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不能坐这个位置了,坐穷鬼那边去。”那群男生霸占了邱宝珠刚刚的位置,大马金刀地坐下。
当时是在食堂,卫樹丢下餐盘大步跑来,他一脚把对方飞踹在地,牵着邱宝珠去了学校的医务室。
在医务室止住血后,卫樹让邱宝珠脱下外套,沉默地站在水池面前给他搓衣服上的血迹。
冬天的水很冷,噼里啪啦地飞溅,像是冰块迸溅开。
邱宝珠一言不发地站在卫樹身后,看着自己校服上面的血迹被卫樹一点一点的给搓洗掉。
“贫贱夫妻百事哀。”少年忽然出声。
“……”
邱宝珠以为气氛会被自己成功缓和,但卫樹依旧面色如铁。
衣服洗干净后,卫樹把它捧到烘手的烘干机风口底下烘干。
绵绵不绝的轰隆声中,卫樹才开口说话,“宝珠,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对你而言有些危险吗?”
邱宝珠那时候并未意识到卫樹的思想在慢慢开始变化、发展,他懵懂得回:“是有点,幸好我还有你。”
客厅灯泡闪了几下,猝然大亮。
少年从回忆里抽神而归。
“谢谢,但是我自己可以洗。”
卫樹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放到地板上,“拖鞋是新的。”
邱宝珠一边拽开鞋带一边忍不住观察自己身处的这个屋子,客厅连着阳台,敞亮通透,但面积不大,家具颜色款式陈旧,有种从跳蚤市场淘来的东拼西凑的观感。
地板呈现出一种老式的猪血红,好几处地方海都掉了色,补上了相似颜色的板子。
邱宝珠往头顶上看过去,没有看见蜘蛛网之类的东西。
条件虽然不好,可却收拾打扫得很干净。
“洗手间是黄色的那扇门,你要洗澡还是洗衣服,都在里面。”卫樹站在沙发边上,他手指拎着书包,“我先回房间写作业。”
“你……你不……”邱宝珠把人叫住,“不管我了?”
就把他丢在客厅?他好歹是客人。
卫樹:“你想让我怎么管?”
邱宝珠没有听出对方的话外音,他看向洗手间的方向,“我要刷牙,我可以不洗脸,但是我要刷牙。”
“有牙刷吗?”
卫樹又放下书包,走进洗手间,邱宝珠立马跟上去。
邱宝珠没想到洗手间这么小,像一个长条匣子,灯光也比客厅暗了不少,灯光一暗,四周的声音都好像变得更大了。
少年站在卫樹背后,放轻了呼吸。
卫樹从镜子后面找了一只没开封过的牙刷,“茶几上有一次性杯子。”
“谢谢,但是,内裤,毛巾……”
卫樹把东西一样样给对方备齐放在凳子上,“还需要什么?”
“没了,谢谢。”邱宝珠看着门口的玄关,“你刚刚让我帮你拿的东西我给你放柜子上了。”
“你先洗澡。”
独自站在洗手间里,邱宝珠弯下腰打开水龙头,脱了外套放在里面。
放水的时候,他在地上的瓶瓶罐罐里找到洗衣粉。
他见邱翡手洗过衣服,不过倒的是洗衣液,洗衣粉应该也差不多。
邱宝珠只对着脏的那几块搓,比他以为的要简单,一搓就掉了。
“怎么这么多泡泡……”后面清掉泡沫的环节却比邱宝珠以为的要难。
卫樹没回自己房间,他坐在客厅,作业摊开在面前,他却垂眼,瞳孔中空无一物。
洗衣粉肯定倒多了,所以清不干净泡沫。
水漫出来了。
拖鞋踩在水里夸啦夸啦地响。
邱宝珠洗完澡出来,手里拎着拧得半干的衣服,一拉开门,他就望见卫樹的侧影,“你没去写作业?”
“客厅空气好。”卫樹目光淡淡地朝邱宝珠看过去,“洗好了?”
“非常干净。”邱宝珠把衣服展开。
洗得确实干净。
“我给你挂起来。”说着,卫樹已经站了起来。
“我自己可……”
湿衣服被卫樹一把拿走,“你去我房间睡觉。”
“那你呢?”
“家里只有我的房间可以睡觉,你觉得我去哪里睡?”卫樹在阳台把衣服又拧了不少水出来,接着才挂到头顶的晾衣绳上面去,他视线在印着绿色校徽的外套上滞留了几秒钟,空间里满是沐浴露和洗衣粉混合的香气,那股自车祸现场以来便残存在鼻息间的血腥气终于在这时候被冲淡了些。
邱宝珠茫然四顾,那他要跟卫樹睡在一张床上了?
怎么会这样?
刚重生的时候,他不是这么计划的。
可借住在他人家里,自然不能要求他人去睡房间以外的地方。
随即,少年手一抬,指着沙发,"那我睡沙发。"
“你不会想睡沙发的。”卫樹转身过来,他放下衣袖,眸子比他身后的夜还要漆黑深沉,零星的笑意让邱宝珠一头雾水。
笑什么笑?没见过没架子还吃苦耐劳的富二代?
“我有一个秘密。”卫樹推开房间的门,“想不想看?”
什么秘密?
卫樹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邱宝珠没做声,但却跟在了卫樹的身后。
他刚走进去没两步,步伐就僵硬在了原地,双腿的凝固感很快贯穿全身,直至他的脸颊,他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了。
床的斜角,墙壁与阳台的夹角,放着一台立式的玻璃箱,高度与天花板齐平,里边有一根分了几条杈的腕粗青木,青木的顶端,一团模糊又闪着冷光的黑色盘踞,像是感知到了外来者,黑影滑动了起来,它朝向墙壁的的头部慢慢翘起来,贴着墙壁,两颗绿莹莹的眼睛注视着外面的邱宝珠。
“蛇。”邱宝珠说完之后,立马咬紧牙关。
“没有毒,但是脾气不太好。”卫樹走到箱子旁边,他弯腰打开了箱子,蛇身滑动的速度加快,它身躯黝黑粗壮,下树的动作优雅迅速。
卫樹扔了两只它的食物老鼠进去,它吐着蛇信子,观察了几秒钟,绞杀的动作让箱子里的青木都晃了起来。
邱宝珠不怕蛇,同学中间也有人养宠物蛇,但都没这么大,没有这么长。
总之,卫樹的这一条,不像宠物蛇品种。
“我不让你在客厅睡,是因为家里如果有陌生人,会刺激到它,它可能会跑到客厅去找你。”卫樹关上箱门,他再回头时,少年已经在他床上盖着被子躺好了。
邱宝珠闭着眼睛,“一起睡吧。”
卫樹笑了一声,“我去洗澡。”
邱宝珠又突然坐起来,“它会不会溜出来?”
“刚吃东西,不会。”
卫樹拿了睡衣从房间出去后,邱宝珠小心地爬到床尾,他没有近距离地看过蛇。
它还在进食,速度很慢,嘴巴大张着吞咽,没空看外面充满好奇心的人类。
自己为什么从来不知道卫樹还养过蛇?
卫樹也没有同他说过。
这一世的卫樹怎么跟上一世不太一样了?
少年直直地看着箱子里的黑蛇,对方进食结束,鼓着一截身子,也用一双绿眼睛直直地看着外面的少年。
“你上一世,去哪儿了呢?”邱宝珠看着对方,呐呐自言自语。
卫樹回房间时,手里拿着手机,"邱翡的电话。"
邱宝珠迷迷糊糊接了手机,用被子蒙住头,“喂……”
“你在哪儿?”
“卫樹床上。”
意料之内,邱翡松了口气,“明天我让司机过去接你去学校。”
“母亲呢?”
他也跟着邱翡一起唤母亲了,对于原因,邱翡没有明知故问,而是答道:"就是她让我转告司机的。"
“她知道我在卫樹家?”邱宝珠掀开被子一角透气。
“不知道,但她知道我会打电话找你,也知道……”
邱宝珠眼前霎那间模糊,“她凭什么认为司机明天能接到一个活着的健全的我?”
少年在卫樹为他制造的那座笼子里,看了很多正经的不正经的书,每个重获新生的主角,都能化身断情绝爱的无敌战神。
但为什么到了他自己身上,上一世让他痛过的人,还是会让产生痛意?
电话那头静默着,邱宝珠偷偷用手背擂去眼泪,“你让小万姨帮我收拾一些东西出来,我以后不住家里了,我去奶奶家住。”
“……母亲不会允许的。”
“我不是为了满足她的喜恶而存在的。”
挂掉电话,邱宝珠又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用被子捂了起来,但被子不厚,他一抽一抽地哭泣,被子也一高一低地伏动。
卫樹只能看见不停耸动的一团被子,只能听见声音闷闷的抽噎。
他只能看着,就连看着,也来之不易。
邱宝珠想起来上一世有一次没考好,何英洁不仅摔了他的碗筷,还把他拽到了门外。
“不配吃饭。”
“好好想想。”
房间里除了他的抽泣声,就只有微弱的蛇吐信子的声音,被子里的空气变得又湿又热,邱宝珠掀开被角,眼睫和脸都湿漉漉的,连发梢都湿成了一绺一绺的。
他往后看了眼,卫樹没有在房间里。
呼吸够新鲜空气了,邱宝珠准备捂上被子继续伤心。
手指刚攥紧被子,房间外面传来“哒哒哒”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门缝被什么东西撞宽了一寸,邱宝珠坐起来,探头去看,是之前那只流浪狗。
“小狗……”邱宝珠抹了抹又湿又黏的脸,扒开被子,趴在床沿,抓起狗的两条前腿。
刚把狗拎到半空,他恍然想起这不是他的床,这是卫樹的床。
他又把狗重新放到地上,只是不停摸着狗的脑袋。
“我还以为你是灰色的,没想到你居然是白色。”
小狗看起来是梗犬,狗头四四方方,看肩高也是小型犬种,一身长毛,洗过后摸起来柔软非常。
“卫樹让你来的?”邱宝珠瓮声瓮气,整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
他知道,世界上不会有人再比卫樹更好了,哪怕现在都不喜欢他,都这么好。
以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想到这里,邱宝珠把脸埋在床单上擦出一整片湿痕,把狗抱到了床上。
从门缝里,卫济冬看见了这一幕,他差点跳起来,“哥,你不管管?狗哪能上床?”
卫樹靠着门框,倾身往自己房间看了看,“那狗你不是洗过?”
“洗过就不是狗了?”卫济冬面红耳赤,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的房间他的床。
但卫樹领地意识确实强,别说他的房间了,就算是他的家,他也不喜欢其他人随意踏入,他的房间更是禁地。
床?人都别想上去,还狗呢。
“他喜欢。”卫樹拧开一瓶矿泉水,他眼睛较为狭长,垂眼时的弧度像是在笑,可他的神色看起来却表明了他此刻心情不佳。
“他喜欢狗,你也喜欢狗?”卫济冬反正对猫狗都喜欢不起来。
卫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水瓶瓶身,“我不喜欢狗。”
“那……”卫济冬急眼。
“我暗恋他。”
第36章 他掏空了邱宝珠,蚕食了邱宝……
“暗恋!”卫济冬喊得撕心裂肺却又无声,"卫先生他……"
卫樹眼梢的尾巴冷冷地朝卫济冬扫过去,后者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半晌过去,卫济冬还是忍不住开口,他垂头丧气用脚底一边磨着地板一边含含糊糊地问:“他家很有钱吗?”
“没钱的话,哥你别让卫先生知道了。”
卫樹:“你转学的事情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安排好了,”卫济冬连连点头,“卫先生把我和卫宵都转去了济才,我俩都跟你一个班。”
“只不过……要是我跟卫宵去了济才,大家肯定就能猜到你跟卫家沾亲带故,可卫家现在都没有认你回去,我担心……”
私生子的名头说起来怎么都算不上好听。
想着,卫济冬表情变得比卫樹这个当事人还要愤愤不平,“卫先生跟李彩娉认识的时候,原配就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我反正觉得你不能算是私生子。”
“我也不明白卫家为什么不肯接你回去,卫先生下身瘫痪,除了你,他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后代,早晚他都得让你回去,这么拖着有什么意义?”
卫济冬发完了一大通牢骚,也没见卫樹有什么和他相似的反应。
房间里面,狗汪汪叫了两声。
卫樹仿佛才恍然回神,“到了济才,你不用跟着我,你以后就跟着邱宝珠。”
“邱宝珠,谁?”
卫樹朝他房间看了一眼。
卫济冬当即拒绝,“我不跟,让卫宵跟。”
“卫宵我不放心。”卫樹语气淡淡的,他什么都考虑好了,这像是他一早就做好的打算。
“我跟他干嘛啊,他又不像你,那几房隔三岔五来找你的不痛快……”
“他容易磕到碰到。”
卫济冬张了张嘴,闭上嘴,又张了张嘴,接着上下牙咬死,脸色成了一片青。
“我他妈从穿开裆裤开始学散打,……二十八代传人……冠军……我……磕到碰到……我是奶妈吗?”
卫济冬骂骂咧咧地下楼,邱宝珠就听见了最后一句,因为这时候卫济冬刚好走到了一楼外面的地上。
什么奶妈?
少年想起上一世第一次见到卫济冬的时候。
他第一次见到卫济冬是在卫家,他在外面受伤,醒来的时候,管家老钱把卫济冬介绍给他。卫济冬脚边立着一只硕大的绿色行李箱,穿一件灰色的卫衣,他身形很高很壮,皮肤偏黑,衬得一双眼睛异常明亮,却只是朝自己勉强笑了笑。
他后来才知道,那天卫济冬是从英国刚赶回来的,也刚从剑桥退学。
“宝珠少爷,不用为我感到惋惜,因为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你皮痒。”
“就算顺利毕业,我最后也是在卫家工作,没什么两样。”
但邱宝珠知道那是对方在自我安慰,能坚持学医学下去还考到剑桥的人,一定是有着崇高理想的人。
但卫济冬少年期怎么是这样吊儿郎当的?完全看不出来。
卫樹推门进了房间,邱宝珠反应飞快,把狗塞到了被子里。
被子里不透气,狗刚被塞进去,就又把脑袋探了出来。
邱宝珠只能说:“它刚刚洗过澡,身上是香的。”
“我知道,我不介意狗上床。”卫樹关上门,也关了灯,只留了一盏光线很暗的床头灯。
他看起来也要上床睡觉了。
邱宝珠抱着狗,挪到了床的最边上。
“明天早上邱翡来接我。”
卫樹躺下,“嗯”了一声。
偏暗的光线打在两人的侧脸上,邱宝珠的脸时刻都是柔和的,反而是卫樹脸上骨骼感太重显得冷意凛凛。
狗趴在邱宝珠的怀里,半闭着眼睛。
“你要养它?”卫樹忽然问。
“我都带他回家了,肯定不能再把它丢到大街上。”邱宝珠摸着狗耳朵,这还是他第一回养宠物,黛比不算。
“你给它起名字了?”
“还没有……”邱宝珠想了想,“叫捡捡,因为是捡到的。”
说完,少年扒开捡捡的嘴皮,“它年纪应该还不大,可能就一岁左右。”
卫樹眼眸半睁开,“你知道这些?”
“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还要更多。”邱宝珠已经困了,他嗓音模糊,像喝醉后处在一种微醺状态下说着话。
比他早闭上眼睛的卫樹,完全睁开眼睛时,眼底却清明沉笃得很。
他动作轻巧地偏头,捡捡已经从少年的怀抱里走到了少年的枕头边上,它把自己盘起来紧紧依贴着已经熟睡的的新主人。
邱宝珠睡得平直,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无意识压得很低,蛇在箱子里匍匐攀爬的窸窣声都要大过于他呼吸的音频。
这不是少年时期的他的习惯,这是后来邱宝珠养成的习惯。对方害怕碰到他,害怕和他共处一室,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恐惧每天都在蚕食着邱宝珠对他的爱,最后将邱宝珠掏成了一具空壳。
是他自以为是,视而不见,是他掏空了邱宝珠,蚕食了邱宝珠。
卫樹抬手给邱宝珠捻了捻被子,对方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想要看见的和不想要看见的熟悉的东西。
只听“啪”的一声,邱宝珠一下就打开了卫樹的手。
他自己也因为动作太大,从床上掉到了地上。
心脏一瞬间的窒息感传达全身,一时间,邱宝珠都感觉不到屁股痛。
卫樹为什么会用刚刚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捡捡也被吓了一跳,弓着背站在床头。
卫樹正要下床,看样子是想扶他。
邱宝珠扒着床沿,快速爬上了床躺好,“我睡觉很浅,被吓醒就会反应很大,不是故意打你。”
他这次再入睡,将身体背了过去,还蜷缩了起来,离卫樹很远很远,像是把自己从卫樹的世界里剥了出来,又像是把卫樹从自己的世界里剥了出去。
邱宝珠醒来的时候,他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他不知道卫樹是什么时候睡的,也不知道卫樹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窗外的天只是蒙蒙亮,可生活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因为老房子隔音不好,每种声音邱宝珠都能听得见,杂乱却又井然有序。
屋外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邱宝珠不好意思在别人家睡懒觉,他穿上拖鞋小心地走到门边,停了停,决定等外面的人说完后他再出去。
结果竖耳一听,是李彩娉的声音,她正在向卫樹抱怨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
“那小崽子威胁我,威胁我哎!我就找他要点钱,他居然说他要请我那些债主上门找我讨债,没看出来那竟然是面白心黑的,一分钱都没讨到!”李彩娉恶狠狠地说着,把手里的早餐往桌子上一丢,豆浆洒了不少,“你还让我给你们带早餐,你是不是我儿子你是不是我儿子?!”她绕过茶几,站在卫樹面前用手指指着卫樹额头。
“你找他要钱了?”卫樹抽了几张纸巾,擦掉桌子上的豆浆,“他没给你?”
“给个屁!”
李彩娉甩了下头发,她像是一夜没睡可又很兴奋的样子,长的针织衫上起满了球,牛仔裤上也尽是褶皱,眼下的青色和瘦削的脸让她看起来有种形容落拓的狼狈美感。
卫樹给她面前推了一碗豆浆过去,“卫济冬他们转到济才了,我以后可能会回卫家。”
“?”李彩娉更来了精神,她眼神亮得精神,“你别自己回,你让我把你卖给你爸。”
“你想卖多少钱?”卫樹从面前的早餐里分出第二份,等邱宝珠醒了吃。
李彩娉摸着下巴,“起码……一百万吧。”
“不行不行,一百万太少了,”李彩娉又甩着脑袋,“他就应该早点接你回去,我也能早点拿到钱,也不至于整天抠抠搜搜地打牌,而且我现在上了年纪,卖一回没以前值钱了……”
卫樹的目光逐渐失去温度,他哂笑一声,像嘲弄又像无奈。
从邱宝珠的角度,只能看见卫樹的背影,他看见卫樹从书包里拿了一沓现金丢到了茶几上,“适可而止。”
邱宝珠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的脚趾被什么东西舔了一口。
少年连连后退,一团白色追进来,是捡捡。
外面的人听见了动静,卫樹回过头,李彩娉则直接拎着包又出门去了。
“我找人算了我这两天的运势,说逢赌必赢,我得抓紧时间。”
“我先去刷牙洗脸。”邱宝珠担心卫樹问自己为什么要偷听,转头进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时,客厅里多了一个人——穿着校服的邱翡。
“过来吃早餐。”邱翡把碗筷摆上茶几,将卫樹刚刚分出来的那一份豆浆和包子推到了一边。
邱宝珠走过去才看见,邱翡从家里带了早餐过来,保温桶里面的早点一层一层拿出来,从面食到粗粮和水果还有肉制品,准备充分。
“我吃不了这么多,卫樹你……”
“我吃好了。”卫樹起身,把剩下的都倒了,把邱宝珠的那一份放进了冰箱。
少年往嘴里塞了一颗虾饺,“我其实还挺喜欢吃油条的,在豆浆里泡一泡更好吃。”
邱翡看着邱宝珠身上皱巴巴的T恤,还是昨天那件,这是邱宝珠第一次独自在外面过夜,一个晚上就拥有了流浪猫的气质。
“卫樹没给你找一件他的衣服穿?”邱翡问道。
“我不穿他的。”
“你都睡在他家里了,说这种话没有意义。”
邱翡说完后,看见了趴在邱宝珠脚下的白狗,“卫樹还养狗?”看不出来。
“我养的。”
“……”邱翡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断线,一个晚上没见,养上狗了?
邱宝珠知道邱翡在想什么,于是说道:“等今天上完课,我和它一起去奶奶家住。”
邱翡的眉头虽然皱了皱,但到底没对这件事情发表什么不赞同的意见,而是道:“那等会把它带上车,我们去学校,让司机把先把它送过去,不然你总不能把狗带去学校。”
邱宝珠点点头,拎着一只虾饺,喂给了捡捡。
吃完早餐,邱宝珠背着书包在玄关穿鞋,捡捡在他旁边转来转去,时不时想抻脖子舔他一口,邱宝珠还要分神去挡它。
等他穿好可以出发时,卫樹和邱翡都已经在外面楼道里等好些时候了。
少年弯腰抱起狗,目光恰恰好从柜子上的几个盒子上掠过去。
他瞳孔微微一震,呼吸乱了几瞬,又很快粉饰如常。
这是卫樹昨晚上出去买的东西,经由邱宝珠放在这柜子上。
邱宝珠当时没有去看袋子里是什么,现在才看清。
也用不着非要看清才知道是什么,他用过那么多,扫一眼就知道。
安全套,最大号,水果味,好几盒。
卫樹昨天晚上特意出去买的就是这个东西吗?
邱宝珠抱着狗跟在邱翡旁边往楼下走,他余光能看见卫樹关好门后就走在了自己身后。
他忍不住回头,戒备地看了卫樹一眼。
卫济冬和卫宵一立一蹲等在楼下,两人看起来都不像是什么好人,尤其卫宵,卫衣领子底下爬出来巴掌大一块刺青。
邱宝珠不认识卫宵,上辈子没见过,也没听过,不知道这是个好的还是个坏的。
邱宝珠先上了车,邱翡站在地面上,“卫樹,跟我们一起去学校吧。”
卫樹看向旁边两个。
“我们坐公交车去也行,哥你跟他们一块儿走吧。”
邱翡推了一下眼镜,打量着这两人,"你们也是济才的学生?"
看出邱翡质疑的眼神,卫济冬拽了拽衣服,“我们刚转过去,要等去了学校才有校服穿。”
于是,邱翡也邀请了卫济冬和卫宵乘坐邱家的车一起学校。
车上,邱宝珠心神不宁地摸着狗,他还在想卫樹为什么会买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