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沂川看着她发疯,等她疯够了,才冷静开口,“我有能力可以养活你。”
女人怔怔松开手,“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有能力可以养活你了,忍受不了,你可以离婚。”
下一刻,巴掌就甩到了他脸上。
“陆沂川,谁教你这么说的?是不是那个小贱人,等我离婚了她就好上位?”
“不是。”地上跪着的少年侧着脸,表情都被掩埋在阴影里,“陆城不是良配,你跟他在一起只会越来越痛苦。”
钱露拿起杯子就朝他额头上砸去,“离婚?我跟你讲,这辈子都不可能。陆沂川,我看你是天天跟姜珩混在一起,把心都混野了,若不是姜珩,今天这事怎么可能会闹这么大……”
鲜血从陆沂川额头流下,他像是没感觉到,只是眨了眨眼,语气艰涩,“母亲,如果没有他,你有想过我今天怎么收场吗?”
“那你知道骂你的是谁吗?那是李家的人,李家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被骂两句又怎么样?”
陆沂川张了张嘴。
那他呢?
他想问:
在她心底,他又算什么?
少年伸手捂住额头,一点点弯下腰。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而他,也从未得到过他们的爱。
夜深了,姜珩才偷偷溜进陆沂川的卧室。
少年额头上贴着纱布,正低着头写作业,好像早上的事对他压根没什么影响。
姜珩有些愧疚,“对不起啊,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陆沂川握着笔没抬头,“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穿着小熊睡衣的姜珩坐到了陆沂川身边,他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口,“你的脸怎么回事啊?”
“不小心碰到了。”
姜珩没说话,过了几分钟,他伸手碰了碰陆沂川的胳膊,“陆沂川,你别这样。”
笔尖在纸上划过重重一笔,空气静了几秒,“我哪样?”
“我不知道,我感觉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他笨拙的安慰,“你别难过,这些事明明就跟你没关系,如果你的朋友因为这些就跟你疏远,那说明他们也不是真的把你当朋友。”
陆沂川轻声道:“我没有朋友。”
小熊睡衣靠得离他更近,“没关系,你还有我呀。”
少年终于侧了侧身,朝身边的姜珩看去,“那绒绒会离开我吗?”
“不会。”
灯光下,贴着纱布的陆沂川透着几分阴翳,他肤色苍白,目光锁定在姜珩身上,半响,他笑了声。
“你用什么保证?”
保证不会一辈子离开我?
姜珩晃了晃腿,思考了会,慢吞吞道。
“用我的生命。”
姜小喵一觉醒来发现换了地方。
他身下的床比宿舍里的那个还大还软,睡在里面仿佛陷进柔软的云朵里。
阳光从干净透明的玻璃窗照进来,浅色的木质地板透下一片明黄的倒影。
姜珩顶开被子下了床,打量一下房间。
宽敞明亮,到处都是毛茸茸毯子,飘窗上挂着摇晃的羽毛,下面是柔软的猫窝。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来到了天堂。
几秒后,门被推开了。男人倚靠在门框上,朝他弯了弯眼睛,“你醒了。”
这是一个姜珩从未见过的别墅,门口是一个院子,郁郁葱葱的树木将周围的房子全都遮挡住,形成一个隐蔽的空间。
院子里种满了花,这个季节,粉的白的开了满院,引得好几只蝴蝶。
姜珩被放在花园里,蝴蝶从他跟前飞过,他控制不住地抬爪,然后高估了自己双腿的长度,连蝴蝶的边都够不到。
一回头,陆沂川就站在他身后。阳光和煦,他身上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整个人看起来很温柔。
“喜欢这个地方吗?”
专门给你造的地方。
姜珩有些不好意思地“咪”了一声,日光落在他身上,身体拉得长长的,毛发又比之前长了点,银色的边看着更加明显。
【为什么忽然换地方了?】
陆沂川端着杯咖啡坐下,身上衣服宽松,显得他坠着红绳的锁骨消瘦突出。
他像是突然卸下了满身疲惫,眉目里带着舒适懒散,“我很喜欢这里,安安静静的。”
只有他们一人一猫,谁也打扰不了。
姜珩的心因为他这句话跳了下,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还没等他细想,陆沂川就远远地朝他看过来,“要吃罐罐吗?”
“喵!”
【要!】
这个别墅简直就是按照姜珩的心意来建造的,每一个角落他都喜欢得不了。温暖舒适的床铺,窗明几净的房间,满屋子的玩具,以及晚上八点准时开播的猫和老鼠。
小猫就要看猫猫动画片。
再加上陆沂川天天陪着他,从来不会觉得丢布偶老鼠这种游戏幼稚,姜珩简直乐不思蜀。
就这么在别墅里神仙似地过了一个星期,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男人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出门了。
姜珩咬着小老鼠在厨房里找到陆沂川,男人系着围裙,手机放着视频,正在学习做小猫饭。
他啪嗒啪嗒跑过去,围在陆沂川脚边叫了声,被他抱起来。
男人伸手将他嘴里的小老鼠扯出来丢旁边,“别咬嘴里,脏。”
姜珩想说他的老鼠才不脏,就被强制捏开嘴巴刷牙。
“……”
姜小猫气不过,张着带着牙膏味的牙齿咬住陆沂川的指尖。
陆沂川垂眸盯了他一会,慢吞吞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指尖带着点湿漉漉的口水。
“我的手也脏。”
姜珩彻底无语了。
他无语的表情似乎取悦到了某人,背后抵着的胸腔震动了下,“全天下只有咪咪是干净的。”
姜珩木着一张脸往上看。
陆沂川把他放在肩上,看着案板上剁碎的食材,歪头问他,“要吃胡萝卜吗?”
姜珩严肃摇头。
陆沂川往里面加入胡萝卜碎。
“……”
他又问,“西兰花咪咪喜欢吃吗?”
姜珩再次摇头。
陆沂川往里面投放西兰花。
“……”
男人自顾自地,“哦,还有鸡蛋。”
姜珩张嘴咬住他的耳朵。
【难吃死了,我不要。】
陆沂川只能遗憾地把鸡蛋放回去,面对小猫幽怨的目光,他道:“不能只吃肉不吃蔬菜,忘记买南瓜了,明天把胡萝卜换成南瓜。”
姜珩也不喜欢南瓜。
陆沂川盖上锅盖,开始蒸小猫饭。
姜珩在他肩膀上踩了踩,终于想起自己来找他的目的。
【陆沂川,你怎么一直待在家里啊?】
以往能很快领悟姜珩意思的陆沂川这次像是完全看不懂一样。
姜小猫凭借与生俱来的柔韧性换到另一边肩膀。
【你已经一个星期没出门了,不去上课吗?】
陆沂川揭开锅盖,取出一小勺小猫饭,吹凉后送到姜珩嘴边。
“尝尝看好吃吗?”
“咪咪每天只用吃喝玩乐,然后看着我就好,剩下的都不用在意。”
小猫饭很好吃,但姜珩却做不到什么都不在意。
别墅很大,他一只猫,哪怕天天换着地方玩,这么大个地方也够他玩很久。
但只要姜珩离开陆沂川的视线超过十分钟,男人总能精确无误地找到他。
他也不着急回去,就这么站在离姜珩不远不近的地方,安静地看着,等他玩够了,才带他回家。
有那么一瞬间,姜珩感觉自己好像深陷在一个巨大的牢笼里。
一个由陆沂川给他打造的牢笼。
在这里,他看似自由,实则一举一动都在男人的监视下。陆沂川多久没出门,他就多久没见过陌生人。他们的生活好像只剩下了彼此。
姜珩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只是隐约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而去。
因为这份担心,第二天姜珩醒得格外早。
他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甚至都还没亮,只有一抹晨曦的微光在最遥远的天际若隐若现。而原本躺在他身边的男人则不见了,被子里残留着余温。
姜珩翻了个身,在阳台上发现了陆沂川的踪迹。
男人正靠在阳台的栏杆边讲电话,从卧室通往阳台的门紧闭着,良好的隔音让姜珩无法听见他在说什么。
早晨的温度很低,陆沂川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搭在栏杆上的手指被冷风吹得发白,脸上的表情没了姜珩熟悉的温和时,反而透出一股浓浓的厌世感。
时刻看着他,姜珩才发现原来他的唇色那么淡,衬着苍白的肤色,一眼看去,惨白如纸。
姜珩的目光很隐蔽,陆沂川自始至终都没发现。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牵了牵嘴角,笑容里带着几分讥讽,然后挂了电话。
晨曦一点点漫延,清晨的冷光照亮陆沂川的脸。他靠着阳台,碾着指尖,看样子有点想抽烟,但不知想到什么,没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而是独自吹了会儿风,才转身回到卧室。
在他进来的瞬间,姜珩立马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闭着眼睛装睡。
他能感觉到男人就站在床边,但他没着急上来,而是等到被风吹僵的身子回暖后才掀开被子。
像是怕吵醒他,陆沂川的动作很轻,上来的第一时间不是盖被子,而是把撅着屁股对着他的猫拉到身边。
姜珩的呼吸放得很轻,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男人还有些凉的指尖蹭了蹭他的脑袋,然后探到了他的胸口。
他之前一直以为这是他撸猫的手法,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惊觉:
他不是在撸猫,而是在用指尖紧紧贴着他的心脏,想以此来证明他还活着。
姜珩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缩一下。
那手就这么贴着他,明明力道很轻,可他却感觉整个心脏连着身体都被紧紧挤压着,一时间酸涩无比。
姜珩从小到大就不是什么很聪明的孩子。学习也好,旁的事情也好,他总要比别人多花时间才能理解参悟。
以前的他总是傻呵呵的,也没什么大志向,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
直到此刻,他靠在陆沂川怀里,脊背紧贴着他的心脏,而他的心脏正抵在他的指尖。
一向乐天派的姜珩终于生出名为懊悔的情绪。
他后悔自己的迟钝,迟钝得甚至到了今天才发觉事情的不对。
金色的太阳从天边冒出圆滚滚的轮廓,洒下来的阳光驱散积攒了一个夜的寒冷。
男人靠在床上,会在小猫醒的第一时间垂下眼和他对视,然后适时地说出“早上好”。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姜珩想,他得去验证一些事情了。
趁着男人去做饭的功夫,姜珩来到落地镜前。
他端详着脖子上的项圈:他这几日养得好,再加上陆沂川天天给他涂促进毛发生长的药水,他身上的毛和之前相比长了许多,看上去终于不再是秃毛小猫了。
不长不短的绒毛将项圈挡了大半,他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只隐约瞧着有一串数字,应该是陆沂川的电话号码。
顶端坠着的那个无声小铃铛倒很显眼,随着他的走动,里面偶尔会发出一个东西滚动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一个定位器。
因为这个定位器,无论他去到哪,陆沂川总能找到他。
而现在,姜珩伸出爪子利用巧劲扯出项圈的扣子,轻轻一拽,项圈就这样从他脖子上脱落,跟随着一起的还有那根被他忽视的红绳。
姜珩扭头看了眼还在厨房的男人,灵活地跳上窗台,转眼消失在屋里。
小花园的路他比谁都熟悉,不过几分钟,姜珩就来到了别墅外面的围墙边。
他攀着栏杆跳上围墙,坐在上面的柱子上。
其实姜珩没想着离开,他只是想借此来验证一些事情。
只不过他没想到,在陆沂川来之前,他却先等来了一只猫。
那是一只白猫,虽然身上的毛看上去灰扑扑的,可却长得格外圆润,远远看去,就像个煤气罐。
煤气罐笨拙的扒着别墅外面的栏杆吭哧吭哧往上爬,爬到一半因为太胖使不上劲,一屁股摔了下来。
一抬头,发现姜珩正蹲在上面盯着它看。
白猫看见他时先是愣了愣,然后眼底猛然迸发出光芒,嗷的叫了一声,“可算找到你了!你知道这些天我为了找你费了多大的劲吗?”
姜珩茫然地踩了踩爪子,“找我?”
白猫动了动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像是在确认它的味道,“对,就是你。就是这个味道,我不会认错。”
姜珩更加茫然了,“可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就行。”白猫朝他喵喵叫,“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吗?你身边那个人类他不正常!”
听它这么说,姜珩顿时扭头朝它看去,“什么意思?你认识陆沂川?”
白猫顿了顿,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总之,你先跟我走再说。”
姜珩才不傻,他又不认识白猫,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跟他它走?
他蹲在柱子上动都不动一下,“我凭什么跟你走?”
白猫道,“你本来就是要跟我走,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
“什么叫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白猫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挪着胖墩墩的身子坐下。他仰头看着姜珩,张嘴刚想说什么,余光一动,不知道看见什么,整只猫猛地僵住,嘴里溢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姜珩也跟着愣了愣,随即像是有所感般的回头。果不其然,他回头的瞬间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陆沂川。
男人的脸上此刻没了一丁点笑意,平日里总是温和的脸冷下来时不由得让人胆寒,那双漆黑的眼眸暗沉沉的,里面似乎酝酿着一场新的风暴。
他看着姜珩,就像那日在学校后山的小树林找到他一般朝他摊开手。
“下来。”
被他这么看着,姜珩下意识就迈出爪子。
白猫在他身后叫了一声,“别去,你没看出来吗?他不正常。”
“我……”姜珩张了张嘴,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底下的男人再一次开口。
“下来,我带你回家。”
陆沂川侧了侧脸,冰冷的眼神落在围墙外面的白猫身上,“还是说,你想要跟它离开?”
白猫在催促姜珩跳下来跟它一块离开,姜珩却扭头面对着陆沂川。
他就这么坐在柱子上,像是没听见白猫和陆沂川的呼唤,一动不动的。
他定定望着陆沂川,琉璃般的眸子直直撞上他漆黑的眼眸。
在对上他眼睛的瞬间,陆沂川的喉咙猛地紧了下,原本涌到嘴边的催促就这样咽了下去,整个人像是失了声。
姜珩还在看他。
哪怕小猫抽条了,看起来其实也没有很大,被陆沂川仔细喂养了两个星期,瘦瘦尖尖的脸终于长了点肉,看起来比之前圆润了些。
很可爱。
可被他这么看着,陆沂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这个眼神他很熟悉,从小到大,只要姜珩生气了,就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陆沂川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下。
过了十多秒,他缓缓松开手,迎着姜珩,再一次哑着声音开口,“跟我回去,绒绒 。”
听到这两个字时,姜珩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情。
原来,他真的知道他就是姜珩。
就在他感叹的这几秒,陆沂川已经走到了围墙下面。
他仰着头看他,眼神里带近乎卑微的祈求,“绒绒下来好不好?跟我回去。”
“你不能去!”白猫道:“你已经被他关了两个星期了!”
陆沂川再次朝姜珩张开双手,手里还拿着被他解下来的项圈。
“绒绒总要回到我身边的对不对?”
他盯着他,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可更加汹涌的情感又将涌上来的本性压制回去。
到最后,他只能挤出一个略显怪异的笑,“你说过的,你不会离开我。”
“你不能食言。”
这一次没了别的东西遮挡,姜珩终于看清了铭牌上的内容。
“绒绒”两个字就这样紧挨着陆沂川的名字,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本来就是如此亲密无间。
看着这个铭牌,姜珩把时间往前推。
他终于明白,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早上,在他又一次差点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候,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踉跄着跪在他面前……
那句“找到你了”,直到此刻,姜珩才领悟它的意思。
不过……
姜珩在柱子上舒展着身躯,稳稳落进男人怀里。
不是陆沂川找到了他。
是他千里迢迢来找的他。
姜珩由他养大,可性格却和他完全相反。
十五六岁的少年,虽然还没长开,可五官已经透着明媚张扬的漂亮。
漂亮,却没有攻击性,谁看了都心生亲近。
陆沂川总能在姜珩身边看见许多人,男的、女的……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和任何人玩得很好。
陆沂川是特殊的,但没那么特殊。
陆家于陆沂川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在母亲的高压之下,他虽然看着与常人无异,可身体里的那根弦已经崩到了极致,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只有在姜珩身边,他才能获得片刻的喘息。
陆沂川不明白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开朗明媚的人,他就像是一棵顽强的杂草,哪怕被父母忽略到如此地步,依然在茁壮生长。
到如今,杂草长成了明媚的鲜花,姣好的容颜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陆沂川以为自己会开心,然而事实是:看着姜珩一日比一日还受欢迎,他的心情变得越发的糟糕。
因为总有人在吸引他的目光,可他只想他看着他一个人。
这种情绪不是忽然就来的,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复一日的积攒,到了现在,他几乎快要压制不住。
陆沂川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能从常人的举止里察觉到自己的不正常。
在正常人的世界里,没有谁会对一个同性拥有那么大的占有欲。陆沂川知道,姜珩的目光不会只停留在他身上,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压制,一次又一次的沉默。
到最后,最先发现端倪的竟然是他母亲。
他高一时,那群人骂得不错,钱露的确是小三。
在钱露之前,陆城就娶过一任妻子。
但是那任妻子的身体不是很好,哪怕到后面生病住院,也没留下一个孩子。
钱露就是看中这点,用了些手段,怀上了陆沂川的大哥。甚至陆城的第一任夫人还躺在病房里,她就挺着肚子住进了陆家别墅。
她知道自己的手段并不光彩,同样的,她也比所有人都清楚,她既然能靠这个方法上位,那别人也能。
所以,在嫁给陆城后,钱露看他看得很紧。她不敢惹恼陆城,只能通过一些细枝末节来观察他的感情状态。
总而言之,她对男人的情绪感知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状态。
陆沂川眼神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钱露并不意外陆沂川会喜欢上别人,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他藏着隐忍爱意的眼神会落在姜珩身上。
一个……男人身上。
自从陆沂川长大后,钱露很少当着他的面发疯。在她觉得她还不能完全拿捏陆沂川时,她会选择在他面前适当伪装一下,哪怕这伪装很劣质。
陆沂川第一次在她眼底瞧见了赤裸裸的厌恶,和之前那种恨里夹杂着的隐约母爱不一样,这次,钱露看他的眼神仿佛恨不得从未生过他。
钱露打他向来都是手边有什么就扔什么,不管东西是否尖锐。
瓷盘重重落在陆沂川肩膀上,几秒后,鲜艳的红洇湿他洁白的衬衫。
“陆沂川,我让你和姜珩玩,是让你笼络姜家。这十多年来,你对他这么好,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忍了。”
“可你呢?你是怎么报答我的?笼络到最后,是让你惦记他的屁股吗?”
“我怎么就生了个变态!”
陆沂川垂着眼,安静地听她说,等钱露发泄完,他的脸色终于变了下。
不是因为钱露骂他变态,而是他终于知道这种怪异情绪的由来。
原来是……喜欢。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更多,带着尖锐棱角的茶盘顿时朝他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陆沂川偏了偏脑袋,没躲过,茶盘砸在他额角,发出沉闷的声响。
鲜血从他额角流下,那抹红短暂地激起钱露为数不多的母爱。
她蹲在少年跟前,掏出手帕擦掉他流下来的血,神色哀戚,“你告诉妈妈,是他勾引你的对不对?”
陆沂川沉默不语。
钱露呼吸一重,隔着手帕摁住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口,“你说啊?说是他勾引的你?!”
他们隔得那般近,姿势像全下母子那样亲密,可两人的眼睛里都没了爱。
陆沂川像是感觉不到疼,良久,他低声开口,“到底是谁在勾引谁,母亲您不是很清楚吗?”
“我清楚?”钱露盯着他,“我为什么会清楚?我只知道我的儿子成了肮脏恶心的同性恋!”
钱露一用力,伤口的血流得更凶了,陆沂川的半张脸都被血红覆盖,密长的眼睫上坠着好几滴血珠。
隔着那些血珠,钱露精致的脸越发狰狞。
“您不是一直都清楚吗?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是您让我伪装,让我变得纯良无害,这样才能取得姜珩的喜欢,好一直待在他身边。”
“这些都是您教我的啊……”
他知道姜珩喜欢什么样的,于是他下意识就成为了那样的。
面具戴久了,陆沂川都快忘了自己的本性是什么样的。
而在今天,这副面具被他亲手摘了下来。
两米高的围墙下,他和姜珩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半米,陆沂川死死捏着项圈才克制住心里的戾气。
他想,他不该给他那么多自由的。别墅还是太大了,大到才没几天,有的猫心思就开始野了。
他就应该把他关在屋子里,放在眼皮底下,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看着他。
这种情况在猫主动跳到了他怀里时依旧没有缓解。
陆沂川抱着猫转身,没管在围墙另一边还在试图爬过来的白猫。
姜珩在他怀里抬头,刚刚陆沂川那副仿佛随时能杀人的表情仿佛是错觉,才不过一会的功夫,他又恢复了以往温和的表情。
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僵硬,如同一张面具。
姜珩顿了顿,伸出爪子勾了勾他的手臂。
“咪呜?”
陆沂川,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