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留风点了点头:“是他。”
楚星回嗅到一股浓郁的草药香气,对她的来意有了几分了解,向她行了一礼,礼貌询问道:“您是?”
女子弯了弯眼睛,冲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自我介绍道:“我姓谢,谢汀兰。”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跟谢留风有些相似,楚星回对她多了几分好感,恭敬喊人:“谢前辈。”
谢留风不太满意地“啧”了一声:“同样都是姓谢,怎么她一来就是前辈,没听你叫过我前辈?”
楚星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认可谢留风是他的前辈、引导者,但私心里……他好像还是更喜欢叫谢留风的名字。
谢留风也是随口调侃一句,很快就说起了正事:“这位谢前辈烦请在这里等一等,在开始之前,我有些话要跟我们家孩子交代。”
他看向楚星回,对他使了个眼色:“星回,跟我过来。”
楚星回听话地跟了过去。
两个人出了门,在附近的树林里转了一会儿。
楚星回安静地跟在谢留风旁边,等着他说话。
谢留风也没浪费时间,将事情仔细跟他说明白:“你身上的毒是胎里带出来的,我记得灵相宗宗主夫人秦雪衣在十多年前中过一次毒,但少有人知道她中的究竟是什么毒。我请托谢汀兰的时候,让她帮忙查了秦雪衣当年中毒的事情。根据她查到的信息,那种毒与多种毒性状相似,极难判别。所以在让她帮你看诊之前,我需要问问你,愿不愿意将秦雪衣可能是你生母的事情告诉谢汀兰?”
说完,他看向楚星回:“此事需要遵从你的意愿,我不能越俎代庖。”
楚星回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件事,愣了一下,认真回答道:“谢前辈是你信得过的人,便也是我信得过的人。何况乡间小儿都知道,不可讳疾忌医。”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做我的主,不算越俎代庖。”
谢留风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傻话,我做你的主,那你也做我的主?”
楚星回想了想,有些心动,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谢留风伸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着摇了摇头:“行了,别想了。我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闲人,哪里有什么主需要做?”
他倒是对自己的生活很有自知之明。
“好,你既然决定好了,我便去跟谢汀兰说一声。”
两个人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谢汀兰闲来无事,正盯着正在窝里睡觉的黑鸟看。
见两个人回来,她看向谢留风,随口问了一句:“这东西……”
谢留风解释道:“不是我们养的,自己跑过来的,你认识它的本体?”
谢汀兰摇了摇头,弯腰从地上捡了两根鸟毛收了起来:“你都认不出,我自然也认不出,只是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神异在身上。这鸟毛我带回去看看,说不准能入药。”
几个人随口闲聊了两句,谢留风正了神色,将楚星回的身世跟谢汀兰说了一遍。
听他讲完楚星回的身世渊源,谢汀兰不由得看了楚星回一眼。
她是听说过灵相宗宗主夫妇长子走失的事情的,这个孩子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在知道自己身世的情况下选择缄默……虽然确实十分奇怪,不过这说到底也只是旁人的私事,她是医者,除去病情相关,其中的秘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挑了挑眉,又想起谢留风之前编过的瞎话:“不是说你拜托我的两件事没有关系?”
谢留风表情十分自然,仿佛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妥:“关系又不是一成不变的,昨日没有关系,今日突然有了关系也是常有的事。”
谢汀兰知道他的性子,也懒得跟他计较,转头眉目慈和地向楚星回招了招手:“走吧,我们去房间里,工具我已经准备好了。为了查验结果准确,待会儿我会用灵力催动一部分你体内的毒素,不必担心,这个过程是可控的,只是会有些难受,能忍吗?”
楚星回点了点头:“能忍,劳烦谢前辈了。”
谢汀兰将楚星回带进屋里,很快开始尝试诊断。
谢留风难得有沉默寡言的时候,待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帮忙打个下手。
过了两个时辰,谢汀兰才脸色凝重地将灵力从楚星回身上撤了出来。
她脸上的表情数度变换,欲言又止。
楚星回见她脸色不好,主动道:“前辈直说就是。”
谢汀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你知道你的身世,但对当年你的生母中毒的事情应该所知不多吧?”
楚星回点了点头,问她:“我身上的问题跟当年的事情有关吗?”
谢汀兰将当年的旧事从头讲了一遍:“大约二十年前,为寻突破化神的契机,秦雪衣曾跟她的道侣,也就是灵相宗宗主穆承进过一个上古秘境,两个人在秘境中遭到了未知冰属性妖兽袭击,秦雪衣身上中了一种未曾在修仙界出现过的寒毒。为祛除毒素,夫妻二人找到了丹鼎门,可这种毒从未有过先例,哪怕是我师父都束手无策,只能用尽毕生所学暂时缓解以待他法。而后过了两年,秦雪衣忽然跟我师父说,她打算跟穆承要一个孩子,安全起见,便暂时不再服用任何丹药了。”
“她身上的毒控制起来殊为不易,身体本不该再有动荡,更遑论在这个关口上要孩子了。我师父曾去信让两个人三思,秦雪衣却回信说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她自知命不久矣,还是想留个孩子下来。这说到底也是病人的家事,我师父得知了她的想法也就没有再多嘴说些什么。后来……秦雪衣那孩子刚一生下来就丢了。灵相宗对外说秦雪衣大悲之下身体出了问题,闭了两年死关,等出关之后,身体竟完全好了。”
“我师父对她身上中的毒最为清楚,知道要完全解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得知她的身体好了还特意备了礼物,想要求教一下解毒方子,好教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有例可循。但两夫妻对这个问题一直不肯正面回应。师父见他们不愿说,只当是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机缘,还为此遗憾了很长时间。”
“如今见了你,我才明白当年之事究竟为何。”说到这里,谢汀兰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但她最后还是将结论说了出来:“两个人要孩子只是托辞,他们真正做的,是借着母子之间的连接,将她身体里的毒转移到那个胎儿身上……难怪两人这么多年一直对那个走失的长子讳莫如深。”
因为那个孩子打从一出现,就注定是个牺牲品。
话说至此,谢汀兰看了楚星回一眼,没有继续往下说。
冰系灵根天然对寒毒有抗性,若非如此,楚星回怕是活不到今天。
天灵根本就是最佳的修行天赋,他又在这样小的年纪就突破了筑基,哪怕跟那些大门派从小各种珍稀资源堆起来的天之骄子们比起来也丝毫不弱,只要能成长起来,必定是前途无量的。
但如今这件事一出,几乎是断了他继续前行的可能。
她养过好几个徒弟,对这个年纪的少年人颇有些慈母心肠,只觉得这孩子好端端的遇上这种事情,真算得上是命途多舛。
谢留风站在一旁,长久地凝视着楚星回,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他没说什么,只是将楚星回方才诊断时脱下来的外衣拿过来重新笼在了他身上。
楚星回倒是比两个人想象的要平静得多。
打从有记忆起,他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对来自两个人的伤害态度也淡得多。
而且有了这些前尘往事,那本书中一些让人想不通的地方也就能解释了。
他本就是弃子,甚至可以说是生身父母道德上的污点,只要他还存在一天,这对夫妇也许就会想起当年那些事情,不想找他回去,或者他回去了也不会待见他很正常。
人们常说血缘,但这世上终究有些父母子女,是只有血,没有缘的。
想通了这一点,他便很快接受了现实。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谢前辈,您刚刚说……这毒现在还无解是吗?”
谢汀兰静了片刻,还是选了温和一些的说辞:“丹鼎门已经是第二次接诊这种寒毒了,总归是有些缓解的成例在的。若是好好养着,不再继续往上突破的话,活过普通凡人的寿数还是很简单的……这么长的时间,总会有合适的机缘。”
楚星回垂下眼睫,静静思考了一会儿。
良久,他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好,我知道了,多谢前辈。”
谢留风看着他,拍了拍谢汀兰的肩膀:“堂姐,劳烦你先出去,我跟小星星单独谈一谈。”
谢汀兰离开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一片寂静中,楚星回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谢留风带他回来的那天,曾给他塞了一袋糖山楂。
其实后来谢留风出门回来常常会带点小玩意儿给他,其中也不乏各种稀奇古怪或者正常的食物。
但很奇怪,他觉得最好吃的,还是那天谢留风把他带回来的时候给他塞的那一袋糖山楂。
可现在……也许就要结束了。
最终还是谢留风先打破了寂静,向他伸出手:“手给我。”
楚星回摇了摇头:“我没事。”
谢留风“嗯”了一声,直接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的手从袖子里拿出来,用很轻的力道诱使他慢慢松开了手指:“别攥着了,不怕疼?”
触到楚星回手的那一刻,谢留风才发现,表面上若无其事的人,其实正在不自觉地发抖。
谢留风松开他的手,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个孩子。
这个年纪便要面对生死之事,还是太早了些。
这些沉重的问题还是交给他们这种活了很多年的老东西来处理比较好。
楚星回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问他:“你会放弃我吗?”
他抬头看向谢留风,一字一句地解释道:“我没有培养价值了,也大概率没有办法成长到能回报你的时候,你可以放弃我。”
他不会放弃让自己活着的可能性,直到死亡真正降临到他身上。但这是他自己的责任,不是谢留风的。
没有人理所应当去背负另一个人的因果。
谢留风原本还在考虑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小徒弟,听见这句话,静了片刻。
楚星回执拗地看着他,等他说出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答案,也不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答案。
良久,谢留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楚星回听见他与平时别无二致的带笑嗓音:“这是第三次了。”
楚星回愣了一下:“什么?”
谢留风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这是你第三次劝我放弃你。”
楚星回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这是事实,就像他最开始说的那样,在他身上投资太多是会亏本的。
谢留风继续说:“这次我会说‘不会’,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话……”
楚星回心脏紧缩了一下,安静地低着头,没有看谢留风。
似乎是在等待某种寻常的、自然而然的、孤身一人的命运。
谢留风刻意拖长了声音:“我只能再告诉你一次,还是不会。无论你再问我多少次这个问题,无论之后还会发生些什么,答案都是一样的。我不缺钱,少不了你一双筷子……当然,如果你还是喜欢吃两份的话也可以准备两双。”
他笑了一声:“虽然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我个人的人品还是很过得去的,并没有抛妻弃子的习惯——当然,如果我不幸先一步去世的情况除外。而且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种自己难以解决的事情交给前辈就好了。至少在我死之前,总是有办法让你好起来的。”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用词,觉得不是很讲究,但意思大概到位了,也便随它去了。
楚星回怔住了。
他慢慢抬起头,迟疑地看向面前的人。
黄昏已至,太阳要落下去了,窗边只落了薄薄一层光,照不透整个房间。
谢留风的面容隐在光与影的交接处,让人看不真切,也无端端多了些距离感。
很没有来由的,他明明依旧在笑,楚星回却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本应不符合他性格的、沉静到死寂的东西。
像是一座终年都在落雪的山。
楚星回忽然觉得,自己方才难以接受的,有关自己生死的话题也许应该就此翻篇。
他很不喜欢听到谢留风提到“死”这个字时候的模样。
于是他终于开口打断了谢留风的话:“我好了,不用你安慰了。”
谢留风细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确认他情绪确实好了一些,嘴上依旧不忘胡说八道:“嗯?这样就行了吗?我还准备了很多人生道理和煽情的话,你不想继续听听看吗?”
楚星回板着脸拒绝道:“不想。”
谢留风很有些遗憾,但还是选择尊重徒弟的意愿:“好吧好吧,那你歇一会儿。我去找谢前辈商量一下后续治疗。”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楚星回在身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谢留风。”
谢留风回过头,应了一声:“嗯?”
楚星回抬起眼,跟他说:“抱抱我吧。”
这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所以他就说出来了。
谢留风愣了一下。
然后楚星回便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谢留风从愣怔中清醒过来,眉眼如春风化开,伸手接住了冲过来的人。
楚星回用力抓住他的衣服,听了一会儿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然后推开他:“好了,你走吧。”
谢留风不是很满意:“干嘛呀,用完就丢?”
楚星回不说话,将他推出门去,然后关上了门。
谢留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哑然失笑。
他走到院子里,按照原本的计划去找谢汀兰。
谢汀兰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见他出来,问他:“安慰好了?”
谢留风摇了摇头:“其实我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是个很坚韧的人,就算没有人安慰他,他也不会放任自己一味沉浸在坏消息之中。”
谢汀兰颇有几分感慨:“你这徒弟……心性倒是跟你年轻时候很像。”
谢留风大言不惭:“我看上的人,当然跟我一样好。”
谢汀兰没搭理他,从储物袋中拿了一张丹方给他:“这是我刚才找出来的,当年我师父给秦雪衣压制寒毒就是用的这张方子。”
谢留风接过方子,仔细看了一遍上面需要的东西。
他对药理也有些研究,看了一会儿就看出了些问题:“这个方子……似乎跟处理人面雪蛛的寒毒需要用到的方子很像。”
谢汀兰点了点头:“就是拿人面雪蛛的方子改的。根据秦雪衣的描述,当年袭击她的那只妖兽外形有些蛛类的特征,我师父便尝试找了几种针对以冰属性为主的蛛类妖兽的药方,最后试出了这张方子。”
听完她的解释,谢留风心头疑惑更甚。
若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那应该离找到解毒方法已经很接近了才对,为何最后会……
谢汀兰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解释道:“事实上当年我师父已经找出了好几种行之有效的配方,但最后却一个也没有办法根除这种毒素。其实核心问题在于,配方中最重要的火属性灵药级别不够,无论怎么调换、用什么佐药或者改变淬炼方法级别都不够。”
谢留风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什么,皱了皱眉。
说到这里,谢汀兰下意识觑了他一眼,模糊提了一下:“……所以我师父其实一直怀疑,穆承和秦雪衣去的那个所谓上古秘境,其实跟五百年前那件事有关。”
五百年前,有上界的东西来过修仙界。
若这种毒的来源是上界,单纯使用修仙界本土的灵物无法解除也就说得通了。
谢留风沉吟了片刻,问她:“有那个秘境的消息吗?”
谢汀兰一眼看出了他的打算:“你想去?”
谢留风点了点头:“万物有生有克,既然那只妖兽在秘境里,能克制它的东西也有可能在秘境里。”
谢汀兰皱了皱眉,严肃道:“别怪我没提醒你,灵相宗宗主夫妻二人进去,还只是在边缘探索就折在了里面,里面八成是九死一生的。”
谢留风倒是不以为意:“这世上什么地方我不敢去?何况我不去难道要让我们家星星过去?”
谢汀兰叹了口气:“……算了,也确实没有别的法子。那秘境自从二十年前现世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此事你不如找商绫帮你留意,他消息灵通。”
此行正事已经做完,她便告辞道:“如此,我便先回去炼丹了,等炼好了再找人给你们送过来。”
谢留风将商定好的酬金交给她:“这次多谢你了,欠你个人情。”
谢汀兰收好酬金,闻言冷笑了一声:“得了,我还得谢谢你没把我徒弟扣下当人质。”
说起成玉,谢留风才终于想起这位楚星回的小伙伴:“不把他带回去?”
谢汀兰摇了摇头:“带回去干什么?他们这个年纪本就是该多出去历练的时候,总不好天天给他关在丹室里吃灰。他师兄师姐跟他一样大的时候都在外头跑了几年了。我找他只是想了解他的动向,怕他贸贸然跑出去出了问题的时候好及时拉他一把,如今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他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呗。”
谢留风对这倒霉孩子逃家的始末并不了解,闻言也就没多说什么,尊重师徒两人的选择。
临走之前,谢汀兰拍了拍脑袋,忽然想起一件不是很紧要的事情:“对了,你知不知道灵相宗那个叫秦毓文的小辈?”
谢留风回忆了一番,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了这个名字:“你说灵相宗这一代的首徒?”
谢汀兰点了点头:“对,是他。他前段时间出去历练,声称找到了剑尊生前留下的秘境,并得到了剑尊的传承。”
因为楚星回的事情,谢留风挺反感他师父,但对这个小辈并没有什么印象,于是礼貌夸奖了一句:“哦,听上去挺不错的。”
然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等会儿,你说谁生前?”
第14章
“传承”这种东西在修仙界出现的频率很高,大部分是真的传承,也有些是有人修了什么来路不明的功法又想要过个明路,假托先辈传承的名义。
一般情况下,谢留风对这种事情都不会特别关注,如果这个话题里被假托的“先辈”不是他本人的话。
谢汀兰说:“因为这件事,你师侄都打听到我这里来了。他问我你确定是死了吗?如果真死了的话北岳剑派可以给你办个体面的葬礼。”
谢留风的师侄是现任北岳剑派的掌门。其人还是门派大师兄的时候就整日兢兢业业、日理万机,被誉为北岳剑派千年难得一见的管理天才,才刚一突破元婴就被一帮只会打打杀杀的剑修们集体送上了掌门的位置,至今已经三百年了。
谢留风觉得有些牙疼:“……我记得他有我的传讯符,怎么不来直接问我?”
谢汀兰解释道:“过期了,你的魂灯也早就过期了,他怕惊扰逝者。”
谢留风:……
他第一次当逝者,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谢汀兰补充了一句:“对了,他还去问了商绫,商绫乐了半天,声称你确实死了。我估计你师侄再去找你那几位老朋友打听打听,还能收到不少你死亡的消息。你是知道的,在这方面,你的人缘一向非常好。”
谢留风:……
他不得不承认,他那几位老朋友的确是这样的。
谢汀兰总结完,然后问他:“所以你到底死没死?”
谢留风神情麻木,也有些拿不准了:“应该……是没死的吧?”
谢汀兰叹了口气,很有些遗憾的模样:“好吧,我回去会跟你师侄讲的。说实话,自从来了修仙界,我已经很久没吃过别人的席了,还以为这次能凑上热闹。”
谢留风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
插科打诨完,谢汀兰端正了神色,提醒道:“那个姓秦的小辈我前两天见过一回,他使的剑招确实有点你的意思。我不是剑修,看剑招只能看外形,并不确定那是不是你的剑法。不过你如果确实没有在外留下过传承的话,最好还是注意点这个人。”
谢留风皱了皱眉。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堂姐,这次多谢你了。”
谢汀兰离开之后,楚星回短暂沉寂了两日。
第三日的时候,他带好自己的灵剑,像往常一样在固定的时间去固定的地方习剑。
正如他一直信奉的生存准则——无论如何,日子总是要过的。
就算终有一日他会不可避免的面对一个糟糕的结局,至少在结局之前,他也可以积攒力量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谢留风以各种借口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晃了几天,确定他的情绪真的完全恢复了,才终于放下心来,转头去鼓捣别的东西了。
这天楚星回练剑回来,看见消失好几天的谢留风终于回到了院子里。
他手里握着一把精致的银白色灵剑,用灵力在剑柄上刻好最后一笔阵法,回头招呼楚星回:“回来了?刚好,送你个东西。”
楚星回依言走过去,好奇地盯着他的手里的灵剑。
谢留风最后修饰了一下灵剑的细节,终于满意了:“你那把灵剑给初学者用还凑合,现在突破了还用就不合适了,给你换一把。”
一旁树上正在呼呼大睡的黑鸟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忽然惊醒过来。
它从窝里跳出来,蹑翅蹑脚地走到树枝边缘,警惕地观察着院子里的两个人。
尤其是谢留风手里的灵剑。
黑鸟盯着那把灵气充足、外形漂亮的灵剑看了一会儿,气得踩断了一根树枝。
树枝落到地上,短暂吸引了一下两个人的注意力。
两个人抬起头,看见了正在树枝上装作散步的黑鸟。
这鸟十天中至少有八天行为古怪,谢留风和楚星回都懒得在意它。
两个人的视线一离开,黑鸟立刻蓄势待发,在树枝上轻轻磨了磨爪子。
谢留风将灵剑交给楚星回:“你拿去试试趁不趁手,如果不趁手的话我给你换一把。”
楚星回刚接过剑,还没注入灵力,忽然一道黑影从半空中俯冲下来,一爪子从他手中抢走了灵剑。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黑鸟以捕捉猎物的姿势将灵剑按在爪子底下,然后低头冲着剑刃啄了下去。
也不知道这鸟是怎么办到的,一把灵剑顷刻就被它整个吞进了肚子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谢留风和楚星回对视了一眼,双双陷入了静默。
楚星回先忍不住,立刻冲上去想跟黑鸟干架。
谢留风及时拉住了他,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只黑鸟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找了一把灵剑出来,作势要递给楚星回。