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by长鼻子狗

作者:长鼻子狗  录入:12-14

善仪将空碗放到一旁,回过头,向赵宝珠勾了勾嘴角,神情依旧有一丝尴尬。
赵宝珠自他的微笑中看出一点善意。他自己也放松了许多,善仪与曹濂是什么关系,终究不是他该管的事。他顿了顿,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柳兄……不在京城,怎会在此处?”
善仪闻言神情一顿,眉眼间浮上一层阴霾,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我本就是青州人。”
他抬头朝赵宝珠笑了笑,道:“我出生在资县,因无父无母,幼时被村头一算命先生带着长大,后来一次逛庙会的时候走丢了,被人牙子抱了去,辗转卖到了曹家去。”
他语气轻松,只寥寥几句便勾勒出半生坎坷艰辛。赵宝珠心中震动,目光微微动容:“原来是这样。”而后咬牙道:“人牙子真是该死!”
平白无故拐走人家的儿女拿去贩卖,真是下十八层地狱也解不了他们身上的孽债!赵宝珠默默在心中记上一笔,旁的州县他管不了,若是本县出了这样的贼人,定要揪出来直接处斩。
善仪不知眼前这个紧紧皱着眉头的少年郎心中正盘算着砍人家的头,见他一副如此嫉恶如仇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轻轻笑了笑:
“都是些旧事,大人不必挂怀。”
他双手交握,手肘搭在膝头,略微低下头,面上的神情变了变:
“我在曹府十余年,跟那姓曹也算是相识良久。”
这个姓曹的自然是指曹濂。赵宝珠顿时息了声,听善仪说下去。
只见男子俊美的脸上神情复杂,长眉下压,眼眸中浮上一层阴霾:
“以前,是我不懂事,跟他裹在一起只顾着玩乐,也未想过将来的事。只是后来夫人进门,我说要走,他竟然不答应。以往的那些事都算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想将我拘在府中!“
善仪咬住牙,神情恼恨道:“我一个大男人,若不能靠自己安身立命,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况且若是被拘在那一方小宅院里潦草一生,我还不如就地撞了柱子来的干净。”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赵宝珠听着,眼眸越来越亮,此时已经将心中原本的成见推翻了七、八分,欣赏地看着善仪:
“大丈夫自当如是。”赵宝珠赞同道。而后问:“那如今曹大人可是想通了?”
他还以为是曹濂自觉无耻,又体会善仪的不易,最终悔改同意善仪出府。
谁知善仪冷笑一声,道:“他?他自小就是个糊涂人。指望他醒悟我早成一把枯骨了。我打了他一拳,自己跑出来的。”
赵宝珠闻言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嘴唇张开又闭上,没说出话来。
他虽觉得在此事上曹濂十分活该,但是知道了善仪能只身搏熊之事,他现在有点想问曹濂是死是活。
善仪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笑了笑道:“大人无需担忧。我知道轻重,他死不了。”
赵宝珠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道:“此事他实在活该,只是你如此做,曹大人恐不会善罢甘休。他若知道你的籍贯,必定派人追击,善仪兄近日还是不要回资县的好。”
善仪闻言,面上露出一丝惊讶,道:“大人了事如神,果真是如此。我之前就是因为曹家派人追来才躲进了山林里,不巧遇上了那黑熊。”
赵宝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抬头看向善仪,郑重道:“此事不好。还请柳兄现在此处住下,避一阵待风头过去再找机会返乡。别的地方我不敢承诺,可本县若是有曹家的人追来,我定会想办法对付他们。”
善仪闻言一怔,他是真没想到赵宝珠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沉默片刻,而后站起身来,向赵宝珠抱拳俯下身来结结实实地鞠了一躬:
“善仪谢大人救命之恩。”他眼中光芒闪烁,诚挚道:“我与大人非亲非故,大人愿为善仪一介乡野草夫思虑至此——实在、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赵宝珠赶忙要下床去扶起他,却被善仪一把拦住:“大人还病着,切莫如此。”
赵宝珠便也不跟他挣,劝慰道:“你我虽未相识,却也算是有些缘分,不必如此客气。”
说到这里,善仪倒是有些好奇,道:“说起来,大人是从何处知道我的事的?”
他是真的有些疑惑,一是赵宝珠的言谈举止光明磊落,实在不像是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二是他与曹濂之事虽在京城权贵中间不算是什么秘密,但在寻常官员与百姓中却鲜少有人知道。与曹濂走得近的朋友就那几家的那么几个,善仪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赵宝珠这一号人物。
说起这个,赵宝珠便也不藏着掖着,道:“我上京赶考之时曾受叶府二公子照拂,在叶府上住了段时日,因此偶然间见过曹大人一二面,对那些旧事,也是从府中人口中听得的。”
赵宝珠说起此事还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善仪与曹濂之事他是从邓云那听说的,但背后说人私事总是不好。
然而善仪停了,却是骤然愣住,好一会儿忽得’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双眼眸目光灼灼地看向赵宝珠:
“敢问大人,可就是传言中在本届科举中了进士的那位叶府下人?”
赵宝珠一愣,他还是头一次听闻外头有这样的传言,想了想道:“还有这样的话?约莫说的是我。”
善仪张了张嘴,丰神俊朗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原来如此!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缘分——”他情绪激荡之下一把抓住了赵宝珠的双手,激动道:“先前不知是大人,我尚在曹家那魔窟里就听过大人之事迹,早已萌生了敬仰之情!没成想今日竟有幸见了真佛,我竟是有眼无珠没看出来。”
赵宝珠也十分惊讶:“竟有这样的事!”
善仪双眼灼灼,道:“小人幸蒙大人之事迹启发,才定下心来要拼搏出一番天地。今日我能有自由之身体,全是蒙承大人之幸。”
赵宝珠听了这番肺腑之言,也十分动容。他本就对善仪欣赏有佳,听了这样的事,更觉得两人投缘:“万不必说这样的话,柳兄有今日,全靠的是自身之胆气。”
于是待阿隆走进来,便见到两人双手交握,相谈甚欢,一副等会儿就要去关公像面前拜把子做兄弟的架势。他诧异地挑了挑眉,端了茶进来话还来得及说话,就听着赵宝珠道:“阿隆,你得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柳兄住。”
于是阿隆进来茶一放下就又转身出去收拾屋子去了。善仪对赵宝珠此时是又敬仰又感激,忙道:“我是个粗糙惯了的人,大人只舍我一床草席便够了。”
赵宝珠哪肯应:“这是哪里的话,你不用挂心,我这后院子里多的是房间,放着也是放着。况且你别看我这衙门外头看着光鲜,实际里头都还未修整,不值几个钱。”
善仪闻言,顿了顿,看了赵宝珠一眼,似是心中有些犹豫:“说起来,我倒是有一句话想问大人。”
赵宝珠不明所以,道:“你问。”
善仪犹豫片刻,靠的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我本是自这里脱身,这青州什么模样我是最清楚的。大人……怎么被派到这儿来了?”
他其实想问的是叶家怎么连管也不管,就让赵宝珠被派到了这个鬼地方来。他自小便在曹家生长,对这些权贵官场之事也算是了解。官场里最多的便是拉帮结派,捧高踩低之辈。叶家算是当今朝廷中一等一的皇亲贵戚,赵宝珠怎会不明不白地被发配到这种地方来?
赵宝珠闻言一愣,而后笑了笑,道:“这是哪门子的话?这青州确实是穷了些,可也不算无可救药。其中弊病虽多,但整肃一两年,百姓的日子会好上不少。”
善仪闻言,神情略微一顿,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赵宝珠看出他脸上的异样,笑了笑道:“你可是指尤氏一族横行霸道之事?”
善仪霍然抬起头,他原以为赵宝珠是不知道这一州之地的腌臜事,没成想他竟然都清楚。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实则当日那吏部主事与我说起之时,我便察觉其中有鬼。”赵宝珠目中平静,淡声道:“虽不知底细,但我约莫猜测是旁人都惧怕那尤氏,不肯来收拾这烂摊子。”
“可别人怕,我却不怕。”
赵宝珠声音低却坚定,一拍桌子道:“这天下断没有官怕贼的道理!”
他看向神色整肃的善仪,沉声道:“不怕让柳兄知道,我也是贫苦出身。这摊子别人不相管,我却是不能不管!若是眼见乡民受那贼人的钳制,我却因着惧怕,朝廷又命而不往、那不如摘了这官帽抹了脖子来的干净。可就算是死了,我亦无颜去面见列祖列宗。”
善仪静静听着这番话,虽未发一言,眸中的亮光却愈来愈盛。
待赵宝珠说完,善仪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接着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赵宝珠磕了个响头。
赵宝珠吓一大跳,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善仪抬头道:“大人有如此心胸魄力,实乃人杰矣。善仪愿伴大人左右,鞍前马后,以明大人之志!”
赵宝珠长大了嘴,被他这一番话说的两颊通红,赶忙翻下榻去将人扶起来:“柳兄!这、你这也太抬举我了。”
善仪站起来,一双凤目里光芒闪烁:“我心意已决,还请大人不嫌弃我……我是那样的人。”
“你是哪样的人?”赵宝珠立即正色道:“这话我听不明白。在我看来柳兄是极好的人。”
善仪一改先前带些攻击性的模样,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了彼此心中再无芥蒂,气氛竟然十分和睦。善仪将赵宝珠扶到床上躺下,又将被子细细为他盖好。赵宝珠见他脸色不好看,劝道:
“柳兄方才苏醒,还需好好修养,快去休息吧。”
善仪点了点头,他刚刚说了那么一摊子掏心掏肺的话,现下也有些羞赫,遂起身准备离开。然而他刚要走,忽得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对了,还有一事还需让大人知晓。”
善仪向赵宝珠道:“我自资县来之时,远远瞧见了尤家的车马,正往东南方向去,带头的是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
赵宝珠原本靠在榻上,闻言他眉眼一紧,缓缓自榻上坐起来,喃喃道:“东南?”接着,他似是忽然想通了什么,面色猛地一变:“不好!”

第60章 放火烧山
尤家当前管事的有三位爷。当前在无涯县的只有尤家的书生尤乾,而他上头还有两个兄长。一个是尤家大哥,尤家如今的头号实权人物。传说也是他的一个女儿嫁入了青州知府家中做妾,让尤家与知府成了亲家,这才成全了尤家在无涯县只手遮天的地位。而二哥尤江则是个脸上带疤的大汉,而他正是尤家那个带头恐吓相邻,霸占天地,杀人父母,强抢民女之人。
传闻中他脸上的疤痕正是当街被仇家拿斧头砍出来的。据说那仇人畏惧尤家的威势,没敢杀他,只想着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显眼的疤痕以示警告。然而未能斩草除根的后果就是三日之后尤江带着一群护院上门,灭了那仇家满门,连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都未放过。
尤家二爷的恶名从此远波,他脸上的伤疤成了金字招牌。
赵宝珠在对尤家出手之前早已打探好了消息,尤乾乃这群恶徒中最好糊弄的一个,而如今尤江正在外面跑商路,需历经与青州相邻的梁州、兖州、永州等数个州县。赵宝珠曾在舆图上描画过尤家的商路,若自资县向东南,便是去商路的最后一战、梁州的方向。
尤江的行程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快,若是商队已经到了梁州,那长则一周,短则两至三天,尤江便会回到无涯县!
赵宝珠深知自己对尤乾那一套能行得通,一是由于尤家的傲慢,二是因为尤乾是一被酒色腐蚀了心性的草包窝囊废。这一套要挪到尤江那等穷凶极恶之徒身上是决计不能奏效的。趁尤家这两位大哥不在本县,他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如何由上至下把这县内最大病灶削除干净,他已制定详细计划,只待良机。只是赵宝珠没料到尤江会回来的这么快。
赵宝珠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若是让尤江赶回无涯县,那他的计划便全完了!
阿隆见他不住地在堂上踱步,拿着药碗在后头追:“老爷,我的老爷啊!您先把今天的药喝了吧。有什么要紧的事犯得上如此啊——”
赵宝珠满脸焦急,一把将药碗推开:“拿开拿开!”他仰起头朝着门外喊:“陶章陶芮呢?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快出去看看!”
此时善仪也醒了,他穿了一身青底盘银纹的袍子,走出来看见赵宝珠的样子便皱起了眉,走到阿隆旁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隆端着已经失了热气的药碗,转头看向善仪:“我的好哥哥,我才是要问您呢!您昨日到底跟老爷说了什么,让他着急成这样!”
善仪闻言眉尾微动,略微思量了片刻,抬眼看向满脸焦急的赵宝珠,大约猜到了些什么。
赵宝珠不住地在堂上来回踱步,他急得早餐起来饭都吃不下。距他将陶章陶芮两人派出去已有足足三天,那地方并不远,再怎么人都应该回来了——
“哎!”赵宝珠用力跺了跺脚,看着几个壮汉因未骑过马而拿着马鞍研究来研究去,着急上火地几步跑过去,一把将缰绳夺过来:
“我自己去!”
阿隆一见这还了得:“老爷!使不得啊,您还病着呢!”
幸而还未等他追出去,县衙朱红的大门上忽然想起’咚咚咚’三声闷响,是有谁在极其用力地敲门。门向两边打开后,满身狼狈的陶章与陶芮走进来,他们满头大汗,两眼却冒着精光。
赵宝珠见了他们,立即跨下马追上去,也不顾两人身上的脏污,抬手便抓住了陶章的两条手臂:
“陶章陶芮!”赵宝珠双眼放光:“事情怎么样了?”
陶章顾忌着自己身上不干净,试图抽了抽手臂,却没能收回来,便也不挣扎了。他笑着急而快地说道:“大人,我们已经将事情都搞清楚了!”
陶芮自怀中抽出一叠宣纸拿给赵宝珠,上面用简练的墨笔勾勒出了一个农庄的布局。在各个房屋旁都标注了在每个时辰见里头的人数。赵宝珠上下扫了一眼,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高高扬起眉梢:
“好!”
他激动地’啪啪’拍了陶章的臂膀两下。陶章与陶芮见他如此高兴,也都憨憨地笑了两声。而后敛下神情,低声道:“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两个屠夫满脸横肉,压下浓眉的样子像是两个穷凶极恶的土匪。然而赵宝珠将手上的宣纸一合,神情比起他们还要狠厉,猫儿眼中寒光乍现:
“今晚就动手。”
饶是陶章陶芮知道他的全盘计划,此时也惊了一下:“今晚?是否太仓促了些?”
赵宝珠沉声道:“等不了了。尤江已至梁州,多等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就是今晚!”
陶章陶芮闻言也迅速调整了情绪,坚定道:“是,大人。”
一时间县衙中的所有人都忙碌起来,众人似乎早已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县衙里的青壮衙役走到后院,自谷仓中拿出一根根提前准备好的圆木,往上面缠绕易燃的胶状物。阿隆自空气中嗅到了紧张的气味,他茫然无措,意识到众人正在进行一场不知道的事情。
他找到赵宝珠:“老爷,你们在做什么?”
赵宝珠此刻正在检查墨林的蹄铁,闻言他抬起头,看了阿隆一眼,道:
“我没告诉你。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阿隆更疑惑了:“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赵*宝珠回头去继续检查蹄铁:“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
阿隆一怔,接着瞬间炸了:“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小孩儿了?老爷你明明没比我大多少!”
赵宝珠站起来拍了拍墨林的脖子,又去检查马鞍:“小点儿声,别吓着墨林。”
阿隆听见这句话,宛若遭晴天霹雳,嘴唇抖了抖,扯着嗓子干嚎道:“老爷!你不疼我了!”他说着双手攀上赵宝珠的胳膊将他用力往旁边拉:“为什么马都比我精贵!老爷、老爷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我不活了!”
赵宝珠被他扒拉地一个趔趄,回头瞪眼道:“说什么疯话!”见阿隆一张黑而圆的肉脸涨得通红,大有要撒泼打滚的架势,赵宝珠叹了口气,道:“我若是告诉了你,你可不许哭啊。”
阿隆顿时憋住嗓子里的干嚎,瞪着赵宝珠点了点头。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赵宝珠小看他,他虽然年纪小,可还是见过世面的人——
赵宝珠道:“我要烧了尤家的生丝厂。”
‘咚’的一声,阿隆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他满脸惊异,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宝珠,嘴像搁浅的金鱼一般张合,半响后再才挤出一句干涩的话来:“老、老爷刚刚说什么?”
赵宝珠看他这样子,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就听到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
“所以大人是想趁寅时防备薄弱,攻入制丝厂中?”
赵宝珠一愣,抬起头便见善仪披着外袍,手上拿着陶章陶芮带回来的几张宣纸斜倚墙边。见赵宝珠看来,他将宣纸翻转过来,指着上面每个时辰对应的数字道:
“寅时只有不到十名护院,趁其换班之时应当最易于潜入。”
赵宝珠见他听到了,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们确实打算寅时去。我让陶章陶芮事先看好了,那个场子附近吹东南风,倒时候顺着干草堆放火,顺着风就烧下去了。挑个人少的时候好把他们都先抓住,要不然火烧下去误伤了人就不好了。”
善仪闻言,默了默。他本以为赵宝珠是想要乘其不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考虑的。这……这真是——
阿隆此时回过了神来,’腾’地一下从地上坐起来抱住赵宝珠的双腿:“老爷!这使不得啊!”他被吓得面无人色,虽然前脚才陈诺过不哭,现在却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呜呜、老爷、老爷您不能去啊——”
“哎。”赵宝珠无奈地将人从地上拽起来,用手去擦阿隆的脏脸蛋:“不是说好了不哭吗?真是的。就说不告诉你了。”
阿隆哭得一抽一抽,刚被扶起来就要娇软地往下摔。他是真的被吓着了。他虽不是这里土生,却也算是在无涯县长大的,又在前任县老爷手下做事,尤家怎么上头拿捏官府,下头欺压百姓他都一桩一件看在眼里。因此他心中自小就种下了这颗畏惧尤氏一族的种子,私底下骂几句也就罢了,若真在明面上找尤家的麻烦——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经过近日种种,阿隆已将赵宝珠视为再生父母,他万不能眼见着他去送死!
阿隆眼泪婆娑道:“老爷,这事做不得啊!尤家可不是好惹的……您、您再恨,那些小兵小虾的出气便是了。古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老爷您要三思啊——”
谁知听了这话,赵宝珠面色猛然一变,冷然道:“什么财路?”
阿隆为他的神情所慑,哭声骤然停住,张着嘴愣愣看着赵宝珠。
赵宝珠极严肃地盯着阿隆,一甩袖子走开几步,接着猛然回过头,道:
“他那是哪门子的财路?欺人姓名,夺人家产,勾结官府,打的好算盘,让一县的人都不得不买他的丝,赚的盆满钵满,他们倒得了意、你且看我饶他不饶!”
阿隆已然是听得呆了,善仪缓缓从门框上直起身来,一双凤目灼灼看向赵宝珠。
赵宝珠怒发冲冠,一双猫儿眼中仿佛燃烧着两团烈火,冷嗤一声,扬起眉梢道:
“断人财路?我不仅要断他的财,我还要他的命!若不是贼人在此地根基已深,我早把他们祖坟都刨了,好好看看那些个糟污种子有几条胳膊几个腿!再将那些脏烂骨头掏出来,全数喂了猪!”
这还了得!阿隆直接被这一番诛心之言吓得又跌倒在了地上。面色苍白,心中十分后悔,他就不该平白说那话,激了老爷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宝珠发了大火,在后院转着圈儿踱步,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强自压下来,转头看向两人道:
“这事我已细细选了人,今晚我们谋大事,还请善仪兄带着阿隆留守,别让他害怕。”
阿隆闻言一怔,没想到赵宝珠竟还念着他,滚圆的眼中落下两行泪来。
谁知善仪闻言却上前一步,向赵宝珠拱手道:“大人豪志凌云,善仪愿一同前往。”
赵宝珠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面上一怔,遂皱起眉道:“此事不妥,你才恢复没多几日,还是留下休息为好。”
谁知善仪笑了笑,走上前竟自腰间哗啦拔出一把宝剑,对赵宝珠道:
“善仪此次出门,为的就是行走江湖,仗义直言。今闻如此大事,如何能不往?此柄宝剑乃是我自那姓曹的手中夺得,虽不敢说削铁如泥,却也算得上锋利无比,若有那尤家歹人敢做欺上之事,我头一个便将贼人斩于马下!”
赵宝珠见那宝剑,登时眼前一亮,与善仪一同握住宝剑,满眼感激地抬眼道:“柳兄真乃吾挚友也!”
阿隆见他们玉做似的郎君两两相看泪眼,嘴里却说的全是些血腥气极重的话,震惊一下两条腿都似面条一般滑软。
老爷一尊玉面罗刹也就罢了、这儿又来了一座!!
这无涯县的天是真要变了!
赵宝珠自善仪手中接过宝剑,从头到尾看了,不禁赞道:“好剑!”他抬头看向善仪,眼眸中光华流转,收敛神情道:“宝珠知柳兄之血勇,可此事非同小可,即便我早已细细盘算,但难保没有意外——”
善仪立即道:“大人不必再说。”
他凤目微移,目光扫过一院子里默默干活的壮汉。这些衙役都是众乡邻中自愿投入赵宝珠门下的百姓。此县苦尤氏已久,但是这丝税一项,便不知压得多少人没了生路。更别说那丝厂之地还是占了他们许多人的家田去的。其中痛恨酸楚,难为外人道也!
善仪看着众人手中拿起一根根木棍,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眸中却似静静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焰!他们如山峦般起伏的手臂坚定地将一根根木头顶上缠绕起易燃的胶绳——
善仪收回目光,看向赵宝珠道:“有此雄师,何惧不能铲除贼人。”
赵宝珠收剑入鞘,顿时发出金玉相击之声,他抬头紧盯善仪,两眼放光:
“说得好!柳兄乃我知心人也!”
阿隆原本摊在地上,听到这话却站不住了,这又是挚友又是知心人的。这个柳善仪来了还不到一天就成了赵宝珠贴心的人,那他算什么。因为虽然害怕,他还是一抹脸咬牙站了起来,倔强地看向赵宝珠:
“老爷!我也要去!”
赵宝珠转眼看向阿隆,见他涨红一张黑脸,双腿打抖还要逞强的样子,朗笑着摸了摸小孩儿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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