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并不是很干净，张逸手上沾了一团黑漆漆的油污。
他不悦, 对着身侧的顾秋赐伸手。
顾秋赐见状, 取出一个精密的金属盒, 输入密码后，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团蓝色的，类似于水晶泥的东西。
顾秋赐小心翼翼拿出这团“水晶泥”, 一点点粘去张逸手上的物资, 过了没多久，张逸双手干燥整洁，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末世水资源珍贵，用水来清洗肌肤已然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因此，一些顶尖科研室便研究出一些可循环利用的洗护用品。
这团“水晶泥”名叫“蓝净团”由特殊材质构成，平时除了洗手外, 还能用来了洗头、洗澡、洗衣服、洗碗。
此物看似节省，但造价却不低，一般只有在大基地才能接触到，且不是一般人能用。
它需要用功绩来换，且因为物资有限，兑换者最低也得是个小管理。
即便如此，那些小管理在拥有兑换资格以后，他们现有的功绩也只能勉强换一团。
而这一团蓝净团却要负责清理小管理一大家子，往往不出一个礼拜，蓝净团就从蓝色变成了黑色，但那些蓝净团最少还有半年才能结束使命。
思及至此，顾秋赐望向蓝净团，眼底浮现一抹艳羡。
有后台真好，张逸一人便四个蓝净团，他手里的只是其中一个，平日用来清洗肌肤。
虽然这蓝净团用了一个多月，但如今还是蓝色，顶多颜色深了些。
顾秋赐背靠顾家，自然也有专属的蓝净团。
但现在老爷子越来越不喜欢他了，他在顾家的物资也一直被缩减，现在他的蓝净团都快变成黑的了，也没听说顾家要给他更换的消息。
想到老爷子疏远他的原因，顾秋赐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气息微沉。
“你有收到消息吗？”休息区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名穿着绿色外套的男子走了出来，找了个椅子一坐，他旁边的助理立刻为他倒了半杯纯净水。
张逸闻言转身，坐到了绿外套男子对方。
顾秋赐大步跟上，他现在是张逸的助理，也得给对方倒水。
张逸捏着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评选应该是以实践为主。”
绿外套点了点头：“我想也是，毕竟也不是咱们这两个基地拿主意。”
绿外套说完，伸手接过助理递来的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张逸看到了资料的背面，吐了口气，也让顾秋赐给他将资料拿来。
顾秋赐双手捧上资料，微微弓腰。
张逸看了顾秋赐一眼，轻笑道：“这一趟你是跟着我出来，如果运气好的话……”
他扫了一眼绿外套，接着道：“你今后就要一直跟着我了，市管理者秘书？”
绿外套冷哼一声：“六个人呢，都不是吃素的。你我本就背景相当，剩下四个人里的三个，就算你能勉强用后台压下，最后一个绿苏县的，那个才是压轴。”
张逸脸色不好，显然他也有忌惮。
他仰头，看向绿外套：“我听你跟京哥……首领说，那个绿苏县的疑似同性恋，怎么，你对他很了解？”
顾秋赐喉结滚动，他很想圆这个谎，但他回想起方才张逸许他市管理者秘书一职时他内心的躁动，潜意识告诉他，如果想要让张逸信任他，就不能说假话。
顾秋赐低头，慢慢道：“我不认识，这段时间我一直跟着首领扩张曦光，只听过绿苏县，还没有看过绿苏县的资料。”
张逸皱了皱眉：“那你怎么……”
突然，他双眼一睁：“等等，郭小花也在？”
顾秋赐艰难地点了点头。
张逸嗤笑：“你们……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郭小花魅力有这么大吗？这都多少个男……”
张逸注意到绿外套还在，只能压低声音，草草说了一句：“我记得你结婚了？有妻子的！”
顾秋赐不言。
张逸不知道该说什么，窗外景物滑动的速度加快，张逸招了招手，让顾秋赐也去看看那些候选人资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顾秋赐也有心去看，这次竞选事关他的前程，一旦他跟随的张逸成功上位，他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
他想想，市管理者秘书啊！
顾秋赐笑了，一直以来，明明他们这一房最出色，可老爷子总是偏袒其它孙子孙女。
孙子孙女也就罢了，就连一个外孙也放在了心上，甚至因为他与顾途的矛盾，还缩减了大房的资源。
随着二手打印机“咔哧咔哧”响起，粗糙的纸张上浮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仿佛他只要熟悉了这份资料，他便离心目中的位置越来越近。
拥有一个市的部分权力，这在顾家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等到他下次回到顾家，或许爷爷奶奶就会对他笑脸相迎，事事捧着他，敬着他。
顾秋赐拿过资料，上面一共有六人。
顾秋赐深知其它资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个绿苏县管理者，毕竟那可是差一点就直接当上市管理者的人。
顾秋赐将资料翻到对应的那一夜，“顾途”二字让他心脏骤紧，他不由自主将资料捏在掌心。
不……不对，不可能是顾途，这也不是什么小众名字，说不定是重名了。
对，有可能是重名了。
顾秋赐又将资料拆开，当他看到对方二十岁时，脸色越来越难看。
年龄对上了？
顾秋赐脚步不稳，身子一晃，靠着扶住车壁才勉强站稳。
顾途那身体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如果那个绿苏县管理者真是顾途，邢清昭知道吗？
想到这儿，顾秋赐看向不远处相谈甚欢的两人。
张逸与绿外套最大的依仗便是后台，可他们后台再大，能大得过邢清昭吗？
邢家底蕴深厚，即便到了末世也没有缩减多少，顾途又是邢家这一代唯一的子嗣，剩下的顾秋赐不敢多想。
他只祈祷，顾途只是撞名了。
顾秋赐看着手里的资料，脑子还是有些乱，不知怎么着，他突然想到自己紧急造谣说绿苏县首领疑似同性恋。
他“呵呵”一笑，如果真是顾途，那他编造的谣言就过于离谱了。
顾秋赐走神时, 一男子背着包迎面朝着顾秋赐走来。
房车的过道较窄，背包男想要绕过顾秋赐，奈何顾秋赐正好站在了过道中间。
背包男眉头拧死, 他瞥了一眼绿外套与张逸, 又瞅了瞅顾秋赐，心里衡量了半秒，突然态度放缓，礼貌对顾秋赐道：“借过一下。”
顾秋赐敏锐察觉到背包男对他的恶意, 他心里冷哼, 表面上却笑着点头，让开过道。
等背包男从他身边经过，顾秋赐脸上笑意霎时收回, 眼神轻蔑。
不过是路央手底下的一条狗，天竞基地的一只蛀虫罢了。
路央正是方才与张逸对话, 且穿着绿外套的那名男子。
路央与张逸同为X市管理者候选人, 只是张逸是曦光的人, 而路央是天竞的人。
背包男来到路央身边，从包里拿出两盒罐头, 一袋速食饼干，半瓶水放到桌上。
路央伸了个懒腰, 看着桌子上的食物, 对着张逸做出了个“请”的动作。
“要不吃点？”
张逸眸色一暗，摇了摇头。
顾秋赐深知张逸好面子，便大步上前，拿出钥匙打开附近储物柜门，里面放着满满的食物，光是罐头便有四五十瓶。
顾秋赐吞了吞口水, 但他还是理智地取出了三罐，其中两罐都是肉罐头。
顾秋赐抱着罐头放到了张逸面前的桌子上：“我看您上午貌似胃口不好，吃得有些少。我拿了些肉罐头，希望能帮您开胃，水我一会儿拿来。”
张逸神色好了很多，他暗自打量路央的两个罐头，一个肉罐头，一个是素罐头。
肉罐头是老鼠肉，算是末世上好的物资。如今粮食稀缺，很少有势力特意养牲口，即便能吃到一口猪牛羊肉，很大可能都是从莫名其妙死去的动物身上扒下来的。
素罐头倒还好，路央的素罐头来自于天竞基地种植的蔬菜。
路央也在看张逸的罐头，罐头包装花花绿绿，图案是一双筷子将肉片从滚烫的牛油火锅里捞出。
末世的罐头从不需要靠包装吸引顾客，只能说这罐头来自末世前，很可能放着大量香精与近一两的油。
香精和油要比肉更稀缺。
路央眼眸暗了，扯了扯笑。
张逸察觉到了路央的情绪，心情变得愉悦。
罐头虽然已经过期，但异能者身体强健，吃这些并无大碍。
只可惜，当张逸打开罐头后，里面稀汤寡水，他用筷子捞了捞，勉强捞到几颗淀粉丸子。
路央“噗嗤”一笑，盯着罐头上的字样：“你这好像是盗版？”
张逸不悦：“只是质量差罢了，你怎知这不是个小众品牌？”
路央摇头：“再小众，也不能把师傅叫成‘帅傅’。”
张逸：……
窗外天色越来越暗，空气也愈发潮湿，房车中众人都感到了不对。
顾秋赐站在窗前，看着透明窗户上的水滴道：“要下雨了。”
路央的手下背包男望着被狂风刮倒的树枝，转头对路央道：“路哥，接下来的路要不好走了。”
末世的雨水混合着大量病毒，即便有房车也不一定安全，只要房车有一点渗水，他们就有变成丧尸的风险。
路央皱眉，问：“只有这一条路了吗？”
背包男不是专业的助理，他也是天竞基地某个管理者的孩子，虽然出身比路央差很多。
顾秋赐垂眸思索：“目前只剩这一条路，其它正路皆已沦陷。不过再走十公里，就到南北交界处了，那里岔路比较多，我们可以选择一条不下雨的。”
背包男眼里闪烁意外，他与顾秋赐同出身四大基地，顾家甚至比他家在基地扎根更深，地位相对也更高，还有其它势力的人脉，但样样比他更好的顾秋赐却比他更谦卑，好像从心里就接受了自己今后就是个伺候人的。
张逸赞赏地看了一眼顾秋赐，神态更为从容。
因为潜在危机，房车开始加快速度，开始在雨夜里横冲直撞，车里的人更是人手一颗特效药，时刻注意着自己与周围人的变化。
“轰隆隆——”天空雷声阵阵，紫色雷电中间亮得刺眼，雷霆似乎要将天空撕裂，空气也变得潮湿。
顾秋赐映着玻璃，一面是自己，一面是车外。
他发现，雨越来越大了，短短十分钟，车外便从绵绵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雨水拍打着玻璃，即便雨刮器拍去雨水，车前玻璃仍是渐渐模糊。
这下子司机不得不放慢速度，右手握住刹车，神经绷紧关注着周围的环境。
车厢里，路央的脸色变得难堪，他拧眉，抬眸看向车顶。
“那块，找东西封上。”
所有人照做，哪怕是同为竞争者的张逸也高度配合，四处寻找钢板。
路央是高阶感知型异能者，可以预知危险的发生。
“还有那块！”“门也堵上！”
车中众人跟着照做，忙活了半个小时，路央的情绪才逐渐恢复正常。
众人坐在沙发上喘息，“啪啪啪……”是雨水击打着玻璃的声音。
“先生，到南北交界处了。”
众人神态放松，张逸道：“看看哪个方向的天气能好些。”
顾秋赐是张逸的下属，自然照做，他先是拿出地图看了一眼路况，犹豫之下，吃了三粒特效药，穿上雨衣，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张逸有所动容，看着不慎打进来的雨水，让跟着他们的生活助理戴上手套，拿出探测仪探测雨水的病毒浓度，再将混合液喷在雨水中……
忙完后，雨水终于被清理了出去。
路央等人对顾秋赐也没有意见，毕竟要是不出去探索路况，只怕情况会更糟。
背包男对顾秋赐有所改观，路央则暗自扫了张逸一眼，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妒意。
又是半个小时，车门突然被猛烈拍动，外面传来顾秋赐的声音。
路央感知无危险后，让人放顾秋赐进来。
门一打开，顾秋赐来不及清理雨水，就对司机的方向喊道：“走西北方向第三条路，路岔口有石碑标志！”
引擎迅速响动，车轮碾过雨水，房车轻轻晃动。
顾秋赐喘息，惊恐看向后窗玻璃，众人也顺着顾秋赐的视线朝着后方看去。
不知何时，雨水淹没路面，借助路边的树木可以看到水面有一尺高。
此地为坡地，水面缓缓向上涌。
水中突然伸出一只泥泞的人手，用力向上扒去。
“救我……救……”黑色发顶在水中起伏，赤红的双眼总有幸从水里露出，盯着前面的房车。
“……救救我……”
水面又伸出一只手，扒着坡面，这是一个孩童。
孩童嚎啕大哭，无力晃动四肢，以他的身型分明无法浮上，在他身下，有一双手拼劲一切将他举起。
身后又游来了四五人，他们都是听到了车引擎的声音才来，眼里闪烁着希冀。
房车内，张逸眼皮动了动，默不作声。
路央忽然道：“这些是丧尸还是人？”
顾秋赐压低声音：“丧尸。”
背包男扫了扫两人，撇嘴，明明他和路央是一路，这个姓顾的真会巴结。
张逸转头，对着前面的司机道：“开快点，洪水要追上来了。”
雨水砸入泥土, 车轮所行之处留下深深的车辙印。
洪水流动的速度并不快，房车很快便逃到了一个平坦的公路上，只是雨却越下越大, 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
房车行驶了整整一夜, 到了早上八点，往常这时天早已大亮，此刻却依旧阴沉，仿佛这不是清晨, 而是黄昏。
"现在到哪儿了？"路央抹了一把脸, 有些心焦。
背包男擦去头上的汗，昨晚房车乱驶，加上末世没有导航, 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张逸看了看顾秋赐。
顾秋赐点头，平声道：“刚离开南北交界, 现在我们到北方吧。”
路央眯眼, 撇头看向窗外：“到北方就好, 咱们离X市越来越近了。”
众人原本想着等雨停下，去处理轮胎上的淤泥, 结果直到中午，外面依旧暴雨倾盆。
张逸站了起来, 手掌贴着冰凉的车窗, 外面一片白茫，隐约可以看到被打断的树干。
这时，正在吃罐头的路央一顿，取出口袋里的通讯仪，通讯仪的屏幕亮起，闪烁着文字。
路央渐渐握紧罐头, 压低声音：“这下不用去X市了。”
“嗯？”张逸回头。
路央双目深邃看向窗外的暴雨。
绿苏县。
顾途正在工厂里巡视速食饼干的生产情况。
饼干如今已对外销售将近一个礼拜，每天早上八点驿站开门，不到中午所有库存便已清空。
顾途无奈，当日让人加倍生产，结果第二日，反而售空的时间更早。
到现在，每天驿站刚开门，门外密密麻麻都是人头，队伍更是排到了百米外，饼干更是在半个小时内售空！
顾途只能继续扩展速食工厂规模，厂房的面积是原来的两倍。
顾途从一个个正在工作的工人旁边走过。
工人们纷纷屏住呼吸，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绿苏县的岗位本来就是末世里的香饽饽，更别提新开的速食饼干厂。
在外面有晶核都买不到的速食饼干，作为工人，他们却每天可以领到一两的残渣。
为此，不少人专门找门路寻到他们，愿意花高价买他们手里的残渣。
速食厂的工人们大多数都是顾途精挑细选，特意找的贫困家庭。有的人家里有好几个人患有重病需要攒粮食买药，有的人刚搬入绿苏县，饿得面黄肌瘦，骨头都凹了出来，也有不少人是孤儿寡母。
速食厂待遇不错，工人们仅是在这里工作几天，家里便渐渐缓了过来，至少顿顿都有了饭吃。
黄姐便是工人之一，她见顾途从她身边走过，十指忙碌地快要飞起，即便她平时速度本就不慢。
她对顾途又惧又感激，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顾途给予的，一旦顾途对她不满，她没了对方的关照，今后和女儿很难在末世活下去。
所以，即便工厂的工作并不重，她仍然对自己要求极高，每一斤粮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处理。
当然，她对顾途更多的感激。她想，哪怕今后绿苏县会日渐衰退，她也会永远留在这里，陪绿苏县一同消亡。
顾途这里，他正在计算自己如今的粮食产量。
作为六级资源型异能者，他每天可以生产五十万斤粮食，五十万斤水，而饼干每日只生产五万斤，也就是五万盒。
这其中，只有少部分在店里售卖，大多数都被用来与其他势力达成合作关系。
显然，五万斤的粮食消耗对于顾途只是九牛一毛，顾途习惯将每日产出的水粮装入空间中，等到粮食即将塞满，再联系重明卸货。
重明对于水粮是求之不得，准时来取水粮不说，甚至有时候还提前一两日。
没办法，现在全世界都缺水粮，重明内部更是天天掐日子，就盼着开货车到绿苏县。
因为顾途什么都不缺，重明只能每次给顾途打欠条。
赵君洋偷偷对顾途说过，除了不能言说的那几个，现在顾途已经成了重明的最大债主。
顾途想到这儿，揉了揉脸颊。
突然，外面的雷声引起了顾途的注意。
不知何时，窗外狂风大作，天色竟渐渐暗了下来，眼看暴雨将至。
刚好工厂已经巡视完毕，顾途让随行的吕明游先回到办公室整理资料。
一道雷霆从天边划过，顾途突然想起，自家阳台上还晾着衣服，佛千回因为要开会，也不在家。
顾途心里一凉，连忙寻了一个无人处，使用瞬移朝着驿站三楼赶去。
顾途双脚刚碰到地面，便看到佛千回抱着衣服走来了。
佛千回看到了顾途头顶的湿发，将衣服暂时放在沙发上，洗了手以后，给顾途端来了一碗从早上便开始炖的姜汤。
“呼——”顾途坐在小凳子上，吹去姜汤上的热气。
佛千回垂眸，柔和拂过顾途湿漉漉的发顶，掌心散发的白光很快便将顾途的湿发烘干。
顾途脑袋一热，嗅到了淡淡的冰块味。
“不对！”他突然抬头，姜汁顺着嘴角流下。
佛千回取出柔软的毛巾为顾途擦嘴角，顾途却赶忙道：“这雨水里有病毒！ ”
佛千回微顿，依旧不疾不徐。
顾途却语速加快：“自从绿苏县种满了永康兰，就再也没有下雨有病毒的雨。”
“也该下了。”佛千回音色低沉，突然说了一句让人摸不透的话。
顾途皱眉，陈旧的记忆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
顾途想起，上一世，末世第二年的夏季，似乎也下了一场暴雨。
具体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那时，他得罪了天竞首领的私生子，被关进了地窖。
外面雷声阵阵，雨声哗啦啦不断，泥水从头顶透光的铁窗滚了进来，打湿了唯一的破棉被。
他本身怕冷，不过两个小时，积攒的雨水便有十厘米高，四周墙壁被钢铁包围，他无处攀爬，只能让小腿泡入雨水中。
渐渐地，天暗了，地窖里尽是土腥味。
泥水逐渐从小腿淹到了大腿，再到腰部、胸口、脖颈……直到最后涌入口腔。
他再次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后来好像有人捆住了他的双手，将他拉了上去，但他的手臂也因此脱臼。
天竞基地里唯一的资源型异能者险些丧命，天竞首领大发雷霆，怒斥私生子，他也被灌了一口又一口的苦药。
那时他病得太重，莫说是睁眼，就连呼吸也使不上力气。
他被插上了氧气机，口腔被强行打开，一根管子戳入食道喂给他流食。
他不仅恶心，鼻腔也酸疼。
因为病得太重，他的床周围挂满了吊瓶，身上是密密麻麻的针眼。
如此两个月后，他才能勉强下床。
他气喘吁吁扶着墙，一步步挪到窗边，对着玻璃他发现他又瘦了许多。
双周周围青黑，面颊凹陷，肤色白如墙灰，腰围怕是只剩下五十厘米……
他抬眸，外面的人三三两两清扫着雨水，天空终于放晴。
记忆回笼。
顾途嘴唇微颤，撇头问：“那场雨下了两个月？”
一只大手揉了揉顾途的脑袋，顾途下意识蹭了蹭。
手下向下，掌心贴着顾途的面颊。
佛千回俯视着顾途的发顶，低哑道：“不怕。”
“唔？”顾途仰头。
佛千回将顾途摁入胸口，轻轻拍着顾途单薄的后背：“上一世的一切我都知道。”
从他上一世对顾途感兴趣，便让人查了顾途在天竞的所有经历，包括顾途剪过多少次头发，吃过多少顿饭。
顾途被青柠味包围，四周暖暖的，眼皮动了动：“嗯？”
佛千回轻柔道：“顾途的秋衣我已经做好了，是羊绒材质，一共四件，两件雪白，两件鹅黄。天冷了，顾途也该换上了。”
同样的时间，一次他被关入地窖，冻得浑身青紫。一次却早早有人为他准备好了换衣的衣物，准确来说，自他重生后，他再也没有挨过冻。
佛千回抚着他的背，又问他：“最近好像轻了？”
顾途嗡声：“没有。”
佛千回：“我好像摸到了骨头？”
顾途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与佛千回对视：“我脸上有肉的。”
佛千回目光深邃俯视：“……嗯。”
顾途脸上的确有肉，虽然还是偏瘦，但对比上一世，顾途健康了许多，雪白的面颊上隐约能看到血色。
佛千回笑了笑，放开顾途起身，寻找围裙系在腰上：“午饭应该好了，今天要多吃点肉。”
佛千回去了厨房，顾途也不闲着，将沙发上的衣物先放到卧室，再给窗台上的花盆松松土。
佛千回端着菜出来，便看到了窗外纤细的身影。
外面狂风暴雨，雨水打在窗户上，青年头发蓬松，穿着他亲手织的羊绒衫，兴致勃勃戳着他盆栽里的绿叶。
顾途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对着佛千回笑了笑。
佛千回望着顾途的手指道：“快去洗手，叶子脏，当心胃疼。”
顾途：“好。”
顾途洗过手后，也去厨房帮佛千回端菜。
两人相处自然，如老夫老妻一般。
顾途一般吃饭，佛千回一边为顾途夹肉。
顾途连忙盖住碗：“不能吃了！肉已经够多了！”
佛千回摇头，哄道：“是牛肉，不碍事。”
顾途却拒绝。
佛千回无奈，只能将碟子往顾途的方向推去，想着等会儿要给顾途多洗一点水果。只要顾途愿意多吃几口，便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