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种飞花堕酒,穷途末路,白骨生花的荼蘼之美。
如果能死在这样的诅咒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吧?
于是他解到中途,忽然停手,开始思寻:“士赠吾以浪漫之死,吾当否回之?”
思考的结果,就是他极其难得的,回了趟久违的故里。
他回到那片曾经熟悉的兰芷丛中,折下了一株开得最雅的幽兰……巧得很,这片兰芷丛中的幽兰,有着和那个院长的眼睛一样的颜色。
黑暗无风的虚无中,兰花微微摆动,每一秒似乎都比上一刻更加饱满、更加剔透。
被兰草的根系深埋入骨的两个人,也随着兰花的每一寸盛放,脸色越加苍白。
谁会赢?名为寰的人并不知道。
也许他们两个都会死在繁花下,死在丛生的兰芷里,没人会再进入这片虚无的空间。
于是很多年后,他们化为两具纠缠在一起的骸骨,骸骨上生着碧绿与琼白的兰花,他们就是滋养兰花最好的温床。
何其之美的死法,唯独有一点——他不想死。
更远处的黑暗传来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康柯眼神倏然一凝:“真要脸。”
居然试图吞噬罗曼大陆?这和比赛打到一半,偷偷溜去吃兴奋剂有什么区别?
疗养院的大门虽然没有实体(因为他没买),但实际上还是存在的。
如果真让侵入者打破了屏障,那一整个罗曼大陆都可能被眼前的人一口吞噬,到时候战局会变成什么样,对眼前的对手并不了解的康柯也没有把握。
他有把握的是——只要有猪猪存钱罐在,他不可能输!
反正整个院都被掏空了,系统都被迫休眠,死装哥完全没打算为了死装跟敌人同归于尽:“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远远的,一团粉色丁零当啷冲过来了,在寰凝固住的视线下一把抱住康柯的腿:“院院院长我怕!”
怕个屁,为了保障废物到连大门都买不起的院长不会被意外杀死,这个猪猪存钱罐是那位顶头上司亲自打造的,跟祂的神力相联。
换句话说,眼下在场的三个人……呃,三个非人类,战力水平大概是康柯等于不速之客,略大于可以看做傀儡分身的粉色猪猪。
康柯抬头看了眼,注意到不速之客的脸色相当难看,估计是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一只猪形存钱罐四六开:
“通缉犯先生袭击疗养院,造成多少财产损失?是否处于负债状态?”
猪猪:“是!!且该通缉犯大肆破坏院内设施,谋杀未遂,康柯院长有权执行对他的处置!”
康柯伸手搭上猪猪的圆脑袋,牢牢用诅咒拦住敌人的同时,搓搓神灯……神存钱罐:“那我决定的处置是……捐赠这位通缉犯。”
单打五五开陷入僵局,那就看谁能先摇到人了。
粉色猪猪的嘴骤然张开,吞向那道模糊不清的人影——
人影闪了一下。
猪猪“咯噔”闭上嘴,咬到一团空气。
康柯:“…………啧。”
都是快到手的鸭子了,居然也能跑。
他不死心地又搓了下猪头:“再捐赠一次。能直接捕获他吗?”
看猪的表情,应该是不能。
没用的猪猪。
猪猪喷着火拒绝职场PUA:“没我你就跟他在这儿殉情吧!帮你把人打跑了还想鸡娃我?”
轻轻地,不速之客走了,正如他轻轻地来。他挥一挥衣袖……疗养院整个儿没了。
康柯因痛失心仪的床头摆设而站在原地,叹息良久,还是抬手唤醒系统,先把从不速之客的口中得来的情报告知同伴,再将颈后那株纠缠着诅咒的兰草清理下来。
一猫一菇探头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康柯小心细致移除诅咒的一幕。
瞅瞅那株和康柯的眸色别无二致的兰草,朝辞面露狐疑:“把我和小菇扔出去,你俩独自在里面玩什么呢?”
是正经干架吗?正经人谁干架还弄花?
康柯遗憾地看着那株仅剩的兰草:“院长想做个艺术标本,临到手被那标本跑了。”
吞噬那么多个世界,总局给这位通缉犯先生定下的处置是就地处决。
原本他都想好了,等人死之后就留个骨架养兰花,每天就摆在院长床头边……多美啊。
系统惊恐万状:【多变态啊!!爹你学学咱们小菇,思想健康一点。】
在场的人里,可能只有雷文一个在探头进门后,倒吸一口气,满心满眼都是:“田,我的田!!”
他种了这么多天的田啊——
还好有院长,分分钟将疗养院回溯成原本的样子。
康柯偏头问系统:“之前班上到几点了来着?”
院长干架,又不影响员工上班。
朝辞痛苦地被粉色猪猪拱进门:“这班,是死了都要上吗?”
康柯理所当然地点头:“还清债款前,疗养院会帮忙维持死去员工的工作能力,变鬼或者做成傀儡,可以任选。”
朝辞:“……”
呵、呵,那你们还挺人性化的嘞。
不速之客虽然没有抓住,但提供了相当重要的情报。
康柯很快接到来自84588的视讯,表示接下来他会在暗中推波助澜,看看还有多少“幸存者”会自爆名单:
【……真行啊,谁说这帮家伙胆小的?自己弄崩了世界,居然敢把通缉犯当替罪羊,也不怕被羊找上门……】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我们不确定那伙人会不会出于谨慎,故意袭击一些无辜的院长,放进名单里混淆视听……】
这就得要慢慢排查了。
【还有就是,】84588搓搓手,冲着康柯嘿然一笑,【再给点钱花花吧,爹。】
康柯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传来系统尖锐的爆鸣:【啊——死猫说得果然是对的!!你在外面还有别的野儿子!!】
被震得脑仁发晕的康柯:“……”
下班的朝辞拖着麻袋晃悠过来了,他们今天才完成播种:
“院长平日连一扇185的门都要抠,买起面膜、小马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却很舍得。这不是很矛盾?”
“我就想……如果系统商城里有院长的人呢?”
“将原本廉价的商品卖给院长,院长支付高价,一来二去,疗养点不就毫无痕迹地汇给同伴了?”
84588倒吸一口凉气,重点却是:【前辈,你要小心啊,你看这家伙,连你的系统都能挑拨离间——】
“没关系。”康柯揉着耳根,将大哭大嚎的系统摁下去,“一点小打小闹罢了。”
虚拟空间无了他都能救回来,让猫猫狗狗咬咬家具打打架又怎么了。
康柯平静地看向朝辞,毫无遮掩地坦白:“疗养点,其实是很珍贵的资源。或者说,是某种萃取过的能量。所以总局才不接受病人用普通珠宝进行兑换。”
“这种能量可以辅佐院长进行战斗、疗愈,甚至死而复生,所以很少有人拿它去商城买东西……”
“但你不一样,是不是?”朝辞有点拿不准康柯为什么选择对他坦白,总有种背后发毛的感觉,但追逐惊险有趣的本性,又让他忍不住开口:
“大家都觉得你很强,所以即便你把这么珍贵的能量,随意砸在买一盒三千的面膜上,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对。”
康柯调整了下床头花瓶的角度:“是这个意思。”
这10点买的花瓶就是丑,要不还是在城堡里拿一个吧?但是用那些珠光宝气的花瓶插兰花,又俗气得很。
“……”朝辞正事说到一半,看着康柯摆弄那株受诅咒滋养的兰草,摆弄到一半叹了口气,忧郁地抬手在床边比划了一下。
就这里,就这片空地,原本可以摆一具特别好看的尸……艺术标本,现在没了。
“……”朝辞在84588震惊的目光中闭嘴后撤,掉头疾走。
不走不行啊,院长那眼神惋惜的,好像都开始往他身上瞟了,他可对骨上生花的“浪漫”不感冒。
遗憾地目送朝辞离开,康柯打散了一些关于猫上种花的想象,看向84588:“总局那边,有关我和局长不睦的消息,传开了吗?”
84588惊叹着康柯熟练的吓猫小技巧:【早传开了。院长的脖子上拴七美德锁链?闻所未闻啊!那帮偷窥到的新兵蛋子就恨不得见一个人说一个。】
【总局那边,估计很快就会派人查你的工作报告了吧……毕竟还没任满退休,先急着摘七美德锁链,还惨遭办事处拒绝——听着就很有要反叛的风险。】
一切都按计划发展得稳稳当当。
康柯满意颔首,挂断电话,转回头一看花瓶:“……”
唉。唉!
他是真的很想要,哪怕只把那只手留下来呢?
痛心于和床头摆设失之交臂,康柯很晚才入睡。第二天一早,被猫菇的斗嘴声吵醒。
声音传入耳朵,有点沉闷。康柯半睁了下眼:好。
熟悉的高烧,熟悉的高斯模糊。
睡前沁人的兰香也闻不到了,他压着咳坐起身,看见一灰一黄两个色块正纠缠在一起:
“给我站着,你做什么去?”
“捞章鱼啊,院长昨天不是想吃章鱼吗?”
朝辞心服口服:“……我的天,斯德哥尔摩也没有你会舔。”
他这回是真服了。
有些倒霉圣子是爱豆单推人,殊不知有些爱豆的心里,早已住进了另一位本命。
朝辞死死抓住雷文,感觉自己像个苦口婆心,劝昏君醒悟的老臣:
“这东西需要你亲自捞?花钱请人代劳就是了。你今天有很多事要做的。”
“那些试药的死刑犯得处理吧?被送去巫妖塔当人祭的雪山民,得想办法帮忙讨回来吧?你继承了边境侯的领地,那些还在雪地里讨生活的雪山民,得帮忙迁过来吧?”
当老大是很累的,捞什么小章鱼。
雷文听一听就觉得饱了,用力推朝辞的手:“别人的捞的……怎么能有我捞的新鲜,松手!我才不是什么斯……什么的,我这是把院长当自己的弟弟!”
忽然辈分暴降的康柯:“……?”
朝辞:“……你弟少说也有三兆多岁,你多大?”
雷文:“……辈、辈分的问题,能跟着岁数算吗!”
康柯:不能算吗?那他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又咳了几声,他理由充分地赖回被窝:“不用捞了,重病不适合吃海鲜。”
——此为借口。
吃肯定是能吃的,只是他不想吃了。昨天那群小章鱼使劲往伊瑞尔嘴里挤的场面,他还历历在目。
原本还纠缠在一起的黄灰色块齐齐一愣,不约而同地离开门——
“哐!”
疗养院的门被人重重打开。
伊瑞尔的棺材脸透着几分怒意,大步走进来:
“雪山那边兴起不少风言风语,说龙骑士继承了边境侯的城堡,接下来就要成为第二个边境侯——雷文呢?”
“……”康柯从被子里探出头,看着伊瑞尔手边张了张嘴,“……门后呢。”
风言风语不一定能伤到雷文,但伊瑞尔这一击门板是肯定伤到了……还一伤就是一猫一菇。
伊瑞尔连忙拨开嘶嘶吸气的猫,拎起他的小表弟(被拨开的猫:??):
“雪山那边有人挑头,拉了一帮子人说要去城堡,揭穿你的虚伪假面。”
“虽然大部分人不信挑拨,但那群挑事的人说‘既然不信,为什么不敢和我们一起去看’,硬拽着其他人也赶来了。”
是不是打算当第二个边境侯,这个问题的答案判断很主观。
挑事的人大可以指着城堡直接信口开河,说如果不是贪恋钱财,为什么要占据这座城堡。
如果闯进主卧,能看到雷文的一些私人物品,那就更好扣帽子了:
“看!他都已经迫不及待在这间满是宝贝的寝卧住下了!”
…………
温特城堡内。
瑞恩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他一路都在灌输一些偷换概念的说辞,煽风点火这么久,就差推开主卧的房门,一锤定音了!
仗着守卫和仆从还摸不清新老爷的立场,不敢随便动手拦人,他领着乌泱泱的人群,一路顺当地直冲主卧,用力一锤将主卧门推开:
“看!我们的龙骑士大人都已经——你们谁啊??”
瑞恩错愕地瞪视屋里的人。
松软奢华的大床上,没有什么龙骑士,只靠坐着一对骨瘦如柴的老夫妇。
门被推开前,他们显然正在吃药,药汁被惊撒了一身,边咳嗽,边震惊地看向门边,旁边是负责照料他们的仆从:“你们——啊,耶鲁!”
跟来的人群中传来一声错愕的低呼:“父亲!母亲?你们为什么……”
耶鲁顾不上其他了,拼命往前挤,跌撞到因为被边境侯抓走当人祭,而数年未见的父母:“你们,还活着?”
“活着,活着。”老妇人近乎落下泪来,“我们侥幸,会点织造的手艺,被边境侯留下来做劳役,原本以为这日子熬不到头了,没想到龙骑士大人击败了边境侯!还把生病的劳役都安置进城堡的房间里照料!”
老翁也颤着手抓住儿子摸了摸:“你长大了,壮实了,好……好!龙骑士大人是一位仁善而无私的领袖,咱们一定要好好报答龙骑士大人的这份恩情!”
瑞恩:“……”
不是,这个龙骑士是个傻的吧??辛辛苦苦打下的城堡,主卧让这么两个脏兮兮的病鬼住??
……妈的,难怪了。
难怪那些守卫和仆人见一帮子平民涌进来,连拦都不敢拦。
本来他领着人闯城堡,也是指望这些守卫仆人打伤一拨人,激一激民愤,这下倒好。全落空了。
他在内心将龙骑士骂得狗血淋头,但人还是理智的。
当下的情况,想挑拨离间是肯定不行了……还是赶紧抽身离开,抓紧时间和神邸大人汇报。
他悄悄摸出神赐的法器,削弱自己的存在感,挤出人群。
转身离开时,背后全是替被冤枉的龙骑士义愤填膺的声讨声。
好好一个局,没把龙骑士的名声搞臭,反倒是替人免费宣传了一把,瑞恩简直怄血。
他郁卒地借着月色,匆匆往外赶,出城堡时心里还在犯嘀咕:最近他们是不是有点倒霉啊?
之前神明派莱诺尔去皇宫取瘟疫面具,结果埋面具的小花园土被人偷了。去暴君的寝宫里偷还沾染着诅咒的床,好家伙,那毛贼把床也给偷了。
正常哪家毛贼偷这俩玩意儿啊??
……难道说,是有人勘破了他们的行动,故意搞得破坏?
他越想越怄气,毕竟莱诺尔是他的亲哥哥,就因为那一次失误,莱诺尔被神罚折磨得不成人形,没熬过半天就死了。
瑞恩攥紧拳头,恨不能将那毛贼磨牙允血:该死的混账,最好别落进他手——
一张好眼熟的面具,冷不丁地撞进他的视线,刷地一下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瑞恩:“……?”
朝辞摸着面具的下颌,被雷文拖着走:“急什么,又闹不出什么大的。你当昨天院长让咱们把伤病号安置在房间里,是圣父心发作?”
仙人嘛,总是更耳聪目明些。
朝辞侧耳听了会城堡里的动静,遗憾地啧舌:“都是拍马屁的声音啊,来晚了。”
挑事的幕后指使一看事态不对,肯定已经逃之夭夭了,哪还能找得——
“——混账!!”
一道深色的身影猛然从空地上显露身形,气到失去理智地扑向朝辞:“就是你偷走了面具!?!”
朝辞:“??”
他忍不住摘下脸上的面具,又看看自投罗网的鱼:咋,这过期的旧鱼饵,也能钓上今日份的新鱼?
家人们,谁懂啊。带着旧案子的线索出门,钓出了新案子的罪魁祸首。
将人押进地牢时,朝辞还在碎碎念:“幸运,太幸运了。我是不是该托院长帮我买个彩票?”
Share同样的脑回路,刚刮完一轮的康柯又瘫回床上:“别想了。连中5疗养点的都没有。”
是非气使他们老实,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唔唔”着挣扎的挑事者身上。
康柯贴着系统牌退烧贴,目光滑过牢房墙上的那些刑具。
审讯,他最讨厌的工作之一。
暴力、血腥,两头恶兽互相展露狰狞的嘴脸,试图制服对方,毫无美感。
刑讯到半途,刑房里往往会充斥着各种糟糕的气味,好像在那一方狭小的牢房里,世界退回到了粗鲁的、未开化的蛮荒时期,人不再是人,只是暴力、血腥的承载体。
他厌恶那种气味,也恐惧自己被同化,如果不是工作的要求,他恨不得拔腿就走,可惜能落到他手上的犯人,往往都是难啃的倔骨头。
他得浸泡在糟糕的气味里,不眠不休地熬七八个日夜的鹰,将自己最背离人性的一面展露出来,很多次结束的时候,他都有种恶鬼出了人皮,就再也套不回去的恍惚感。
好在现在,他终于不用自己做了。
康柯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被窝里,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系统一回头就撞见康柯欣慰的笑容:【??】
系统:【不是,爹。看刑讯看笑了可还行?您要不填一下这个PDQ-4+看看呢?】
康柯微笑顿收,抬手糊了下暗骂他变态的逆子:“声音开大点,听不清。”
屏幕另一端的声音传入耳中。
很幸运,这次的犯人骨头没那么硬。只是被拎去地窖,看了眼病区里满身脓血的病人,就吓成了个漏斗:“我、我说!”
瑞恩喘了两声:“你们手上的那张神骨面具,是神祇大人交给我兄长的,让我兄长拿去诅咒雷文陛下和圣子……”
“神祇……?”雷文听愣住了。
他还当这面具,又是哪个看不惯他的皇室贵族搞得鬼呢,居然是神明想要他死?
——不是,为什么?
除了因为巴尔德,他迁怒地嘴过几句光明神,他和别的神明,好像也没交集啊?
瑞恩畏惧地看了雷文一眼:“我、神明指引我们做事,从不解释原因,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雷文皱眉:“那祂是哪一位神祇?这总知道吧。”
“……”瑞恩不敢说话了。
他慌张地抠着衣角,结巴着挤出几句:“但、但是,我和我兄长猜测过的!那位神祇好像只是单纯喜好掠夺性命,在罗曼大陆的传说里,像这样的神明就只有一位!”
康柯顿时记起雷文那篇拿《罗曼大陆简史》当楔子的自杀报告:
“——黑夜女神。”
这位女神也是蛮特殊的。
按神职来论,祂只负责执掌黑夜。但罗曼大陆的传说里,几乎没有哪个故事是讲“黑夜女神如何带来宁静的夜晚”的,只有“黑夜女神又掠走了谁的命啦”,“黑夜女神给哪儿带去死亡啦”。
康柯深深地觉得,如果这是职场,死亡之神估计能给这位女神卷死。
朝辞摸摸下巴:“如果没记错,这位女神虽然已经销声匿迹了近千年,但祂的榜一大哥到现在还健在?”
整个罗曼大陆都知道,巫妖塔的现任主人N,是黑夜女神最虔诚的信徒。
“那还真是巧了。”朝辞懒洋洋地抬臂,一下勾住雷文的脖子,“要讨回人祭,本来就得去找巫妖王。拿着黑夜女神的情报去谈,这位巫妖王应该会好说话些吧?”
“嘶。”康柯牙疼似的轻抽了口气,感觉下一秒就会见到一只死猫。
但很出乎众人意料的,雷文手都条件反射地勾上灵摆了,又突兀地顿住。
他多年闲置的脑袋尝试运作:
他不喜欢肢体接触,死猫也不喜欢。
他看不上死猫那揣满心机的样子,死猫也嫌跟他接触多了会被拉低智商。
那好好的,这家伙怎么会忽然这么亲密地跟他勾肩搭背?
雷文顿了片刻,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扫向牢房里瑟缩的瑞恩。
他看清了……犯人眼底闪烁的恐惧,是假的。
喜报:大娃的脑子拆封了!
悲报:便宜劳动力的脑子似乎也不咋的。
康柯的手指始终抵着光屏,不让伊瑞尔出声,直到将人半提溜着出了地牢,才松开手。
“——呼,呼!”伊瑞尔猛喘了几口气,震怒,“那个人类明显在说谎,他信仰的神明根本不是黑夜女神,为什么不让我揭穿?!”
康柯抿了口系统顶来的温水,不是很想张口说话,手指一抬,搓了下猫的脑袋。
御用嘴替奉旨开机:“我的天,你们妖精一族的血脉天赋,是不是大脑青春永驻术?”
生下来大脑是十成新,入土了大脑还是十成新。
朝辞:“揭穿他有什么好处?他会说真话吗?”
伊瑞尔皱眉:“再硬的骨头,也不可能熬过无休止的拷问。”
朝辞翻了个优雅的白眼:“那他招供之后呢?你能找得到他侍奉的那个神明吗?”
神明在罗曼大陆上销声匿迹,已经千年有余。
如果神明那么好找到,光明圣殿何至于因为一截骨头惊疑不定,连自己供奉的主神是死是活都不敢确定?
伊瑞尔沉默了几秒:“可不揭穿,又能怎样?等那个人类联系神明?”
他们就算冲进去抓个现行,神明也可以直接切断和瑞恩的联系。不是照样没用?
朝辞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枚红彤彤的光团,在伊瑞尔眼前晃了晃:“如果走进牢房的,是另一位神明呢?”
隔着光屏,康柯叹了口气,看着神格的眼神不无怜悯:“死了还得继续发光发热,真该给祂记个全勤。”
定下钓鱼执法的计划,代替院长日理万机的员工们,继续诚诚恳恳地工作。
巫妖王那里还得去,毕竟人祭确实得讨回来。但是得等到晚上,毕竟巫妖王是昼伏夜出的代表性生物。
在此之前,他们先跑去帮雪山民们搬家。
是真的帮搬家。
雷文骑着巨龙在聚居地前落下时,雪山民们都呆住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
“那……是什么?”雪山民们神情呆滞地指着巨龙身后,“手……手推车?”
“好大……比巨龙还大?”
“难怪龙骑士大人说,迁徙今天就能完成……”
比巨龙还长的木质手推车,四周围栏建得高高的,由雷文的炼金术、朝辞的仙术倾情打造。
其实朝辞原本是想用黑曜石的,感觉比木头气派多了。这满山的材料,完全可以挖地取材——可惜才抠了几块黑曜石下来,护巢的巨龙就低吼着喷来鼻息。
“还有人不愿意走?”朝辞迎着风雪站在人群前,“为什么?昨晚不是已经解释过,为什么要搬迁了吗?”
雪山民聚居的地方,离龙窟太近,巨龙的吐息令这里长期处于风雪中,并不宜居。
他们所有的粮食、肉产,都是通过贸易,从西北地区外取得的,偶尔遇上故意提价的恶商,总得吃点闷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