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 by落峤

作者:落峤  录入:12-15

冷山似有所感,转身对上了楚轻舟的视线。
大雪并没有将焰火的攻势熄灭,如鬼魅般的火光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愈发张狂,朝着他们的方向蔓延。
无垠的冰原之中,橘红色的火光显得异常妖冶诡谲。
楚轻舟漆黑的眸子里映衬出风雪中摇曳的火光,他走过去,垂眸看着冷山,说:“那时你问我,如果你真的是冷恪清的儿子,我会不会杀你。”
“那现在我想问你,你呢,”他望着冷山这张沾染着星点血迹的,既肃杀又柔美的脸,轻声问:“如果我们以后再见,你会和我并肩作战吗?”
还是兵戎相见呢。
他总觉得冷山的眼睛很漂亮,每一次望进冷山眼睛里的时候,都像穿越一场琥珀色的星际,而在这个与赛博元素碰撞的宇宙里,所有的新型植物都链接着冷山的血管,它们和冷山一样,是荒凉与生机的矛盾体。
火焰遇见积雪上残留的机油,在刹那间隔出一道一人高的火墙,烈火将他们分开,楚轻舟与冷山隔着硝烟与浓雾对视,在充斥着血腥味的草原上,冷山的视线比月色还要干净,他知道,楚轻舟是在和他告别,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不能和楚轻舟离开,楚轻舟也不能留在这里。他有自己的仇要报,而楚轻舟也要回去完成他的使命。
他不知道从今以后,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和楚轻舟并肩作战。
但是,他说:“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楚轻舟忽然想起那次在月色下看见冷山杀人的场景,那时的冷山和现在很像,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原野上的一拢劲风,一盛凛冽的风雪,而这些锋芒,最终都隐没在一笔清远的山水画里。
因为他利落地杀人,却小心翼翼地对他说,他很想念他。
冷山并不是大都市里受过良好教育的少年,在他身上的,是原始的纯良与净澈的野性,这些东西锋利而疏离,似乎不用楚轻舟做什么,冷山就能披巾斩棘地来到他身边,说他爱他。
楚轻舟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冷山是自由的。
从躯体到灵魂,他的灵魂是有光的,是霜雪与烈酒同时在他的身体里碰撞,撕裂,又相融,他是这座神山里最纯粹最柔和的月。
他可以在草原,在荒漠,在雪山,在森林,或者,拥有一个温馨的家。
唯独不可以和他一起待在硝烟里。
他不需要冷山的答案。
C组到了,直升机降落在火圈中央。
“冷山。”楚轻舟说:“不要再遇见我了。”
风声带走了他的声音,零碎地吹散进冷山的耳朵里。
“你说什么?”冷山有些迷茫地看向楚轻舟。这样的眼神望进楚轻舟眼里,竟有几分意乱情迷的风情。
楚轻舟心里苦笑了一下,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他竟也能对冷山动情,真是没救了。
“楚队,我们该走了。”
楚轻舟有些悲伤地朝冷山笑了一下,然后转身与青年一同朝着直升机走去。
冷山的视线穿过明灭的焰火,他看见楚轻舟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停留在直升机前,楚轻舟微微侧过头,似乎想要最后朝身后看些什么,却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刹,垂眸将视线落在了雪地上,随后登上直升机,关闭了舱门。
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盖过了今夜这一场惊心动魄的罪行。
破晓之际,暴雪熄灭了大火,白色的群山隐没在云雾间。风烟俱净,天山共色,像一片无垠的冰原。
冷山站在漫无边际的白色中央,仰起头,看着直升机升空,飞远,直至消失。
紧接着,他在重归寂静的辽阔草原上,听见了自己雷鸣般的心跳。

连绵的雨季将近,冷山在这一天接到了新的任务。
这是三年以来,冷恪清第一次允许他亲自带队执行。
三年前,草原上那场爆裂的风雪与大火依旧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折磨着冷山。
他又惊醒了。
凌晨三点,干脆起床吧,冷山掀开被子,去餐厅泡了一杯咖啡。
冷恪清答应给他十个人,让他去南方边境的村子里杀一户人。难度并不大,比先前几次让他险些丧命的行动要轻松很多,但这次是由他担任队长,他不确定冷恪清到底是试探还是对他动了杀心。
毕竟冷恪清经常将‘亲生父亲’这几个字挂在嘴边,他没有犯错的时候就对他露出近乎于慈爱的照顾,甚至会在他生病的时候亲自将汤药端到他面前,可一旦他犯了错,或做了让对方怀疑的事情,受到的惩罚就会比其他人还要重,他刚被冷恪清带来R市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又急于报仇,想要搜集冷恪清犯罪的证据,却被一个叫虞潇的人在办公室捉了正着,那天,冷恪清命人打断了他一条腿,简单医治后,就被扔进了地下室,关了整整一个月。
出来以后,他的腿伤反复恶化了很多次,最终冷恪清估计也看不下去了,才将他送去医院疗养了大半年。
冷恪清随时会杀了自己,冷山一直都知道,就像他也很想杀掉冷恪清一样。
那个人偶尔对他流露出的情感他不想去深究,也不允许自己流连。
手机响了两声,冷山接起。
“冷少,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
冷山喝了口咖啡,说:“没关系,我已经醒了。”他的声线比之前要稳许多,虽然依旧是清澈温柔的,但已经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变得丛容而冷淡。
“冷先生让您现在去找他一趟。”
冷山皱了皱眉,说:“知道了。”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晚安。”
冷山挂了电话,嗤笑了一声,晚安,他今夜哪里还能安。
春寒料峭,他随意披了件灰色的大衣出了门。司机将冷山送到长枫街,下车的时候,冷山习惯性摸了一下藏在大衣里的枪。
冷恪清在R市的住处有五个,在长枫街的是一座独栋别墅,位置并不算隐蔽。
能让他来这里,看来不会谈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至少也没动杀心。
别墅的大门没有落锁,冷山直接走了进去,在客厅的门前停下,轻轻敲了两声。
“进来。”
“冷先生,您找我。”冷山站在客厅中央,规矩地打了声招呼。
冷恪清最近没有看上的女人或男人,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不喜欢去床上睡觉,他原本窝在沙发上看书,看见冷山进来了,才不紧不慢地掀开身上的羊绒毛毯,慵懒地说:“怎么这么久了还这样生疏?”
“你就不能叫声父亲来听听。”
冷山平静地说:“冷先生信任我,我会尽力为冷先生谋取利益,至于其他的心思,我不敢有。”
倒是从善如流。
冷恪清似乎觉得这个回答有趣极了,他打量了冷山一眼,冷山这几年的变化确实很大,从言行举止到行事作风,都已经没有三年前的影子了。
“再怎么说,你也算冷家的长子,你一直不肯喊我父亲,到底是不敢,还是在等着不用喊的那一天?”
是试探也是警告,像这样挑衅意味十足的威逼利诱,冷山这几年经历了不少,在与人类交流方面也早就不像从前那样生涩,更不会在任何场合露怯。
他只是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有些冷硬地说:“冷先生,自从三年前跟着您,我就只一心在‘蚩’,如果不是您当年救我,我现在可能还在被山峰那群伪君子软禁,是您带我拥有现在的金钱,权利,地位,但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您对我好,我就听命于您,至于更高的权柄,我实在是没有能力驾驭,也并不感兴趣。”
冷恪清神色锐利地盯着冷山看了两秒,随即温柔地笑起来,说:“我就随意问问,这么正经做什么。”
“这么一看,你这几年长高了不少,眉眼也愈发像我了。”
冷山极淡地笑了笑,说:“不敢。”
冷恪清无视了冷山淡漠的态度,又道:“过几天就是你母亲的生日了,执行完这次的任务,你随我一起去看她。”
冷山怔了怔,这是冷恪清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他的母亲。
“你母亲生前最喜欢过生日的那一天,每一年她生日,我都会提前准备好她喜欢的桔梗花和手饰送给她。”
“这次,你和我一起为她过一个生日吧。”
冷山深吸了口气,让声音尽量平稳,说:“她……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冷恪清沉默了许久,久到冷山以为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已经准备好受罚的时候,才听见对方开口。
是难得的温和语调,他说:“她是为我而死。”
清晨7点,下了小雨,起了薄雾,阴云遮挡了晨曦,街道上比往常冷清一些,天色灰暗,潮湿的空气将衣服也弄得黏糊糊的,让人很不舒服。
冷山上了飞往竹溪市的飞机,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他第一次坐飞机是三年前从最北的那片草原到R市,全程7个小时,他吃了两颗晕机药,还是难受得不行,后来出了许多次任务,各种型号的直升机,客机,已经数不清坐了多少次,身体也不会再有任何不适,但他还是不喜欢。
也许因为这会让他想起那个人离开时的背影。
五小时后,从飞机上下来的那一刻,冷山微顿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座南方的边境城市,与经济发展迅速的R市不同,这里落后,贫穷,机场也很破旧,他在R市待久了,已经不习惯看见这样的场面了,但就是这种破败,让他想起了远在祖国另一端的家乡,那片北方的草原。
这里的一切都和洛城古道很像,人烟稀少,所有现代化的设施在这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耳麦传来手下的声音:“冷少,我已经清点完人数和装备,随时可以出发。”
冷山嗯了一声,说:“排查一下周围环境,避免有可疑人物跟踪。”
“是。”
下午两点,天色阴沉,开往乌穆镇的途中下起了暴雨。
三辆黑色的suv在盘山公路上疾速行驶,冷山和其中两名手下坐在中间的那辆车上。
山路颠簸,雨水在泥泞的土地上堆积,没多久,轮胎打了滑,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嘶!”其中一名手下撞在车门上,不小心喊了出来,他立即害怕地看了冷山一眼,说:“对不起冷少,我……我不是故意的。”
冷山瞥了他一眼,这人叫许延,是冷恪清从孤儿院挑来的,15岁,冷恪清觉得他经骨好,身手也敏捷,是个好苗子,就带进来了,可怜他刚来不久,就被丢给了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傀儡少爷。
“没关系,你晕车了?”冷山见他黝黑的一张脸都快吓白了。
“呃……是有点。”许延怕冷山要将他送回孤儿院,又连忙补充道:“不过我身体很好的!除了晕车,其他都没问题!我不恐高,食量也不大,还……还很抗揍!”
冷山难得被逗笑了,不过他很快止住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说:“下次不用解释这么多。”
许延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哦哦,好的好的。”
冷山看了一眼时间,说:“这种盘山公路是比较容易晕车,你忍一忍,大概还有20分钟就到了。”
许延有点受宠若惊,他自从被带来‘蚩’,就没人对他摆过好脸色,周围的人不是像机器人就是凶神恶煞,他没想到冷山会关心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没事的,谢谢您关心我。”
冷山嗯了一声。
“对了,冷少……”许延大着胆子道:“我们现在是要去乌穆镇上杀人吗?”
“嗯。”
见冷山没有不耐烦的神色,许延才继续说:“我看资料上写着,这户人家里只有一位老奶奶和一个收养来的女孩儿,我查了她们的身世,都很简单,也没被篡改过,我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啊?”
冷山看了许延一眼,微挑了挑眉,说:腩沨“做了不少功课啊。”
许延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地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我不是质疑您啊,我,我就是觉得……”
冷山淡淡地问:“觉得什么。”
“觉得……他们挺可怜的。”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而且,生活得也很苦,那个老奶奶是靠捡垃圾维持生计的,自己的日子已经很艰难了,还要为那个女孩儿存学费……”
“还有!那个女孩儿在学校里还经常被欺负,去调查的人和我说……她每天放学都被堵在学校的巷子后面打!”
“我本来觉得我自己在孤儿院已经够惨了,知道这些以后,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幸福的。”
“我们都已经过得比他们好了,不能帮助他们,反而还要剥夺掉他们最后活着的权利……”
“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说完这些话,许延便垂下脑袋,不敢直视冷山。
冷山沉默地看着窗户,蜿蜒的雨水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雨痕,将窗外的景色扭曲成模糊的成像。他不想面对自己再一次想起那个人的事实。

如果楚轻舟在他身边,会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呢。
不,如果楚轻舟还陪在他身边,他根本没有机会回答许延的问题。楚轻舟会制止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甚至为了保护那些无辜的百姓处决他。
不过自己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会令山峰的人厌恶。
恩怨可解,世仇难销。
“那个老人家的儿子是个退伍军人,在R市打工的时候碰巧撞见了我们的一个线人,当时那个线人手上拿着一支H——N7,那是我们最新研制的药剂之一,虽然他顺藤摸瓜查到我们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但只要是风险,就要扼杀。”
冷山语调毫无起伏地说完这些话,才似乎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声音温柔了许多,道:“如果你不想亲眼看见,可以在车上等我。”
但许延只略微迟疑了一下,说:“我不害怕!我跟着您!”
冷山在心中悲凉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车子停在乌穆镇路边,冷山提前将地图背了下来,那户人家在乌穆镇的最西边,那里有个沽丰村,他们应该就住在那个村子里。
到沽丰村口时,冷山说:“我和许延进去,你们在这里守着。”
其余手下都机械般听从冷山的指挥,但其中一名穿着褐色衣服的男人眯起眼睛看向冷山。
“冷少,这是何意?”
冷山知道这个人,这人是冷恪清派来监视自己的,但他也知道,至少目前看来,冷恪清并不想要他死。所以只要他不做太出格的事情,这些下人还不能牵制他。
“怎么,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属下不敢,”男人做出低眉顺从的样子,话间却并不退让:“属下只是怕冷少亲自动手会沾了血腥,听说您夜里时常梦魇,冷先生担心您的身体,临行前特意吩咐属下照顾您,属下也是听从冷先生的命令。”
“哦?你的意思是,我在为难你?”冷山居高临下地瞥了男人一眼,眼里含了几分威压的意味,少年时的他眼睛生得漂亮柔情,现在眼底深处多了沉稳与冷冽,只一个眼风,就让人望而生怯。
男人被冷山的气场镇压,思量片刻觉得没必要冒得罪冷山的风险,只说:“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冷少您注意安全,有突发情况随时通知我。”
冷山和许延找到这户人家的时候,那名老奶奶正撑着一把发黄的雨伞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等人。
他们藏在附近的一处草屋后方,观测周围的情况。
暴雨未歇,四周只有急躁的雨声,没有一个路人经过。他们可以随时动手。
“她在等那个收养来的女孩儿吗?”许延问。
冷山没回答,许延自顾自又说:“这么大的雨,她怎么不进屋里等?”
也许是因为等待的那个人很重要吧。
冷山心里想,手中的枪已然上了膛。
“冷少,这个位置您确定……”许延觉得奇怪,他也是略懂一些枪法的,冷山站的这个位置,就算枪法再精湛,子弹也不可能射中目标。
子弹擦过老奶奶的衣角,打在一旁的井沿上。
老奶奶受了惊吓,往地上摔去,伞倒在一边,这时,一名看上去10多岁的女孩儿朝着老奶奶跑过去,将老奶奶扶了起来,暴雨在顷刻之间将两人淋得狼狈不堪,女孩儿惊恐地朝着周围观望,接着拿起一旁的伞,又艰难地将奶奶半背着带回了屋子里。
“冷少,我们现在……”许延顿了顿:“是要直接过去杀掉她们吗?”
冷山忽然认真地看向许延,说:“你觉得她们可怜吗?”
许延想了想,犹豫地说:“说实话,挺可怜的。”
“那你觉得她们该死吗?”
“……不该。”
声音很小,但冷山听清了。
“跟我过来。”
“是。”
冷山直接将屋子的门踹开,里面的陈设很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和一张床板,女孩儿正在床前为老奶奶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她们被巨大的声响吓到,女孩儿将老奶奶护在身后,恐惧地望着突然闯入的冷山。
“你……你也是来杀我们的吗?”
“抱歉,刚才那种情况,就算我敲门你们也不会开,就不浪费时间了。”冷山说:“情况复杂,但我希望你们相信我,这个地方你们不能再住了,我为你们安排了新的身份,你们可以选择继续过这种逃亡的生活,也可以选择用新的身份在新的城市重新开始。”
女孩儿看上去十分早熟懂事,她先是用防备的目光打量了冷山,但也许是冷山的神色很温和,她放下了一些戒备,问:“阿昌哥哥呢?”
阿昌就是那个看见他们药剂的退伍军人。冷山垂下眼眸,轻声说:“他死了。”
冷山将两张身份证和支票交给了女孩儿,走到院子门口时,女孩儿冒着雨追了过来。
“等等!”
冷山回头。
“这个,”女孩儿从怀里拿出保护完好的支票递给冷山,说:“我奶奶说,不能要你的钱。”
冷山抬手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说:“你长大以后有了工作,赚钱还给我就好了。”
女孩儿想了想,觉得冷山说得也有道理,她不知道这些钱是她工作一辈子也赚不来的,她只是想着奶奶年纪大了,有了钱,就可以让奶奶不用那么辛苦。
“那我以后去哪里找你?”
冷山将黑色的伞朝女孩儿倾斜过去,微微笑了,说:“放心好了,我会去找你的。”
“快回家吧,你奶奶还在等你。”冷山将伞递到女孩儿手里:“这把伞,送给你。”
冷山回到R市的三天后,冷恪清将冷山带到一座墓碑前,让他从正午跪到了日落。
一记清亮的耳光扫在冷山脸上,白皙的皮肤瞬间泛起红痕。
“你以为你那点把戏我看不出来吗?”冷恪清冷哼了一声。
冷山依旧跪得笔挺,说:“是我的失职,我枪法不精,没有完成任务,甘愿受罚。”
冷恪清被气笑了,捏起冷山的下巴,阴狠地说:“好,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装下去,今天是你母亲的生日,我不和你计较,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如果冷山知道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会让他遇见楚轻舟,那他怎样都不会接下这个任务。
那天冷山跪得实在太久,许延将他搀回去的时候,他的腿几乎是没有知觉的。之前被打断过的右腿复发了炎症,再加上雨季到了,伤势更加严重,冷恪清刻意折磨他,不让他去医院,只扔给他一盒消炎药,不至于让他因为感染丧命,整夜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冷山忽然想起曾经那个人对他说过的话。
被软禁那段时间,有一次楚轻舟带他出去散心,他当时问对方,既然他们的工作随时会丧命,为什么还要去做。
楚轻舟回答说,那是他肩负的责任。
他当时不解,为什么对陌生人会有责任。他更不理解,为什么楚轻舟在面对他的感情时会那样克制又冷漠。他曾经无法明白的那份犹豫和挣扎,似乎都在这三年里有了答案。
原来做所有正确的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
楚轻舟的代价是绝情,而他的代价,是永远失去楚轻舟。
如果非要历经半生乃至一生的风雪才能将恶人绳之以法,冷山想,他不惜让自己与罪恶同坠去完成楚轻舟的信仰。

大雪封山,这是冷山的队伍被困的第五天。
皑皑的群山连绵不绝,将这片地势最低的冰原环绕了起来,形成了封闭地带,铺天盖地的白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七天前,冷恪清将运送Y—IN7的任务交给了冷山,说是将功补过的机会,实际上纯粹是为了惩罚,毕竟从R市到西部边境Z城的路又远又险,Z城四季如冬,他们又不能走正当路径,只能走山道和野路,如果运气不好,还会遇上雪崩,而冷山的运气就是在出发的第二天,遇见了大型雪崩。
“冷少!”许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当时一组的人距离那座雪山太近了,雪崩的时候连人带车……全部被埋了,我们尽力救了,但……”
“知道了。”冷山原本也没抱希望,他从小也是在边境长大的,像这种程度的雪崩,他们几个能生还下来都算奇迹了。
“你们这几天连续搜救也累了,快进帐篷休息吧。”
帐篷内,唯一还在运作的设备就是一个电子暖炉。他们所有的通讯器和电脑都损毁了,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除非这场雪崩上了新闻,他们才有可能被发现,但到时候无非是直接进警局。冷山都觉得好笑,这场悲剧怎么想都有些荒唐。
极寒的天气和恶劣的环境让他们很快弹尽粮绝。
高原地带氧气稀缺,雪山之下更是凶险无比,最致命的是到了夜晚,雪狼群会从冰原的洞穴里出来觅食,他们在被困的第三天就遇见了狼群,与狼群缠斗之后,连剩余的药物和抗生素也用尽了。
冷山将一袋压缩饼干递给许延,许延推回去,说:“您吃吧,我不饿。”
冷山没说话,直接将饼干扔进了许延怀里。
许延不敢不收了,但他没吃,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口袋里,说:“冷少,你说那一卡车的异种罂粟能不能拿来吃啊,要是再没人来救我们,我们是不是就要死在这儿了?”
“雪崩后,我们唯一的路被堵死了,如果硬闯,也不是没有机会。”冷山放下望远镜,微微活动了一下被冻僵的指尖。
许延眼睛亮了亮,问:“有多少机会?”
冷山想了想,说:“百分之1。”
许延兴奋地说:“风险只有百分之1?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开车冲出去!”
冷山看了许延一眼,道:“我说的是存活几率。”
那座雪山倾斜的角度实在太大了,二次雪崩极有可能发生,即使不发生,在他们开过去的一瞬间,只要有轻微的震动,原本堆积的冰和雪也会因为蝴蝶效应倾塌下来,在顷刻之间,将他们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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