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成了竹马的猫by喜水木

作者:喜水木  录入:12-03

他弯着眼睛笑了笑,显得很纯良,“甚至还感谢我们提供线索。”
不过他说完后对面的男人并没有露出什么别的表情。
李桉揣摩不出他的心思,只能试探着问他,“不满意吗?”
“不是……”陆沂川哑着声音开口,“那个男人找到了吗?”
李桉摇头,“没有,那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陆沂川静默几秒,抬手摁灭烟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夜色很安静,陆沂川靠在栏杆边让风吹散身上的烟味。冷风下,他身上的体温一点点变冷。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全是那句:
——陆沂川,我那时候以为你不想要我了。

等到姜珩要去医院打针那天,陆沂川也出院了。
出院那天宋璋来了,手里还带着个盒子。他把盒子丢给陆沂川,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没想到啊没想到,某些人嘴上说得好听,到头来还不是堕落了。”
陆沂川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伸手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项圈,顶端坠着一个铃铛,不过里面没放珠子,不会响。项圈上带着一块铭牌,上面纹着陆沂川的名字和电话。
他垂下眼,指尖从他的名字上方刻着的两个字上划过,漆黑的眼底带了点满足的笑。
宋璋站他旁边,“你跟我说说,你这名字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别跟我装傻,你之前跟我说什么绒绒只有一个,宁愿把猫送给我也不想给他找替身,怎么转头就把他的名字纹在铭牌上?”
陆沂川勾着项圈看了看,转身去抱还在床上的猫,“那你就当我后悔找了个替身。”
宋璋顿时恢复刚进门时那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哪怕猫听不懂,可当着小猫咪的面说它是替身什么的也太残忍了,宋璋只能默默把嘴闭上。
姜珩迷迷糊糊地被陆沂川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挣扎了好几秒,终于睁开双眼。
陆沂川解开他脖子上的红绳,取过项圈,把红绳从铃铛穿过,细细缠绕在线圈上。
姜珩伸出爪子拨了拨铃铛,没听见清脆的响声,倒是感觉像是有什么从铃铛里滚落,闷闷的。
男人的指尖勾着红绳,力图让它缠绕得好看一点,低眸看见姜珩的动作,解释道:“猫咪的听力很敏感,往铃铛里放珠子的话会伤害耳朵,所以我放了定位器。”
姜珩呆了呆。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还有,为什么要在他身上放定位器?
“咪咪总是乱跑,外面这么危险,放个定位我总要放心些,你也不想我找不到你对不对?”
他说得不急不缓,好像这只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看他正常的表情,姜珩恍恍惚惚也觉得好像没问题。
在陆沂川眼底他现在就是只猫,前两天还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担心他,所以放个定位器好像也说得过去。
见证这一切的宋璋也没觉得有问题。
毕竟在猫身上装定位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只有做着这一切的陆沂川在看着姜珩配合的抬了抬下巴时,把手里缠好的项圈扣了上去,那细微的两个字贴着他的名字,藏进短短的绒毛里,宣示着归属权。
他缓缓勾唇。
跑不掉了。
宋璋今天休息,闲得没事,跟着他们一道去了宠物医院。
刚一进去,医生带着手套手里正举着一团邪恶的东西,看见陆沂川,他淡定摘下手套,“你们来了啊。”
宋璋盯着透明盒子里的不明物,越看越熟悉,“这是什么?”
医生瞥了眼,“今天闲着没事,好人做到底,我把那群公猫都给噶了。”
姜珩扭头,果然在手术台上发现伸着舌头的橘猫。
A大猫中一霸,三花的忠实舔狗橘猫还不知道以后只能和它的女神当姐妹了。
医生深藏功与名,热情跟陆沂川推销,“陆先生,等你的猫到年龄了,欢迎来找我。我可是专业的,下手快很准,保准让它无痛当太监。看在我们是老朋友的份上,还可以给你打个折。”
姜珩感觉下半身忽然一凉,扒住陆沂川的手臂,格外惊恐地叫了声。
“咪!”
陆沂川按住姜珩的脑袋,让他别看盒子里的那堆东西,终究还是没舍得吓自家猫,婉拒了医生的好意,“不了,它不绝育。”
医生把躺手术台上麻药还没过去的橘猫抬回笼子里,闻言往男人怀里看了眼,“那你以后还得给它找个媳妇。”
陆沂川上挑的嘴角往下落了几个点,“医生这么闲吗?连猫的私生活都要过问?”
医生:“……”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宋璋围着那群猫转了圈,“我记得那个男生脸上的伤都是一只三花抓的,怎么没看见它?”
医生道:“估计是在这里呆不习惯,趁我不注意,跑了。我在外面找了圈都没找到。”
毕竟是流浪猫,哪怕跑了也饿不死,医生就没管。他收拾完手术台上的狼藉,笑呵呵地朝陆沂川伸出手,“来来……小家伙,到你打针了。”
好长一段时间,姜珩的噩梦都来自于这张笑呵呵的脸。
再次回到宿舍,姜珩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里面的摆设还是陆沂川离开时的样子,只不过柜门大大敞开,装猫粮的袋子被抓得四分五裂,里面的猫粮散落得到处都是,干净的地板上全是凌乱的猫脚印。
见此情景,姜珩有些心虚,逃避似的把脑袋往陆沂川手腕里一埋,不吭声。
男人没说什么,勾着他的尾巴捏了捏,把他放到床上,开始整理被一群猫弄得乱糟糟的屋子。
姜珩在床上挪挪团团,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卧下,侧过头看了眼搭在身侧的尾巴。
被烧的那半截尾巴长毛的速度好像比其它地方都慢,到现在看上去依旧光秃秃的。说实话,姜珩并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尾巴,很多时候都是能不看就不看。
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陆沂川好像很喜欢他的尾巴,动不动就捞过来捏一捏,特别是被烧的那半截,天天都被他用手摩挲着,恨不得揣怀里。
姜珩不是很懂,陆沂川也不需要他懂。
他收拾完已经到了下午,落日熔金,阳台被光铺成金色。
男人搬着椅子去了阳台,低头弯腰,手里拿着一把小梳子,细细地将小猫从来不舔的毛梳顺,然后又喷上促进生发的药水。
尾巴尖是他照料的重点。
他揉着那截地方,像是要将这块地方受过的伤一并揉碎,好让这块秃的地方长出最茂密的毛发。
“很漂亮。”
他真心实意的夸赞,“等以后毛毛长长了会更漂亮。”
姜珩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尾巴敏感,他被揉了会就忍不住收回来,嘴里发出两句无意义的哼叫。
他想,哪怕陆沂川不知道他是谁,让他们就这样过一辈子他也很开心。
风吹梧桐哗哗作响,落日的余晖从枝叶缝隙里溜进来一点,刚好落在陆沂川脸上,暖光照进他漆黑的眼眸,里面倒映着小小的一个身影。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靠在一起。
可陆沂川总觉得。
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福利院搬迁的事被提上日程,原本聘用的员工顿时就变得不够用起来,苏叶留下来帮忙。
橘猫和白猫被福利院收养,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只是那只额外可怜的脏小猫,从那群学生来了后,她就再也没见过。
这种地方,少一只猫一只狗再正常不过,苏叶心底虽然觉得唏嘘,可也改变不了什么。
直到早上,一个男人找上了她。
那人穿着一身西装,从头到脚透着精致,和布满油污的城区看起来格格不入。
她被带着进了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的环境算不上好,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也没什么人,桌面落了灰店员都懒得打扫。
里面坐着一个客人。
四月底,温度逐渐升高,男人套了件白色的薄外套,坐姿挺拔,阳光照在他身上,透着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干净。
看见苏叶进来,陆沂川将放在中间的咖啡推过去,“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点了个女生都喜欢喝的。”
苏叶踌躇着坐下,看见对面男人探出的左手手腕上缠着一圈纱布,指尖干净修长,再往上,是一张清俊的脸。
对上那双狭长的眼时,苏叶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陆沂川道:“我们见过,在福利院里,我是当时资助的学生。”
苏叶想起来了。
那个下着雨的下午,还有矜贵冷淡的男人。
她没喝咖啡,手掌局促地在腿上搓了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沂川取出一张照片递到她跟前,“抱歉,忽然把你叫出来,我只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事,你有见过这只猫吗?”
苏叶拿起照片,看到了一只瘦瘦脏脏的猫。
她愣了好一会,“见过,好久没见它,我以为它……”
“他是我的猫,我找了很久,后来是他自己回到我身边的。”陆沂川仰头喝下一口苦到发麻的咖啡,“我不知道他之前经历了什么,听人说你见过他,所以想来问问。”
苏叶缓了会才接受这个现实。她捏着照片,看着里面的那只猫,思索着回答。
“其实我也没见过它几次,第一次是在我开的店门口,它浑身湿漉漉的,估计是被人泼水了,我见它可怜,给了它一碗蛋炒饭。”
“后来我的店开不下去,关门了,我就回到福利院。在那里,我第二次看见它……”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什么,朝对面的男人看去,“对了,那天你也在。”
陆沂川猛地抬头。
“早上它和一只白猫从墙角的洞钻进来,我们给了吃的,后面我就忙去了,没在意,下午你们就来了。”
苏叶说完后,对面的男人表情看上去依旧没什么变化,可她却感觉像是有什么在无声的碎裂。
她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你……在你们走之后,它就回来了,我看见它受了伤,想给它找点东西包扎一下,结果回来发现它和那只白猫都不见了。”
“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它。”
“它生了那么严重的病,我以为它已经……”
陆沂川没说话。
良久,那根支撑着他的东西终于还是断了。
他的肩不堪重负地下沉,拿着勺子的指尖发白,勺子从杯底刮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原来他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

姜珩一觉睡起来,发现陆沂川不在。
他在床上弓着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脚踩在床单上,没忍住挠了挠,光滑的床单顿时勾出好几个线头。
他心虚的收回爪子,心底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得劲,于是跳下去扒着猫抓板哐哐来了一通,然后在撵着电动小老鼠跑了几圈,发泄掉过剩的精力后才满意的坐下来吃早餐。
吃了没几口,阳台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顿时吸引了姜珩的目光。
他扭头,看见三花从梧桐树上跳下来。
姜珩跑过去给它开门,“你不是从宠物医院逃了吗?是怎么回来的?”
三花看着姜珩碗里的豪华大餐,没忍住把他挤到一边,低头自己吃了起来。
姜珩没护食的习惯,看三花灰头土脸的,反而把碗往它那边推了推。
吃饱了,三花才开口,“我不喜欢待那个地方,所以回来了。”
它说得云淡风轻,姜珩却呆住了,“可是医院离学校坐车都要半个小时呢。”
“所以我走了两天。”
“……”
姜珩在心底默默给这位女神竖起大拇指。
三花叼着半大的小猫出去晒太阳。
阳光暖融融的,没了可恶的抓猫分子,后山的小树林稀稀疏疏地长着猫。
三花叼着姜珩上了树。
姜珩往树干上一趴,不动了。
还是当猫好啊,吃饱了就晒太阳,不用学习,也不用工作。
旁边的三花翻了个身,问他,“你说,橘猫他们还会回来吗?”
树叶被风吹得摇晃,尖尖的叶片扫过姜珩的鼻尖,他打了个喷嚏,“应该会回来吧,毕竟如果没人养它们的话,这里也算是它们的家。”
想着橘猫痛失的蛋蛋,看着一无所知的三花,姜珩试探道:“那个……你觉得橘猫怎么样啊?”
三花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但一举一动依旧优雅,瞥过来的眼神都带着淡淡的不屑,“粗俗,无理,令猫心烦。”
秃毛小猫呆了呆,“那你怎么还去救它?”
三花拍了他一巴掌,“喵想救就救。”
姜珩捂着脑袋缩了缩脖子,想了想,实在不忍心告诉三花这个残忍的事实,只能委婉道:“可能等橘猫回来,你会发现他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为什么?”
姜珩眼神怜爱。
因为它从此以后就是姐妹了。
早晨阳光温暖不刺眼,周围全是咕噜噜的呼噜声,明明才刚起床没多久的姜珩实在受不了着催眠的白噪音,随着猫群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到了中午。
姜珩迷迷糊糊间听到了猫的叫声,像是有什么忽然闯进打破了宁静的氛围,还没等他清醒,后颈顿时传来熟悉的力道。
他又被三花叼了起来。
下一刻,柔和的嗓音从他身下传来。
“下来。”
姜珩睁眼,看到站在树下的陆沂川。
他的大脑蒙了瞬,像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他的。
陆沂川依旧盯着他,再次重复,“下来。”
姜珩挣扎了下,“快放开我,陆沂川来找我了。”
三花眯着眼看了男人几秒,张嘴放下姜珩,“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不太好的气息。”
姜珩扒住树干,茫然张嘴,“啊?”
“他好像在在生气。”
姜珩低着头打量了下陆沂川的神色,“没有啊,我看他还笑着呢。”
他说完后,陆沂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下来,我接着你。”
他看着男人摊开的手,没什么犹豫地就跳了下去,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直到将猫抱在怀里,陆沂川僵着的指尖才稍稍回暖,悬着的心落回原地,可随着而来的,是翻腾而起的不安。
人也好,猫也好。
总有东西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只要他稍不注意,他就从他指尖溜走。
他总是抓不住他。
姜珩还在跟三花告别,脑袋忽然被一只手强制扭了回来。
男人眼眸漆黑,深得像是能吸进一切东西,里面盛着过于浓烈的情绪。
为什么不能只看着他一个人呢?
陆沂川的指尖擦过那双圆溜溜的猫眼,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又只剩温和。
“不要一声不吭出来玩,我会担心的。”
姜珩靠在他怀里,嗅着他衣袖上咖啡的苦涩气息。
【可是我之前都是这么出来玩的呀。】
怎么忽然关心起他的安全来?
想来想去,姜珩以为还是男生的事在作祟。
【放心啦,我又没有那么笨,好人坏人我还是分得清的。】
陆沂川没说话,走了会,他停在树下,很突兀地开口。
“对不起。”
姜珩愣住了。
“喵呜?”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因为我把我的猫丢了,让他在外面受了这么多的苦。
陆沂川在心底这么说。
他明明就去过那里,同他淋了一场雨,呼吸着同一个地方的空气,可就因为一个转身,他就和他错过。
迟来的后悔席卷着陆沂川,连“对不起”三个字都显得那么可笑。
他捏紧指尖,平复住翻涌上来的情绪,深吸好几口气才压住眼底的狠戾。
“因为我的疏忽,没有陪咪咪玩,让你独自跑出来,是我的不对。”
被他这么一说,姜珩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怪我出门没跟你说,下次我会记得跟你说的。】
陆沂川揉了把猫耳朵,没说话。
就这么过了两天,李桉来了。
陆沂川推了所有活动,什么都不干,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猫待在宿舍,只有李桉来的时候才会出宿舍门。
李桉这两天忙得头发都稀疏了不少。
他万万没想到他会被派去调查一只猫的过往。
你说要是个人,无论干了什么都有迹可循,可这一只猫……
想着他这两天翻的监控,李桉脸都绿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陆沂川这么在乎一个东西,上一个值得这么对待的还是姜珩。
想到那只猫琉璃一样的眼睛,李桉顿时有些沉默。
他收掉心底有些荒诞的想法,恢复了以往的精英模样,把查到的资料递出去。
“你说的城中区那片很混乱,再加上无业游民又多,很多地方是没有监控的,我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找到了那三个熊孩子。”
他调出手机里的图片递给陆沂川,“就是他们三个。”
他顿了下,“你要见他们吗?”
陆沂川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他的面容模糊难辨。
“见。”
陆沂川又出门了,出门前他给姜珩倒了猫粮,干燥温暖的手蹭过小猫毛茸茸的脸,说话轻轻柔柔的。
“我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姜珩扭头一看,外面天都黑了,顿时歇了出去玩的想法。
陆沂川锁了阳台的门,拎着一件黑色外套融进无边的夜色。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身上带着露水的潮湿和煤污混合着胶水的难闻气息,白色的鞋子沾上黑色的星星斑点。
床上没猫,倒是空了几天的猫窝里团着一团不起眼的白色,隐隐带着点银色的毛发从白里冒出一个尖。
陆沂川靠在门边看了几秒,伸手脱了外套。
那套染着奇怪味道的衣服被他丢到垃圾桶,弯腰捞起猫,眼底带着不正常的红。
陆沂川像是察觉不到眼底的猩红,带着猫回到床上。
猫在睡觉,他在看着猫。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都没动,直到宿舍灯光刺眼,白色的小猫有些不舒服地翻了个身。
狭小的房间陷入了黑暗。
路灯的光隐约照进来点,高大的男人坐在床上,微低着头,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良久后,他眨了眨眼,缓慢地伸出手盖住那团柔软的身躯。
他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三个孩子的笑声。
“我们就是见它好玩想逗逗它,又没打算把它烧死,结果它竟然敢咬我们,我们就发誓,一定要捅死它……”
更加浓重的血腥味从陆沂川的喉咙里挤压出来,他眼底的血色更盛。
他落在猫身上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可搭在床沿的那只手却在一点点用力,直到咔的一声响,剧烈的疼痛将他的思绪唤回。
陆沂川侧过脸,借着光,发现自己的指甲被床沿崩裂开了。
鲜血沿着指缝流出来,他攥紧手,眼底的血色终于退了些。
他没去包扎止血,指尖摁着裂开的指甲反复搓揉,仿佛只有更加剧烈和尖锐的疼才能压住心底的疼。
夜更加的深,身边响起细细的呼噜声。
陆沂川的眼神落在床上,有时看着有一只猫,有时看着是一个人,有时看着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时常出现这种幻觉。
失而复得的喜悦背后伴随着的是恐惧。
他努力忽略那些恐惧,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那些他不知道的过往点点揭露在跟前,在此刻,恐惧终于将他淹没。
姜珩真的回到了他身边了吗?
神明终于见他可怜,将他的珍宝送还给他了吗?
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梦吗?
鲜血沿着指尖往下落,钻心的疼刺激着他的大脑,可随即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下深渊。
他本来就是要死的人,或许这一切只是那个奇怪的男人赠送给他的美梦。
想到这里,陆沂川沉沉笑了声,拖着带血的身子,弯下身在小猫身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不过没关系了。
这次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再次分开。

姜珩初二那年,陆沂川高一。
两人在一个学校,只不过一个初中部,一个高中部,一南一北,除非故意,否则很难遇见。
开学那天,姜珩逃了课,来到高中部的大礼堂。
他去的时候刚好遇到上台演讲的陆沂川。
少年身形挺拔修长,站在那里,如松如月。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底下就有人拿着喇叭大声问他:“陆沂川,你妈作为小三生了你,现在你爸又找小三,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满满的、刺裸裸的恶意。
满座哗然,校领导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那人又接着道:“真是天道好轮回,你妈当小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作为小三的儿子,就这么让你上台演讲,学校知道你的身份吗。”
等在场的领导回过神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整个礼堂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台上。
那里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一束白色的舞台灯光由上至下,将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清晰照亮。
“陆沂川他妈小三上位,气死了他爸的原配,自己翻身做了陆家夫人。”
“你们眼里光鲜亮丽的陆家少爷,其实背地里是小三生出来的儿子,身体里流着肮脏的血脉。”
那一刻,怀疑、厌恶、嘲讽从在场的每一个人眼底流出,缓缓向台上汇聚,礼堂诺大的舞台空旷,白色灯光宛如耻辱柱,将他钉在上面,动不了分毫。
陆沂川像个猴子,在开学的第一天被人撕开外衣,赤裸裸地暴露在人前,供他人欣赏。
直到一个身影穿过人群朝他奔赴,小小的,像土豆一样,却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挡在他面前。
姜珩拿起台上的话筒,说话时断断续续,声音都在抖,但眼神却很坚定。
“你口口声声骂陆沂川是小三的孩子,说他妈是小三,说他身体里的血液肮脏……”
“他就算脏,这份脏也不是来自他的母亲,而是他的父亲,那个管不住自己的男人。”
“还有,出身不是谁能决定的,你用别人决定不了的出生来否决一个人,我看你才是真正的肮脏龌蹉。如果你妈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她才更应该后悔生下你。”
姜珩觉得这世界总是荒诞极了,一场错误的婚姻和感情,他们不去怪这件事的根本源头,反而把错归结在起因和结果上,而制造这一切的凶手反而在背后完美隐身。
姜珩不否认陆沂川母亲的错误,可他也知道,没了他的母亲,也会有其他人。
礼堂事的闹得太大,被陆沂川的母亲知道了。
他被他母亲拽着衣领跪在他父亲面前,高大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走了。
他的母亲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他,“你为什么要闹出这么大的事?你爸养的那个小贱人刚到我跟前来耀武扬威,你就出了这个事,你让他怎么看我?你让他怎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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