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洛翘起嘴角：“可维序者说这个比喻不对。”
“……你的剑鞘是不是需要重新做，我现在正好有时间。”
话题被生硬地转开，乔洛不再纠缠，配合地召唤出异能。
包裹着红剑的白色剑鞘外壳已出现蛛丝般的裂缝，明明不曾被使用过，但已经出现了磨损。剑的攻击性可见一斑。
“沉睡者”纹丝不动，伸手接过长剑。垂在脸侧的长发的像忽然有了生命般动了起来，卷起自己，拦腰自断。
乔洛看得惊奇，好奇地低下头看向漂浮在脚边距离不远的白丝，试探地蹲下身用指尖戳了戳。
白丝应激般弹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原样，继续无害地飘荡在水面上。
乔洛缩回手，长剑已经重新回到手边。
“沉睡者”这才说出自己的真实的目的，接上前一分钟的大段铺垫但被打断的话，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乔洛正摸着新的剑鞘，对比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听到话后迟疑地抬起头，蓝宝石的眼睛第一次有了茫然，“……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水中央，祂将上次维序者见面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邀请一字一句地认真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不是进食，也不是交易。你愿意和我一起吗？”不厌其烦的第三次。
“……”
终于，乔洛开口了：“走？去哪里？离开轮回吗？”
话刚一问出口又觉得不对，或许他应该反问还没从天人道出去怎么离开，问这也是实现愿望的一环吗，又或者问祂和轮回是什么关系……
一向管用的大脑突然不怎么好使，乔洛张着嘴，犹豫起要不要重新更正。
三句问话在他脑中过了一遍——
“不是‘走’，是‘一起’。”“沉睡者”强调，祂偏了偏头，思考乔洛的问话，“……离开……轮回？”
最后表示：“这都并不重要。”
冰凉的水不知不觉已浸到乔洛的指尖，凉意让。乔洛下意识缩回手，一低头才发现泉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满溢了出来，漫到了他的脚边。
“你已经走过很长的路，接下来什么都不需要做，站在原地就好，轮到我找你了。”
“我会很快地找到你。”
乱，到处都在乱，唯有这里安静异常。
他好像听见了水流声、摔入水中的哗哗声，听见树叶被风卷开的声音，听见自己的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时间到，和“维序者”一样，“沉睡者”消失了，连同这个不明就里的幻境。
一颗满是蛋的狭窄房间出现在乔洛面前。
房间四面是树木的纹理，门口站着两位熟悉的守卫。这里是第二世界里，因为围满了人而无法靠近的神秘房间。
数不清的手掌大小的白蛋静静地放在绿色后布匹上，有的无规律地排在架子上，有的四散在地上，或躺或立，发着圆润的光泽。
其中，一颗蛋吸引了乔洛的视线。
是他刚才睁眼第一眼就看到的，像是特意送到他面前。
蛋仿佛感受到乔洛的视线，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乔洛试探地伸出双手，捧起白蛋，温热光滑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莫名有些熟悉。
白蛋感受到了他的触碰，快乐地发出荧光，猝不及防吓了乔洛一跳，将蛋离远。
门口传来动静，绿袍手上拿着长剑的男人无意识转身，探头朝房间探查，正想和同伴感慨一下“白蛋们”真可爱，却不想和赤红的剑影打了个照面。
一击不成，乔洛正打算再次出手。
男人却猛地后退三步，高高壮壮的身板啪嗒倒在地上，呆滞地看着乔洛，仿佛见到了洪水猛兽。动静引来一旁的同伴，在看到乔洛后露出一模一样的表情。
乔洛拿剑的姿势不变，暗自警惕他们像另一边的人一样发疯扑来。
“放……放下手里的东西！”男人色厉内荏地警告。
乔洛握剑的手一顿，仔细瞅了眼两人的表情。
半晌，他缓缓举起乖巧躺在他左手手心的白蛋，两人的视线随着白蛋的移动而移动，紧张他把珍贵的蛋摔碎，却又始终不敢上前。他试探地向外走了几步，两人猛地后退一大段。
一步一步，再回头时，他已走出了房间数十米，而两人还停在原地。
乔洛感到一丝古怪，反手收起长剑，几步蹿上树梢。
看着他远远消失在树上的背影，两个男人缓缓对视一眼，当场扔下手中的武器，大声尖叫着向另一个方向上树奔逃。
“出现了出现了！镜人出现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
不远处，并没有走远只是借着树丛躲藏起来的乔洛将两人的反应尽数收入眼底。
他们在害怕他，但和另一边的原住民对轮回者的恐惧不同。
乔洛眯了眯眼，随着他越往上走，见到的混乱越多。
蓝色的瞳孔印出佝偻着脊背抱着孩子的妇女，挥着棍棒不知在冲着谁怒吼的男人，托着家当六神无主在树枝上乱爬的青年，愤怒摔书的学者……
不久前还是欣欣向荣的和谐氛围，如今仿佛在战乱逃荒。
只要他一在原住民面前露面，他们就被吓得慌不择路，甚至不小心掉下树枝。
乔洛摸了摸藏在怀里的白蛋，主动躲着人群走。
这里的混乱令人莫名其妙，乔洛没有看到“敌人”的痕迹，找不到他们恐慌的源头。
他想到另一个世界，两边是镜子表里的关系，或许和另一边发生的变故有关。走之前，那儿似乎正交上手，最糟糕的情况是出现了新的意外。
这么想着，乔洛脚步一顿，向与众人奔逃相反的方向离开。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他是从一间偏僻废弃的活动室中出来的，那间活动室里正好有一面尘封的镜子。
被白色剑鞘包裹着的长剑哪怕在镜子的范围内也依然可以正常使用。
乔洛颠了颠手中长剑的重量，从背面抽出，利落地划开空间。
撕裂副本和副本之间的通道靠的是剑本身自带的破坏和吞噬能量的功能，而稍加控制，就能撕裂副本内部空间和空间的连结点。
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轮回者在交锋中大败，被迫退入禁闭室。
人们被困在自己恐怖的记忆中，假设禁闭室依然正常，那么幻境破除失败的人被弹出，变成“真实自我”，同化为原住民；反之，人们一直困在里面，直到熬干最后一点精神值，成为幻境里的幽灵。
赵长鸣打从上一次离开禁闭室后就一直精神不稳定，要是再来一次，恐怕……
乔洛一边想一边寻找，终于，在一片光怪陆离的碎片中抓住目标。
炽热的火焰炙烤着古老的木宅，交错的横梁发出不堪承受的吱嘎声，渐渐有了倾塌的颓势。
房梁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僵在桌底下，她忘记抱头自护，也忘记了哭泣，呆呆地睁大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印出红色的火光。
火点燃了床上的被褥，顺着木制地板蔓延来，眼见着即将烧到女孩，房门从外面猛地被人撞开。
“赵婴！”
一个年龄不大，一头不羁挑染的青年焦急喊道，视线搜寻到趴在桌下的女孩，来不及管对方不对劲的神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一把扯到自己怀里，冲入大火闯出房门。
窗棱塌陷，大门破损，他们刚跑到空地，身后的门楣就哐得砸了下来，碎成了两半。
青年急急踏步，左右张望许久，才选出了一个看似安全的地方。他的衣袍破碎得厉害，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满了黑灰，手腕处已被灼伤。
他们来到一处空地，面前是大片种满荷花的池塘。正值夏季，满池莲花开得正盛，只是已无人有心欣赏。
劈里啪啦声混杂着隐隐的厮杀声已被他们远远地甩到身后，青年这才有心神检查怀中少女的情况。
“赵婴，你怎么了？被吓到了？”
见到女孩六神无主的失魂模样，青年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受了惊，轻轻拍打女孩脸庞，希望能换回他的神智。
“赵婴，赵婴，醒醒！别怕了，哥哥在这里，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他一边喊一边回头张望，像是担心被什么人追上，连声音都不敢大声，唯恐为发现行踪。
半晌无果，青年咬咬牙，重新将女孩抗在肩头，露出一抹苦笑：“以后赵家的未来就要靠咱俩了。”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从内衫里掏出一张黄符，打算朝荷花池中心的铜铁兽抛去。
只要炸开铁兽，就能出现一条密道，这是赵家的上上上一代老祖宗当初修建祖宅的时候留下的，应对特殊情况。
没想到，这“特殊情况”被他们这一代给遇上了。
符箓正要离手，余光中突然出现一抹黑影。
青年一惊，反手收回符箓，将女孩往怀抱深处藏了藏，戒备起来：“谁！”
乔洛到时，正巧落到荷花池上方。
青年和浑身裹满黑布的人交手，符箓连环爆炸，打斗激烈。女孩被暂时安置在了池塘中心的铜狮像脚边。
乔洛一见青年的模样就明了了，他和赵长鸣藏在怀中的吊坠照片里，郎笑的青年一模一样，也是后来赵长鸣女扮男装的形象。
他的出现引起打斗两人的注意。
黑衣人出声讽刺：“你又是赵家的谁？”他转向青年，黑布下的声音暗沉喑哑，“到了这种地步，你以为多一个人就能改变什么吗？”
青年也不认识乔洛，但不妨碍他呛声回应：“你们这群藏头露尾之辈，以为联手打压了赵家，就能轮到你们出头了？笑话，废物就是废物！”
“大言不惭！这一次，是天要亡你！”
两人又缠斗起来，青年没有从乔洛身上感受到恶意，一时间也没有多余的心神管他，任由他接近自己安置在池塘中心的妹妹。
乔洛悄无声新地靠近，他知道，这个蜷缩着一动不动的女孩就是他要找的人。
赵长鸣缩水了七八岁，没有在外面的发疯时的攻击性，只是一动不动像死木，对激烈的打斗没有反应，对乔洛的靠近也没有反应，沉浸在不知名的梦魇中。
“哗——”一捧水兜头淋下。
激斗中的青年余光见到乔洛拿水泼他妹妹，拿符的手差点一滑。
赵长鸣稚嫩的小脸被冰冷的池水浸湿，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乔洛见有效，拎起人，以轻巧的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她按进池塘。
“你在干什么！”
青年气急败坏，要不是被人缠着，他已经冲过来和乔洛过上两招了。
等乔洛将人从水里提出来后，赵长鸣终于有了大幅度的反应。她抖了抖，扭头向发出爆炸声的颤抖方向看去。
大大的无神的双眼印着两道刀光剑影的身影，双唇颤了颤，发出微不可察的声音：“长鸣……哥哥……”
青年似有所觉，抽神回过头看了两人一眼，“赵婴！”
乔洛一愣，长鸣？没想到“赵长鸣”不仅外表改成了哥哥的样子，连名字也改了。
听见赵长鸣的呼唤，女孩有了动作。她开始扭动身体，乔洛适时松开，只见赵婴一头扎进冰冷的吃糖水，凭本能地狗刨前进，向打斗的青年飞速靠近。
“赵婴！别动！”青年急了，一不留神，被对面割伤了右手，指尖的符箓一松，失控地掉在地上，炸起一片碎石。
“哥……哥……”赵婴在水池像乌龟游泳一样忽上忽下。
眼见青年失手被占据上风，乔洛终是叹了口气，一柄赤剑飞出，刺向黑衣人。
属性相克，黑衣人顿时像气球一样被猛地扎破，消失不见。
青年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女孩灵活地从水里钻出，湿漉漉地扑进他怀里，他才回过神，下意识将人抱住。
他心头一涩，桀骜惯了的青年头一回有了想哭的感觉，“别怕，别怕，已经没事了……”
他看向莫名出现在这儿的乔洛，正想开口道谢，怀里突然一空，“……赵婴？赵婴！你去哪儿？”
“不能回去！”
他眼睁睁看着女孩松开环抱自己的手，随后像个发狠的小兽气势汹汹冲向他们来时的路，冲进熊熊燃烧的大火里。
他急得，急忙站起来追赶，却发现自己竟然追不上。
赵婴眨眼消失，留他在原地跳脚。
那边可是，那边可是……
“不用担心。”不知道何时，这个新出现的漂亮得过分的金发少年来到他身边。
“你是谁？”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乔洛顿了顿，答道：“我，应该是赵长……赵婴的朋友。”
赵长鸣：“……？”
话里槽点太多，他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算了，不管这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赵长鸣咬咬牙，就要跟着赵婴一起往火场里奔去，却被乔洛拉住衣领。
“你又要做什么？”
“你不需要过去。”
“你在说什么屁话，我好不容易带着人逃出来，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回去找死！放开我！”
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少年力气竟然这么大，他外衣都要扯变形了还没挣开。要不是这衣服质量太好，他早就撕开布料逃了。
乔洛看了赵长鸣桀骜不驯的脸，这张脸和赵婴有七成相似，就连莽莽撞撞的性子也如出一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可以模仿。
他道：“你待在这里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啊？你在说什么！快放开！”
就在他挣扎的时候，火场里骤然发出一声巨响，火势向上猛然蹿高了一截。
“赵婴！”赵长鸣的叫喊几乎破音。
突然，一个人影在远处出现，缓缓向他走来。
赵长鸣愣住，忘记了呼喊，呆呆地看着慢慢走进的人。
赵婴……长大了？
赵长鸣在杀光了目之所及的敌人后，冷静了下来。
乔洛站在池塘的角落看着兄妹二人拥抱，赵婴告别结束后向他走来，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珍重地道谢。
“以后还是继续当我是‘赵长鸣’吧。”她说，“我会用这个身份直到我复仇成功后，赵家真正光复的那一天。”
乔洛点头应下。
就在乔洛准备带着人离开的时候，赵长鸣突然提出想去看玉衡。
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在外面的时候照顾了我一段时间……”
赵长鸣依稀记得自己“发病时所做的一些事情，恨不得穿越回去把自己锤醒。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只记得当时场面很乱很乱……”
所有人都在四散逃跑，像被狼突然侵入的羊群，紧迫下，轮回者来不及思考只能随波逐流地往唯一的通道——禁闭室里冲。
赵长鸣自己就是这样被裹挟到镜子里的世界的。
“如果不是这次的危机，以她的性子，她根本不会让自己进禁闭室。”
不论是在轮回者们争抢着禁闭，还是恐惧禁闭的时候，玉衡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态度，拒绝。
赵长鸣说完期待地看着乔洛，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欠下的人情。
乔洛思考片刻，想到了那位要他站在原地等祂来找的宣言，心情愉悦了起来，不在意地同意了：“可以，不是什么大事。找出口本身也需要时间。”
——回忆完毕，现在他们正身处一片乌烟瘴气的战乱现场，修罗程度比起赵家被八方围攻的场景有过之而无不及，到处烟熏火燎，尸骨成山。
赵长鸣被浓烟呛得从头咳到尾，“难怪她不愿意进来……她到底在哪里啊。”
“可能和你一样，变成以前的样子了。”
乔洛分析道：“既然我们出现在这里，她本人一定距离我们不远。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埋到这群人堆下面了，所以我们找不到。”
乔洛找着缝隙落脚。要是不小心，还会被有身体因打斗而残缺但又没完全死透的人从尸堆里伸出的手抓住脚跟。
赵长鸣有些毛骨悚然，听到乔洛的话，他人一抖：“……下面？”
他缓缓低下头，只看一眼就飞速地抬起，虽然知道眼前只是幻象，但他依然不敢直视。
“只是‘人堆‘而已，你在地狱道又不是没见过。”
赵长鸣笑得坚强：“谢谢安慰，但是我去过最低的轮回也只是恶鬼道而已，就是我们见面的那个……”
“可是，你就是因为想要去地狱道才会过渡到恶鬼道的吧。”
赵长鸣被说中，肩膀低垂：“确实，只是我没做好准备……”
其实乔洛想说的是，赵长鸣发起疯来造成的惨状，也未必不会比现在这场面“温柔”。不过，这里却是和地狱一样。
乔洛放眼望去，这个战场似乎是刚被大军犁过，战线在撕扯中偏移向别的地方，留下一地残烟。
在路过某一处时，他仿佛听到微弱的声音，“那里好像……”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赵长鸣飞速反应过来，扑了过去。
搬开上面的肢体和破败的盔甲，在混着鲜血的泥土上，露出一个形容狼狈的女孩。
赵长鸣一惊：“好、好小……”
看惯了玉衡作为北极星会长强势的模样，骤然见到这个样子，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女孩稚嫩的五官依稀可见未来的雏形，可以肯定这个被鲜血和泥土糊满了脸，衣冠狼藉，藏匿在死尸下瑟瑟发抖的孩子就是“玉衡”。
她这副模样要是被轮回里的那群拥趸看到，怕是要幻灭。
孩童模样的玉衡坐在土堆里，污泥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又服饰特别的两人。
“你们是什么人？”她看起来很镇定，但却藏不住藏在袖口下瑟瑟发抖的手。
赵长鸣眼珠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挂起一不怀好意的笑，发出“嘿嘿”的声音，看起来像个二傻子。
玉衡：“……”
警惕的目光一滞，或许是从两人身上没有感受到敌意，她大着胆子小心翼翼打量了乔洛和赵长鸣一遍。
玉衡试探地开口：“你们不是大周国的子民，但也不是拓达人。”
见两人没有反驳，她渐渐有了底气，站起身继续道：“我是贾地主的女儿，不小心被卷入战场，无奈躲在这里，如果你们能把我送到附近的村镇，我父亲必有重谢。”
赵长鸣听得怔愣，他挠头问：“贾富商在哪里？”
正在他仔细思考是不是把人送到家就能突破幻境时，突然听到乔洛发出一声轻笑。
乔洛低头看向表面忐忑，实际上时刻预备逃跑的孩童，“你看出我们的服饰既不是‘大周’也不是‘拓达’，就想试探我们。”
赵长鸣：“啊？”
“你谎称自己是地主的女儿，如果我们信了，按照你说得做，就能帮助你暂时离开这里，有利无害。如果我们不信，也没有关系，你可以根据我们的反应来进一步推断我们的身份，补充说辞。”
赵长鸣恍然大悟地点头，看玉衡的眼神如临大敌，差点被带偏。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深的心思，刚才一个照面一共才多少时间啊。
乔洛轻飘飘说出最后一句话：“实际上，你不是什么地主的女儿，你甚至说不出这附近村镇的名字。”
玉衡的脸色微变，但又很快冷静下来，“你们也不是附近的村民吧，既然不是大周人也不是拓达人，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唔，因为……”乔洛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玉衡被他看得浑身紧绷。
乔洛朝赵长鸣偏了偏头：“接下来是你的事了。”
赵长鸣会意，上前一步，一鼓作气将女孩提溜起来。
玉衡一惊：“你要做什么？！”
“带你去洗澡。”赵长鸣诚恳道。
“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
反抗无效，身高刚到赵长鸣腰腹的女孩被按进了附近的溪水里，三两下被粗暴地洗白白。女孩一边打喷嚏一边捍卫自己的衣服，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乔洛坐在树梢上，闲适地看着树下的闹剧。见差不多了，他跳下树打断两人。
“你的衣料不常见。”
玉衡抱着自己衣角，抿唇不语。
她是大周的公主，但现在的大周……玉衡不愿意说出口，一方面警惕远处的追兵返回，一方面防备乔洛和赵长鸣两个身份不明的人。
乔洛也没再说话。
夜渐深，女孩经历了追兵躲藏和大悲终于抗不住睡着了，蜷缩在树干草丛中。
赵长鸣和乔洛大眼瞪小眼，犹犹豫豫道：“那个，我们现在做什么？”
乔洛答：“等。”
赵长鸣说出虎狼之词，“不可以直接把人带走吗？”
“……你确定？”
“她的幻境肯定和刚刚那片战场有关系，但她又什么都不肯说。”说着，赵长鸣又产生了新的想法，“或者我们直接把人带到那些军队面前？才过去半天，他们一定还没走远。”
他越想越觉得靠谱，“然后像我那样把人全杀了，就可以破除幻境了。”
乔洛：“……”
要是玉衡醒着的话高低高低给赵长鸣一个笑。
乔洛斟酌片刻，给予了肯定，“你的想法不错，我可以直接带她出去，但不保证不会有副作用。”
庞大的信息流会在短时间内冲击幻境之主的大脑，小女孩能不能撑得住他不知道。
“如果这个的话没关系，她可是玉衡啊。”赵长鸣没由来地给予了小女孩无限的信任，最后表示，“但是这样不够爽，我还是带她去宰人头吧！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去岂不是浪费！”
赵长鸣说干就干，乔洛站在河边，目送人一把抱起熟睡的女孩消失在远处。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等两人回来时，表情都十分精彩。一个满脸通红，眼睛躲闪着就是不看对方；一个目光凌厉，小小的个头走出了一国之君的气场，显然已经恢复了记忆。
玉衡对乔洛笑了笑，“给你添麻烦了，我们走吧。”
直到很久之后，赵长鸣才贴着乔洛的耳朵，悄声告诉他：“原来玉衡也没了哥哥。”
乔洛：“？”
三人在不同的幻境之中打转找出口时，玉衡将外面发生的事情交代给乔洛。
原住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最初的散乱毫无目的地追逐，变成了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从树下攻上来，和他们打得有来有往。
僵持的局面维持了三天，一部分人陆续退入禁闭室，而剩下的人决定组织起精锐小队，一举突破。
玉衡就在小队中。就在他们决定动手的第四天，毫无征兆地发生了爆炸。在队伍中，人体像气球一样炸开，血液飞溅，尸骨无存。
“她就是在净化池留下道具的人。”玉衡沉声猜测，“可能是‘天人’出手了。”
“从第一个人开始，爆炸就一直持续不断。”像寒症的病毒在他们之中蔓延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