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个副本一晃就是数十年。
因为理念不合，曾经的密不可分的团体分崩离析。有人想离开，有人想留下。理念不合，随之而来就是背叛和抛弃。
死去的，屈辱地死去；活下来的，屈辱地活着。
而他，也在当年被异能反噬，变成了如今的面貌。
最初的愿望早已模糊，复仇的怒火接替了他的生命之火，支撑着他活到现在。
“叛徒！你该拿你的心脏祭奠死去的一切！”
数量庞大的藤蔓倾巢而出，其中数条合并归一，化作巨藤，顶端裂开长满锯齿的大口向布鲁克斯张开。
赵长鸣早已杀疯，脸上沾着好几道鲜血，不知道是谁的。
符咒十几张十几张不要钱地往下砸，密密麻麻的小剑不住乱飞，好在还剩下一丝理智，没有往同阵营的人身上扔。
猛烈的攻势掀起一阵巨烟。如果这里不是系统特供的安全屋而是普通的房子，恐怕已经塌陷了。
烟尘散去，连带着还有遍布房间藤蔓，方良已透支了全部的异能。
赵长鸣反应迅速，上前补刀，却被抬手挡下。
布鲁克斯浑身狼狈，衣服破成布条，变形的右手无力地垂下。
赵长鸣后仰：“还没死！”
狼狈的男人咧嘴，扭曲地笑了：“看样子大家都已经累了吧，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就让我来亲自教教你们，什么叫‘阶级不可抗衡’。”
赵长鸣直觉不好，大喊一声：“快跑！”
他带着失去行动能力的方良迅速后退，一边躲避攻击，一边思考要不要逃走。
半晌，他一咬牙，正想准备使用禁咒时，另一道房门被打开。一双大手出现的突然，下一秒，轻轻松松将房间中央癫狂的男人按住。
攻击停下，赵长鸣得以喘息的机会，他眼睛一亮，“林白！”
“你怎么在这？”
林白认认真真压好手下的布鲁克斯，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乔洛让我来的。”
赵长鸣不解，方良听到这话，猛地松了口气，终于放心地整个人晕了过去。只有虚弱的嘴角微微上翘。
赵长鸣手忙脚乱地试图急救。
第三天的夜晚，十一点二十五分，一直没有动静的排行榜终于动了——
第五名蔡倩，白色联盟的军师在排行榜上骤然消失。
“还真是……真没想到啊。”
天玑迈步上前，和沉默的乔洛并立，一同向排行榜望去。
“利用人手阻断排行榜的末端变化，来试探排行榜规则吗。看样子，你成功了。”
他清晰地指明乔洛的意图，并点评道：“很严谨的做法。”
乔洛垂眸，“只成功了一半而已。”
一切的行动都是建立在假设成立的情况下。假设副本的另一个隐藏条件是“时间”，排行的变动是“人为”。
如果顺利进行，那么假设就成立。
但假设成立还远远不够，“时间”是什么时间，怎么计算，计算多久。是算排行前十的单人累计时间，还是以前十为整体的持续时间。
假设有很多，但答案只有一个。
现在，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的反应将答案告诉了他——
需要排行榜前十保持稳定，并且至少保持两天二十三时二十五分那么久。
但是……
乔洛看了一眼取代蔡倩出现在榜单上的新名字。
“和完全成功也没有差别了。”
天玑并不在意，他偏过头，看向乔洛，沉沉道：“我来这里，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
“小心林白。”
排行榜的幽光透过门落在他的脸上，天玑继续说道。
“我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他一面，那个时候，‘林白’还只是工会的普通成员。而他，在一百三十个重天前就已经失踪了。”
匿名：卧槽，主播饶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测试规则？！（后仰）
匿名：我知道我知道！是三天！潜规则是前十稳定三天！恨不得穿过屏幕直接给乔乔剧透（急急急）
匿名：笑死，这个林白是怎么回事，我前几天刚感慨过他武力值高还听话，主播真幸运。没想到竟然藏了个大的，主播他自己知道嘛
匿名：饿鬼道的规则都大差不差，奇怪的让我无法理解，这算是副本bug吗，结算延迟三天
匿名：然后副本延长三年是吧（乐）
匿名：不是，你们都只关注主播的吗！你们看一眼天玑啊，是孤狼大佬退环境了？
匿名：不是，你们都只关注人吗，快听听他说的话！（CPU过载）
匿名：林白是北极星的普通成员？确实很令人惊讶，这个水平竟然只是普通成员嘛！我论坛的实力分析贴都快盖出三百楼了。
匿名：重点是“失踪”啊，“失踪”！（抓狂）
匿名：免费送一个消息，北极星一直有把自己的成员记录在案的风气，不管是进副本还是死亡。
匿名：他们的信息能力非常牛逼，不存在在副本里待久了被误认为失踪，或是可能死亡但是没找到尸体所以判定成失踪的情况。
匿名：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清澈的愚蠢）
匿名：哈哈，不明白就对了，我也不明白（dog）
乔洛带着直播间口中“藏了个大的”的林白缓缓向白色联盟的中心据点走去。
一推开门，就见里面早早挤满了人。
白色联盟几乎所有的成员都集中在这儿了。吵闹得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自三天前的夜晚之后，乔洛和化云的第一场博弈宣告结束，落点定格在排行榜上消失的“蔡倩”的名字。
白色联盟的军师，一直尽心尽力地维系着整个联盟的运转，这个目前除了化云集团外唯一一个还留存的玩家组织。她见证了这个组织最初的诞生，却在黑夜里遭到了联盟成员的背刺。
那个人说巧不巧，正好是接连几次试图找乔洛不痛快的娃娃脸。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埋下的卧底，也不知道指令是如何传递，等白色联盟反应过来，娃娃脸早已跑的没影了。
失去蔡倩的联盟就像失去了主心骨，在化云的重压下，终于开始走向瓦解。
人群中心，白须老人拄着拐杖撑起透支异能后尚未恢复的身体，站在过去蔡倩站的位置，勉强镇住躁动的人群。和方良一同的赵长鸣一回来就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到现在还没从房间里出来。
吵嚷的大堂有一瞬间让乔洛以为自己来到了邻里乡间。
“方大爷，我家孩子已经快三天没喝上奶了，您之前答应过我们的，不是说加进来奶粉供应都是足够的吗？”
“还有我、还有我！我定做床板等了快一个月还没拿到，我朋友还等着用呢。你不给我床板，单给我放开房间权限有什么用！”
“我钥匙被化云的龟孙抢走了，你们啥时候给我整回来？我今晚没地儿去了啊！”
就在这时，一人朗声道：“行了，都别装糊涂！我们早就知道化云让工匠孤立了联盟，不管我们再怎么闹，我们的衣服、褥子都到不了我们手上！”
“凭什么！”
“那我的房间呢！”
“哼，蔡倩在的时候脾气好还能帮你管管，这种私人仇怨你自己解决吧。”
“再不解决，信不信老子现在就退出联盟！”
骚动声一浪高过一浪，最后涌向中心的方良。
这样的场面他太熟悉了，在他还在东区的时候就完完整整经历了一遍，而现在又一次在西区上演，而不变的是，他依然无能为力。
化云的手段屡试不爽，他清楚地知道，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很快，白色联盟也将步上“三胖子”的后尘。
拄着拐杖的老人深深叹了口气，他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表情。他还看到了蔡倩新人的副手，此时也站在人群当中。
他目露讽刺，心中升起一丝悲凉，凝结成怎么也散不去的郁气憋在心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还记得三年前，白色联盟以“守护”为初心，借用“林白”的名头，一点一点发展至今。那时，他的三胖子也正当繁盛，他带着自己的组织成员一起来西区拜访。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举办了一场欢乐的庆典。
共同创办联盟的人已经逝去，为联盟忙前忙后操持的人也已经离开。
值吗？他们的付出值吗？
方良深深吸了口气，气沉丹田，撑着拐杖站在台面上破口大骂。从三年前开始一天一天、一件一件数来，一字不带停顿，唾沫横飞，说到激情处，还不忘把地面敲得“砰砰”作响。
人们一时呆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最后，方良一锤定音：“……一个个的跟个大号奶娃娃似的，真当自己是个三十岁的孩子啊！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听风就是雨，在轮回待这么久了，还天真成这样，我都替你们丢脸！”
“一个个吵吵嚷嚷，真待不下去就马上滚！老子懒得伺候你们。”
“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赵忠搬来的椅子上，不动如山了。
大堂一片死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半拍得炸成一锅粥。
方良板着脸，面不改色地被人指着鼻子唾骂，目送人们离开。
很快，大堂空了下来，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显地格外萧条。
他目光随意一扫。
赵忠罩着宽大的黑袍沉默地站在决策台角落；佝偻的工匠摘下脸上的无框眼镜，缓缓从隔壁的房门走进来；金发的少年和他高大的骑士一前一后，静静地站在大堂角落，和他一起目送这场谢幕；除此之外，还有一对没什么印象的兄妹。
坐在座位上的老人仿佛又年轻了十岁，他嘴角的白色胡须动了动，似乎发出了声哼笑。
方良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还要完成最后的一件事情。
他撑着身体，一步一步缓缓向乔洛走去。
刚一来来到乔洛面前就直直下跪。
乔洛一愣，连忙伸手去拉，却因为力量不够，没能拦住。他无奈地蹲下身：“您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拿出求人的态度。”方良直视前方。
“白色联盟如今只剩下六人，希望你能够伸出援手，帮助我们抗衡化云！”
不久前他刚说过不需要乔洛的报恩帮忙，结果现在，他不仅接受了关于布鲁克斯的出行信息，被乔洛安排救下，还开始主动请求起对方了。
还好他长得比较老，脸皮厚，方良忍不住想。
“我可以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一切。三胖子、布鲁克斯、白色联盟……化云，还有乌桦云……”
乔洛微微歪了歪头，目光平静而温和：“这是你的交换条件吗？”
“不，当然不是。这不是交易，只是……”方良顿了顿，半晌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只是坦诚而已。”
乔洛轻轻垂眸，他明白他的意思了。
方良救他不是交易，只是希望他活下来；而请求他也不是交易，只是希望他能够答应。方良还是那个纯粹的方良。在他当场大骂，果断地选择解散的时候，乔洛也忍不住诧异了一瞬。
在对方期待的注视下，乔洛却缓缓摇了摇头。
“为什么？”方良询问。
乔洛看向他，“你想要我什么样的帮助呢？安全屋吗？”
“是！安全屋是基础，人是中间，工匠是最上层。化云已经按照这样的手段吞并很多组织了。东区已经被占领，再这么下去，西区被占领也是迟早的事情。如果让化云在酒肉林里一家独大，要是再发生外圈这样的事情，人跑都没地方跑了啊！”
方良收住激动的情绪，落寞地低垂下头，“当然，我不是要道德绑架你的意思，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不掺和这污水，也是好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乔洛平和道，“只是……”
方良抬起头，紧紧盯着他。
乔洛收起脸上面具般规整的笑容，正色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这里只是副本。”
方良一愣，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乔洛再次强调，“这里只是副本。”
“我不关心安全屋一共有几间，化云占了几间，联盟又占了几间；也不关心这里的民众有多少人在化云，有多少人在联盟。我只在乎一件事情——”
“通关。”
“哈哈哈哈。”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来这儿十多天，总算听到一句正常的话了。”
大堂中央唯二留下的一对兄妹并排走来。
黑发黑眼、长相清秀的哥哥挠了挠眼睑下粉色的OK绷，笑道：“副本就是拿来通关的，怎么还在这里过起日子来了。”
妹妹纱有里抱臂，一头黑而长的直发垂至腰处，梳着乖巧的平刘海但脸色冷然，“哼，说是轮回者，不如喊他们‘酒肉人’。”
哥哥自然地向乔洛自我介绍。他叫风见，妹妹叫纱有里，他们是最近刚加入白色联盟的，甚至是刚来酒肉林不久。一直在打探副本规则，却总是找不到任何关于“榜单”的信息。
风见话音刚落，方良忽然爆发出一声爆笑。他仰头，嘴巴大张，手舞足蹈地来回反复走动。
自他遭到异能反噬后，那双年迈的双眼头一次散发出这样惊异的光线。
“你说的对，你们说的对。我竟然、我竟然……哈哈哈哈……”
方良反复喃喃道，脸上半是豁然，半是苦涩。最终，脱了力的晒老身躯像古树般沉沉向他压下。他半边身子压上木拐，才堪堪站稳。
所有的情绪活动化作一声叹息：“是我当局者迷了啊。”
“我还以为我早就忘记，进来时，最初的愿望了……”
他定定地看向虚空中的一处，“在我亲手杀死布鲁克斯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是从哪儿来——我的世界和这里很像，都是一望无际、寸草不生的荒漠。但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为什么来这儿……”
“那是一个人人自危、希望断绝的末日。我告别了我的家人，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为了寻找希望来到了轮回。”
“我和那群人算是轮回世界的开荒者吧。那时候轮回并不稳定，每个重天都在更新规则。——我不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
说到这儿，他自嘲地笑了笑。
“通关可不是嘴上说说，主线任务……”方良顿了顿，试图从记忆里扒出一些片段。
“是成为前十。”纱有里插话道。
方良道：“对，就是这个。但是要先离开副本，成为前十可远远不够，还有其他的条件。”
乔洛突然开口：“三天。排行前十的人员名单要保持至少三天。”
风见胸有成竹道：“这还不简单，只要我们的人能占掉前十不就够了。”
话音刚落，就遭到来自妹妹纱有里的嘲笑。
方良笑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化云可不是什么好摆平的。现在的前十，减去一个乔洛、一个我，剩下的八个我们都不认识。”
可以说，整个榜单都在化云的掌控之下。
“乌桦云和我是头一批来到酒肉林的人。我们是在副本里认识的。他很聪明，也很懂规则。在所有人还在玩过家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抢占安全屋，收拢人心了。”
方良眯起眼，冷然道：“我一路走来的团队在遇到他之后说散就散，呵。”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可怕的人。我不清楚他从哪里来，原本是做什么的，但无论在哪个世界，他那样的人一定都是‘成功人’。他很早就开始利用酒肉林的规则，控制排行榜，让这个副本无法结束。”
纱有里皱起眉头：“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方良摇摇头，“占据前十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说完，他扭头看向乔洛，连带着兄妹两人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看他做什么？”哥哥疑惑。
乔洛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向最里面的房门看去。
房门打开，露出里面的巨大排行榜。
不知何时，他们都曾经有所耳闻的名字悄然上榜，取代了前十中的一人——
“开阳”。
“快快快！你们速度怎么这么慢，饥饿点没吃饭吗！”
白须老头快活地跑在前头，浑身上下洋溢着和他外表不符的轻快活力。
自从解开心结后，方良好似整个人都变了样。
在他身后跟着一对兄妹拖着逐渐萎靡的步伐，一头乌黑锃亮的头发在风沙的摧残下暗淡了一个色泽。纱有里和风见频频向方良看去，要不是知道方良未衰先老，只有三十五岁，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未老先衰了。
方良拄着拐杖，敲着脚尖满脸不耐地等着姗姗来迟的俩兄妹，嫌弃道：“就你们这个身体素质，怎么敢想着要当前十的？”
纱有里默默吐魂，风见弱弱地为自己正名：“我和纱有里的面板还是有达到A级的。”
方良回以一连串的“啧啧”声，表达自己的不屑。
“还有，正常人走上四个小时都会萎掉的吧。”风见倔强地继续道。
“你们再这样继续下去，走到晚上也到不了东区。我还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不行了。”纱有里掉色成纸片，倒在哥哥身上，风见惊慌接过。
他视线落到方良手上的拐杖上，忽然灵光一现，“老头，要不你把拐杖给我们用用，反正你也用不上不是吗。”
方良面无表情地拒绝：“不行。”
得到兄妹两人的眼神谴责。
风见悲伤绝望地哼唧：“不愧是轮回的老人，浸淫久了就是不一样，竟然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花季美少女少男枯萎在沙漠里，良心……”
纱有里眼神附和。
“哼。”戏精表演被方良无情打断，说回正事，“我们今天天黑前要抵达东区，明天打探消息，后天拿到人头，争取三天把你们两个送进前十！”
一听这话，风见两人顿时腰不疼腿不酸了，双眼明亮，士气凌然：“好！”
荒芜的大漠上，留下一排脚印。他们时而和往返东西两区的商队并行，反杀打劫的沙匪，路过光秃的人造安全屋遗迹……一路向东。
大漠的艳阳下，有风拂面，带起一阵沙尘和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
纱有里突然警觉：“为什么不让联盟的工匠给我们做个代步车？”
方良：“……”
方良：“这不重要。”
于此同时的西区，赵长鸣和乔洛正挥手告别。
两人刚刚完成了一场知心知肺的深谈——在赵长鸣看来。
他在房间里萎靡了整整三天，最后被饥饿生生逼醒，像幽灵一样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满地乱爬，寻找食物。还好关键时刻房门被乔洛打开，为他送上救命的稻草。
赵长鸣瘫回床上，安详地吃着大美人准备的夹心饭团和带着谷物香气的乳状液体，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灵魂上的救赎。
乔洛问他为什么会进入这样漫长的昏迷状态。
他掷地有声道：“因为懒得起！”
乔洛：“……”
“运功过度，体力消耗太多，所以我累了，就睡了。”赵长鸣理所当然。
随后，他脸颊微红，带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我可以一觉睡到下个月的。”
据赵长鸣自己说，这是他功法的副作用之一。在他身上体现的轻微，只是单纯的累，副作用等于零。
说到这里，他突然沉默了一下。
乔洛问：“怎么了？”
“我的师兄和我一样修炼这个功法，但他的副作用比我大……他入魔，死了。”
乔洛顿了顿，最后“嗯”了一声。
“是体质的原因吗？”
“是的。”赵长鸣回过神，点了点头，“因为我是天才！”
躺在床上的少年，准确的说是少女又重新恢复了活力，仿佛刚才的低迷只是短暂的错觉。
乔洛轻轻笑了笑，问她：“我这里有一份新的交易，你愿意接下吗？”
赵长鸣一顿，额头上一缕白色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呆呆的，嘴里的米饭忘了嚼，黑色的眼珠子直愣愣看向乔洛，“交易，什么交易！完成后，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乔洛侧头，“……你要这样的报酬？只是，我没有真正交过朋友。”
他简单回忆了一下过去，那些在酒宴上碰杯的过程应该不能算是交友。一时间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赵长鸣，自己不能给他带来真正的属于朋友的情感反馈。
“我不管我不管！”赵长鸣从床上猛的坐起身，兴致冲冲看向乔洛，“你要我做什么？”
乔洛顿了顿：“是，杀一位联盟的叛徒。”
“欸，就是那个杀了蔡姐姐的叛徒？”赵长鸣皱起脸，“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杀死他的。”
她一举从床上蹦起来，站在地上，动作干脆利落地整理起自己的衣服，大手一挥，霸道宣布：“这不算交易，但是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目送古灵精怪的少女离开的背影，乔洛忽然没由来地产生一股担心，破天荒在她临行前多嘱咐了几句。
他在心里将所有的可能性又重新排查了一番，再次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抬起脚步。
死板的天光仿佛定格的图画，嵌在人们的头顶。乔洛罩着宽大的灰色长袍，整个人融入活动的人潮中，行经这座为所在蜂巢里的迷你城邦。
他看到失去白色联盟掌控后，无主的安全屋被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冒出的人争抢的画面，看到内圈的人们以外圈同样的姿态在房间和房间之间忙碌……
最终，他来到另一面的中心处。
刚一靠近，就有人为他早早打开房门。
一道道房门深处，一座曲径通幽的竹林展现在乔洛面前。绕过竹林，就见一座高亭坐立在流水边的矮石上。
亭里，动作舒展地坐着一位宽袍白发的中年男人，温润修长的双手摆完棋篓，朝来人看去。
显然，他刻意等在这里。
乔洛在对面坐下，听男人愉悦道：“真好，这里也能遇到如此合意的棋手。”
一张横竖交织的方格棋盘在两人之间展开，装满黑子的棋篓摆在乔洛的左手边。
这是他曾在家族藏书里看到的过的棋，不过仅有一页，简单记录了规则。
乔洛没有多说什么，只勾唇笑了笑，“是很不错。久闻先生大名，没想到乌先生竟然了解我到如此地步，知道我的惯用手。”
他抬起左手放在棋篓上，葱翠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在黑子中划动，垂下眼眸，“而我只从方良口中了解了一点先生的事迹，实在愧疚。”
“哈哈哈，”乌桦云笑得和风沐雨，“何须有愧，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棋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