到飞升者哪天没能扛过天雷,便会魂元破散,成为天道温养弱势族群的一缕养分。
因为领域正在消失,鲛人海域微微震荡。
鲛人王警觉地查探一番,尽管暂时没发现危险,他也决定出去检查一番。
临走前,他指了一条路,对祈桑说:“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你们便能回到主殿……等着。”
鲛人王走得匆忙,但祈桑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商玺习惯性地走在前方开路。
“殿下,离开鲛人海域后,您便要去深渊斩杀混沌物种了吗?”
“嗯。”祈桑半点也不犹豫,“我想尽快解决这件事,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有一种预感,天道已经被逼急了,正在推动一切,准备对他提前下手。
“那……”
商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问出来。
“霄晖也是深渊生物,您也打算杀了他吗?”
祈桑没问商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祈桑只说。
“如果有必要的话。”
看着商玺下意识攥紧的拳头,祈桑上前一步,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早就知道,盛翎已经堕了仙骨。”
商玺呼吸一滞,因为他听见祈桑说——
“就算是盛翎,必要时刻,我也会放弃的。”
“吓到你了吗?觉得我太狠心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 商玺低头,十分刻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殿下,您不要总是和我开玩笑……我很容易当真的。”
祈桑手指摸了一下身侧的墙壁, 上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
“你可以猜猜, 我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商玺闷不吭声地垂头走在前面。
祈桑拍了拍他的背, 觉得有些新奇。
“我以为你和盛翎的关系很不好, 没想到你看起来,还挺在乎他的?”
商玺脚步不停, 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很明显情绪低落。
“我不是在乎他, 我只是知道, 他对您是很重要的人, 如果您已经到不得不杀了他的地步, 说明您的身上背负了很大的压力。”
祈桑顺口就接话。
“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商玺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他左手握拳抵着嘴唇, 红着脸偏头干咳一声:“……您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句话声音有些低, 祈桑似乎没听见。
他拍了拍商玺的脑袋,“走吧,事情还没到你想象中那么严重的地步。”
商玺委屈地抿了抿唇,脚步一挪一挪地靠近祈桑。
等两人肩碰肩了, 他被祈桑警告地看了一眼, 才老老实实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但还没老实多久, 他又悄悄伸出手,牵住了祈桑的衣袖,“殿下, 您不会怪我吧?”
祈桑纵容了他的小动作,“除非你这时候告诉我你就是天道, 不然我没什么好怪你的。”
商玺说:“如果花朝节那天,不是我非要让您带我出去,我们就不会误入凌云寺,盛翎也不会……”
祈桑打断了他,“你与其想办法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不如想想办法,该怎么在鲛人海域重回世人眼前后,让你的族人摆脱从前的处境。”
暗道里透不进光,只能靠夜明珠发出不甚明亮的光彩。
因为常年不透气,通道里弥漫着一股海水的腥咸气息。
商玺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计划,但具体的还得等回到千滨府后,再找人商议对策。
祈桑突然开口:“商玺,你还记得那晚在凌云寺,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商玺目光闪烁一下,最终还是移开了眼神:“……我不记得您说的是哪一天。”
祈桑提醒:“就是你想要亲我的那晚,我们一起看了湖里的锦鲤。”
那晚与鲛人海域有关的对话只有一条,商玺明显想起来了。
“那一晚的事,我已经全都忘记了。”
祈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捏了下商玺的脸:“小鱼,你怎么总是和我装傻?”
这个称呼一般是祈桑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会这么叫他,所以商玺一直很喜欢他这么叫自己。
现在他却觉得心里有些冰寒。
“殿下,我不记得那晚您说过什么了。”
祈桑放下手,指尖最后在商玺下巴停留的片刻,激起对方心尖的微微颤栗。
“我当时问——‘商玺,你会想要回到深海里吗?’”
“现在我换一种说法。”祈桑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多情,“商玺,我希望你留在鲛人海域。”
商玺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吗?”
祈桑说:“你什么错都没有。”
商玺没办法接受这个答案,固执地望着祈桑,想要问清楚理由。
祈桑抬手为商玺整理了一下衣襟,难得的温柔却出现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时刻。
“正如我刚才所说,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明明嘴上说着重要,却又将他留下来。
商玺等不到解释,像一条落寞的大型犬:“只要您不向我解释,我从来都猜不明白您的想法。”
如果是从前,商玺或许会闹着一定要跟祈桑出去,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也成熟了很多。
“我想不明白,但如果这是您的意思……我会听从您的命令。”
“我们小鱼真乖。”祈桑轻笑一声,“别担心,等尘埃落定了,我就会回来找你的。”
商玺太害怕了,他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承诺:“您要和我保证,不会一直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保证。”
祈桑承诺。
“我们会在深海下重逢的。”
在大殿等了没多久,鲛人王就回来了。
见到鲛人王手上拿着的东西,几名守卫默契地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殿。
祈桑好奇问:“这是什么?”
长得有点像大号的夜明珠。
鲛人王没回答他,还是先看向一旁的商玺,反问:“他怎么了?”
整个鱼身上都弥漫着一股随时准备去死的气息。
祈桑随手揉了揉商玺的脑袋。
“我们继续说,他没关系。”
鲛人王:“……真的不需要看看吗?”
他看起来已经在挑选上吊的房梁了。
祈桑思忖道:“要让他先出去吗?”
鲛人王一言难尽地摇摇头:“不了。”
吾怕鲛人殿出血案。
鲛人王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忽略一旁散发着死气的商玺。
“每个主动离群的鲛人,吾都会留下他们的鲛魂珠。”
祈桑望向一旁的商玺。
“商玺的也留下了吗?”
“他是自己逃出去的。”鲛人王道,“吾一直告诉族中小辈,外面是很危险的,偏偏生了这么个反骨,吾给他们上完这堂课的次日,他便逃出去了。”
商玺弯着的腰终于断了。
祈桑出于某种说不清的怜爱,贴心地转移话题:“留下鲛魂珠,有什么用处吗?”
鲛人王说:“鲛魂珠相当于他们的一缕魂,若能有幸寄生于灵物,或许在很多年后,能重新温养成完整的魂魄。”
祈桑若有所思,“我是半鲛,身上也会有鲛魂珠吗?”
“有。”鲛人王说,“不过吾今日是为了将他的鲛魂珠留下。”
鲛人王看向商玺。
商玺警惕地后退一步。
祈桑悄悄问:“取出鲛魂珠,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商玺一边想闹别扭,一边又忍不住想亲近对方:“没什么,就是会带走我一部分灵力。”
鲛人王看着商玺这副不值钱的样子,额头青筋暴起。
“我们鲛人族代代俊杰,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不争气的?”
商玺脑袋一撇,权当鲛人王的话是空气。
祈桑没理会商玺让自己为他出头的眼神,兀自思索了一会,反而把商玺赶了出去。
商玺:“……?”
我错了,我错了殿下!
商玺被关在门外,面色死灰的模样,活像突然被抽走了灵魂。
直到祈桑走的时候,也没告诉他,他们刚刚在里面谈了什么。
商玺不甘心又不敢深究,生怕惹恼了祈桑,一直把她一个人丢在鲛人海域。
“殿下,您一定要回来找我。”
祈桑耐心地安抚了一会。
从“一定不会丢下你”,到“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他将自己这辈子安慰人的话都说出来。
结果发现自己越安抚,商玺的眼眶越红。
祈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好难哄的鲛人。
鲛人海域重新现世的消息,在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祈桑戴着帷帽穿梭在人群里,听着江都的居民愤愤不已地争论。
大多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也有小部分人显得很紧张,他们都是从沿海的地方来江都经商的,迟早要回去,如果鲛人上岸,最危险的就是他们。
祈桑只离开了千滨府不到半月,再回到府上时,发现里面的下人居然又换了一批。
他找到盛翎,对方忙着批文册,连头都没抬:“让东光霁把账本送过来。”
祈桑抱着帷帽靠在门框上。
“盛大人,一定要我去叫吗?”
盛翎朱笔一顿,抬头看见是祈桑,满身的怨气瞬间变成和风细雨:“您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祈桑说:“想看看我们盛大人辛苦工作的模样,不舍得打扰你。”
盛翎直接把朱笔丢到一边,起身大步朝祈桑走来:“离开了几天,怎么这嘴都不毒了?”
祈桑稍微软下脸色就像撒娇,“因为接下来要麻烦你了,盛家哥哥。”
盛翎完全藏不住心里的暗爽,还要嘴硬:“你少来这一套……和我这么客气,总感觉有什么阴谋。”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不到什么,朝祈桑身后看了一眼。
“那个每天离开你三步远就活不了的鲛人呢?”
祈桑很欣慰他能在这种时候还意识到,自己的死对头不在。
“商玺有别的事,我让他留在鲛人海域了。”
盛翎面色复杂:“他……没闹?”
还以为依照商玺的性格,一定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回来。
“你不要这么想他。”祈桑心里还有一点针尖大的愧疚之心,“商玺很听话的。”
盛翎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其他表态。
祈桑捏捏盛翎的脸,“好了,说正事吧。”
盛翎本来还想问问祈桑,这些天在鲛人海域有没有什么收获,闻言也只能暂时作罢。
祈桑第一句话就如同一道平地惊雷。
——“盛翎,我知道你已经堕了仙骨。”
在盛翎僵硬的脸色中,祈桑没有任何停顿,说出了接下来一句话。
“明日,我会将你赶出千滨府。”
盛翎下意识抓紧了祈桑的胳膊,祈桑淡定地拍开了他的手。
“别担心,我只是想让你陪我演一出戏。”
盛翎依然没有放松下来。
祈桑说:“戏成之后,无论你是想离开千滨府,还是做其他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虽然这番话中有两个选择,但盛翎知道,祈桑的意思就是希望他选前一个选择。
——离开千滨府。
祈桑随手把门关上, 设下一层结界。
“如今魔族群龙无首,已经开始接触薛氏的人,我希望我们能演一场决裂的戏。”
盛翎说:“让我猜猜看, 你这样做的原因。”
祈桑在书房扫视一圈, 在盛翎办公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你说说看呀。”
“第一, 你希望我潜入魔族,最好能在短时间控制住他们, 对吗?”
祈桑撑着脑袋点点头, “很聪明, 盛大人。”
“第二, 你希望将自己营造成孤立无援的形象……为此你还特意将商玺留在了鲛人海域。”
祈桑没有直接承认, “我没理由这么做。”
隔着一张放满文册的书桌, 盛翎将俯身将祈桑乱掉的头发理好。
“你在逼薛氏提前他们的刺杀计划。”
祈桑依然是同一句话,但这次代表的意义却不同。
“我又不傻, 没理由这么做。”
“若只为自己, 当然没理由这么做。”盛翎将桌上乱掉的朱笔收拾好,“你是为了别人。”
祈桑觉得他这番话有些好笑,“我都自身难保了,还为了别人?”
盛翎将朱笔放到笔搁上, 因为动作随意, 中途还不慎将一滴朱墨落在了文册上。
“如果, 我陪你演完这场戏后,依然选择留在千滨府,你会怎么做?”
祈桑没说话。
盛翎替他回答了, “你会杀了我,因为我此刻是魔族, 对吗?”
祈桑微微抬眸,淡漠的眼神相当于默认。
盛翎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你担心霄晖在薛氏处境艰难,故而匆匆将自己置于险境……是为了保下他。”
如今霄晖在薛氏的处境极为尴尬。
薛氏对他绝对算不上信任,却又要借着他的名头制造出一个傀儡。
如果祈桑想要转移薛氏的注意力,只能用自己作为诱饵。
朱笔滴下的那一块朱墨洇开在白纸上,显得格外刺眼。
“你要杀我,是因为我如今是类魔种。”
“可他明明也是混沌物种,是类魔种,你却要想尽办法保下他。”
盛翎嗓音平静得可怕。
“祈桑,原来你也有心。”
青梅竹马的陪伴也无法捂热祈桑的心,凭什么霄晖能够得到月神的偏爱。
凭什么。
不甘心。
盛翎从前从不会在意这些,因为他知道祈桑不会对任何人有偏爱。
可当那个从无例外的人出现了特殊的例外,从前的种种“求不得”,就会在比较之下,变成烧山的神火,扑沙的潮汐。
盛翎变成“类魔种”本是意外,从前他从没有真的变成“魔族”的实感。
如今心中妒火沸腾,扭曲的酸涩嫉恨蔓延在筋络,他头一回清楚地感觉到了体内滋生的魔气。
哪怕在气狠了的情况下,盛翎也做不出任何伤害祈桑的举动。
两人无声地对峙片刻,最终盛翎掌中溢出一团魔气,对准祈桑打去。
祈桑躲也不躲,笃定极了盛翎不会伤到他。
果然,这团魔气擦着祈桑的耳侧,带起一阵疾风,狠狠砸在书房后的墙壁上。
“祈、桑。”
盛翎咬牙切齿地叫了他的名字。
“我一定会好好演这场戏的。”
鲛人海域横空现世,祈桑把千滨府的商玺大人留在了那,这本来就足够令人惊奇。
谁料月神回府当日,不知怎么的,与盛翎又起了争执,两人大打出手,最终不欢而散。
更有甚者传言——
盛翎用的似乎是魔气。
祈桑如今对魔族赶尽杀绝,这件事是人尽皆知的。
自己的下属竟然堕魔,这绝对算得上莫大的丑闻,然而千滨府却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
往好处想,是祈桑不在意流言蜚语。
往坏处想,是不是千滨府已经没有能力压下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了?
还没等外人去试探祈桑的态度。
千滨府就率先发出一则告示——盛翎勾结魔族,已被月神逐出千滨府。
众人哗然,毕竟月神消失的那两百年里,盛翎为千滨府做了多少事,众人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月神回府不久,便将为他尽忠竭节的下属赶了出去……实在是有些卸磨杀驴的嫌疑。
等到城中传闻愈演愈烈,甚至发展到离谱的程度时,薛氏正式宣布与千滨府割席断交。
哪怕所有人都看见了私底下的暗潮汹涌,但将这件事放到明面上,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针对祈桑的刺杀愈发频繁明显。
当然,薛氏没指望这些“小打小闹”可以成功,他们只是想消耗祈桑的精力。
他们以为,盛翎离开了千滨府,商玺远在鲛人海域,祈桑孤立无援,迟早捉襟见肘。
事实上,祈桑不仅没有捉襟见肘,甚至很多时候都没发现他们的“刺杀”。
盛翎走的时候,并没有将自己训出来的一干死士暗卫都带走。
那些如影子一般的死士,从始至终效忠的都是千滨府的主人。
盛翎被逐出千滨府的第三月。
一直在休养生息的魔域突然高调传出消息,他们要立新魔尊了。
从前魔尊之位空悬,一是没人敢接过这个烫手山芋,二是魔域内的确已经被祈桑杀得青黄不接了。
让相当于只有人族元婴期修为的魔当魔尊,传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有好事者稍微打探了一下消息,得知新任魔尊姓“盛”,渡劫期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