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旻发现，顾途二人手底下的所有人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极少在这群人脸上看到不情愿的表情。
卫广白与李天川知道自己这边每一个人的名字特征，他们甚至没有看花名册，直接张口点名。
余旻让自己的手底下人去分配任务，同时也注意到一些细节。
那就是卫广白呼叫的人眼神凶狠，一身腱子肉。
而李天川叫的人，眼神能和善一些，身上的伤疤也少，衣服面料柔软，是末世布料材质中较为少见的一类。
李天川每呼唤一个人的名字，那人便迫不及待从队伍里跑出来，同时忧虑地看着水城。其余未叫到的人有些不耐烦，只恨叫到的人的人不是自己。
这幅场景让余旻倍感意外。
末世贫瘠，人们为了保存力气，都是能不动尽量不动，这些人争先恐后的样子让他恍惚。
李天川叫了一百来人后挥了挥手，让这群人跟着余旻的助手走。
他则叼了一根巧克力棒来到余旻身边。
眼睛的金属框折射出太阳光，余旻注视李天川，眼神不经意朝着李天川嘴里的巧克力打量。
李天川和善一笑：“余司长，您最近辛苦了。”
余旻不常交际，性格偏冷，听到李天川的话，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李天川站在余旻身旁，吐了口气：“方才很惊险吧？”
“是的。”余旻也不作隐瞒：“要不是顾县长，水城毁了是其次，造成的连锁反应会危及末世。”
李天川笑了笑，眼神深沉：“我也不是什么有大格局的人，您说的后续反应我的心里没什么起伏。我在想，如果我们县长没这么大的本事，是不是葬身在这里了？”
余旻注视李天川，通过对方的神色，他判断出对方并没有说谎。
李天川：“算了，这个不能假想。想了我真的受不住，我会害怕。”
“别担心。”余旻抿唇，嘴唇干涩：“若真出了事，我的人会不惜一切代价送顾县长到安全的地方。”
余旻虽这样说，但心里却李天川对的反应感到惊讶。
他了解到，李天川是绿苏县锦程基地的副首领。
以顾途的为人，必然对李天川不错，可若顾途真的没了，李天川几乎会成为锦程的一把手，面对巨大的利益，末世有九成九的人都选择无视情感。
李天川：“他对我的意义不一样。”
他声音微哑：“他比我的亲人更重要。你看——”
李天川指向那群精神面貌出众的绿苏县人：“他们与我的想法无异，我们任何人都无法忍受顾县长出事。所以在知道顾县长需要我们后，我们不敢耽误一秒时间，挂断通讯仪后用上了最快的速度。”
余旻心头震动：“顾县长是优秀的领导者。”
李天川：“对，绿苏县的很多人都会幻想，假如有一天顾县长遇到了困难，他们拯救了顾县长，顾县长对他们表达感激，绿苏县将他们视为英雄。”
李天川自己都被逗笑了，他拿出一盒巧克力棒。
“要不要来一根？”
余旻挑眉：“你怎么知道？”
余旻自幼就喜欢吃巧克力，只可惜到了末世，巧克力成了稀缺资源，他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吃一次。
李天川：“我猜的。”
余旻性格内向，说话锐利，一直以来朋友都比较少，他没想到会在今天遇到一个与他各方面差别都很大的朋友。
时间紧迫，陈紫寻带人修理好仪器后准备离开。
他对顾途凝重道：“如今南北交界情况危急，我本质上还是希望您能尽早到。”
顾途颔首，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是这片土地的一员，救灾本就是他应做的。
顾途与佛千回商议后，决定留下卫广白与三百人一同留在水城。
卫广白做事周全，目光长远，适合监管此事。
卫广白点头，向顾途二人承诺会认真完成此事后，李天川带着剩下的人继续朝北方行驶。
至于顾途，他则带着佛千回在前面开路。
最终，他们比预期早半天到达南北交界。
指挥中心在一处面积较大的空地上，顾途发现这里土壤较湿润，想来应该为了便于行动，让水系异能者将这里的水抽干了。
绿苏县与万路的队伍预计还要晚来一会儿，佛千回本要跟着顾途一起去登记，但顾途心知时间紧迫，为了在大部队来之前办好手续，他决定与佛千回兵分两路。
佛千回比顾途外向，更适合去商议物资分配事宜。
顾途则去填写资料，所幸资料都是死的，也不需要有太多的交流。
身旁一空，顾途不太适应。
但他是一个区域的负责人，他应该渐渐独当一面。
引导顾途的工作人员态度恭敬，他为顾途年轻的样貌感到惊讶，尤其是得知顾途是绿苏县管理者后，崇敬之情都快溢了出来。
“顾县长，在这里。”
资料处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土棚里，里面附着一层金属隔板，保证尘土不会飘荡。
室内埋头写字的人比较多，顾途通过他们的衣着打扮细节可以判断出这群人的身份。
他们大多数人来自四大基地，且有一半都担任着职位。
工作人员给顾途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将厚厚一沓表格递给顾途。
“这是两根笔，如果断墨了可以换另一支笔，两支都有问题的话，您可以叫前面穿白衣服那位，她会为您维修。”
如今大环境，即便笔有问题，都不能扔掉。
顾途还看到了工作台的灌墨工具。
顾途在来之前就看到了万路的所有资料，现在写起来更是流畅。
碎发垂下，顾途嗅到了青柠味。
他已不似当初对佛千回有滤镜，他可以确定，就是这家伙故意换了他的洗发水。
“沙沙”声充斥着整个资料处，压抑的大环境下，根本无人闲聊。
当顾秋赐走近资料处时，角落里白净的身影格外抢眼。
末世清洁工具少，顾秋赐已经很少看到这么整洁的人了。
对方面颊白皙细腻，唇红齿白，身型纤瘦，穿着灰色厚外套，外套后面配着一个白色帽兜。
这身衣服甚至比末世前服装店的衣服还新，质感不输那些千元衣物。
末世怎么会有这般奢侈？
顾秋赐意识到此人来头不小，但他却生不出一点结交的想法。
这人是谁？
对方似乎看到了困惑的问题，皱眉，睫毛动了动，一双桃花眼格外让人熟悉。
桃花眼……心脏几乎要跳出顾秋赐胸口，那两个字呼之欲出。
顾秋赐呼吸沉重，坐到椅子上，接过工作人员给他的表格。
向来沉稳的他，此刻手指轻颤，就连写下的字都有些尖锐。
他刚和张逸执行完任务回来，只需要填写一张任务表就可结束。
他刚写完，就见顾途微笑将资料递给工作人员。
对方大方的笑容让他觉得刺眼。
笑？他不是怕人吗？顾途是什么时候可以这么自然和外人接触？
“嘶……”他情绪起初太大，导致他心口闷疼。
当年姑父对他造成的阴影太大，导致他一紧张惶恐就会出现躯体化，事实上他的心脏并无问题。
资料处人来人往，顾途蜷缩，找到一条路离开。
顾秋赐见状，也交了自己已经填写好的表格，顺势系上衬衣最后面的扣子，不顾撞到行人，急忙出去。
若是往常，他事事谨慎，为了不得罪人，他走路向来小心，但今天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顾途！”
顾途刚出来，就听到他身后有人在叫他，于是转身。
就是这下意识的动作，让顾秋赐确定眼前人正是他失散多年的表弟。
第334章 拔萝卜的第三百三十四天
顾秋赐扯了扯嘴角, 露出和善的笑：“拿到名单时，我以为是重名，没想到真是小途。”
顾秋赐挤出怀念与喜悦的情感：“这些年小途怎么不回A市, 你外公外婆都想你了。”
顾途注视着顾秋赐脖子上的疤, 回忆起了对方的身份。
“秋赐哥？”顾途轻声，眼神向他处看去。
顾秋赐像是一点也不介意顾途的反应，甚至亲切拍了拍顾途的肩膀。
“你来得晚，我们都执行了好几天的任务了。别担心, 跟着哥, 哥给你讲怎么做。”
顾途眼睑聚缩，活动着僵硬的嘴角，仰头眼神清澈：“不用了, 我会自己琢磨的。”
顾秋赐：“小途见外了。别担心，也不远, 就五十米, 哥的同伴就在那块。”
顾途抿了抿唇, 顾秋赐轻笑：“小途也是区管理者了，还是竞选人之一, 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么害羞，小途得担起自己的名头。”
“何况……”顾秋赐压低声音：“现在大家抱团厉害, 如果小途不学着抱团, 很容易被其它人排挤。如今南北交界有三个大团体，且都来自南方，每个人都握着压箱底的信息和大量物资，小途最好还是要多和其它人说说话。”
顾途睫毛下闪烁着微光，表面上迟疑问：“南方？可是北方也来了不少人。”
顾秋赐无奈：“我记得X市在北方，小途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可目前话语权几乎都在南方, 北方那边……也就出了个万路，可现在都这么晚了，万路也没有个消息，估计佛千回是不打算掺和此事。”
顾途歪头：“可佛千回虽然风评嗯……差了点，但国家安危，佛千回不是这种拎不清的人。”
顾秋赐张了张嘴，却没有接话，眼眸扫向顾途，笑了声。
“也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顾秋赐意识到，顾途真的成长了不少。
在顾秋赐的邀请下，顾途还是跟着对方去了。
在一座四面通畅的亭子下面，坐了二十多人。
当顾秋赐带着顾途踩着台阶走入亭子时，原本有说有笑的众人瞬间止声，同一时刻看向顾途。
“他是谁？”张逸上下打量顾途，如同在审视一件物品。
顾秋赐谦卑道：“他是绿苏县管理者顾途，我也是刚才才知道，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他留了个心眼，没有说表弟。
“哦？”张逸来了兴致：“听到顾途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没有多想，没有想到这么巧？”
张逸问顾秋赐：“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
顾秋赐思索，无奈笑：“因为小途比较独立，这些年没有联系过我们。”
张逸招了招手，看似亲切让顾途随意坐，转头又和自己的亲信聊了起来。
顾途站在台阶上，熟悉感涌上，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按照自己的习惯，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途中，有两三个人礼貌与他打招呼，他客气回礼。
坐下后没多久，突然有个女人来了，看到顾途坐了她的位置皱眉，丝毫不避讳问同伴：“这是谁啊？怎么在这儿？”
同伴耸肩：“刚才张队让他随便坐，谁知道他就坐到这儿了。”
女人小声嘟囔了个“无语”，招着附近同伴坐到了其它地方。
顾途淡漠看着这一切，情绪不被影响是假的，但他已经学会将情绪与理智分离。
尽管不适，他仍旧冷静地朝着顾秋赐的方向看去。
来时，顾秋赐说，与其他人交流信息是为了他好。
可当他真的来了以后，没有人会与他说话。
来之前，顾秋赐说自己会带着他，可来了以后，顾秋赐却直接抛下他不管。
这一幕渐渐与顾途的童年重合。
“走！咱们去玩儿。”小男孩拉着刚学会走路的顾途的手，将顾途带到大树下。
“这是谁啊！”有小孩问。
“这是我弟弟。”童年顾秋赐说。
“这么小的孩子玩不了吧？”
童年顾秋赐：“没关系，小途他很听话的，对吧，小途？”
顾途从来没有玩伴，只有秋赐哥带他玩。
顾途如捣蒜点头。
“砰——”有什么砸到了顾途的身上，顾途栽倒地上，很疼。
“他怎么了？”
童年顾秋赐居高临下：“不用管他，我们接着玩。”
顾秋赐总是兴致勃勃将顾途带出去，美名其曰说是陪伴，实则每次都将顾途扔在角落。
也是很巧，顾秋赐每次找的“朋友”都是身份低于顾家的，他们对顾秋赐言听计从，顾秋赐不吭声，他们就会自动忽略顾途。
“他这么小不会流鼻涕吧？真脏。”
顾途茫然，不会的，他天天都会洗澡。
顾秋赐却仿佛没有听到。
过去的记忆实在太多，顾途对顾秋赐最后的回忆是，顾秋赐跪在祠堂，邢清昭用马鞭将顾秋赐抽得鲜血淋淋。
顾家人在一旁看着，顾秋赐的母亲捂着嘴流泪，父亲撇过头，偌大的顾家无一人敢拦。
后来，顾家再也看不到顾秋赐，他的表哥表姐们都躲着他。
无意中，他听到有人说。
“秋赐哥说得果然没错，伺候太子就是难，一不注意说不定命都没了。”
“秋赐哥好惨，本来好心带着顾途玩，结果落了个这下场。”
在顾途的回忆里，他的童年一直是形单影只，充斥着被孤立与排挤。
“多余的他”是顾途的心理阴影。
顾途闭眼，大脑抽疼，心里苦涩。
很早以前，他就猜到了表哥的不怀好意。
从前，他耻于说话，他觉得自己不好、自己是个另类、是他身体有问题、是他的家庭有问题、是他说话有问题、是他交流有问题……都是他的问题，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旁人可以开心交流，而他一说话别人就会皱眉。
后来他知道了，他没有错，他是独立的个体，从不需要靠着迎合别人活着。
哪怕大多数人不喜欢他，但只要有一个人喜欢他，他就不孤单。
顾途渐渐冷静下来，有人说到一半一个个打趣起来，唯独到顾途这儿止住，转而对着身后的人说话。
顾秋赐看了看手表，转身，却发现顾途正在看他。
顾秋赐一愣，对顾途浅笑，又接着转身，与张逸说了几声后，起身来到顾途身旁。
“小途，我刚与我们张队商量一下，他愿意共享信息，走吧。”
顾途的口袋震动了一下，眼眸微垂，手伸进口袋，按了一个按钮。
他随着顾秋赐来到张逸旁边，张逸也没有说坐，皮笑肉不笑：“既然来了，也算是朋友，我们应该相互了解一下。”
他伸手：“我叫张逸，之前在D市任职。实不相瞒，我出身曦光基地。”
张逸叹息：“事实上，南北交界的大部分人都知道。”
顾途点头，音量不大：“顾途，来自于绿苏县。”
张逸：“我知道，这一年绿苏县声名远扬，我也没想到顾县长长相这么年轻，这个形容貌似也不准确，顾县长本就是少年英才。”
张逸指了指身后：“我听秋赐说你内敛，也不会担心，你方才也与我的人接触过了，都是好相处的。如果灾难持续的时间较长的话，或许我们少不了交流合作。”
顾途摇头：“不，我有自己的人，不需要合作。”
顾秋赐突然回头，张逸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尽量保持着虚伪的和善：“顾县长有一身才华，但毕竟根基在北方。目前南北交界的话语权在南方这边，如果顾县长坚持交流闭塞的话，很容易失去主动权。”
张逸话毕，亭子下的二十来人音量渐小，本在聊天的一些人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顺着众人目光看向顾途。
作为异能者，顾途敏锐地感知到这二十多人竟无一例外都是异能者。
论实力，顾途甚至都不需要放在心上。
可这似曾相识、孤立无援的一幕再次掀起了顾途曾经孤立无援的回忆，他仿佛陷入冰冷的潮水中。
他很不舒服，他也察觉到了顾秋赐的行为对他的影响有多深。
张逸叹息，看似为了顾途考虑：“我们一共五名竞选者，还有一名和顾县长你一样来自北方，对方资质不差，但因为消息闭塞，人脉……欠缺，目前的几次任务难度都比较高。如果顾县长愿意合作，我们可以立即商量合作方案，到时执行任务时，我们至少会拿出两个方案让顾县长挑。”
顾途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他们是竞争者关系，对方又怎么可能真给他简单任务？
“两个任务，一个是掘你妈的坟，还是抛你爹的尸？”说话者咬牙切齿，声音粗涩。
顾途脚下多了一道阴影，他转身，看到了李天川。
李天川舔了舔后牙槽，瞅了自己首领一眼，知道顾途不善言辞，便将顾途轻轻扯到自己身后。
“你是谁！”张逸听到脏污的辱骂，先是愣神，随后怒上心头。
正如顾途许久未经历过孤立，张逸亦是罕见地听到有人骂他。
火气逼上胸口，他身后的人见证了这场挑衅，不同于顾途童年中所有人对顾途的冷漠，张逸的亲信全都站了起来，与张逸同仇敌忾。
李天川非但不畏惧对方的阵仗，反而被这虾兵蟹将被逗乐了。
他先是回头看向顾途，顾途眨了眨。
李天川：“没事吧？”
顾途摇了摇头。
李天川：“那就好，干他们是其次，我小兔县长的心情最重要。”
顾途心头一颤，后面那几个字一直在顾途脑海里盘旋。
“小兔县长的心情最重要……”
方才沉在海里的垂耳兔被拉了上来，海风吹着它湿漉漉的毛。
李天川拍了拍顾途的背，而后嗤笑：“一群不入流的家伙穿得人模狗样，还真将自己当成上层贵族了吗？”
说话间，顾途听到了身后数道脚步声，他转身，来了百名中高阶异能者，皆是绿苏县人。
那群人似乎知道了什么，一个个脸憋红，一看就知道是压着怒气。
李天川：“都是成年人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孤立、抱团，心理战这都是我那群小侄子玩剩下的，也就是看我们小兔县长好欺负？”
李天川挽袖子，顾途看出了李天川的用意：“你是要为我出气？”
李天川扯了扯嘴角，直视顾途：“咱们都是自己人，只要我活着，您受到一点委屈，就是我的不称职。”
顾途嘴唇蠕动：“你没想着再了解一下？”
李天川：“我相信您，也了解您，以您的性格永远不会错。”
似乎有温暖的阳光照在垂耳兔身上，兔毛渐渐被烤干，变得柔软蓬松。
李天川的副手已经忍不了了，走上前脱下外套：“首领，您放心，咱们绿苏县几万人都会无条件维护您，只不过您现在得去后面。您一向善良，万一心软了怎么办？今儿非得让他们长长记性。”
顾途张了张嘴，数不尽的信任与爱护让顾途浑身发暖，他知道这样后果不好，但他不能浇灭维护他的人的情谊。
顾途低声：“不要太过火了。”
李天川眼神狡黠：“我向来有分寸。”
顾途闪至众人后面，已经开始思索怎么给这件事兜底了。
第335章 拔萝卜的第三百三十五天
此刻的张逸瞪了顾秋赐一眼, 顾秋赐低头致歉，手掌颤动，心绪不宁。
突然出现这么多维护顾途的人, 虽然颠覆了张逸等人的预期, 但他们不至于恐慌。
张逸咬了咬牙，在心底骂了一句“废物”。
张逸不是傻子，他从来时就知道顾途将会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他也从未在心里低估过。
若非在车上, 顾秋赐对他说, 自己有个失散多年的弟弟也叫顾途，且年龄刚好对得上，张逸也不会听对方的话, 配合对方演一出戏。
至少面对其它三位候选人，张逸表面上做到了彬彬有礼。
顾秋赐真是愚蠢, 时隔这么多年, 怎么会有人一直保持着童年的习惯？
眼下梁子已结下, 张逸若是见风使舵示弱反倒会让对方看轻自己。
张逸站起，冷脸道：“既然诸位不打算合作, 那我们就是单纯的竞争关系。我看诸位的态度，是打算动粗？”
李天川大步上前：“欺负完人了, 开始讲道理？怎么, 你对其它竞选人都是这幅做派？”
张逸眸色一暗，李天川说到了关键点。
想到给自己添麻烦的顾秋赐，张逸对顾秋赐的好感度递减，甚至多了厌恶。
顾秋赐能猜到张逸在想什么，但他已经分不出精力去缓解对方的心情。他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群人对顾途的安慰上。
胸口好像燃起了一把火，顾秋赐感觉到自己的肺有些烫, 呼出去的空气又热又腥，甚至出现了耳鸣。
凭什么！顾途的命已经那么好了！他是邢家独生子，明明已经拥有了常人几万年都攒不到的资源，为什么还要抢夺姑姑！
而他？自小不但要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和自己的堂弟竞争！
姑姑是顾家最有前途最有出息的长辈，他爸爸从小对他说，姑姑向往自由，是不婚主义，将来的一切资源都会留给顾家。
他从有记事起，就开始亲近姑姑、讨好姑姑。那么多同辈孩子，姑姑最宠他。
他想，姑姑那么喜欢他，将来留下的资源，不说是1/2，最少可以给他1/3吧？
但后来，邢清昭强迫姑姑嫁给他，姑姑还有了对方的孩子。
他害怕地安慰姑姑，心里却想着，姑姑肯定不喜欢这个被强迫生下的孩子，而且自古以来，姑姑最疼侄子了，他肯定会比这个姓“邢”的孩子更讨姑姑欢心。
姑姑的资源大头还是他的。
可没想到，孩子出生后，邢清昭竟主动让孩子随母姓，孩子也姓顾，不仅仅整个邢家是他的，就连爷爷奶奶也偏心，甚至要将一部分财产留给顾途。
他气急，嫉妒……就有了后来所做的一切。
邢家虽然家大业大，如果继承人是个扛不起重任的废物呢？
至于其它兄弟姐妹的孤立，根本不需要他挑拨，所有人都知道，顾途会分走大家的资源，他们找了各种借口去孤立顾途。
“顾途是小太子，不能招惹他。”
“顾途有公主病，这不能吃那不能吃。”
“他会不会是个豌豆公主？睡上几十层被子都会觉得硌？”
“嘘，不要说顾途坏话，不然我们会遭殃的。”
“这是在捂嘴吗？”
“顾途明明有自己的家，为什么在顾家？”
顾秋赐故意接近顾途，姑姑也放心他。
就这样，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潜移默化影响了顾途的性格，遗憾的是一次游戏没有收住力道，差点捅死了顾途，被邢清昭差点弄死，甚至将他赶出A市，他一人在外漂泊十几年，但他仍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无家可归的这些年，他差点饿死，每天对顾途的恨意愈发强烈，可一想到自己一点点毁了顾途的骄傲，他的心情瞬间舒展，甚至回忆过上万次年幼顾途在他面前自卑怯懦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